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姿态+3番外 作者:郑音(晋江2013-12-12正文完结)-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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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她说,每次抬头望天,天空的无边无际、宇宙的无边无际、星辰那样遥远而繁多,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是假的,是不真实的。每当看到那样浩瀚的天空时,她总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渺小,实在太过脆弱,以至于她的生存对这个世界不值得一提。
是那样巨大的绝望,压顶而至。她感到一阵窒息,甚至呕吐。尽管她不常抬头望天,然而,她经常考虑这样的问题:她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付出再多努力到底有何用途?她思考良多,但是并没有出路。于是,她干脆不再看天,也不再思考那样简单而深奥的道理。
然而,今晚,或者说今晨,黎明笛的自杀触动了她,深埋许久的悲戚从天而降,迫使她仰起头,望着那个美丽又丑陋、浩瀚和无边无际到令人绝望的天空。
“你看,这天空多美啊。”她说。
陈可汗顺势抬头望了一眼,但他显然没什么同感,他的心思全在自己的右手上——那只紧握着李时珍的右手。他们或许没意识地,更大可能是有意识却故意不说地握紧彼此。
“我不明白,为什么生命如此卑微,宇宙却与此浩瀚?”李时珍继续说。
“为什么这么说?”陈可汗自然有些吃惊。
“人,那么轻易就能死亡、灰飞烟灭,为什么宇宙,你看那天空,它浩瀚无际,仿佛永远都会存在一样。”
陈可汗忽然笑了,“人和宇宙,这只是不同事物的存在形式而已,你看到人这样脆弱,而宇宙那样坚实,这只是表象,它们的内在并没有区别,人早晚会死去,宇宙也不一定会永生。只是周期长短的问题,没有可比性。”
“你看到那样的宇宙和这样的人时,难道不会觉得这一切离奇地不公平吗?”
“我说了,这只是存在形式而已,万物本同根,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切都是公平的。”陈可汗笑着,在李时珍看来,他的笑容仿佛隔着毛玻璃,是那样的遥远,那样的接近真理。
万物本同根。
“这是个浅显的道理,一位农民告诉我的,他很贫穷,日夜劳作在风吹日晒雨淋中。他安天命,他跟我说了这句话,‘万物本同根’,我问他,为什么邻居的壮汉都去广东打工,工作比种地清闲,又能赚更多的钱,为什么他不去。他告诉我,不管贫穷还是富贵,不管辛劳还是清闲,这些都是生活状态,没有分别。我想他大概是古代的姜太公,每当我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时,就会想,无论什么样的状态,本质是相同的,我只要选择一个我喜欢的、擅长的、愿意的生活状态便可,道理就是这样。”陈可汗笑着望着她,她觉得,陈可汗的笑不能再憨厚,也不能再纯净了。
李时珍也冲他轻松一笑,再次抬头望了眼天空,说道:“天空真美啊。”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样说,也不知自己说这样的话蕴含着何种情绪。
“太凉了,回去看看他吧。”陈可汗收起笑容,抓牢她的手。
李时珍点点头,她被他牵着走出草地,她低头望着两人紧握的手,轻轻一笑。因为生命中存在着这样的美好,即使没有存在在自己所期望的生活状态中,能够一睹一朵海棠花由含苞到盛放,亦是极其美妙、何其值得的。
黎明笛在输液,他眼睛紧闭着,嘴角却很松弛。他睡得很宁静,又很安详。陈可汗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沉默地坐着。李时珍却推开病房门,她轻轻坐在黎明笛的床边,他睡得很轻,没有鼾声,李时珍屏住呼吸,真怕自己厚重的呼吸将他惊醒。然而,她刚一坐下,黎明笛立即睁开了眼睛,倒吓了她一跳。
“你还好吗?”
黎明笛点点头。
“哪里有不适吗?”
“没有。”
“我愿意听你说话,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李时珍履行了承诺。
黎明笛听罢,两只手交叉到脑后,舒舒服服地垫在后脑勺上,身子后倾,略有保留地望着她。
“你看着我干什么?”李时珍眼神里写满诧异。
“谢谢你,”黎明笛道,“谢谢你接了电话……然后此刻出现在这里。”
李时珍伸手握住了他放在洁白床单上的左手。
“我不知道要打给谁,也不知道该告诉谁。”他低下了头。
李时珍一边搓热他的手,一边听他继续说。
“真是可笑,”他撸了撸鼻子,“她已经结婚了,而我竟然只有自杀才能彻底忘了她。”
“这不是你的错。”李时珍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像是三流电影里的陈腔滥调。
“怎么不是我的错,”他苦笑道,“她走之后,我反思了许多,她给了我七年的时间让我求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宝贵的七年时光,她全押在了我身上,她不止一次透露出想要结婚的讯息,她不止一次地明示我、暗示我,我却装聋作哑、充耳不闻。”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时珍沉吟。
“所以,不是她抛弃了我,而是,我抛弃了自己。”
“那么,你原谅她了?”李时珍问道。
“是。”黎明笛道。
“你原谅你自己了吗?”李时珍又问。
黎明笛摇摇头,道:“我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我要重新开始。”
“好决定。”
“放弃她,跟过去再见,然后,试着相信别人。”
李时珍赞同地点点头。
“在这条路上,你会帮助我吗,珍珍?”黎明笛忽然看着她,目光炙热,写满了期待。
李时珍一时不能自已,喃喃道:“当然,我当然会帮助你。”
黎明笛听罢,粲然一笑。
离开了医院,已经是清晨。两人在车上吃包子喝小米粥。吃饱喝足之后,李时珍纠缠不休,继续问陈可汗为何会出现在自家楼下。
陈可汗满脸不悦,他发动车子,道:“直接去上班?”
李时珍翻了个白眼,“我穿成这样要怎么上班?”
陈可汗这才注意到她领口隐隐约约露出的卡通图案的睡衣,脸红了一瞬,冷淡说:“系好安全带。”
到了小区,李时珍下车后,恭恭敬敬地向陈可汗鞠上一躬,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坐公交车去上班。”
陈可汗什么也没说,李时珍上楼后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回到家中,一阵疲惫忽然席卷全身,她的眼皮沉重地砸下,她依偎在床上,闭眼睡了十分钟,便不得不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化妆。这一切结束后,已然八点。她飞快地穿好靴子,狂奔至楼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我们在一起
李时珍一边整理颈间的丝巾,一边踩着细密的脚步向小区外走去。忽然,她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奥迪车,仔细一看,陈可汗正坐在车中,再看去,他竟然睡着了!
他睡觉的样子与黎明笛无异,皆是很安详的面容。他的头不舒服地偏向一边,右脸贴着皮子座椅,李时珍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就让他睡吧。李时珍向外走了两步,终是不忍心。她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唤醒他。
“怎么不回家睡?”李时珍钻入车中。
“太困了。”陈可汗一拂脸,仿佛那样能把脸上甚至于浑身的瞌睡虫拂掉似的。
李时珍于心不忍,说:“我来开车,你到后座休息一下吧,一会儿还要上班。”
陈可汗没有反抗,坐到后座上,不一会儿就躺倒了。李时珍战战兢兢地坐在驾驶席上,别说她的车技不精,就是司机老手,开一辆全然陌生的车时心里也没太大把握吧。她小心翼翼地发动车子,忐忑不安地拐出小区,慢悠悠地滑行在早高峰的路上,幸好每日都会堵车,这倒显得她的车速也没那么慢了。红灯的时候,她回头望一眼熟睡中的陈可汗,看着他一脸平静安详,她心里乐开了花,毕竟,能睡地那样深,必定是对开车之人无比放心吧。
九点的时候,终于到了留下区街道办事处,而陈可汗依旧在美梦里,李时珍三番五次想要叫醒他,终是于心不忍。她多么希望能让他一直睡下去,睡到自然醒。
然而,不多时,陈可汗却自己醒了,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了熟悉的风景,他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不是我办公室吗?”
“你醒了。”李时珍说。
“我该把你送到公司的。”他道。
“你赶紧去上班吧,我待会儿打车。”李时珍说着就从驾驶座上挪到副驾驶上,她穿好高跟靴子,拿上手提包,正要下车。
“还是我送你过去吧。”陈可汗一边胡乱弄着头发,一边惺忪着睡眼下了车,转坐到驾驶座上。
“别,你还是去上班吧,你刚睡醒开车,我可不敢坐。”李时珍笑道。
“不相信我吗?”陈可汗忽然问。
李时珍哑口无言。
“原来真的不相信我呀。”他是有些失落的。
“你赶紧去上班吧。”李时珍打开车门,一只脚即将落地,却被陈可汗轻松地抓了回来。他的表情略显凶狠,他的目光焦灼地钉在她身上,仿佛一个疼痛的痂,稍稍一碰就痛得要命。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出现在你家楼下吗?”他说道,眼睛却不离开她的眼睛,手臂紧紧箍着她的双肩,“李时珍,你真的想知道吗?”
“陈可汗。”她的声音和眼睛里似乎充满了哀求,但他熟视无睹,下一秒,他的唇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旋即,她被他紧抱在怀中,她听见他有些颤抖的嗓音,“我记不清是第几个夜晚了,我那样远远地看着你亮灯的房间,想着你那一刻正在做什么。”
“第几个夜晚?”李时珍呢喃,难道……难道他不止一次彻夜守候在她的窗下吗?他竟然……如此这般吗?
陈可汗忽然放开了她,稳了稳心神,说:“你要迟到了。”他说着,发动了车子。
从留下区街道办事处到微型摩登,这一路上,陈可汗没有再说话,而李时珍亦是呆若木鸡,她浮想联翩,她望着身旁稳稳开车的三十岁男人,一时有些错乱,他开着车,从他身上,她仿佛看见了父亲的影子,她百分百信任他,相信他,也信赖着他。
李时珍是彻彻底底要迟到了,他们抵达微型摩登楼下时,已然九点半,她迟到了半个钟头,既然已经迟到,也就没什么好赶的了。她并没有急着下车,她磨蹭了半天,只为了听陈可汗说话。幸而,经过一分钟沉默后,陈可汗终于发话了。
“我来真的,你敢不敢,李时珍?”他镇定自若,声音却在摇摆。
她愣住了,未曾想过他竟如此直率。
对于她的沉默,陈可汗显然灰心丧气,他低下头,像是为打破僵局,说道:“再不上楼就迟到了。”
李时珍一动不动,忽然她脖子向前一倾,双臂挂在了陈可汗脖子上,她轻轻仰起头,接上了他颤抖的唇,只蜻蜓点水一般,她很快离开,随后是飞快开车门、下车,在车窗外,她故作轻松地挥一挥手臂,说:“我当然敢,陈可汗。”
陈可汗恍若未知,待她已到车下,他才“砰”地一下钻出车子,追到李时珍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搂住怀里。李时珍尴尬极了,那人像章鱼一样粘着她,推也推不开,她只好束手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享受着无数人的或羡慕或侧目。
那男人终于足够,伸出右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挲,道:“是答应的意思吗?”
“不是答应,”李时珍摇摇头,道:“是在一起的意思。”
那男人噗嗤笑了,伸出右手轻抚一下她的脸颊,恍若春风,李时珍的脸瞬间被吹红了。她听见她的男人柔情似水地说:“快去上班吧,已经迟到了。”
她这才从一滩春水中回过神来,尖叫一声,向电梯跑去。那男人冲她挥手作别,她忽然注意到他右手腕上的纹身,只匆匆一眼,她记住了那串字母的形状,是像SPANISH,没错,只是,她脑海中忽然弹出一个比SPANISH更像的词:SPINACH。进电梯前,她再次回望她的男人,他还在冲她招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冲他最后挥挥手,进了电梯。
考勤记录上加了一条迟到的,李时珍却不觉遗憾。她几乎是哼着歌从大门口走到办公桌的,当然,一路上引来不少疑惑的眼光,她熟视无睹。坐下后不久,她的心情便没这么好了,桌上摆着一个崭新的文件夹,夹子里装的是Wonder Hotel的资料,她翻了翻,想起了御姐苏冲的话——她真的要利用跟菠菜水手的交情去做成生意吗?菠菜水手,菠菜水手。她想起那日,见他的那日,他们的聊天并不愉快,最后他甚至以不再跟她联系作结,换句话说,他与她无关了,他是这个意思吧,他大概是怕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对他的仕途有所阻碍吧。倘若御姐苏冲知道故事的这一部分的话,她大概就不会派她李时珍做Wonder Hotel的案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急转直下
李时珍趴在办公桌上,当真苦恼。她想去趟洗手间补补妆,最好能用蜜粉把脸上的晦气和倒霉一扫而光。她去了趟洗手间,却很快放弃原有的计划,因为她发现,只要她想起陈可汗,脸上的黯淡之色便骤然消失,一张圆圆的脸上瞬间熠熠生辉,双颊粉嫩粉嫩,她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果然大过世间任何一种化妆品。
现在想来还是不可思议,她竟然主动亲吻了陈可汗,她对着镜中之人盈盈一笑,陈可汗恐怕吓傻了吧。一场恋爱,竟这样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她收拾停妥。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却恰恰撞上了徐超人,看样子他正要进洗手间呢。
“你今天气色很好,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徐超人主动搭讪。
“气色很好吗?可能是睡得好吧。”李时珍嘴角露出浅笑,而她嘴角的酒窝却仿佛装满了最诱人的甜酒佳酿。
“对了,生日快乐。”徐超人道。
“嗯?”李时珍被他弄糊涂了。
“本来应该昨晚当面说的,陈可汗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不让我去了,所以就拖到了现在才说,迟到的生日祝福。”
“你昨天说‘晚上见’就是指这个吗?”
徐超人点点头。
“谢谢。”李时珍迟疑地说,心里却想,昨天似乎并不是她的生日吧。
“昨天晚上玩得高兴吗?你跟陈可汗两个人?”
“嗯,还不错。”李时珍只好说。
徐超人唇齿带笑,眉毛里甚至也藏着戏谑,这让李时珍觉得他的笑不单纯,果然,他接着说道:“独家的生日派对,感觉很棒吧?”
“独家的生日派对?”李时珍失口道。
“怎么?”徐超人挑挑眉,“难道他没有在天空大厦上给你弹琴过寿吗?”
“天空大厦上弹琴过寿?!”李时珍尖叫出声,脑海中立刻想象出空荡荡的大厦顶层,陈可汗坐在钢琴前一边弹奏一边深情地望着她的场景,他们的头顶上甚至飘着瓣瓣玫瑰花。
“他约了我和宝书一起帮你过生日,没想到临出发前他打电话说不用我们出现了,难道他竟然连天空大厦的准备也取消了?”
李时珍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她笑了笑,道:“是,昨天什么也没发生,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在现实生活中吡地一声消失掉了。”
徐超人勉强一笑,仿佛被她的冷笑话冷到一般,他抬脚正准备往洗手间里走,忽然听到李时珍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他回过头来道。
“让我撤出B公司的案子,除了我自己能力不足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李时珍冷静道,她的话一字一句地回荡在狭小的过道里。
“为什么这么问?”徐超人仿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