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上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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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安静的看着他:“我本来就是一条蛇,不断褪皮,现在当然与从前的样子不同。”
他有些迷惑:“可是一般的蛇褪了皮之后,新生的样子与从前应该没大区别。”
我微笑:“是啊,我现在仍然有两只眼一个鼻子外加一张嘴,四肢俱全,能说能动,与从前没大区别。”
他呵呵笑,脸庞异常英俊。
过一会儿他说:“你变成什么样我也能认出来。”
声音低低的,令我想起东方人爱说的四字成语。
回肠荡气。
或抑是荡气回肠?
我记不太清,总之意思一样。
“你不走?”
我点头。
他一手轻轻放在我额上:“那,只好我走。”
我一惊,可是身体已经不能动,从头到脚,连指尖似乎都被捆住,一动也不能动。
他嘴角带着苦笑:“这里再安全不过了,连我全力时都打不破这里的门墙,不会有人进来伤害你,有仆役服侍,生活不必担忧,可能有些闷,不过向里再走有许多书籍,很多是东方搜来的孤本,你可以去看。我会再来找你。”
他的语气太沉着,我绝望的知道他是认真的。
“或者,我找一个美少年来陪伴你……”他微笑:“不要想念我,也不用挂心,我是魔王,永生不灭。”
泪水慢慢溢出眼眶,我仅能做的表示,只有如此。
他低下头来,轻轻吻我的眼睛,把泪水吮去。
“怀歌,我爱你。”
眼泪流得更多更凶。
“要保重,我们会再见面。”
他唤穿黑袍的那些活死人来吩咐,然后没有再看我,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黑色的衣裾曳在平滑的地板上,似乎有些留恋。
但只是几步远,他已经出了这间屋子。
剩下那穿黑袍的没有呼吸的人,呆站在一边,一动也不动。
我望着它们,它们望着我。
其实彼此看着的并不是对方。
汝默,汝默。
为什么你是你,我是我?
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度过自己的生命?
一刹那悲从中来。
我今生也只哭了两次,一次为了他,一次还为了他。
我觉得自己笨到底,两次都被他抛开。
遇到什么样的遭遇是我自己的事,我并不为这个怨恨。
我怨恨的是这种身不由已的感觉。
长生不死,又怎么样?
拥有神鬼不及的力量,又怎么样?
屋子里一直明亮,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指尖慢慢的动了一下,随即全身瘫软,倒在地席上。
脸上难受的很,泪水干在脸上很久了。
那个黑袍人仍然站在原处,我抬抬手:“打水,洗脸。”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懂了,不过立刻就不见,过了片刻,用一只玉白的盆捧进清水来。
我洗了一把脸,身体的知觉都回来了。
我把这里转了一遍,当中歇了两次。
这里实在太大,不敢想象怎么用三年的时间修筑好这么大一座深置地底的宫殿。
没有一扇通往外边的门。
连一条地缝也没有。
其实我只要找一个小小的洞都可以,我的真身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小小的酒杯口粗细。
不知道汝默看到,会有何感觉。
空旷的大殿里很静,我一幅幅在看墙上的壁画。
多是风景,我认得他的手笔。
看来他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墙上的画多出自他的手笔。
我忽然看到一张画。
不是画在壁上,恐怕是别处取来的。画中景物是海港,库拉斯特海港,细雨蒙蒙,天空是暗紫的彤云,海水是墨绿的。
画中人有一头长发,被映的有点紫色的淡光。
我站住脚,这画的风格一样眼熟。
画中人也是一样。
是我。
站在栈桥尽头,披着一头长发的人是我。
画镶的很好,可以看出已经有些年月。
大约比我们分别的年月略短一些。
忽然想起四海说的话。
“我看到了……真的,你的头发是紫色的,站在海港边上,衣服是湿的……”
是的,衣服是湿的。
因为我知道这画的是哪一天。
是我独自乘船离开海港的那一天,在下雨,衣服是湿的。
汝默没有必要欺骗我。爱就是爱,不爱也不用伪饰说爱。
画的笔触极细腻,一衣一发都栩栩如生。
他虽然长居东方,画出的画却并不那么空灵抽象。
我看着画上自己的面庞,眼角的寂寥彷徨都十分传神。
我轻轻把头抵在墙上。
如困兽一样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好吧,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等我打穿这里的墙,我就出去找你。
你是人,我就陪你做人,你是魔,我就跟你去地狱里烧火。
(未完)
破墙
这里寂寞异常,我转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已经记不清时间。
一寸一寸的去探墙壁,却发现墙后面都是沉闷的夯实的声音,没有一点是微空的茫音。
最后一段甬道也敲完了,我靠着墙,觉得有些灰心。
竟然修成这样,来时的路想来也已经被堵塞严实,再也找不到方位。
变态。
不知道是汝默哪个手下替他修的这间囚牢,真是关死人。
他说只有十来天……现在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时间了。我吃些东西,再喝些水,继续找路。
这次是游上墙壁去探穹顶。
深置地底的宫殿,天花板常是通路。
可是令我失望至极,头顶上也是结结实实,一个缝子也找不出来。
不单单是这样,这镶嵌了许多珍宝的穹顶光滑异常,看情形比墙壁还要坚固。
我的身体从墙边第二次滑下来。
这一次为了求速度快,体力耗费的更多,真是得不偿失。
最后找的是地板。
因为这地板铺的如宝石般光净整洁,一条缝隙也没有,想必地基也打的结实,所以最后我实在没得找了,才开始在地上找缝。
这里没有其他的人在,那些剥皮族也好活死人也好,算不得人,也不算我同类。
所以我褪下衣裳,用自已原本的身体行动。
蛇游总比人爬着快,而且蛇的知觉比人要灵敏得多了。
可是一身的鳞片都快磨薄了一层,整个地宫才找了不到三分之一。
我张大嘴喘息,失算。
我的身体……太小了。
为什么我是红蛇族不是蝰蛇族?要不蟒蛇族更佳。
用那种水桶似的身体游地寻找,相信不用一顿饭功夫就可以找过一遍来了。
呼哧呼哧的喘气,头也挺不起来,软绵绵的靠在墙上。
算了,这办法行不通……
忽然听到细碎的声响。
悉悉簌簌的,从墙后传来。
要不是我累了半天知觉有些不灵敏,早该听到这声音由远而近。
不管是什么东西来,是人也好鬼也好魔怪也好,我都衷心致谢。
本来想要把身体还原回去再穿衣裳,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动,墙后面哗喇喇一声巨响,墙壁轰然破开,我被重重弹了出去,落在墙角,摔得眼冒金星。
然后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音:“看,这里还别有洞天呢。”
居然是拉撒那家伙。
我在墙角苦笑。
这下可好,算是喜相逢。
要用东方的谚语来说,这也算他乡遇故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又钻到地底做什么。
他们几个一个个从墙洞里钻出来,一身狼狈,连最讲究风仪容貌的丽莲的金发都是乱蓬蓬的,几个人衣甲破烂,跌跌撞撞,情形显然也并不多好,看起来是从哪里打过一个硬架跑下来的。
“乖乖,这里修的真是富丽堂皇。”拉撒拿刀子撬下一块儿墙上的金饰:“真金啊,不是镀金的。”
四海不作声,在一边先替洛包扎止血,自己也喝了一大瓶补血水。
看起来劳伦斯受伤不轻,虽然还强撑着站着,但是秀丽一时都不放松的盯着他看。
我屏息静气,不去理会他们。
本来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而已。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从他们的来路出去,离开这鬼地方。
所以……我也不必急着变化身体,让他们看到,肯定又耽误时间在说话上面。
“这里就是憎恶囚牢了吧?”丽莲拢拢头发,举目四顾:“真是名不虚传,这么诡异的地方。”
这里怎么诡异了?我觉得倒是很好。
不过……他们说的名目?
憎恶囚牢?
从哪里听来的?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倒也算是很贴切。
我溜过墙边,正要从墙缝中离开,忽然地板剧震,几乎将我的身体抛起。已经游上了半截墙,又重重跌了下来。
他们几个人惊呼连声,我回首去看。
大殿中间的地板竟然在剧震中陷了下去,烟升尘嚣,一片纷扰。
这地板,早不塌晚不塌,偏偏他们来了才塌,刚才我在这里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
“大天使给的这个……这个什么圣剑,倒真是厉害的很。”拉撒走过来,把劳伦斯那柄剑接过去仔细看:“要不然我们根本砍不出道路,也来不了这里。”
“你还漏了说,要是没这把剑,我们怎么可能杀死七长老,重创魔王?”
我忽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忍不住出声问:“你们重创了哪个魔王?”
一下子所有的视线包括兵器都朝我这里瞄准。
我蜷了一下身体,有些难堪。
“怀,怀歌?”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拉撒。
我没办法否认,轻轻点了一下蛇头。
门
“等一下……我去把衣服穿上。”
“不要不要,穿什么衣服,这样正好。”丽莲大步过来,一把将我捧起:“哎呀,这么轻。”
我全身发僵,一动也不动。
“一点也不狰狞啊,”她凑近了脸来看我,从头到尾,一寸不漏:“啧啧,真漂亮,好象是水晶做的啊。”
我露出个苦笑,不过估计没人能看出来。
“丽莲,让他去把衣服穿上吧。”
劳伦斯把剑插入鞘内。我转过头看他,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同。分别的时间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四海的眼神有些凝滞,而劳伦斯……有些不同,我却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同。
丽莲有些不太甘心:“你要去哪里更衣?我送你过去。”
我身子扭了一下,从她掌中滑了下来,轻盈无声的落在地下:“我马上就回来。”
回到一边的偏殿去把褪在地下的衣裳套上身,丽莲一直在外头催促:“你好了?好了没有?”
我苦笑着走出来:“好了——你们刚才说重创了一个魔头?是谁?BALL?还是……”
“不是,说不上来,堤道那里碰上的。”丽莲吁口气:“别提了,真够恐怖,从来没碰上过这么难缠的角色。”
我心里忐忑:“他……长什么样子?”
“啊,别提了,长得好象一个大树根,丑死了,足有两人高,哎哎,不能用长相来形容,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啊。”
我心里松了一下:“……他说什么没有?”
“都说了不是人啦,怎么会说什么。不过,”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太可怕了。”
“你们都没事么?”我松一口气,应该不是汝默,他的样子不是那样的……而且他应该已经离开此地去了别处。
“还说呢,你知道劳伦斯肩膀是谁伤的?是我啊。”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
“那个魔头根本没怎么动手啊,也不知道它使了什么迷魂法,我们几个居然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仇人一样可恨,不由自主就出手去攻击自己的同伴。要不是后来洛召唤的骷髅战将不受这个影响,你恐怕就见不到我们了。”
“你们杀掉了他?”
“没有,好象本来这怪物就受了很重的伤,后来四海刺了它一记狠的,聚了三次气的凤爪可不是小把戏,那个家伙才被击倒的。”
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在什么地方打的?我去看看……”
“哎,你上不去了。”
我回头看她,她理理头发:“我们后来碰上那个什么神殿的长老会,一群拖着尾巴好象大蜥蜴似的难缠家伙,我身上的伤就是在那时候……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洛的石魔最后炸死了两个,可是也把甬道炸塌了,我们都给埋在底下,一路又挖又找的,打穿了墙才来到这里。”
我怔了一下,她问:“哎,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苦笑:“一言难尽。”
不足为外人道也,本来想从他们的来路出去,没想到大家一起被埋在底下。
“这里有没有别的出路?”
“我找过了,应该是没有……不过刚才大殿好象有什么古怪。”
“好了?”
拉撒围着我转了两个圈儿:“看不出来,居然你会是那个样子……”
劳伦斯上下看我一眼:“你怎么在这里?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大殿那里怎么了?”
“塌下去了,一个大血池子。”
“没路?”
四海在一旁说:“没有,我刚才找了一遍,这里没别的出路。”
“上面塌的厉害,要挖路上去是不大可能的。”
大殿的地面塌下去了一大半,我走近看,塌下去的地方正缓缓的渗出水来,速度极快。
“这什么水?”丽莲低头去看:“有水……会不会有路?”
“哪是水,明明是血。”
秀丽冷冷的说了一句。
我闻到腥腻的味道,知道她说的没错。
那渗出来的鲜红,迅速布满了整块塌下去的地面,只有突出来的一块石基没有被淹没。
“怪不得这个地方叫什么憎恶囚牢,真够诡异的。”
我觉得有些不安:“你们从哪里知道这所宫殿的名字?”
“被杀死的七长老之一说的,它似乎扭动开关通路想逃下来藏身——”拉撒抬头四顾:“这么多黄金,居然深埋在地底下,太糟蹋东西了。”
“诡异不诡异的现在不说,先找路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仿佛正为了应合这句话,我们在说门路,一池鲜血中冉冉升起红色的光晕,流连迭影,有嘤嘤的鸣声,红色围成了一道扭曲诡异的门。
一瞬间殿里静的很,只有那光门嘤嘤作响,更显难测。
“门那边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问的人,与答的人,都有些隐隐的不安。
“说不定走过去看到熊熊烈火,是地狱的入口。”
拉撒似乎是想故意说句话来轻松一下,可是并没有一个人觉得轻松。
“要不要……过去看看?”
“是陷阱怎么办?”
“那就困在此处?”
我懒得再猜测:“我过去看看。”
手腕被轻轻拉住,劳伦斯微微摇头:“恐怕有什么不妥,你等在这儿,我过去看看。”
他的目光深而茫远,我有瞬间的失神。
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没有再说话,和拉撒两个人一起靠近那红色的光门。
我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却总觉得有些不熟悉的感觉,似乎有些模糊的光影从眼前闪过去,太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