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上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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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我被自己的悲哀和绝望深深掩埋。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可以在地狱之火中开放的花朵,而我不是。我存在于花下的黑暗里,只拥有隐藏的绝望。
这一切,源自一场放纵。
开始的时候很美,落幕的时候很凄凉。
我认识汝默,是在库拉斯特的上城,那里有一座叫做遗忘的神庙,我有一次起的很早,天在下雨,我踩著麻石道,跟著去做祭礼的人,一起进了神庙。
神庙的祭台上放著许多的鲜花和果品,有僧侣走来走去,殿堂里燃著香,很清淡的香气。
我不了解库拉斯特的宗教,可是看到那样温和淡然的气氛,也并不觉得这里讨厌。
僧侣们沈静优雅,谈吐斯文,多半都会医术,每天都有人来求医,也有小孩子来学识字。我也一同去,库拉斯特的文字复杂而优美,每一个字都象是一个活动的故事,有著它的历史和气息。
我认识汝默,是在库拉斯特的上城,那里有一座叫做遗忘的神庙,我有一次起的很早,天在下雨,我踩著麻石道,跟著去做祭礼的人,一起进了神庙。
神庙的祭台上放著许多的鲜花和果品,有僧侣走来走去,殿堂里燃著香,很清淡的香气。
我不了解库拉斯特的宗教,可是看到那样温和淡然的气氛,也并不觉得这里讨厌。
僧侣们沈静优雅,谈吐斯文,多半都会医术,每天都有人来求医,也有小孩子来学识字。我也一同去,库拉斯特的文字复杂而优美,每一个字都象是一个活动的故事,有著它的历史和气息。
有天讲学的不是常见的僧人;换成了一个俊秀的男子。穿著件式样简单的白袍;腰围黑带;捧著书卷的样子美如古画。声音带点泠泠的清脆。
那天讲完了经文;然后说起花木。他描述了一种花;从古老的东方带来;只在夜间开放;花做白色;有时也是水红色;或是淡淡的萼绿;香气清淡隽永;花瓣如丝绸般细滑;花名叫昙;意思是云彩;取其意如云彩般美而易逝。
我有些出神;更多的是想往;古老的东方;神秘的东方;不可捉摸的花朵;正如那美丽莫测的文明。
那个男子的眼神深邃明亮,如古老的琥珀玉石.
他有个东方意味很重的名字,汝默.
我忍不住多看他好几眼,等小孩子们散去后,我并没有立刻走.他低头收拾被翻乱的桑纸和碳笔,我轻声问:“你见过昙花吗?”
他抬起头来,笑容浅浅如淡酒:“是的,我见过,很美。”
淡淡的相遇和相识,日复一日见面,渐渐熟悉起来。聊的不多,但是觉得对方非常温和,而且睿智.
后来结伴去品尝美食,库拉斯特的鱼非常好,沿著海,河汊也多.鱼的种类多不可数,连本地的渔民都认不全.鱼味非常鲜美,尤其是烤过之后,抹上一层调料,用大青叶托著,拿手拈了吃,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库拉斯特的文明异常古老,许多旧的建筑和风景,可以细细的追溯,一直怀想至几千年之前.
他带我去吃东方传来的美食,有一种奇妙的食物,叫做豆腐.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腐烂的豆子.没看到之前相当怀疑,这种东西,怎么能够入口?
可是实物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小小的一个方块儿,洁白柔腻,豆香盈人,入口即化的清淡美味令人迷惑之极,价格也不菲,比最难捕到的鱼类还要贵一倍.
卖豆腐的是个老人,铺面很小,在河岸边一丛大树底下的小石屋,每天只卖一板,二十个小块,去得晚就买不到.
汝默非常精通美食之道,但却不嗜吃.我们时常包一条小船,从下城一直向西往海港的方向走,顺风的时候就张一面小帆,逆风就停下来,去岸上走走看看,探访古迹,吃些小吃.坐船上的时候也并不气闷,汝默见识广博,永不用担心无话可聊,还可以垂钓,看沿岸的风景.
有次傍晚出去,汝默说,带我去看昙花.
那朵花长在一片树丛中,叶片很大,墨绿的颜色.花苞并不显得出奇.我们静静的守在一边.月亮升起来时,黑暗中忽然好象亮了一点星光,昙花开了.
花略有些淡绿色,那层层展开的花瓣如一个渺渺茫茫的梦境,月光照在花朵上,整朵花散发出融融的光,香气十分特别,形容不上来.
花完全盛放了.
我目眩神迷,蹲在一旁忘记了眨眼.
似乎美丽的事情总不能长久,月光微微的偏移开,花朵被月光侧映著,花瓣几似透明,香气更加馥郁.
然而不久就开始萎谢,似揉皱的桑纸一样渐渐失去了那种饱满,丰润,美丽和轻盈,一点点软下去.
一朵花开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回程的时候有些淡淡的愁绪,也渐渐被流水的声音将一切带走.我抢著要操舟,汝默笑著退到一边去.
可惜在转弯的时候船撞翻了,两个人来不及上岸,都撂进河里.冷风一吹,爬上岸来的两只落汤鸡簌簌发抖.
后来我们升了一堆火,烤衣服.
那一夜我见识到汝默的另一面.
他不凡的调情手段,温存的举止,灼热的唇,还有……
一个陌生的,梦境般的,情欲世界。
夜
空城十四
天快要亮了,被羊皮帘子盖著的窗子底下露出条浅浅发白的缝隙。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走近有人走远。
门轻轻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异常轻盈,走的很慢,似乎在不确定著什么事。
我没有睁眼,虽然在黑暗中我的视力一点也不受影响,但是鼻端闻到的香气,已经让我知道进来的是谁了。
为什么是她呢,略略有些头痛。
真是让我意外。
那人走到床前,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没有动作,我睁开眼,看到她俯下身来掀开我身上覆盖的薄毯。
不出声不行了。
我轻声说:“我醒著。”
她愣住了,然后动作没有停,钻进我的毯子下面来。
女人的身体,是那么陌生而令人不知所措,我没有欣然接受她的投怀送抱,坐起身来:“为什么是你?”
她沉默一会儿,有些艰涩的说:“为什么不能是我?因为我已经老了是不是?你更希望是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找你么?”
我摇摇头:“亚特玛,我以为你……并不需要这样。寂寞不是因为你再找一个寂寞的人作伴就可以消弥掉的。”
她安静的躺在我的身旁:“是的,我早就知道……拉姆死后我试过很多次,和不同的男人接近,试图能寻到妙药把心中的惨痛和空白给除去。可是不行……而且,被波尔看到……从那以后他不和我说话,他认为他的母亲是个放荡邪恶的女人,一直到他死……我都没有听到他再叫我一声妈妈。”
亚特玛的声音里有种认命的平静,而我心里则被一种淡淡的悲哀溢满。
其实亚特玛没有做错,一个女人不是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女人也有寻找快乐的权利,不需要把自己做为死人的陪葬品,象行尸走肉一样活著。
只是,她选错了方法。
她和以前的我一样认为可以身体换来快乐。
而波尔……波尔也没有错。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母亲纯贞如圣母,波尔自然也是这样的。
等他发现他心目中的母亲不再是他期望的样子,他的失望和愤怒是必然的。
“怀歌,我知道是你。”
我意外的屏住了呼吸。
我的相貌在褪皮后已经不同了,大不一样的相貌,和完全不符的年纪,劳伦斯能看出来,是因为我施展了光明系的能力。可亚特玛……她只是普通的妇人,她怎么会知道?
“别太小看女人,我认识你太久了,你曾经是我孩童时的憧憬,长大后的良伴,成年后的知己……拉姆去了之后,你帮过我那么多,这间店,还有波尔……没有你,我早就垮了。”
“我熟悉你的眼神,你的一些不经意的举止,你喝酒的时候喜欢淡淡的抿一口,然后才吞咽。你坐在窗口的时候喜欢眯著眼,感觉热风吹过……”
我无言,让自己在沉默里保持冷静。
我想不到。
原来我的破绽有这么多。
“我看不到我还要为什么活著,你告诉我……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活了那样久,见识那么广博,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得多,我穷极一短也不可能看到,听到,知道……可是你不同。你告诉我,我该为什么而活下去?拉姆死了之后我还有波尔,可是波尔也……我曾经想过,我也可以一个人,但是我发现这太难了,我找不到一个可以爱自己的理由,也找不到可以给我温暖和安慰的人……你知道吗?一个女人,没有丈夫的女人,夜里是怎么过的?我幻想著强壮的男人拥抱著我,亲吻我,和我交欢……”
“我想像过和你……想象你爱抚我,亲吻我,和我疯狂的Zuo爱……”
我有些难堪的闭上眼。
幸好屋里是黑的。
她不知道我可以看清她现在的表情。
那是一种半癫狂的表情。眼睛发光,脸颊通红。
寂寞可以把一个曾经明艳爽朗的美丽女人变成这样陌生。
太可怕……
失去了培西拉之后我的,虽然表面上是平静的,可是心底的失落和渴望,一样不可抵挡。
而遇到汝默。
呵……
我摇摇头,不再去想。
汝默已经过去了。
我已经再次褪变,而他……大约也已经老了,死了。
这就是长生不老的生命的真谛吧,爱情不是爱情,仇恨也不是仇恨。再耀眼再动心,一切都只会变成怀念。
因为无论你如何铭记不忘,一切终将过去。
爱也好,恨也好,我的生命太长久,久到可以把这一切都在漫漫如沙流的时间长河中消磨干净。
培西拉业已老去,再见到他,我想我心中也不会再燃热情。我爱的培西拉是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冒险人,不会是一个坐在斯坎奇诺城中的衰老的贵族。
正如汝默,我也曾经那么憎恨他,但是他大概也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再去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有什么意义么?
这是我的优势,也是我的悲哀。
所以,我与亚特玛不同,她想著与寂寞抗争,而我却知道自己抗不过。
寂寞与我,如影随形,永不分离。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她落下泪来,声音仍然保持平静:“你看不上我的,我已经老了,我不再美丽,我的皮肤曾经象缎子一样光滑,可是现在却象枯掉的桑纸。我眼睛不再闪亮,嘴唇不再红润,我不是当年那个人见人爱的少女……”
我的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轻声说:“嘘——别再诋毁自己。”
她转开头,冷而讥嘲的笑:“诋毁?我早就毁了,我还有什么值得再毁的?”
我找不出话来安慰她。
忽然她朝我抱过来,将我压在身体底下,胡乱的吻我。
“抱我,就一次……就一次,求你了,怀歌,抱我吧……”
我木然的承受她狼狈的热情,只觉得这一切再荒谬不过。
她的动作急乱,一阵忙碌后,突然停了下来,跳下床去,头也不回的跑了。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远去,我慢慢的坐了起来。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难堪,任何一个女人也不能忍受吧。
我没有反应。
对她毫无反应。
羊皮帘子上透进太阳的光线。
这个茫然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黑暗
空城十五
我在海港的栈桥边走来走去,然后在一块突出的檐石下面坐了整整一个白天。所有的商船和渔船都下锚停泊,杰海因的命令是所有向东的商船不许出港,向西的商队不得上路。
杰海因不是个什么做城主的好料子,他连这个小城也管不好,更不要说城外广邈无垠的沙漠。
他的父亲是个一事无成的色鬼,把皇宫越修越大,搜罗了整个沙漠中最好的金子,宝石和美人往里充填。杰海因总比他父亲要好些,但是没有魄力,还多疑的很,执位没多久就杀了六个老臣,因为怀疑对方要谋逆他的位置。格雷兹当时曾经很威风过,也被削职贬谪,现在只当一个无所事事的佣兵头儿,管著十来二十几个人,收著黑心的佣金,把人命当商品一样卖出去。
但是谁又能说他不道德呢?即使他不做,别人一样会做。就算每个人都不去做,现在的人命也是很廉价不值钱的。
忽然远处传来奇怪的轰鸣声,很遥远,很沈闷。我抬起头来,眼前一黑。
不是檐石挡住了阳光。
太阳在天空中消失了,四下里一片黑。
城里开始躁动惊慌,所有人都从屋子里跑出来,在街上惊慌的喊叫,不停的你碰到我,我碰到你。
“天神发怒了!”
“魔王来了!”
“啊,太阳神被黑暗俘虏了……”
黑暗对我的影响不大,我从长梯上岸,慢慢走回去。
不是,这不是什么魔王的力量。
这是诅咒的效果。
谁做了这样的诅咒?
这片沙漠里有这个能力的巫师法师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不知所终的也很多,谁也没有闲功夫弄这一手儿,没什么实际杀伤力,只是……
让人很恐慌。
远远的看到街那端也有人走来,是劳伦斯他们,手里举著火把,在这一片黑暗中象一个跳动的希望。许多人向他们围拢上去,似乎这些人脸上无所畏惧的神情给了他们希望和力量。
人在无助的时候,盲从也常一并出现在他们身上。
劳伦斯远远看到了我,点头示意,然后他们努力分开人丛,朝城东去。
城东……住的是长老卓格南。
我慢慢的跟著人群向那方向走去。
卓格南好整以暇坐在他的椅子上,似乎胸有成竹的看著走来的人。
这老头儿肚子装著许多陈年旧事,成日的钻在旧书旧纸堆里,满脑子奇思妙想,不过平日里没有人来理他。从黑暗开始扩散的时候起,他就一下子成了全城举足轻重的人物。许多人到他那里去寻请帮助,他就故做神秘的吐露一些秘情。
我和他很少打交道,彼此看不惯。
“啊,我长时间的研究过古书,这一切应该与一个叫做群蛇峡谷的地方有关系。因为这附近的地形地势,只有那里合适架起这种诅咒的祭坛,而且肯定有一样神圣的物事做为祭物,只要找到这个祭坛加以摧毁,就可以破除这个堕落太阳的魔咒了。”
四周的人纷纷释然,劳伦斯行了个半礼:“感谢您的指点和帮助。”
卓格南抚抚白胡子:“不用客气,你们也是为了除去盘距这片沙漠中的黑暗势力才来到这里,我作为这座城现存的,年纪最大的长老,还要替全城的人多谢你们的英勇和热情。”
我的注意力完全没有集中在他们后头又说了什么话上。
群蛇峡谷?
怎么会是那里?
劳伦斯他们去补充药品,整修武器。美貌动人的亚马逊女子一回头看到了我,娇娆的笑著走过来:“怎么了?你也对这个有兴趣?”
我看她一眼:“你的箭筒裂了。”
她低头看看,不在意的说:“啊,我正要换一个的。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同去?刚才长老说肯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