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行为-谈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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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焦摇头说:怕是不行的。领导很重视这个称号,让咱们给搞丢了,回来还不
得炸了。
乔建国说:咱就说的确不知道嘛。
老焦苦笑道:你说你不知道,书记说你们平常跟人家就不会勤联系着点。领导
的话儿多着呢。
乔建国泄气地说:反正出了事,领导总是有理的。
方莉说:这样吧,下午咱们先到市委去问问情况。问问还有什么补救措施没有。
老焦摇摇头:怕是不行了,市委那帮大爷,一个比一个牛气。说不动的。
方莉说:那总得问问啊。求他们帮帮忙嘛。这种事又不是犯法的事,不行再说
嘛。
许部长想了想:方莉讲得对,咱们下午先到市里去看看,问问人家这事该怎么
办。实在不行了再说。对了,大家先不要跟李副书记讲这件事。
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众人回头去看,见乔卫国伸进半个脑袋来。
乔卫国朝大家笑笑:开会呢。又朝乔建国笑笑:哥,你出来一下。
乔建国就不好意思地看看许部长,许部长示意他去吧。乔建国就起身出来。
乔建国看了弟弟一眼:下边说吧。就往楼下走。哥俩走到楼下,在门口站住。
乔建国不高兴地说:跟你说多少次了,别一上班就来找我,我这些日子上班没准儿。
弄得都知道我迟到了。
乔卫国不好意思地说:我实在是有点急。昨天晚上找你你又不在,只好今天一
早来找你了。就掏出希尔顿递给哥哥一支。
乔建国点着烟:有事?快说吧,没见我开会嘛。
乔建国比乔卫国大十岁。爸妈去世得早,建国上班那年,卫国还上学。建国就
让卫国跟着自己。卫国高中毕业那年,正赶上厂里招工,建国就费了很大劲,把卫
国弄到厂里来上班了。卫国野得很,社会上交了一帮人,打架出了名,进过好几回
公安局了。可是对建国很尊敬,从不跟建国顶嘴什么的。建国跟三分厂的厂长老贺
有点关系,就暗中给老贺送过礼,求他照顾一下弟弟。老贺就让卫国当了大班长,
管着六十多号人。卫国不愿干。最近好长时间没好好上班了。可是贺厂长还给他开
工资。建国就觉得欠老贺好大一份人情。说过卫国好几回,卫国却不以为然:哥,
你真是太老实。姓贺的哪里是给你面子,他是怕我黑他。
卫国说:我想到东北做批买卖,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建国看看卫国:做什么买卖?
卫国嘿嘿笑了:你就别问了,这批生意要是做成了,我就把工作辞了,自己挑
摊干一回了。乔建国看看弟弟,心里就乱:你做什么买卖啊,跟我都不能说说啊?
他总为卫国提着一颗心,总怕卫国出点什么事。卫国就像一头没系缰绳的牲口,整
天东一头西一头的。
卫国笑道:反正不是犯法的买卖。
建国皱眉说:现在买卖哪里是好做的,是不是个人都要下海,全中国都快成澡
塘子了。就你这样的还能赚了钱,真是活见鬼了。你回去当你的大班长多好,活儿
也不累。贺厂长也挺重视你的。
卫国说:我干不了,姓贺的一天到晚算计工友们。钱都让他措去了,大伙连个
奖金毛毛也见不到。我还替他收拾大伙,也太没良心了。不干。
建国一时说不出话,瞪了弟弟一眼:你总不能把工作丢了啊?
卫国看哥发了火,就笑道:我就去试验这一回,不行就回来上班。
建国叹了口气:你要多少钱?我还得跟你嫂子商量商量再说。
卫国笑道:最少你给我五千,多了更好。
建国想了想:明天晚上你去家说吧。对了,小虹知道吧?小虹是卫国的对象,
市歌舞团一个唱歌的,长得很漂亮,追她的人不少,可她偏偏看上了卫国。闹得小
虹的父母没办法,只好默认了。建国一直怀疑卫国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把人家
骗到手了。挺好一个漂亮姑娘为什么跟卫国这样一个二混子似的人啊?怪了。
卫国笑道:这买卖就是小虹拉的线。
建国看了卫国一眼:你可不能骗人家啊。就没头没脑地叹口气:你呀。你等我
一下。就上楼去了。不一会儿,又从楼上下来,拿着一个存折递给卫国:这是三千
块钱,是我这些年背着你嫂子偷偷给你攒的。是为给你结婚用的。我也不想天天为
你操心了,这钱今天就给你吧,你结婚我也就不管了。
卫国怔住了,声音就微微有些发颤:哥……
建国拍拍卫国的肩膀:你也不小了。我天天说你你也烦。小虹那姑娘不错,你
得好好待人家。
卫国湿了眼,呆呆地看着哥哥。接过存折,就转身走了。
建国呆呆地看着弟弟出了大门,不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活得真累。整天操心
这个操心那个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仰头看看天,太阳白
白的,仿佛失血的样子,软软塌塌地升高了。乔建国心里挺闷气,不想上楼去开会,
就呆呆地坐在台阶上抽烟。看见李强骑着车子回来了,车子后边夹着一个电热壶,
乔建国笑道:你干什么去了。李强说:我去买电热壶了。你在这发什么愣呢?就转
身上了楼。
乔建国抽完了一支烟,才上楼来。会早就散了。老焦正在跟李强嚷嚷电热壶的
事呢。原来李强买的这只电热壶漏水。李强面红耳赤地骂:操蛋,这年头怎么都是
伪劣产品啊。我下午找他们换去。许部长笑道:你这点破事都干不好,还能干什么
啊。一抬头看见乔建国进来,许部长就皱眉道:这半天你去哪了?刚刚定了,咱们
下午去市委一趟。问问情况再说。
乔建国点点头:都谁去啊?反正你们头头得去,光我们这些小兵去,人家爱搭
不理的。屁事也办不了的。许部长老焦得去啊。
老焦笑道:我得去医院,今天跟一个熟人讲好了,下午去检查检查。
许部长对乔建国说:我带你和方莉去就行了。老焦也该去看看医生了,他这一
天往厕所跑几回啊?承包了似的。
老焦苦笑:可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厕所所长呢。
大家都笑了。
乔建国想了想:还得拿着几盒好烟去啊,我知道精神文明办公室那几个家伙都
是大烟筒,没盒烟也没法跟人家说话啊。
方莉就苦笑:咱们宣传部穷得连盒烟也没有。报上还有人造谣,说什么几种人
是搞宣传,隔三差五解解馋呢。真是胡说八道。
许部长想了想就说:李强,你去到厂长办公室要几盒红塔山来,就说到市里去
办事用。
李强笑道:我去要?胡进那小子给不给还难说呢。
许部长想了想,就撕了一张纸,写了一张条子交给李强:你就把这张条子给他。
李强就去厂长办公室要烟。厂里的招待费用都归办公室管着。办公室主任胡进,
宣传部的人都怵他,这家伙天天嘴里不干不净的,厂长们却挺得意他的,因为这家
伙在市里亲戚朋友一大帮,厂长指着他办事呢。
进了厂长办公室,办公室主任胡进正在跟秘书韩小明说笑。李强心里就骂:一
对狗男女。局里都知道胡进跟小韩关系暧昧,韩秘书的男人在地质队工作,常年出
差,一年回来不了几个月。小韩就寂寞得难受。小韩爱跳舞,胡进总陪着她去跳舞。
有人见到胡进在舞厅里搂着小韩跳,就跟搂自己老婆那样理直气壮。小韩一头扎在
胡进怀里就跟一只温顺的小猫似的。胡进整天嘴里叼着红塔山,天天醉乎乎的跟神
仙似的。有人偷偷给局纪委写信,反映胡进有问题。可是,纪委也不查。胡进的叔
叔在市委组织部当干部处长,厂长书记都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实权人物。
李强就笑道:胡主任,宣传部想领些烟。
醉醺醺的胡进看了李强一眼:你们领烟闹球啊?
李强不想跟他乱缠,就把者焦写的条子递给胡进:我也是奉旨行事的。
胡进看了看:你们总要有个理由啊。厂里买了些烟,不是乱抽的,是搞关系的。
你们有什么关系好搞啊。别乱搞的。胡进边说边看着韩秘书,就坏笑起来。
李强不高兴地说:你给不给?说句痛快话。
胡进道:我现在就有点儿石林,红塔山没有。就是石林也不能多给的。
李强说:石林?亏你说得出,到市委拿得出手啊。行了,我去复命了。就推门
走了。
胡进火了:爱要不要。扯蛋哩。
李强听到又折回身来,脸就阴下来,胡主任,你说谁呢?你他妈的嘴里给我干
净点儿。
胡进设提防李强会发火,一下子愣住了,机关的人都知道李强练过拳击,还是
市里业余拳击队的,整天憋得直想跟谁练练呢。胡进心里挺怵他。小韩忙笑道:李
强你听差了,胡主任跟我开玩笑呢。
李强瞪了胡进一眼,转身就走,随手把门重重地关上了。他这几天心里总窜着
火,恨不能跟谁干上一架。可是宣传部的人都跟他不错,他不能跟宣传部的人吵闹。
刚才他真想跟胡进找茬儿闹上一回,打起来才过瘾呢。
李强说了胡进不肯给烟的事。
焦主任就骂:都是厂长惯得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我去找他。嘴里说着,屁
股却不动。眼睛看着许部长。
许部长说:算了算了。先到财务科借一千块钱。反正也要请市里的客。等书记
回来,一块儿报销就是了。
乔建国苦笑:现在财务怕是没钱啊。
李强也说:听说这个月的工资都够呛了。
方莉说:先从组织部的党费里借点儿吧。
乔建国摇头苦笑:说真的,厂里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混这块牌子干什么用啊?
老焦笑道:咱们是没用啊,可是领导还是挺看重的。
许部长瞪了乔建国一眼:这个没用什么有用?就去组织部借党费。
组织部部长方瑜跟着厂长书记去省里开会了,管党费的是小张,小张听许部长
说了,就笑:许部长您拿着党费去搞关系,不觉得别扭嘛?您打个条吧。说着,就
打开保险柜给许部长点钱。
许部长苦笑道:党员们要是知道了我拿着他们的党费去破坏党风,不定骂我什
么呢。就把写好的条子给小张。
小张接过条子看看,就笑:许部长您光写了一千元,是美元啊还是人民币啊?
到时候我可说您跟我借美元了啊。
许部长笑道:打我爷爷那辈儿上,就没有见过美元什么表情。就把钱点了点,
细心装起。
许部长回到宣传部,就对乔建国和方莉说:那咱们就定了,下午咱们三个去市
委,下午谁也别迟到了,一上班就要车。
方莉说:行,建国你早点来,别误了。
乔建国笑道:听你的话好像我天天迟到似的。
许部长把钱掏出来,点出一百,交给乔建国:你中午去买条红塔山,带着。
乔建国笑道:钱不够呢。
许部长就又掏出一百,扔给乔建国:别忘记开张票回来。别开烟,开食品。不
然不好报销的。好开嘛?
乔建国笑道:现在这事,只要您交了钱,开人肉都能开的。我老婆厂里,去年
发电热锅,硬是开成避孕用具,在计划生育费里报销了。操,您说现在这事儿。
中午下班,乔建国回到家就忙着做饭,心里就算计着怎么跟岳虹商量借钱给卫
国的事。岳虹看不上卫国,嫌卫国天天没个正形。有时卫国来家吃饭,岳虹也没好
脸子,弄得卫国好几次下不来台。建国脸上装傻,可心里什么都明白。有一回卫国
又来家吃饭,岳虹还没回来,建国就说,咱哥俩到外边去吃吧。卫国就跟建国在外
边吃了。那天建国喝多了些,话就多了。数落弟弟让人操心,卫国一声不吭,吃完
饭,卫国抢着把账清了,哥俩就走出来,卫国站在街上,对建国说,哥,我知道你
挺难的,我从前也真是不懂事,总给你添乱子。从今以后,我不上家吃饭了。说完,
就走了。弄得建国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暗自难受了好一阵子。建国怕岳虹,跟岳虹
搞对象的时候,岳虹家里就不乐意,岳虹家是知识分子家庭,还有个姑姑在美国。
一家子就都沾了美国气儿,都瞧不起建国。建国心里挺自卑,常常做梦跟岳虹一家
人打仗。可总也打不赢。前一夜里又让岳虹一家在梦中打了个头破血流。
建国刚刚把饭做好了,看看表,正纳闷岳虹和女儿怎么还没回来,电话就响了。
建国就猜到岳虹又不回来吃饭了。这电话是岳虹单位给安的,岳虹在单位挺吃香。
可是最近她厂里换了一个姓谢的厂长,跟岳虹不对眼。岳虹这些日子总是提心吊胆
的。建国看着她就累。
果然是岳虹打来的。岳虹说,今天她中午不回家了,孩子她也接去了,老厂长
请客,过去不错的几个人聚一聚。建国就说,你不是跟你们现厂长闹不来嘛,这事
如果让姓谢的知道了,还有你好果子吃啊。岳虹支支吾吾地说,好了好了,回家再
说吧。建国听出岳虹旁边好像有人,就放了电话。
建国泄了气,自己胡乱吃了几口,就睡了。一觉醒了,差十几分钟上班,就想
起还得买红塔山的事,不敢再睡了,爬起来就往外走。
许部长睡了一会儿,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睡不着了,就从床上起来。妻子
杨秀敏说:你去医院看看吧,别再闹了破伤风什么的。
许部长恼道:你就别吓唬我了。就下了床,拿上包说:我去上班了。
杨秀敏不高兴道:你这个人真是的,官也升不上去了,还干得挺上劲的。
许部长皱眉道:你怎么比我还官迷啊。
杨秀敏说:你好像多超脱似的,忘了你嘴上长泡的时候了?
杨秀敏原是厂办副主任,上届的厂长跟许部长闹不来,就在党委会上说,不能
夫妻俩都在机关,应该避嫌。厂长的理由很正当,弄得别人没得话说,于是,就把
杨秀敏放到分厂当了工会主席。分厂的工会主席不是好干的,现在各分厂的效益都
不好,杨秀敏天天总跟着班组参加劳动,闹得腰酸腿疼的。杨秀敏就心里有火,就
泡了病假,在家歇了半年多。时不时地跟许部长找茬儿吵架,总说是吃了许部长的
连累。
许部长知道老婆又要找茬儿了,苦笑道:算了算了,我没理还不行嘛。晚上我
给你做饭。就忙出门去了。
刚刚下楼,就碰到了厂保卫科的朱科长,朱科长大着嗓子说:许部长,我正要
去找您哪,哎呀,您的头上怎么了?
老朱是个转业干部,先是在厂组织部干了一年多,因为总跟书记顶嘴,闹得书
记好几次会上下不来台。书记就把老朱放到了保卫科当科长。老朱却一点儿也不生
气,在保卫科干得挺欢实。许部长就吃不透老朱心里想的啥?后来就有人说老朱是
个二百五,没心没肺。
许部长停住脚:不小心碰了一下,有事嘛?
朱科长骂道:一大早陈光就去找我,说有人这些天总扎他的摩托车胎,让我调
查调查。我说这事也许是小孩子们调皮胡闹。他说不是,最近总觉得有人对他不怀
好心,他吓得够呛。您住在他家楼下,这些天有什么情况吗?
许部长冷笑一声:不做亏心事,怕什么怕啊。他想说昨夜里替陈光挨了一砖头
的事,又觉得说出来没意思。就不再理老朱,下楼去了。
老朱在后边喊:您别走啊,我还有事要问您呢。
许部长硬声硬气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就让陈光安分点儿就行了,我们也
少吃点儿瓜葛。
下午一上班,李强提着一只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