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殊 作者:下加一线(晋江2012.8.27完结)-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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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邵峻洄依然是无动于衷的,她知道谈海笙的情况,甚至一度还想要去看他。可是这依然无法让她为眼前这个女人动容。她依然保持着固执的沉默,以此来做无声的对抗。
汤宝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害你失明。这次来见你,也是为了弥补一点我的过失。”说着,她掏出一张支票给她,“我后天就要带着阿笙离开净穗了,这是我进石家这几年来的积蓄,如果你不嫌弃,就收下吧。就当是医药费跟精神损失费。”
女人的话彻底触怒了邵峻洄,她终于笑起来,摸到桌上的支票,接着放进口袋里,“这都是石家的钱,没你一分一里。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不好意思,请回吧。钱我收下,你的歉意我一辈子都不原谅。”她说着转过轮椅,便要逐客。
汤宝珺却及时制止,“邵小姐,请等一等,我还有东西要给你。”说着,她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绒布袋,交到邵峻洄手里,“这是潘家的信物。如今我已不是潘家人了,这辈子不可能再回阑海,这个就送你吧。怎么处理,都随你。”接着沉甸甸的袋子落到邵峻洄手里,仔细一摸便知是那对银镯子。
邵峻洄摸着两只镯子,心情莫名的沮丧和失落,那一在要平复的情绪在平静的背面翻江倒海,怒意比委屈更加张狂,狠狠灼烧着她的理智。眼前这个女人,到此都不愿与她相认。自始至终活在自己创造的虚幻里,那个世界,没有她,没有阑海,没有过去的一切。她抛却了回忆重新做人,于是她到死都不会承认她的存在。邵峻洄紧紧捏着镯子,那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只能如此隐忍不发。
“你走,我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你。”她终于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痛彻心扉地说出口。
对方似乎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那打扰了。”她的声音有一点失常,带着似乎浓重的鼻音。脚步匆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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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送走律师的石蟠松恰巧撞见从房间里匆匆出来的汤宝珺,她捂着嘴巴,满脸痛楚,在看到石蟠松后,自觉失态地迅速擦掉了脸上的泪。她嗅了嗅鼻子,从包里掏出一封信交到他手里。
“如果她能复明,请把这个交给她。要……要是没有希望。那就丢到吧。”汤宝珺抬眼看了看石蟠松,隔了好一会儿,又说道,“阿松,不要恨你爸爸,这么多年他并没有忘记你母亲。公司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能没有钱。就当是这么多年陪在你父亲身边的一点补偿。”这样的汤宝珺让石蟠松着实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卑微与温顺让他觉得有一点不真实。
“你不用道歉,今后净穗不会再有你的容身之地。你走吧。”他有些厌烦地挥挥手,而汤宝珺也不再多做停留,匆匆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再也不回来。
☆、【肆伍】
深秋的早晨,媛媛醒得比平日里都要早得多。今天是钢琴六级考试,石蟠松答应她会来加油。对于小女孩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承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石蟠松了,她想念他,她想跟他回家。这种思念已经大大超越了考试前的忐忑与紧张。她甚至因为过分期待而没有睡好觉。
从梦中醒来的傅寿眉,看着媛媛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样子,心里那一块,忽然就软了下来。她承认,很多时候去要和石蟠松争抢一个小女孩其实是很愚蠢的事情,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没有根深蒂固的情谊,甚至在最初的时候根本难以生活在一起。不可否认的,媛媛跟随石蟠松会是最好的结局。不止一次地想过放弃这样的无理取闹,让孩子回归最好的成长环境。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就此罢手,放逐掉她苦苦揪在手里的十几年的感情。她痛过了,但是尚未到痛彻心扉的地步,于是,傅寿眉装不了大度,自始至终依然无法宽容这个男人的无情与背叛。
少年文化宫里来了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因为年龄小的缘故,许多孩子都是父母陪同着一起过来。更有甚者一大家子全体出动,为孩子们加油鼓劲。
媛媛拉着傅寿眉的手,她个子不高,点着脚在密密的人群里四处张望,今天媛媛特意穿了去年生日时候,石蟠松给她买的碎花棉布裙子。天有一点冷,风有一点大,小姑娘露着光溜溜的胳膊,有些瑟缩地站在那儿,傅寿眉看着她,牵着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媛媛,冷不冷,我们先进侯考室,爸爸到了会打我电话。”她终于看不过,好生哄她进屋。
媛媛却倔着性子,“不,我就要在这里等爸爸。他说来的,他一定会来的。”小姑娘死活都不听劝。这是石蟠松答应她的事情,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考试已经开始了,孩子们陆陆续续地进入侯考室,少年宫外的场地上空荡荡一片,只有媛媛,固执地站在原地,等着那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的人。傅寿眉给石蟠松打过去好几个电话,手机却一直无接听状。无奈她再打协丞的座机,电话通了。
没多久,便听到女人的声音,
“喂,请问找谁?”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有那么几秒钟,傅寿眉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而当思绪统统收拢,从最初的犹疑和迟钝中回神过来。心头里有猝然的怒气蒸腾而出,一瞬便浇灭了她的理智。
“石蟠松呢?喊他听电话。”她口气恶劣,剑拔弩张。
“呃,他不在。”对方态度温吞,不怒不急,傅寿眉还不等她说完,就要挂电话,那头却及时叫住她,
“傅小姐……是傅小姐吧?媛媛……好不好?”邵峻洄终于迟疑地开口。这么滑稽的问题,引得傅寿眉一阵冷笑。
“她好不好,还轮不到你来问候。”免不了的态度恶劣。
邵峻洄在电话那头长叹了口气,“你跟他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有没有时间,我想找你谈谈。”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谈的吗?”傅寿眉语气不无嘲讽,挑眉问她。
电话停顿了很久,邵峻洄才开口,“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会走。但我必须和你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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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考试,媛媛发挥的并不好,有好几处失误跟停顿。一出考场,便哭成个泪人。小姑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停地问,“爸爸呢,爸爸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不来?”她的失望深深刺痛着傅寿眉的心。深秋的风有一点冷,瑟瑟地吹过孤零零伫立在空地上哭得伤心的小姑娘。薄薄的裙子被风扬起,梳好的辫子吹乱了,她再也看不过,弯腰把她抱起来。一面掏着纸巾,一面柔声安慰,“媛媛咱们不哭了,咱不哭啊。”或许此刻,她的心从未如此苦涩。
石蟠松缺席了将近半年,公司几乎整体停止运营,损失难以估计。傅氏并没有别人预想中那么富有人情味,能够替这次不小的危机埋单。公司很多人都把傅氏的冷淡归罪于石蟠松自作主张的延迟婚约。在外人看来,他放着好好的富家女婿不做,放着重振公司的机会不把握,放着好好的人生不过,他有今天这样的下场,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自掘坟墓,他活该。石蟠松成了整个道林的罪人,这个董事大会开了整整三个小时,高层们早已预料得到道林气数将尽,早在石蟠松回来之间,便各自找好下家。就等石蟠松回来,便纷纷提出辞职信,作鸟兽散。而公司下边那几百号的员工,出了辜负,别无他法。
石蟠松的车子出道林的时候,被工会抗议者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即将面临失业的员工在做着最后的控诉。他们拦住他的去路,把车子围在中间,他们用力拍窗,大声谩骂,举着棍棒,拉着横幅,气焰高涨,不要石蟠松一个活路。这些为公司奉献太多的底层人,在用最无力,最原始的方式,做着最后的残喘。而对于面前的一切,石蟠松束手无策,他对不起很多人,他就是一个罪人。他最终要为自己初时的任性与鲁莽买单。
被人墙团团围住的玛莎拉蒂在缓慢前行的途中,人群里忽然莫名躁动起来。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那么凄厉的喊叫,透过车窗传到石蟠松的耳朵。人潮迅速向一点聚拢。石蟠松再也坐不住,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阿峰的劝阻,猛地打开车门,往人潮最涌动处奔过去。
扒开稠密的人群,那个倒在血泊里尚在抽搐的人就这样坦然地展现在他眼前。那是个中年男人,左脚还有一点残疾。这个人是酒店的保安,甚至还和石蟠松打过几次照面。他有一个罹患晚期癌症的妻子,一个上大学的儿子,一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过年的时候,公司上下还为他组织过一次募捐活动。石蟠松还记得,那时候他甚至还拍着这个老实而木讷的男人的肩膀,笑着笃定地告诉他,一切终归会过去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躺倒在惨然触目的血泊里,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这是石蟠松永生的梦魇,仿佛千刀割裂他的良心,摔在他的脸上。是他把别人的希望掐灭在自己自私任性的祸端里。石蟠松跪在地上,看着这个渐渐不再抽搐的男人,心脏忽然像是被很多双手死死掐住,要捏碎一样痛苦。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沸腾的民怨想一锅开水,无情而残忍地焦灼到他身上。愤怒的人群把他围在中心,有人用拳头砸他的脸,有人用棍棒打他的脊梁,还有人狠狠踹他心窝子。这个男人匍匐在地,保持沉默,不发一声。他在用最卑微和隐忍的方式接受着本该属于他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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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峻洄由小斌推着,出现在咖啡厅的门口。
“你愿意来见我,真的谢谢。”邵峻洄率先道谢,她淡然地靠着椅背,眼睛望着低处虚空的一点。一脸恬静。
傅寿眉抿了口咖啡,不愿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冷淡地看着对方,耐心并不是很好。
“这是当初道林欠下傅氏的钱,我希望你们能再帮他一次。”邵峻洄说着,将一张支票摆在桌子上。人兀自站起来,竟这么生生地跪在她面前。
“我只有这点钱,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石蟠松的情况我都知道,是我害的他,这全是我的错。所以求求你,帮帮他好不好?”那样卑微的姿态,抛弃尊严匍匐在她的脚下,为一个男人求情。傅寿眉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我傅氏已经仁至义尽,那样的蠢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
“但是傅小姐,你呢?难道你就愿意看着他深陷不义,成为众矢之的吗?”邵峻洄依然跪在地上,她倔强的仰起脸,满脸不屈甚至是为爱牺牲的神情让傅寿眉浑身难受。
傅寿眉不耐地把喝到一半的咖啡狠狠砸在桌子上,浓灰的液体溅了一桌,“够了!我看够你们这副为爱成全一切的嘴脸。”她盛气凌人地站到她面前,语气挑衅,“我现在就爱看他深陷不义,自身难保的样子,我爽透了。”她恶狠狠地笑,可心里却没有半点乐意。
邵峻洄摇摇头,“傅小姐,不要骗自己。你分明还在乎他的,不然不会把媛媛一直带在身边。我知道你对她很好。”她的话一下戳中傅寿眉的痛处,她讲不出反驳的话,却依旧不愿屈服,她停顿很久才开口,“邵峻洄,不是什么事情,跪一下就能解决的。难道你的尊严就这么廉价吗?好,既然你们这么愿意演这种戏码。可以啊,我陪你们演。”
说着,她把剩下那半杯咖啡一个顺手便泼到还跪地不起的邵峻洄身上。温热的液体从头发间一点点流下来,带着黏腻的香味,滚进脖子里,弄脏了衣服。“这是必演戏码吧?”傅寿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卑懦的女人,憎恨与厌恶共存。
周围有人闲言碎语,指指点点,侍者上前试图替邵峻洄解围。然而,跪着的女人始终保持沉默,默默忍受她带来的凶狠无礼的刁难。
“既然要我帮道林,那作为条件,你离开净穗今生今世都不要回来。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会给你安排新的身份”傅寿眉知道她跟石蟠松之间是不可能了。他没有让她好过,那么他这辈子都不要想再见到邵峻洄。如果这个女人是他的生命,那么傅寿眉一定毫不留情的拿走他的性命。
“好。”
跪在地上的女人几乎没有犹豫,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要离开石蟠松了,这次是真的。
☆、【肆陆】
没有一个人会有心情去体会另一个人的苦衷,她的苦也好,痛也罢,只好自己消化,再难咀嚼都要努力吞咽。
一阵秋雨一阵凉,刚下过雨的街上,秋叶又落了一地。黄灿灿地带着浓重的湿意。傅寿眉没有开车出来,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在席席的秋风里,忍不住抱紧胳膊。深秋的凉意透过她的身体,吹到心底里。真的有点冷,抱着胳膊的手指用了很大的力气,生生掐进肉里,可是那种彻骨的凉意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阴沉的天渐渐又落起雨来,一滴一滴很密地打在她身上,薄薄的衬衫渐渐湿了一大片。雨珠顺着水滴从头发上蜿蜒而下,流过脸颊,溜进脖子里。天地很大,而她却始终只有一个人。傅寿眉不相信她竟然做了那么多连自己都厌恶透顶的事情,她刻薄地侮辱邵峻洄,她对石蟠松见死不救,她固执地把媛媛留在身边,她凶狠地企图拆散一对原本就相爱的恋人。她是什么?彻头彻尾的恶人,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却绝望的发现,她除此之外办法都没有。唯有刻薄和恶毒才能让她好受一点,那么多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发泄口。
心里盛满了委屈,她一步一步走在苍茫的雨里,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湿了她一脸。风声有一点大,她越走越快,那张脸在雨里因为翻江倒海的情绪而变得扭曲。她长大嘴巴,奋力哭泣,那么多的委屈搅合着泪水,从身体里涌出来,怎么都停不住。她一路嚎啕,像个迷路的疯子,在这漫天秋雨里拼命放肆。
仿佛抽掉了所有的力气,拖着太沉重的步伐,仿佛在沙漠间跋涉千里,而她最终都不会找到那方绿洲。雨依然扑簌地下着,在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等在楼下。雨气朦胧间,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那就是她寻找太久的绿洲吗?怎么可能。傅寿眉自嘲地笑了笑,径直走过去。
男人穿着得体,是很讲究的人。他靠着车身,微微前倾着身子,手边的香烟就快燃尽。这是一个阅历丰富的男人,即便是抽烟的时候,都带着一份闲适和笃定。仿佛再大的困难都能握于股掌,轻轻一个覆手便能化干戈为玉帛。再往前走近几步,傅寿眉终于认出那个人。
“我等了你很久。”骆定如站直身子,他笑着看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一身狼狈。
那样一句话,仿佛一根针,直直扎进她最柔软处。如同久旱逢甘露,她就是跋涉千里的渴水之人,而骆定琛恰恰在她最懦弱和狼狈的一刻出现在那里,没有快一秒,没有慢一秒。仿佛一滴露,恰到好处的落在龟裂处。
傅寿眉直直地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一步一步走到他怀里,骆定如张开手臂,温暖地裹住她。他知道,这个女人又受了委屈,他莫名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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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蟠松被阿峰架回来的时候,邵峻洄刚刚到家。
阿峰和小斌两个人把石蟠松扛进屋子,没过一会儿,尉迟泰来便带着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