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女人-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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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发现林凯西这个名字在电脑上逐渐多起来,他俩总是在中午聊天,聊得很开心。林凯西就像正午的一道阳光,照亮了郁子的生活,许多不愉快郁子都抛在脑后,不再去想它。
地铁香格里地铁香格里(4)
父亲总是用自杀来威胁母亲,他设计了各种各样的死法:上吊、投入车河、纵身跳下地铁、翻跃立交桥栏杆、吃安眠药,等等,他酗酒,脑子里灌足了酒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死亡像毒素一样,渗入郁子的皮肤,各种狰狞的面目经常在她梦中出现,她生活得战战兢兢,生怕某一天,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出事了。
“早晚有一天,他要出事,”母亲咬牙切齿地说,“他那叫作死。”
“作死”两个字,如两根长而坚韧的钢针,刺入郁子的皮肤,并深入其中,接触到血肉和骨头,郁子感觉到彻骨的疼痛。
有一天,父母吵架吵得很凶,一个电话打过来,让郁子打了个冷颤。
郁子甚至在电话里,听到他们疯狂吵闹的声音。她在衣帽架上随便找了件外套,试了两次,一只胳膊都没能伸进袖子。身后有人开口问:“这么晚了,去哪儿?”
“我父母又吵起来了,叫我回去。”
“我陪你?”
“算了,你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上班呢。”
“也好。”
郁子走到楼下,外面等待她的,是空荡荡的夜。郁子感到绝望,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把日子过成这样。他们把郁子对生活的美好幻想撕得粉碎。站在夜空下的郁子,感觉到自己宛若置身于一片黑暗的废墟之中,找不到方向。
等郁子赶到家中,父母间的战争已偃旗息鼓,所有的餐具都被打烂在地上,碎片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吵,他们闹,他们相互诅咒漫骂甚至撕咬,就像失去理智的老卡通人,不能说他们不相爱,也不能说他们相爱,不能说他们仇恨,也不能说他们不仇恨,这对怨偶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了,让郁子永远无法理解。
郁子为躲避父母婚姻的悲剧,走向另一个极端,她和田云飞几乎没什么交流,所以从来不会发生争吵,但这样寡淡无味的婚姻又如蒸馏水,虽然没有细菌,但也没什么营养。
林凯西的出现是一道光——正午的阳光,郁子想要紧紧地抓住这缕阳光,虽然她心里也清楚,想要抓住阳光是一种多么愚蠢的举动。
这天晚上,郁子在出租车上给林凯西打了个电话。她刚从父母家出来,满脑袋都是碎片,想要找个人说说话,于是就想到了林凯西。
——你来吧。
——你在哪儿?
——在假日酒店。
她走在长长的、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里,就知道自己这次是有去无回了。
门自动张开,手臂张开,怀抱张开,一切美好的东西正伸开双臂抱住郁郁寡欢的郁子,郁子觉得自己像一个重重的落体,“砰”的一声掉进那个喜欢她的男人怀里。
平展展的床单很快就被弄皱了。
他用最快速度解开她胸前的纽扣,并解开自己的。在床上他的第一个动作是把自己的胸狠狠地压向她的胸,他听到下面的女人发出惊讶而又肉欲的“啊——”的一声叫喊,那声音优美撩人。
他压住她,说要碾碎她。他是重的、痛的、有冲击力的,可她喜欢。她竟然叫出声来,在此之前,田云飞无论怎么待她,她都是无声无息的,田云飞也不会弄出任何声响,在寂静无声中,他们度过了若干个夜晚。
林凯西使她疯狂,只有他,才能点燃她、照亮她。她什么也不想,烦恼皆忘。她躺在床上,被人一遍遍地爱抚着,这种感觉,是田云飞从来也没给过她的。
做爱过后,林凯西和郁子相拥躺在一张床上,共吸一枝烟。他问:
“郁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地铁里有一站,叫做香格里。”
“香格里?”林凯西拿过烟碟,用力按灭手中的烟,凑近她耳朵小声说:“香格里,我带你去。”
说着,再次抱起郁子,将她带入仙境。
地铁香格里地铁香格里(5)
郁子疯狂地爱上林凯西,用频繁与他做爱来排解心里的一切不快。她每天中午跟他约会,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郁子心里就非常难受。她无法面对田云飞,每次想跟他说些什么,可都张不开嘴。一个月没有做爱,田云飞似乎也没感觉出什么。
郁子觉得,应该跟他说清楚才对。
她打电话跟晴天雪雪商量。
晴天雪雪说:“你爱上一个人,别的就什么都不要了,这不是傻吗?什么也别跟你丈夫说。”
但郁子还是觉得应该跟他说清楚。面对田云飞,她总是张不开嘴,两人虽没什么感情,但郁子也不想伤害他。郁子在晚上很少说话,两人在同一屋檐下就像两片不相干的影子,晃来晃去,却很少有重叠的时候。
可一到了中午,郁子就像变了个人,她像一只温顺而又活泼的小猫,在情人身边撒着欢。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变成这样一个女人,白天和夜晚分属于两个男人。如果那天中午不去乘地铁,就不会遇到林凯西,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她依偎在林凯西身边睡午觉的时候,常常想到这个问题。
——想什么呢,亲爱的?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结束这种关系。
——为什么?
——因为我有负罪感。
——我也有。
——那我们怎么办?
——结束吧。
——结束?
——是的,不过我是说跟他们。
那天中午,郁子在林凯西怀里甜甜地睡了一觉,她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踏实过,因为晚上他俩说好分头去跟家里的“那一位”说清楚,正式提出离婚请求,然后,他俩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
地铁香格里地铁香格里(6)
郁子好像一脚踏空,她被抛弃在家门之外,再也不好意思回那个家了,只有回到终日吵闹的父母家。因为她把自己跟林凯西的事,一五一十跟丈夫说了,而林凯西回到家,却没能跟他“那一位”说出口。
“你们上床睡觉?”田云飞表现得十分冷静。
“是的。”
“你爱他?”
“是的。”
“他比我好?”
郁子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知道。”
出门的时候,郁子想起晴天雪雪说过的那句话:“你爱上一个人,别的就什么都不要了,这不是傻吗?”
郁子的父亲总是说他要自杀,不想活了。郁子有时会突然发火,大吼大叫地说:“应该死的是我!”郁子的生活糟透了,她感到自己好像生活在噪音里,一刻不得安宁。“如果那天中午不去乘地铁,就不会遇到林凯西,什么也不会发生。”她时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窗边,喃喃自语。
两个星期以后,田云飞来家里接她。
“走吧,跟我回家。”
“已经回不去了。”
郁子的眼睛空洞无神,样子有些吓人。
地铁香格里地铁香格里(7)
这天傍晚,晚报上有一则这样的新闻:
八宝山地铁站有一女青年,在地铁列车驶入车站时,突然跳下站台,由于车速太快,无法制动,女青年当场身亡。
林凯西将这则新闻瞄了一眼,就去吃饭了。他的那一位晚上给他烧了他最爱吃的红烧鱼,还准备了一瓶长城干红葡萄酒。
血液般的红酒被倒满酒杯,溢了出来,顺着桌沿一滴一滴流淌到林凯西的裤子上,林凯西突然意识到什么,身体止不住地抖起来。他满脑子都是可怕的想法,他想,那不会是郁子吧?又想,郁子不会那么傻吧?想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又喝了一杯酒,镇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想到最要紧的一点,自己必须澄清跟死者的关系,他甚至想到要是警察来敲门,上他家了解情况,他将一口咬定,根本不认识那个叫郁子的女人。
有一天,林凯西接到一个声音很像郁子的女人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在香格里。说着,就在电话里格格笑起来,那种笑声很有些性意味的,非常迷人,以前郁子就常这么笑。
林凯西哀求郁子千万别挂电话,正当他泪流满面的时候,被老婆从梦中叫醒了。他穿着睡衣在房里四处找那张晚报,没有找到。
郁子的笑声再次在房里响起,有人不停地在他耳边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林凯西终于也要去香格里了。
复活记复活记(1)
冷兵进门的时候,脸上被一道深灰色的光线折射了一下,显得仿佛凹下去一块,他的眉心在常态的时候也是微微有些皱的,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总觉得他有什么心事,海蓓看到冷兵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觉得发冷,从胸口一直冷到手指尖,指甲变得像一块块没有生命的白色玉石,方正,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海蓓把自己的指甲放到大理石地板上进行比较,她看到了一些纹理相同、光泽近似的平面。铺这种大理石白地板是冷兵的主意,他像一个有洁癖的女人似的居然喜欢这种白色,海蓓眼看着他把新家的客厅变成一块巨大的冰面,她心里同时也结下了一块冰。
“回来啦?”
海蓓端出两个冷盘放到桌上,问道。
冷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公事包,转身进了厕所。
玻璃门内传出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击陶瓷器皿所发出的响动,这种响动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停止,紧接着传来更大的哗啦啦的声响。
“洗手吃饭吧。”
海蓓隔着玻璃门对丈夫说道。
冷兵洗了把脸出来,脸色好了些,他脱掉外套换上拖鞋,人显然变得轻松了一些,他坐到桌边等待吃饭,手里有张报纸被他翻得哗啦哗啦直响。
两人对着一盏灯面对面坐着。灯是金属黑色灯罩,用螺旋形的黑色电线从屋顶吊下来,在餐厅里组成一块三角形的光区,海蓓觉得这光区就像一道看不见的罩子,把她和他罩在里面。他们面对面吃饭,她问他一句什么,他就那么潦草一答,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说话像电报一样节省,从不多说第三句话。
“单位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
“你们处里没什么新闻?”
“没有。”
“你多吃一点菜。”
“嗯。”
对话到此结束,冷兵要端着碗进去看《新闻联播》去了,每晚七点,《新闻联播》是冷兵固定的功课,当中央电视台的报时钟“嗡”的一下跳到七点,冷兵也会抱着饭碗“嗡”的一下跳到他那固定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海蓓用筷子拨着被冷兵搛乱了的盘子,那些红绿搭配合适的菜都是海蓓花了心思才做出来的,可他连看都不看,匆匆忙忙搛了几筷子就走,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海蓓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喝汤,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咕噜咕噜的声响,她不知道这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客厅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很响,但还是没有掩盖住那种奇特的声音,它响一阵、停一阵,响响停停,听起来十分奇怪,海蓓从没听过这种声音。
制造那种声音的小动物似乎躲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当人们不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就尽情欢娱,用身体一拱一拱地弄出些响动。它似乎很有灵性,又像在跟这屋子的主人捉迷藏,你一旦注意到它,它就一动不动地匍匐在那里,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用嘲讽的眼光望着你,它好像看到你停下筷子、停止咀嚼扭转脑袋东张西望,它也发现你这种张望是徒劳的,你根本不可能看到它,而它却居高临下俯视着你,把你控制在它的视线之下。
电视新闻的声音仿佛飘荡在另一层面之上,与正在喝汤的海蓓格格不入。海蓓喝了一肚子汤,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刚才那小动物好像钻进了她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冷兵,你还要菜不要啦?”
隔着两道门,海蓓的声音传过去。
“不要了。”
反馈回来的声音比生菜还要生硬,“不要了”,他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说多了浪费唾沫似的。海蓓乒零乓啷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一边等着冷兵把吃过的空碗送回来。
他没来。
他在看新闻。
空碗搁置在手边,一切看上去理所当然。
复活记复活记(2)
关于“第三者隐性存在”问题,是海蓓从办公室的同事美鱿嘴里听来的。美鱿长得腰肢纤细,胸部鼓胀胀的,不知她是采取了什么办法达到这种效果的,无论走到哪儿,她都骄傲地挺着她的胸,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儿。
美鱿把自己定位为“一个美丽的隐性第三者”。美鱿在单位没评上职称,因此她就自作主张,给自己授予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职称”。美鱿是海蓓最要好的女友,她们无话不谈,常常涉及到一些隐秘性的问题。
“他有家,有孩子,但我们很好。”
美鱿坐在办公室的大绿铁皮柜前,很坦然地对海蓓讲述着她与情人的故事。
海蓓不知道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是否也存在着这样一个跟冷兵好的女人,他们不谈婚姻,没有结果,就只是单纯地“好着”。这想法使海蓓感到有些害怕,如果真存在这样一个女人的话,那么冷兵的一切冷淡表现统统可以得到解释。
美鱿告诉海蓓,她与情人是利用中午做爱的。
就在美鱿说这话的同时,办公桌上的电话不紧不慢地响起来。海蓓与美鱿同时伸手,但还是美鱿抢先一步抓到听筒,两个女人会心一笑,美鱿小声道:“可能是我的。”
电话果然就是找她的。
美鱿陷入另一种幻境,在电话里哼哼唧唧,说着又软又粘的甜话。海蓓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她和她那位神秘情人在一起时的样子。
放下电话,美鱿就拿了一个装化妆品的小包去了卫生间,留下海蓓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海蓓工作的单位是大机关里的一个小部门,负责管理一些保密资料,平时事情不多,但生活实在有些单调。“保密室”的编制是三个人,除林海蓓和易美鱿之外,还有一个常年泡病假的小伙子小秋。传说小秋在外面跑生意,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辞职。
小秋的座位就长年累月地空着,办公桌上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政治学习辅导材料、保密守则、旧报纸、过期杂志之类)。办公室里惟一一个男的不来上班,海蓓和美鱿不仅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反而觉得自在。遇到需要登高爬低的活儿,美鱿便会挺身而出,扮演一个小伙子的角色。大扫除的时候需要擦日光灯管,美鱿就搭着两层椅子往上爬,海蓓站在下面一个劲儿地喊“小心”,从下面往上看,海蓓看到了美鱿裙子内部那条颜色好看的纯棉内裤。
跟美鱿比起来,海蓓觉得自己倒更像个没丈夫的女人。
美鱿到卫生间去化完妆回来,就像换了个人。她的气色显得好极了,嘴唇的形状被描绘得精美绝伦,每一个山峰,每一个拐弯都不放过,精雕细刻,她对工作可从来也没这么精细过。
一个要去约会的、香喷喷的女人出现在海蓓面前,海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