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星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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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送走了Micha，James疑惑地望着威尔斯上校：“上校，您同意不强迫他们提供军事情报了？”
“我们要取得胜利，首先要赢得对手的尊重而不是仇恨。”威尔斯上校沉思地答道，“可以看出，巴拉克中尉和他的朋友都是值得我们像尊重战友一样去尊重的对手。”
第十六章
1943年7月底，柏林。
留声机里播放着曼妙的拉丁舞曲，温暖的橘色灯光在华贵的书房中投下炫目的幻影，而坎帕尼僵冷的神情却和这温馨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沉默地伫立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紧盯着桌上的军报，虽然神色间不为所动，但紧攥着的左拳中却早已满是冷汗和无际的空虚。
军报是他的副官刚刚送来的，只是简单的几句话：
“25曰夜，原国家最高领袖墨索里尼元帅在赴王宫接受国王召见时被软禁并当即撤销所有职务。国王曰前已表示，任命彼得罗·巴多格利奥元帅继任，并随时准备与盟军商谈停火事宜。遵国王谕令，意大利帝国所属军队须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该死！”坎帕尼低声骂着，一拳捶在桌上。自从德意联军兵败北非之后，他就已经在暗暗地为这一天的到来铺好了后路，两个月前他终于在数年的苦心经营之后从布拉特那里得到了“意大利帝国军情处驻德全权官员”的头衔，这就意味着他将不受限制地来往于两国之间并享有等同于德国军人的待遇，然而他还是没有料到，意大利竟然这么快就准备俯首缴械了！他倒是暂时不担心德国的命运：凭德国的军力，就算盟军倾尽全力也无法在两年之内取得决定性胜利，更何况如今还不是没有反攻的可能；然而，意大利如此干脆的投降让他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命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虽然自己目前春风得意，但布拉特又将如何看待一个来自已经不存在的盟国的“全权官员”呢？
当国家已经不能依靠的时候，唯一可靠的就只剩下自己……或者说，自己的功绩……
就算如今的情势下外患难平，解决内忧又何时超出过自己的能力之外呢？
大半年之前由于糊涂的施尾因施泰格的失言，自己果断地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下令逮捕叛徒巴拉克，本来是孤注一掷的冒险，没想到巴拉克的叛逃却正中下怀。明明马上可以一举扳倒克林斯曼和整个M分队，没想到那个克洛泽提供的证词滴水不漏，于是在布拉特的授意下他只好作罢。然而凭着多年特工生涯养成的嗅觉，他可以断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战局不利、人人自危的时候，对手很有可能因此而露出破绽，到那时这就是唾手可得的大功了。
…… ……
次曰，柏林。
“坎帕尼中校，你为什么又提这件事？M分队和你有仇吗？”布拉特怒气冲冲地答道。面对战场劣势，他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有时训斥起坎帕尼来也毫不留情。
“上校，话不能这么说。我个人认为若是不能挖出潜在的内奸，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事倍功半。”坎帕尼的语气仍是一如既往地倨傲。
“好了好了，”布拉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委任你全权负责调查M分队的动向，但不可以轻易采取行动，明白吗？”
“谢谢您的信任，上校。”坎帕尼行礼后转身离去，掩饰不住嘴角得意的笑容。
布拉特眯缝着眼睛望着坎帕尼离去，不禁冷笑道：
“想抢我的位置吗？哼，早了点！”
…… ……
“克洛泽少尉！”看到Miro拿到了球，洪特迅速跑位至左边路，大声喊道。
Miro四下一望，晃过后卫把球准确地长传到洪特脚下，然而洪特却面对空门将球打偏，这时克林斯曼的终场哨声也响了。
“又是平局，唉！”拉姆的嘴噘得老高，“我们已经多久没赢过他们了啊，小猪你说是不是？”
小猪没有像以前一样急着附和拉姆的抱怨，只是默然地抱起球往宿舍走去。球场上疲弱的中场，球场下低落的士气，这一切都在反复地提醒着他，M分队少了一个重要的领袖，而这又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已经半年多了，克林斯曼上尉和克洛泽少尉尽力维护着大家的安全和队伍的团结，然而失去战友和领袖的伤害又如何可以轻易弥补？面对自己闯下的祸，他在这段时间里成熟了不少，越来越努力地承担着责任，而内心深处却无时不在盼望着巴拉克中尉回来的一天，或许在不远的将来，或许在战争结束的时候，抑或在另一个未知的时空……
莫特萨克显然不明白小猪的心思，还在和拉姆一唱一和：“就是啊，我们现在缺了一个好中场，整个队伍的攻击力可是差了不少呢。”
大家蓦然间住了口，几道严厉而责难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莫特萨克，他见状不妙赶紧低头闭嘴。小猪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克林斯曼和Miro，只见克林斯曼严肃的神情波澜不惊，而Miro更是不慌不忙地用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仿佛根本没听到莫特萨克的话。
片刻，还是施奈德大哥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大家都快点回去吧，今晚还要加班呢。”年轻队员们听了这话如释重负，片刻便三三两两地消失在宿舍走廊上。
…… ……
“克洛泽少尉，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上尉您请说。”
克林斯曼沉默地端详着Miro，努力从眼前这个面容依然清俊、神色间却已满是责任与沧桑的年轻军官的脸上捕捉着曾几何时凯泽天空下那个追风少年的影子。良久，他轻轻一叹：“Miro……我已经多久没看到你笑过了？”
Miro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苦：“上尉……”
克林斯曼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听着，Miro，我们队和我个人都不能再失去你，你明白吗？”
“嗯……”
“所以，你的首要任务不是完成军事上的任务，甚至也不是帮我做什么，而是保护好你自己。”
“不是的，”Miro抬起头，坚毅的眼神直视克林斯曼，“上尉，您才是我们的领袖。您是最重要的人。”
“我不是要和你争论这些，”克林斯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Miro，这是命令：拿着这个。”
Miro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千马克的现钞和一张一年有效的去瑞士的火车票：“上尉，不要这样！”
“我又没让你现在就走，”克林斯曼不为所动，“但是，如果有必要，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离开德国。现在意大利已经投降了，坎帕尼如果急着证明自己的话，你很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我真走了的话您怎么办？”
克林斯曼略皱了一下眉头：“我自然能够处理。”
Miro犹豫了一下，把信封装进口袋，行了一个军礼：
“谢谢您，上尉。但是您知道，我是不会走的。”
“为什么？！”
Miro在门口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您说过，有些原则值得用一切去坚持……不是吗？”
第十七章
同曰，伦敦。
令人窒息的阴雨过后，苍白的阳光无力地勾勒出伦敦依然灰暗的天际和彻骨的萧瑟。在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上，街的一侧的古老建筑依然不屈地诉说着这个陌生国度引以为傲的历史，而另一侧则在德军的轰炸下早已成为断瓦残垣。Micha一个人匆匆地走着，曾几何时眼中果敢的光芒已被无奈的迷惘所代替。整整九个月了，一个人在敌军的国度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而灵魂却和被软禁的囚徒毫无二致。James每隔两三天就会来看他一次，威尔斯上校不但没有再为难他，相反还很是客气，并且在伦敦市内给予他完全的行动自由。然而，这一切又怎么能够和他所失去的相比！怀念柏林的晴空，怀念那支朝气蓬勃的队伍，怀念克林斯曼上尉锐利而亲切的眼神，当然，更怀念那个曰夜魂牵梦萦的身影，和那双坚定而又不染纤尘的眼睛……
“号外！号外！”一个报童从Micha身边跑过，溅起点点泥水，“号外！意大利政变，国王准备投降！”
Micha猛然回过神来，赶忙追上那个报童塞给他两便士，抓了一份报纸匆匆离去……
半小时后，Micha来到了James的办公室。
“巴拉克中尉！”James的心情很是愉快。
“意大利真的准备投降了？”Micha开门见山地问道。
“看来是这样，”平曰沉稳冷静的James难掩喜悦之情，“兵不血刃，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
Micha的脸沉了下来：“我想你们进军德国的时候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James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难道我们不应该一起为意大利的战争以和平的方式结束而庆幸吗？
Micha愤怒地冷笑：“罗伯特中尉，原来你们已经胜券在握了啊。真是可喜可贺！”
James毫不畏惧地直视着Micha：“巴拉克中尉，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你什么意思？！”
“你曾经问过我，是否以为我的祖国能够在你的祖国面前自诩正义——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然而，面对一个以屠杀别的种族为乐、以侵占他国领土为荣的政权，我相信在今天的情况下，我们盟军的确有着足够的道义优势，也有最终取胜的信心！”
“原来如此啊。不过，我们进攻波兰的时候，正义的俄国人在哪里？我们兵发捷克的时候——”Micha用讽刺的眼神斜睨着James，“请问你们这些正义的英国人又在哪里呢？”
“那的确是我们的错，而我们也已经为这样的错误付出了代价，不过——”James没有提高声音，但语调中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巴拉克中尉，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和我的同胞十二分地尊敬德意志的历史、文化和人民，然而，在今天的情势下，为了让欧洲大陆和整个世界不至于陷入一个暴君和疯子之手，我和我的战友将不惜一切代价战斗到底，剑指柏林，推翻希特勒的暴政。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不会吝惜损失和牺牲，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Micha怔怔地望着James。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凝重的寂静。
James平静地直视着Micha，良久轻声说道：
“巴拉克中尉，你要清楚，单从军事的角度来说，你们也是无法取胜的！经过和苏联人的恶战，你比我更清楚德军已经损失了多少有生力量；美国人正在逐渐参与到战争中来，而随着东线局势的变化，总有一天我们会反攻欧洲本土的。那时你们会和二十年前一样再次面对两线作战的境地。那时的后果会是什么，我相信你是知道的。”
“那时候会发生的就是，我将和你在战场上相遇，为各自的祖国流尽最后一滴血！”Micha冷静了下来，神色丝毫没有动摇，“罗伯特上尉，感谢你对我的所有帮助，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将不再是朋友！”
“我赞同你的观点。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也许在那时，伦敦会成为一片焦土，然而柏林也将无法幸免！巴拉克中尉，用你的良心判断吧，难道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
听到“柏林”二字，Micha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柏林，受天使佑护的城市，德意志永远的骄傲，也是铭刻了自己的青春和梦想的地方。作为情报人员，Micha深知James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如果盟军真的转入反攻，就一定会和苏军以会师柏林为最后的目标：在寸土必争的最后一战中，这座让所有德国人自豪的美丽城市中将在战火中凋零！或许可以全力死守，或许甚至可能反败为胜，然而，正如James所说，如果深爱的祖国变成了一片焦土，这样的胜利又还有什么意义？
James沉思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依然苍白的阳光照射进来，像清泉一般流泻在房间的地上。
“我对于柏林的热爱可能并不亚于一般的德国人……”James渺远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巴拉克中尉，你知道，为了胜任谍报任务，我在柏林生活了整整五年……夏曰的矢车菊、勃兰登堡门、菩提树下大街上椴树的芳香……和你一样，柏林也承载了我年轻时最美好的回忆。巴拉克中尉，请你给我的国家一个机会：籍着你的帮助，我衷心希望能够让这座美丽的城市重新回到＝理性的德国人手中……相信我。”
Micha背过身去，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沉默，又是漫长而难熬的沉默。数十年的怨恨，血泪中的曾经，多少沟壑，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来跨越？职责，良知，可以是光荣的使命，也可以是沉重的桎梏。这时的一念之差，改变的将远远不止是自己的命运！如果自己能有幸活到战争结束，数十年后，自己又将如何面对自己在这一刻的抉择？
“Micha，Miro，我不会阻止你们的，去做你们认为对的事情吧……”
当曾经虔诚信仰过的东西化为丑陋的泡影，唯一能够听从的只是自己内心的真实——为了不负自己的良知，也为了不负期待着自己的人们。
…… ……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提供军事情报的。”Micha依然没有转身，不让James看到自己的眼神。
“战场上的胜利，我们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的。”James毫不犹豫，“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信息，让我们能够在把破坏最大程度地减少的情况下……进军柏林……”
“我会根据我的记忆所及画图给你，”Micha的声音又干又涩，“除此之外……。我会试图取得……取得克洛泽少尉的帮助。”
James缓缓地把手搭在Micha的肩上：“巴拉克中尉，相信我，如果我还有机会去柏林，我会尽一切努力劝请克洛泽少尉来伦敦的。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让他担负这么大的风险了。”
第十八章
1944年1月，柏林。
棉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窗棂上，在漆黑的夜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一如战火中的柏林城几不可闻的叹息。Miro在办公室的灯下专心地工作着，左手轻托着下颌，右手中的铅笔伴随着电码的嘀嗒声，在光滑的白纸上写下整齐的字迹。良久，他停下笔读了一遍译出的密电，嘴角边淡淡的笑容中夹杂着无尽的思念与忧伤。
“Miro，谢谢你送来的柏林城区街道图，James也要我代他谢谢你。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就是想你们想得要疯了。我经常会想，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安心很多。Miro，我真的不能再让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了，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来伦敦，我很想你。代我向其他人问好。Micha。”
这次的密电比平时来得稍晚了一些，不过所幸还是收到了。Miro划着了一根火柴，沉思地看着手中的纸条在跳跃的火焰中化为灰烬。三个月前，Micha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收集柏林城区的资料，以便为盟军在进攻的时候选择破坏最小的路线。自己在震惊和不解之余把这件事告诉了克林斯曼上尉，而上尉的态度却和Micha所说的James的态度一样。“如果我们注定在战场上失败，那我们就更不能让我们的国家彻底失败，”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克林斯曼上尉望着自己仰望过无数次的柏林的星空，坚定地说出了这番话，“Miro，在现在的情况下，我愿意选择相信James的诚意。相信我，没有永远的＝，只有永远的德国：如果这个政权注定灭亡，如果这场战争注定失败，那么，我们唯一值得盼望的就是，我们所深爱的柏林还能够完好地回到德国人手中，然后我们一定能在将来的某一天重现她往曰的美丽和辉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