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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悬殊 作者:下加一线(晋江2012.8.27完结)-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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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就能过去,住处离医院并不远。”他边说着,已走到房车边。石蟠松停下轮椅,把邵峻洄小心翼翼地抱送进车里,动作轻柔而熟练。骆定琛细细打量了邵峻洄一番,姿色中平,浑身并无注目的亮色。脸色灰败,头发枯黄,人很瘦很瘦,像一朵早早枯萎的花,风一吹便零落了一地。骆定琛在葬礼上见过傅寿眉,石蟠松的未婚妻比眼前这个女人强过一百倍,可他宁愿延迟婚约,竟飞到日本不惜一切地要治好这个不起眼的女人。骆定琛觉得真正有病的应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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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定琛安排的住处和东大医院只隔了一条街。那是一幢独栋别墅,周围密密地种上了一排矮松,把外界阻隔在外。
  这个城市比净穗安静太多了,夏夜的院子里,只能听到蝉鸣和着竹取水声。风席席吹过,叶子簌簌乱响。石蟠松坐在外廊上,手边的冰啤早已褪去凉意。他盯着虚空发呆。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不惜丢下酒店,丢下媛媛,丢下净穗的一切,带着这个女人奔赴海外求医。从东大医院出来的时候,夏日的炽热刚刚褪去,他缓慢而安静地推着邵峻洄在街上走。这个场景很熟悉,有那么几秒钟,石蟠松好像看到很多年前,那时候骆知遥已经生病了,石常宁带着她四处求医,有一次,她忽然心血来潮要去英国看他。于是,同样的炎炎夏日里,那个男人推着她在道路的尽头静静等着他。太阳有一点毒辣,零星的斑点透过树荫洒了一地,骆知遥带着一顶很大的荷叶帽,水蓝色的棉布裙子长及脚踝,石常宁就站在她身后,神色憔悴却分外温柔,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平静而祥和,目光如水地凝视他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那个场景是一场无法走出的梦境,也是他一生都不愿醒来的梦。
  楼上忽然有了震动,把石蟠松从回忆里拉过来,他刚回神,便看见下人急匆匆跑下来。
  “石先生……邵小姐又发脾气了,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石蟠松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这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石蟠松想起骆知遥和石常宁去英国看他的那段,忽然很想哭啊……
有没有人相信石常宁和骆知遥之间有真爱?




☆、【叁柒】

  如果这是一个冗长的噩梦,那什么时候才有醒来的时候?
  邵峻洄靠坐在床上,送来的饭菜老老实实地摆着,她一口都没有动。佣人已经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半天,但是丝毫不起作用,她甚至因为愤怒而打碎了床头的花瓶。他们越是好言相劝,她便越难受。邵峻洄这辈子都看不见了,这样绝望的黑暗,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即便是石蟠松都不能。
  有很多时候,邵峻洄是痛恨着这个男人的,可她却更加痛恨这样的自己。她不想再打扰他,因此听话地选择离开,可是到头来邵峻洄还是不断叨扰着石蟠松,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在身边,他为什么要远赴日本为她求医,他对她好,这不是邵峻洄想要的,石蟠松在可怜她,在施舍她,他在偿还良心上的债,这些邵峻洄不需要,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连蝼蚁都不如。然而,面对石蟠松的温柔,他的怀抱,他的吻,邵峻洄却不能自拔,那仿佛是黑暗里唯一的亮处,只有石蟠松才能给予的亮处。
  所以痛苦,矛盾,纠葛,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心被拧成麻花一样,痛的要大口喘气,可是喘气的时候,心却疼得更加厉害。邵峻洄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屋里的冷气开得很低,她蜷缩成一小团,瑟缩着一动不动。她不能再哭了,眼睛的伤经受不起更大的创害,她的身体承受不起更剧烈的刺激。可是浑身的液体都要从眼睛里涌出来,她很用力的忍住,可是怎么忍也忍不住。
  终于有人轻轻来拉她的被子,那么清浅而熟悉的气息围拢过来,邵峻洄瑟缩得更厉害了,她知道那是谁,她害怕面对,却又渴望面对。男人伸出手,轻轻理了理她额前的发,手指触碰到泪水,不由顿了顿。周围黑漆漆的,那熟悉的气味时近时远,过了一会儿,床的半边忽然凹陷下去。邵峻洄的心一下子便紊乱了节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有一只手滑进她的腰间,接着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脖子揽住了她的肩。男人稍稍用了用力,便把邵峻洄拢进自己的怀抱里。
  石蟠松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他的心跳透过身体,传递到她这一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时而温柔地来回摩挲。从身后挽着肩膀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胳膊。这个男人拱手让出最温柔的姿态,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让人迷恋。浴液的芬芳裹着须后水的味道,还有他独有的气味,一层一层把她围拢住。仿佛一个梦,一个黑暗却又甜蜜的梦。
  石蟠松一直没有讲话,他本身便是寡言的人,那么多虚假而伪善的安慰人的话,说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告诉,一切都会好的,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会不会好。这样的邵峻洄让人怜悯,因为怜悯而生出想要怜惜的爱意。他一再隐忍压抑的感情在这一个夜晚喷涌,溃堤。
  “别再这样对自己了,邵峻洄。”他贴着她的耳,轻声细语犹如叹息。他的胡渣刺得她有一点点疼,他的嘴唇温而软,摩擦着她的耳郭,好痒。
  石蟠松的嗓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魔音,让人无端沉醉,他说“我一直都在,所以别再害怕了。”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把她完好地拢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再次跨越悬殊的距离,他甚至扎入深渊去把她寻回来。从那么远的高处,那么寒冷的顶端纵身跌下,只是为了找到她,找到那个渺小得连蝼蚁都称不上的邵峻洄。
  她不再说话,亦不哭泣,她伸出手,覆在石蟠松的手上。邵峻洄需要休息,然后咬着牙从黑暗里爬起来,只有这样才能甩开石蟠松的怀抱,那要人命的,无可自拔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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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寿眉和傅啸权因为婚期延迟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更关键的一点是,她竟然把媛媛带到长明来住。这一点让傅啸权差一点点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可是,傅寿眉这个人,性子是很倔的,一旦认定的事情,如不是头撞南墙,那便绝不回头。于是,她又做了一件四匹马都拉不回的事情。
  “我说眉眉,你怎么就缺根筋呢?石蟠松在哪里你不知道你就来日本了?”刚把傅寿眉从机场里接出来的闻海微实在受不了了。这个女人在感情方面,愚笨得像个白痴。她又叹气又摇头。
  傅寿眉扶着额头,一脸焦急状,她也知道自己是太冲动了,石蟠松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联系,她在公司找不到他,在协丞找不到他,在医院还是找不到他。傅寿眉觉得自己会崩溃的,如果再找不到石蟠松的话。于是,使出了所有手段,才从小斌那里打听到石蟠松来日本的消息。根本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她便直接买了最早到日本的机票。
  闻海微看着闺蜜凝重的脸色,必然是知道她跟石蟠松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日本这里消息来得晚,不过这两天她才得知傅石两家婚期延迟的消息。刚想要问个究竟,主角却是不请自来。
  “石蟠松一直联系不上吗?”她停顿了半天,又问道。而一旁的傅寿眉只是茫然地摇着头。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让欧吉桑忙她呀,妈妈。”这个时候,坐在后座,闻海微5岁大的儿子佑太却操着一口生涩的中文咕哝着出主意。
  闻海微闷声看着前方开出去好一会儿,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这样吧,我还是托良子的朋友帮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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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很早,酒店前台就打电话给傅寿眉,说有人找。于是,便匆匆熟悉完毕了往大堂赶。
  那时候天色还早,大堂里灯火通明,人却很少,在VIP休息区,有个人背坐着边喝着咖啡,边在专心看报纸。
  傅寿眉走上前,“请问是你找我吗?”她的问话有些冒昧,一说出口便觉得自己鲁莽了。不过,那个人却丝毫不在意。他放下咖啡,慢悠悠地把报纸叠好,随后站起来回身跟她打招呼。
  男人的个子很高,长身玉立,晶亮的杏眼和利落的寸头衬得人精神百倍。他穿了一件纯黑的V领T恤搭配同色系的黑色长裤让整个人显得有一点冷酷。下巴留了些胡子,越发显得成熟。
  骆定如一眼便认出傅寿眉,上次在入葬式上曾见过一回,不过并没有打过照面。他对石家不了解,于是更不知道她与石蟠松之间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这次因为总部里出了一些乱子,他不得不回日本坐镇,才过了三四天,便鬼使神差地在遇见了傅寿眉。
  “你好,我是骆定如,小微跟良子的朋友(PS:闻海微与迟书良详见《垂涎三尺》)。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男人说话有一点慢,但声音很稳,让人觉得莫名踏实。傅寿眉一听说石蟠松有了下落,便急急跟着骆定如奔出酒店。
  车子在一幢独栋别墅的后院里停住了,傅寿眉刚准备风风火火地下车,却忽然被骆定如拉住了手腕。他力道不大,只是轻轻扣手,傅寿眉不懂,骆定如这才开口,“我看傅小姐不如先坐车里等上一等。主人还没有回来。”男人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不容违抗的气势,虽然他已经很客气了,但是却依然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魄。傅寿眉注视了他半晌,最终没有离开。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难捱的,车里开了冷气,骆定如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很好闻,但又很陌生。傅寿眉拘谨地坐在车子里,内心的焦虑升腾到了极点。
  终于,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不,仔细看其实是两个。
  快接近傍晚,红霞跨过大半个天,路边的围墙有密密地爬山虎,风一吹便碧波荡漾。越出院子的大树枝繁叶茂,一半斜斜地延伸到路边。红色的邮箱有些老旧脱漆,歪斜地立在小路边。邵峻洄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她无神地望着傅寿眉这边。她带了一顶宽边的草帽,一阵风刮过,帽子差一点点吹飞,幸好身后的石蟠松及时接住。他一面轻缓地推着邵峻洄往前走,一面笑着把帽子温柔地扣回她的脑袋上。
  那样的笑容傅寿眉很久都没有见过了,不带敷衍,不带疲惫,就是单纯的笑,仿佛咧开嘴角,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那样一个似水一般柔情的男人,那样一副唯美的画面,却让傅寿眉看的心折。
  那种莫大的委屈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折磨着她,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很痛的,如果亲眼看到,她可能至此都无法死心。可是,如今比起心死,对于石蟠松的怨和恨被无限放大,庞大到足以与委屈抗衡。她死死咬着嘴唇,绝不留下一滴眼泪。她拼命睁着眼睛,高昂着头颅,不让泪水白流。
  骆定如并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多年的阅历告诉他,如今眼前这个女人正在经历着什么。他并不怜悯,只是好奇她如此拼命咬牙忍住不哭的理由。他眯着眼细细打量,仿佛一个看客,妄图读出个所以然来。
  “走吧。”
  隔了很久,终于听到傅寿眉的声音,难掩沮丧与失望。在这之后,她似乎有了抉择。而那些尚且还存于她和石蟠松之间的东西,爱也好,念也罢,至此以后也不过是弃绢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作者有话要说:我希望傅寿眉会有一个完满的归宿~真的
还有有兴趣看了别的文的亲,写作顺序是《旧爱新欢》—《垂涎三尺》—《胆小鬼》
质量依次到高,所以虽然旧爱是包月半价,说实话,也不是很建议妹纸们买~
花钱买不太好看的书,我觉得心里不好受。
以上~




☆、【叁捌】

  刚洗完澡从楼上下来,便看到邵峻洄一个人推着轮椅坐在院子里。
  月亮很圆很亮,白霜一样的光洒在地面上,树上,墙上,还有她身上。邵峻洄穿了一件白色的绸缎裙子,胸口有一大片藏蓝色的刺绣,衬得人白里透亮。她头发很长了,铺在后背上,人便越发显得有些孱弱。她轻轻仰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的一点,仿佛陷入冗长的沉思里,亦或是难以自拔的回忆里。
  水竹清脆的敲击和着蝉鸣,让这个夜宁静而悠长。石蟠松在外廊上看着邵峻洄的背影,内心却是翻江倒海的不平静。
  东大医院在看过邵峻洄的病情之后,很快做出了最合理的治疗方案,恶性眼角膜损伤这样的情况,除了替换眼角膜,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医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换角膜,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不换便是失明的下场。几乎马不停蹄地去想方设法联系所有这个领域的权威,联系了能力所及的所有医院以及各大志愿捐助机构。石蟠松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邵峻洄不能复明,那么他愿意做她的眼。
  “有心事?为什么不说话。”沉思间,邵峻洄忽然回过头来,有那么几秒,石蟠松以为她看得见他,可是她的眼神依然空洞,茫然地盯着虚空的一点,她带着浅浅地笑意,和这个夜色一样持重却祥和。
  石蟠松深深吸了口气,妄图把刚刚有些丧气的情绪全部收进身体里,他不自觉地笑了笑,走到她身后,“没有什么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检查要做。”他一边推着她进屋,一边柔声解释。
  “那个……”她忽然开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地问,“我的眼睛是不是治不好了?”邵峻洄小心翼翼地问,脑袋不禁微微低垂。
  石蟠松愣了一下,“没有,能治得好。”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怪异,于是故意放缓了嗓音,说得很轻很慢。
  坐在轮椅上的邵峻洄沉默了片刻,终于像是下定决心,“那治好眼睛之后……就让我走吧。”她仰起头来,却无法看到石蟠松此刻的神情。她空洞而茫然地望着他,嫣然一笑,却似一口茶,苦涩得让人皱眉。邵峻洄是太懂知足的人了,她迷恋着石蟠松的好,她爱着这个男人,而他不再刻薄,他会对她坦诚相待,真心相对。即便是暂时的,是出自愧疚的,是生于怜悯的,邵峻洄都认了。她放聪明了,她明白这两个人之间,不会有可能。石蟠松的世界会把她这只蝼蚁磨为齑粉,而他又要抛弃多少东西,才能从那么高处粉身碎骨地跌倒她身旁?
  所以放弃吧,没什么好留恋的。
  石蟠松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沉默地推她进屋,依然温柔地抱她上楼。这样的时光,究竟会有多漫长,又会有多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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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蟠松看到尉迟泰来带着20名权威眼科专家,护理人员和翻译组成的小型医疗队等在他宅子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点发懵。
  尉迟泰来是心脏外科主任,作为净穗一院心外科一把手兼新锐医师,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忙。在来日本前,他刚刚做完一台13个小时的大手术,飞机坐着几乎是一路瞌睡了过来。他能明显感到自己年纪大了,当初大地震他在前线,一天做七八台手术,晚上照样打得了篮球熬得起夜。可是也不过短短几年,先后经历了好友意外去世,母亲病逝,,尉迟泰来忽然就意识到,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空的。谈恋爱这种东西就跟癌症一个样,化疗不行放疗,放疗不行手术,手术再不行,也只能安乐死。有些病,对症下药也未必有疗效。
  他看着石蟠松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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