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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画地为牢-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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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你明明誓言今生不愿与我刀剑相向,可我又逼迫你对我出了手。 

害你这样的伤心…… 

微启了眸子,垂下手指了指石壑中一抹耀眼的赤红,“收下它……好么?” 



不知为什么,岳秋寒在看见被自己甩出的令狐飖凌乱衣衫下,自左肩划下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依然在红肿溃烂的伤口,以及自己手中穿肩而过的长剑,心中比方才痛得更是厉害,仿佛从更深的地方深深涌上的悲哀缕缕缠绕着心脏,待他回过神来,已是泪流满面…… 

甩开为自己拭泪的,有些冰冷的手,仿佛自嘲般轻哧了一声。扬手拔出短剑,避开汹涌溅出的艳红,掏出怀中白帕将剑锋上的红痕拭尽,丢在令狐飖脚下。 

这才侧头望了望令狐飖方才指的东西,弯腰拣起看了,冷笑一声,“这种廉价的东西,也想送人么?” 

令狐飖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那白玉般的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那自己用血养育近两月的赤血木蝴蝶丢向石壑,心中一阵剧痛,想也不想的扑向蝴蝶落地的地方,双手将它好好的护在胸口…… 

令狐飖日夜兼程赶往天山,绕是健康身体也未必受得了这样的劳苦,何况在截云岭被苍重创至今未加好好治疗,每日服用断肠草为引,毒血饲蝶早就气力耗尽,单凭一心意念强撑着来到天山,此时重重的再次摔到乱石滩下,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转身在石边靠定,漆黑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同样望着自己得岳秋寒,苦涩一笑。 

人生浮世梦一场,终了亦是一场空,今生怕是真要有负于你了。 

来生,要我,宁为一株百年老树,独身其外,清修一世。 

还你一生情缘,可好么。 



24 



“寒?” 

突听得熟悉的声音自不远的道边传来,令狐飖微微侧了头,熟悉的青色长衫——任垣! 

岳秋寒转过头去,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清清浅浅,却叫令狐飖瞬间寒了心,曾经,这样的笑容,只为我一人绽放过…… 

“垣?不是叫你在山下等我么?” 

“我等了你许久不见下山,所以才上来看看是不是哪些人还在找你的麻烦。” 

“他们?”岳秋寒轻轻一笑插剑入鞘,丝毫没有再回头看向令狐飖,“早就滚下山了,谅是不敢再回来。” 

令狐飖一语不发的望着岳秋寒恬淡傲然的眸子,胸中又是一阵窒痛,阖了眼,这样的结局,也算不错吧,至少对自己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被他遗忘更加痛苦的事情…… 

任垣愕然看了靠在乱石从中一身是血的令狐飖,转头望了望已然朝下山方向飘然而去的岳秋寒,低低叹口气,走到令狐飖身边。 

“你……” 

令狐飖睁开眼,冷冷的望了任垣很久,才摊开攥的死紧的右手,“这个,帮我交给你们口中称为雩的人,告诉他,让他想办法化去寒体内忘川的毒性,却不要让他再记起天下还有令狐飖……” 

任垣垂下头望向满是血污的手,通体赤红的木蝴蝶赫然出现在他的掌中,面色一变,伸手探向他的脉相却不想被他冷冷的撤回手,“不用了,令狐飖自知内功尽丧,命不久矣。阁下也无须多此一举……” 

回头静静望着远处只于一袭白衣的身影,浅浅一笑,“只求任兄看在你我相识一场,允了我方才的要求,可好?” 

任垣看了令狐飖憔悴苍白的面孔,低低叹口气,“你又是何苦?!” 

“死在他的剑下,我亦是心甘情愿了。” 

见任垣将那木蝴蝶收入怀中,令狐飖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眼前也越来越迷蒙,远处的白影也益发瞧不清了…… 

口中再次涌出腥甜的液体,绕是用手也挡不住;索性就由了它去吧。 

只是,只是…… 

我还来不及告诉你知道,我真的喜欢你…… 

这样死去,真的…… 

好不甘……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后。身上的伤口被很好的包扎过,并用了上好的伤药,不若往常痛的那么厉害。不甚耀眼的阳光自窗棂泻了一室金辉,岳秋寒一人坐在窗口端着香酩沉思不语,温润柔和的面容在光芒下,更是清丽动人。 

“寒?”令狐飖有些惊喜,刚开口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的有些可怕。 

岳秋寒想是听见了这边传来的动静,冷冷的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不是本座想救你,如果不是垣突发善心将你带下山来,你随便怎样都没有人管!所以你最好收敛些,如若让本座发现你有任何举动,休怪剑下无情!还有,你没有资格唤本座名讳!最好识相点!” 

令狐飖笑了笑,转过头去没有做声。自腹中却有股热流直涌喉际,想要压抑却已来不及,侧了头,右手勉强拉起锦被掩口…… 

待眼前晕眩过去,却发现岳秋寒表情有些怪异的站在自己面前,好容易才挑起一抹笑容出来,“我不碍事的。” 

“你身上那件蓝衫,是垣最喜欢的。你莫要污了它!” 

“哦。”令狐飖心中一痛,却依旧笑笑得抬手将它脱下,“那我还是不要穿的好。” 

“……”岳秋寒伸手接过,却果然对令狐飖不闻不问,径自将那蓝衫收好走出门去…… 

令狐飖望了他的身影一眼,轻轻的阖上眼。 

也罢,让他再贪心一回。再多看看这张令他一生不会再忘记的容颜。哪怕,日后不会再相聚的一天…… 



回去中原的路上,任垣用自己内力为令狐飖趋毒疗伤,令狐飖并不热衷却也不排斥,每日只是如同在洛阳那般岁月,静静的靠在窗边饮酒抑或望着窗外景色出神,想是内力耗尽,余毒未除的缘故,短短的不到两个月时间,令狐飖一头乌黑长发已经若花甲老人…… 

岳秋寒除了与任垣偶尔说话以外,无论对任何人都是倨傲而冷漠,张狂的紧。 



几日前任垣外出办些药材,不知发生何事很久未归。令狐飖知道每到初一十五,任垣必会与岳秋寒共处一室替他运功压制忘川带来的痛楚,可是今日眼看天色落黑,任垣还未回返,不由得急了起来。 

由于断肠草的缘故,自己原本强大的内力被散的所剩无几,切莫说岳秋寒这样的顶尖高手,怕是江湖上三流毛贼也未必能轻易取胜…… 

眼看皓月当空,任垣依旧没有出现,令狐飖终是座不住推开岳秋寒的门。 

“滚出去!” 

岳秋寒趴卧在床边,一头柔顺的发被冷汗沾湿贴在额角,唇已然被咬破,在袖上晕出点点红痕。 

令狐飖一语不发的走上前去将他揽入怀中,不顾他的推拒硬是握住他几乎将手心掐出血来的冰冷的手掌,十指较握,掌心相抵…… 

“啊!!”太过强大的痛楚,仿佛从四肢百骸分裂撕扯着岳秋寒的理智,一波一波的痛,几乎让他发狂的想毁灭一切…… 

依稀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无论他怎样撕咬垂打,那双宽厚温柔的手,使终都没有松开过。依稀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上了自己的颈项,带着浓浓的腥味顺着衣襟淌入怀里…… 

寒…… 

寒…… 

寒…… 

对不起…… 

仿佛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温柔和心痛在耳边低低的唤着,说着对不起…… 



一觉醒来,身上已经换了清爽的衣衫,屋内似乎也未有和昨天有什么变化。令狐飖端了水推门进来,见岳秋寒已经起身,把盆放在一边,“水……” 

“出去!” 

令狐飖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高大的身躯轻晃了一下,默不做声的转头出去。 

岳秋寒不知道为何看见他那苍白的脸色,心中突的一痛,头也瞬间痛了起来。这种疼痛,每每就是见着令狐飖才会发作,让岳秋寒更加排斥令狐飖的出现。 

傍晚时分,任垣终于急匆匆的出现,看见岳秋寒毫发无伤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你没事吧。” 

“你指望我会有什么事?”岳秋寒淡淡开口,“怎么今天才回来?” 

“苍那边出了事情,耽误了回来的时间,还好你没事。” 

“他还好吧。” 

“不是很好,回了截云岭我们在细谈。” 

“唔……” 

任垣转头看了看在窗口喝酒的令狐飖,疾步走上前去扣住他的手。令狐飖想收回手,怎奈不是任垣的对手只好人由他去了。 

任垣纳了会脉,回头望了不远处坐在桌边品酩的岳秋寒一眼,这才看向令狐飖,“你找死么?” 

令狐飖心下明白他在说何事,只当没有听懂,“还有多久进入中原?” 

“明日一早出发,大概三日就可以到了。你不随我们回截云岭么?雩也许有办法替你疗毒,恢复功力。” 

“不用了。” 

令狐飖起身握了长刀朝楼上走去,刚没走两步,冷冷的开口,“莫要忘了在天山应允我的话!” 

三日后,令狐飖一早站在岳秋寒门前许久,终是牵了马转头离去…… 

任垣站在窗口,望着他高大的身影欲行欲远,摸出怀中赤红木蝴蝶沉默了良久,才低低叹了口气,“孽缘呵……” 



尾声 



名动江湖的天山剑派少主原本就是逍遥楼吹愁的事情,曾经也是沸沸扬扬在江湖传了好一阵。也有好事之人想要打着讨伐的旗号前去天山剑派,却不想话没出口半个月,就身手异处,暴死他乡。 

传说中与吹愁关系暧昧的狂刀,自传闻开始,就再也没有在江湖中露面,更有传言说,狂刀为吹愁所杀。于是乎,江湖终人人人自危,丝毫不再提及天山剑派与逍遥楼的关系,这样一件轰动一时的消息,也就成了无证可考的传闻隐秘于武林。 



…四年后 洛阳近郊… 



“爹爹。”一个相貌清秀的孩童握着一张写了字的宣纸,蹦蹦跳跳的跑相坐在竹亭里沉思的男人,“萧会些自己的名字了哦,先生夸我聪明呢。” 

男人宠溺的将孩童抱起,接过他手中宣纸打开,“嗯,萧真得很聪明呢,咳咳……” 

“爹爹,你身体还没有好么?先生说,爹爹的病只有一名神医可以医治,爹爹为何不去找那位神医呢?” 

男人微微一笑,“爹爹盼着萧长大,做神医为爹爹治病啊。” 

“嗯!”孩童睁着晶亮的眸子望着男人,“萧一定医好爹爹的病,还要把爹爹的头发变回先生那般黑黑亮亮的……” 

男人笑笑没有言语,示意身边仆人带走孩童,微微阖上眼。 



转眼四载过去,令狐飖虽武功尽失却依旧凭借一身极佳的商贾之术,在洛阳近郊创下了这栋华美的庄园,并收留了一名相貌与岳秋寒及为相似的孤儿,取名萧。他将生平所学倾囊传授给萧,并告诫他一生不得与逍遥楼为敌。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所有的财富,地位甚至生命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只是这样活着,间接探听点点滴滴关于逍遥楼,关于吹愁的事情……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他便很满足。 

眼看秋季就要过去,满山遍野的金黄,身体也益发虚弱起来。萧的夫子是一个隐世高人,有着极佳的文采和医术。他很明白夫子口中的神医指的是谁,可是他不愿,也不想,再次踏上那片那个让他牵挂一生的男子存在的土地…… 

“咳咳……” 

“爹爹……”;萧稚嫩的声音再次想起,隐隐带着哭意。 

这个心如镜水的孩子,怕是早已知道自己的病情到了何种的地步,只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担心。 

“萧。” 

“嗯?” 

“记得以前爹爹要萧答应的话么?” 

“记得。”孩子攥紧了袖子低下头,抽噎着开口,“萧答应在爹爹百年之后,将爹爹埋在山庄外的竹屋旁……” 

“很好。”令狐飖微微笑着阖上眼,那栋小小的竹屋,却包含了与寒所有最美好的回忆…… 



“庄主。”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似乎有些顾不得礼节。 

令狐飖缓缓睁开眼,“说。” 

“们外来了一名讨债的年轻人,说您欠了他东西未还。” 

“讨债?”令狐飖起身眼前又是一片晕眩,扶着亭栏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那人怎么说?” 

“他说,您欠了他半升红豆,半升黑豆。” 

“荒唐,我怎么不记得有过这种事情。那名年轻人长什么样?”令狐飖突然一阵好笑,这是几时的事情? 

“呃,就是他。”管家用手指了指水榭回廊方向,恭谨的回答,“我拦他不住,所以才匆忙向庄主禀告。” 

令狐飖微眯了眼望去,回廊那边,笑意盈盈站着一袭熟悉的白影,未束的长发随着舞动的秋叶飘飞在风中。 

寒? 

当真是他么?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牵挂几载的男子? 

那方人儿微微一笑足间轻点已然落到他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仰头覆上他的唇,丝毫不理会四周传来的抽气声,清澈如水的眸子漾着清冷温柔的笑意注视着死死盯着自己的,满是欣喜愕然的双眼…… 

“终于,找到你……” 

“……” 

岳秋寒笑着扯了垂落在他肩际的灰色长发,贴近自己的脸,轻轻开口,“令狐飖,你欠我的东西,如何来还?” 

东西?半升红豆,半升黑豆么? 

茫然的望向那双纯净如初的眸子,满载的,依旧是浓浓的情。突然间恍然大悟…… 

却原来,我欠他的, 

是一生相思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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