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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嘘,正在迷情中-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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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月月:你知道,好奇心,是从夏娃开始直到今天,使女孩子堕落的最大的原因。
  海岩:你对潘小伟好奇吗?
  吕月月:是的。他和我接触过的国内的那些男孩子不同,他给人一种很纯真很朴质的外表,有善良的童心,从举止修养上也能看出受过很好的教育。而国内的很多男的,包括那些大学生,怎么说呢,给人一种比较油,比较痞,特别自私的感觉,让人觉得俗,没兴趣。
  海岩:你和潘小伟在一起都谈些什么?
  吕月月:谈的很多,见着什么谈什么,我都记不起来了……比如说那时候刚刚报道顾城杀妻自缢的新闻,我们就聊这事。潘小伟过去在美国看过顾城的诗,很崇拜他。他觉得,有人写诗是用来消遣或者挣钱出名,而有人写诗则是自己想生活在诗的梦境当中。顾城就是后一种人,他太追求一种真善美的理想了,他的幻想一旦破灭就容易有绝念,他说他对顾城这种心灵的绝望很理解。他说他自己就常常幻想能有一天和一位自己钟爱的女孩子远走高飞,在山顶上筑一个小屋,建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伊甸园,然后燃一个火堆,画画,唱歌,就这样天真地相爱,像童话一样生活。
  我和潘小伟的看法很不同,也许因为我是女的。我说诗人的美丽首先是因为人们觉得他最富于人性,最富于爱心,可他把对他有恩有情的爱人残酷地杀死,连基本人性也都丧尽了,所以他的诗他的人我都不觉得美丽了。我觉得男人太可怕了,他们对女人的态度全是看自己个人的需要与否。有爱时如火如荼,不爱时一走了之,不会记恩的。
  潘小伟认为我对男人有偏见,他说他就不是这样的男人,他没有爱过什么女人,但将来要爱上一个女人就会爱她到底。后来纪春雷逼他:“要是你爱的女人不爱你呢?”他说:“那就让她杀了我,让她去做顾城好了。如果她自己还活着,我死后会在上帝那里保佑她的。”
  我觉得他说这话是真心的。
  海岩:我这么一听倒觉得有点麻烦了。看来潘小伟是那种喜欢追求浪漫爱情的人,也是一个还没尝过爱的滋味儿但要爱上了就不顾一切的人。这种人要是真爱上你你还真麻烦,弄不好就非成负担不可。
  吕月月:那天晚上我和纪春雷一起吃饭的时候,老纪也和我说了这个意思。他说得很婉转。老纪这人从不正面指教别人,他觉得我不应该和潘小伟过多地探讨甚至争论男女问题。老纪说你看你们差点争起来,潘小伟明明就是个孩子太认真太爱激动,咱们就得哄着他点儿,咱们的任务不就是哄着他让他高兴让他对咱们有好感吗,他要再说什么p引。1就顺着他说,犯不着跟他掰扯。
  老纪的意思我很明白,我们当警察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很忌讳和自己的工作对象发生这种与任务无关的思想交流的。我和潘小伟谈的这些话要是让李队长听见,那可不得了了。不过纪春雷是老好人,他明白队里要批评我的话我肯定知道是他告的状,所以他不会说的。
  那天晚上我和老纪是在附近派出所蹭一个熟人的饭。潘小伟是和处长队长他们一起在亚洲大酒店吃的,是处长队长请他吃饭。这也是进一步和他接触、做工作。
  那天他们怎么谈的我不清楚,但从处长队长的脸色上看,谈的气氛比第一次见面时好多了。处长走时把我们叫到饭店保卫部的一间屋子里,特别表扬了老纪、小薛和我,说我们很辛苦,干得不错。伍队长告诉我们,潘小伟已经表示愿意考虑替我们尽量做他哥哥的工作。
  潘小伟的这个态度,也是我们这几天陪出来的主要结果,处长和队长还没走,潘小伟就在他房间里呼我BP机,问我晚上能不能陪他去唱卡拉OK。我就地请示处长队长,处长说你去吧,最好就在亚洲大酒店里的卡拉OK唱,太晚了就别出去了。
  我说行。
  当晚我是和纪春雷一起陪他去的, 我们在亚洲大酒店歌厅里开了个KTV包间。
  潘小伟为我们叫了丰盛的小吃、鸡尾酒和果盘。他叫我唱,我说老纪你唱吧,老纪说他从来没有唱过卡拉OK,不会唱。后来潘小伟自己唱,唱粤语歌,也唱国语歌。
  再后来我说我虽然不会唱但也唱一个吧,我唱了个《血染的风采》,这是我上中学时唱的最拿手的一支歌,曾经倾倒了我们那个小县城中学的许多男孩,大概也倾倒了那位道貌岸然的校长。 虽然这间KTV包房的音响效果很不理想,但仍然把潘小伟惊住了。他说哎呀我太崇拜你了,你要是在香港一定能成为一个明星的!
  接着他求我再唱,我说不唱了,这音响不好。他说求你了,再唱一个吧,我就又唱了一个,唱的什么忘了。老纪也夸了我几句。后来老纪出去给他家里打电话去了。他家是传呼电话,时间要等很长,包房里只剩下我和潘小伟了。潘小伟不让我唱了,他说他要唱,他点了一首歌,歌名叫《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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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岩你听过吗?
  海岩:好像听过。
  吕月月:他唱这首歌,唱得极为投入。他的眼神我很明白。我身上控制不住地像烧了火,很热,出了一身汗。
  海岩:那歌怎么唱来着,歌词我记不住了。
  吕月月:“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后面的词我也忘了。
  海岩:啊,我明白了。
  吕月月:歌唱完,老纪也回来了,他问:“你们又唱什么了?”
  潘小伟说:“我唱的英文歌,你听不懂,吕小姐应该能听懂的。”
  老纪问我,“什么英文歌?”
  我说:“潘先生喝醉了,咱们该结束了,让潘先生早点休息吧。”
  老纪本来就对卡拉OK没兴趣,舍家舍命地陪在这儿,一听我说该结束了当然随声附和。可潘小伟执意要再唱,说求求你们再让我唱一首好吧,我只好又坐下来说那好,就唱最后一首。
  我看他真是有点喝过量了。
  他又点了一首《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
  海岩,一听这歌名你就应该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海岩:当然能听出来,不过这歌我不熟悉,歌词怎么唱?
  吕月月:“知不知道我想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日日夜夜关心,时时刻刻在意,分分秒秒折磨我自己。知不知道我想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千千万万秘密,零零落落内心,一丝一毫不敢告诉你。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请看我眼中无言的烦恼,虽然我都不说,虽然我都不做,你却不能不懂。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请看我脸上无奈的苦笑,虽然我都不说,虽然我都不做,你却不能不懂。”
  海岩:这词写得很好。
  吕月月:这词老纪当然听木懂,我装作没听懂,就催着要走。老纪让服务员把这一晚上的帐都记在904房的帐上。 潘小伟走出去又反回来,说忘记给服务员付小费了。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摸出钱,问我身上有没有零钱。我说没钱就算了吧,小姐们会领情的,可那几个服务小姐站在那地板着脸不作表示。潘小伟又问老纪要钱,老纪犹犹豫豫摸出五十块钱,我也把身上的八十块钱全都拿出来了,一起交给了虎视眈眈的服务小姐。
  出了歌厅,老纪让我陪潘小伟上去,他自己下去备车。我陪潘小伟回到九楼,一出九楼电梯潘小伟就吐了,吐得地毯上一大摊。薛宇闻声跑出来,和我一起扶潘小伟进房,安顿他躺下。我问潘小伟要不要请医生,潘迷迷糊糊地说不要,说吐出来就好多了。我给他倒了杯开水放在床头,说了几句关怀的话,见他闭上眼似睡非睡,就退出来了。
  在电梯厅薛宇间我:“你们干吗喝成这德行?”
  我说:“谁知道他这么没酒量。”
  薛宇说:“你的任务是白天陪他出去游览,用得着晚上也陆到现在吗?”
  我说:“这是处长队长都同意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薛宇见我不高兴才不说话了。低着头去收拾潘小伟吐在地毯上的脏物。
  我下了楼,老纪的车在饭店大门口正等我。我一上车老纪就说:“这小子也真逗,自己没带钱还摆什么谱非要给小费。你说哪儿有借钱给小费的。”我刚刚在薛宇那儿生了一肚子气,对老纪这番话挺反感,我就一句话不说,沉默。我知道老纪是怕潘小伟以后想不起借钱这档子事,我们也不好意思去要,等于平白无故替他交了一百多块钱的小费。我还好,可老纪身上带多少钱他老婆那儿都有数的,花到哪儿去了都得有个交代。
  第二天潘小伟酒醒之后果然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我按约定时间在饭店大堂等他,等到快十点了没见他下来。就打电话到他房间,他还没起床呢。迷迷糊糊问我几点了,又说对不起他马上起来。二十分钟后,他急急忙忙地下来了,一见到我就又说对不起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我说没事你好点了吗。他说很好。我说你昨天醉得很厉害,在歌厅乱唱,没钱还想给小费,回来吐了一地,害得薛先生替你清洁了半天。他说不可能,我从没喝醉过,一定是你编出的故事来取笑我。我再三向他描述他昨晚的狼狈,他再三不认帐,到最后我也木知道他是真记不起来了还是装傻。
  他讨好地对我说: “别说这些了, 全是我无赖,我请你吃早茶赔罪啦。”我说:“这都几点啦。”他说:“没关系的,我们去咖啡厅。”
  于是我先去饭店门前的停车场找老纪,老纪正在车里听北京交通台的广播。他说我不吃了,我在车里等你们。我又回到咖啡厅。潘小伟已经在那里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着等我。那咖啡厅的名字叫“夏之原”,里边有许多绿色植物,朝南一面墙全是落地的大玻璃窗,外面便是一片宽阔的绿地,绿地的尽头栽了些细嫩的小树,树叶都被五月的太阳热烈地照透。早餐的时间已经过了,客人已经很少,潘小伟独坐在窗前,全身被耀眼的阳光笼罩着。头上修剪得既整齐又新潮的短发,也被灿烂的光芒涂得膜俄,衬着他白白的脸,笔直的鼻子,红红的嘴唇,像油画一样华丽。
  我记得那是一个十分安静和温暖的上午。
  海岩:上次我们谈到你和潘小伟去了亚洲大酒店的“夏之原”咖啡厅,你特别描绘了一下那个上午,说到那些宽大的落地窗,说到窗外的绿地和树木,还说到灿烂眩目的阳光。好像你对那个睛朗的上午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记忆和非常怀恋的印象。


  吕月月:对,那个上午我记得很深。
  海岩:为什么呢,有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东西吗?
  吕月月:说不清楚,反正我印象很深,也许是因为独坐在阳光中的潘小伟,他那时的形象突然给我一种视觉上的特殊的感受,也可能是因为那天我们彼此谈到了自己的许多往事和对未来生活的种种设计。那天我们的心情都很好,好像不约而同地愿意倾诉也愿意倾听。
  海岩:你们主要谈了些什么话题?
  吕月月:先是他问我的经历,老家在哪里,在哪里上学。我简单说了说我的母亲。对我父亲,我只是说他早几年病死了。我祖上占山为王种大烟这一段,也没说。
  因为我的祖辈无论是绿林好汉还是胡子土匪,在潘小伟这种刚刚从美国念完大学回来的纯都市青年的眼里,很难把我这样一个女孩子和这种啸聚山林的家族联想在一起,尽管他自己的身上也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后来我又问他在美国学的什么,他说他学酒店管理。他说这是他父亲临死前给他指定的专业。
  “父亲希望我今后成为一个管理人员,不做生意,不搞公司,不参与政治,他想要我做一个凭本领挣工资的白领,一个平平安安生活的普通人。”
  “那他为什么不让你大哥也和你一样,也学一门专业呢?”我问。
  “兄弟两人,总要有一个人子承父业吧,总不能把公司交给我姐夫他们吧。”他答。
  我又问他:“你们潘家,是不是仇人很多?”
  他说:“可能吧,我父亲在世时还好,后来我就去台湾上中学,又去美国读大学,很少在家,也不问家里的事。直到这次大哥和天龙帮伤和气动了手,我才知道大哥和冯老板互相不开心已经有很多时间了。”
  我问:“你母亲还在吗?”
  他说:“母亲还在,身体不好,很少出家门。哥哥姐姐对我很好,姐夫也对我好。姐夫是父亲公司里的一个经理,很能干的。现在替我大哥做事。”
  说完他自己,他反问我:“打算做一辈子警察吗?”
  我说:“没想太远。”又问:“你呢,你想干什么,就准备学以致用去做酒店经理吗?”
  他想了半天,说:“也许吧。虽然哥哥姐姐对我好,妈咪也疼我,但我总是觉得很孤单。这个家我不会呆下去的,他们总是和人家打来打去。连我小时候的朋友现在也不敢和我多来往,怕不安全的。在香港,只要人家知道我是潘家的人,都要敬而远之,让人好难过的。我妈咪答应我移民到加拿大去,已经派人给我办理入籍手续了。现在去加拿大做投资移民很方便的,那里气候环境挺不错,华人多,也没什么种族歧视之类的问题。我在美国上学时去那里旅游过一次,风景很美的,我家在多伦多开了几个餐馆,生意还不错。”
  我问:“你哥哥姐姐同意你去加拿大移民吗?”
  他说:“他们也希望我去的,他们现在也拿了加拿大护照,怕一九九七年中国接管香港以后不好办,所以早早就办好了这些事情。他们也不希望我参与公司里的生意,特别是我姐夫,很怕我参加进来使他在公司里的地位受影响。其实我才不会去管他们的事呢,我才懒得呆在香港。”
  海岩:从潘小伟的这些话中好像可以看出来,在这些黑社会家族的成员之中,也还是有很多复杂的利害关系的。
  吕月月:可能是吧。也许正是由于潘小伟年龄小,不参政,又与人无争,所以家族里的人才都能接受他。他后来还和我说起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那是在他刚毕业回到香港不久,有一次去浅水湾游泳,一位四十多岁的珠光宝气的富婆看上他了,和他搭讪,问他是上学呢还是已经上班了,他说自己现在既没上学也无工作,于是那富婆就叫她的一个跟班来和潘小伟谈条件,想请他给那富婆做经纪人,月薪开到二万五,这在香港对一个二十来岁没工作的人来说,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了。
  海岩:经纪人是干什么的?
  吕月月:我也是这样问潘小伟,他先是笑,反问我:“我要说了你不会取笑我吧?”简直是个孩子,我说不会的。他又笑,说经纪人你真没听说过吗?我说真没听说过,他说“经纪人就是男妓呀!”
  海岩:啊,我还以为是让他替那富婆跑业务技生意呢。
  吕月月:我原来也以为是生意场上的指客之类,他跟我一说我才懂。香港一些有钱的太太,老公长期在外,自己就找个漂亮小男生来陪,这种人就叫经纪人。他们称女雇主为师奶。替她打理房间,收拾家务,外出时做跟班保镖,到晚上就陪床共枕,满足主人的欲望。
  海岩: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潘小伟怎么跟这富婆讲呢?
  吕月月:他们正谈着,正好潘家的管家开车接他来了。那富婆一看,来接这位帅哥的竟然是辆闪闪发光的劳斯莱斯,顿时知道自己找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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