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兰by 流舒 (虐心+相爱的人不能天长地久+悲剧)-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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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
这些还都是明面。身为皇亲,他更被迫与无数传言为伍,真真假假,他耳中听着,脑中忽然就浮现出这几日先生雪鼎烹茶情景:梅花雪水于壶中渐沸,静而动,冷而热,气泡汩汩浮出,涛烟淡淡而起,片刻光景,却胜千言。
如此,便对接踵而至的一切都不意外:三月初五,春风吹绿江南岸,北地朔风犹刺骨,风中突然传来我军进兵乌桓消息,顿时举朝震惊,还未及反应,初八暖风已送捷报:我军攻克乌桓东部重镇陵关,占据贺兰山口。这才知道前几日的〃按兵不动〃中,原来兰王早已暗中派遣五千精兵翻越贺兰山脉,直插陵关东门。待伏笔埋下,他便亲自率军同时猛攻其余三门,鼓炮齐鸣时,敌军正死守三面,却不料背后东门天兵忽降,军心立溃。如此,我军一举夺城。
情势立改。。。。。。
三月熏风阵阵来袭,催人昏昏欲睡,之惟趴在弘文馆内的课桌上,边听课边冥思,想着想着便神游了天外。
一时竟似身在广袤边疆,血海沙场,眼前刀光剑影,兵马穿梭,血火杀伐中恍惚可见父王玄盔玄甲于戎马倥偬处光华熠熠,如血泊中升腾的一团火光。
〃父王〃不知为何,慌乱的心跳似要撑破胸膛,想喊却听不到声响,黑幕变换中,眼前兵马忽然消失,一条鲜红长幡骤然甩过他身旁,刚及躲过,他屏息凝神,这才看清那〃长幡〃竟是一条大蛇吐信,再看,蛇竟还不止一条,而是三条对峙,互不相让,姿势还都有些怪异:竟是一条咬着一条的尾巴排列,而若有一条松口回头去攻击后面那条,二蛇互噬之时,剩下的那条便会毫不犹豫的照着一条的尾巴再咬上。。。。。。
〃啊!〃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猛一睁眼,才知道方才竟是盹着了。想起梦中情景,心跳犹在怦怦,定了定神,才想起此梦渊源:
前日,他自己在桌上放了三个元宝:〃这是父王,这是乌骨那言,这是乌骨怀金。。。。。。〃摆着摆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啊,我明白了,先生,先生!〃他指着那一字排开的元宝大叫:
〃先生你看,这像不像是条蛇?〃
君潋走到桌前来。
他贴在他身边,不由想起以前他拿元宝给他讲解战局的情形,忍不住抬眼,视线正触他长睫浓黑的色泽还似儿时瞧见,他记得当时正是习字时候,那人手把手的教导,而他往往反写得更差,只会屏着呼吸随那人滑笔写去,墨迹淡远,外逸内刚。
只觉耳边有微风拂过,〃世子觉得只有一条蛇么?〃
他恍然大悟,脸却又不自主的一热。。。。。。
下意识的又摸上自己脸颊,竟又有点。。。。。。他不由一笑,却被人猛的一扯。他一惊,刚要恼,却先见到了扯他的邻桌眼中的慌张,顺那目光看去,终于看到了站在他桌前的师傅的铁青脸色。
他忙站起了身来:〃桓师傅。〃
〃兰王世子,请背诵一遍方才老朽之讲义。〃
〃。。。。。。〃他自不能,低头不语,听到旁边窃笑。
〃咳咳,那请问世子:方才尊驾何之?〃
他更无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只得道:〃师傅,是我错了。〃
谁知〃世子不忙认错,老朽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请问世子方才何之?〃
〃。。。。。。〃
〃世子但说无妨。〃
他咬了唇,道:〃周公处。〃
四周的龙子凤孙们已笑声一片。
难能那桓助教竟仍不笑:〃所见何事?〃
他忿忿抬头,只见桓师傅一如往常严肃,满脸皱纹中黑炭般的一双眼,平日里瞧了只觉一派正气,威严得连他们这群天家顽童们也不敢时时正视,却不料此时这一看竟看出了些不同来,只觉那目光虽正却带得几分压抑,竟似是箍紧了自己不够更要强压了人去,蓦的火就窜了上来。
桓助教仍是正色:〃世子请说。〃
他却已能瞥见他眼底的霜雪之色,心里忽然有什么透亮起来。耳听得同学乱哄哄的笑作一团,他更知他们恨不得他道见的是〃高唐云雨〃、〃一晌贪欢〃,想着,反定了心,看着他师傅眼睛,他从容言道:〃学生见的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言既出,四下陡静。
只余馆中一老一小目光相对,半晌,桓助教方轻叹了一声,挥挥手,以为他是要责罚,却哪知他竟是摆手下课。
众学子鼓掌欢呼,一哄而散,还不忘纷纷向之惟挤眉弄眼示谢,笑闹中很快便都去远了。
之惟反没忙走,立于门槛前悄然回望,只见那桓助教摇着头,神情中似郁似愤,他看不清楚,只看得清他腰板挺得极直。正凝神间却被几个同学推动:〃还不走啊!〃他随着出门,春风中,老学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不知怎的,之惟的脚步就慢了下来,直到自己踱回了王府,竟还有几分郁郁,便想去君宅,看看天色,却想起君潋自入南史馆来,常是翰林院和宫里两头跑。宫中史馆就设在文华殿,紧邻藏书的文渊阁,而之惟上学的弘文馆也与文渊阁一处,虽是比邻,二人这许多天反少碰面。每每待之惟寻去君宅也都是傍晚以后了,暮色菲薄中见到那忙人,每每错觉他又清减。
估量着此时君潋只怕也还未归来,百无聊赖中,他提了宝剑踱到院中,想起父王勇武,不由豪气大增,刷刷的便舞了起来。如此不觉天色已暗,他收剑抬眼,只见苍穹中几抹染成了绯红的云絮,越往下颜色越红艳,教人看着别扭。
正疑时,忽听得步履匆忙,人声渐近:〃世子可回来了?〃竟是兰王妃。
之惟已很久没见她如此情绪流露模样,只见她一见他便舒了口气似的:〃惟儿,你果真在!是自己回的?怎也没个下人看见?可吓死母妃了。〃
〃母妃,怎么了?〃
兰王妃掏出丝帕擦了擦他额上汗珠:〃没事,你回来了就好。〃
〃母妃?〃他便躲。
兰王妃只得道:〃主敬殿走水了,据说火势不小,已连着了周围数殿,什么文渊阁、集英殿,听说连弘文馆也遭了殃,我一想惟儿怕还在那里,可真担心死了。〃
之惟听了一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心上却又猛然一紧,出口已成了:〃那,文华殿呢?〃
兰王妃面色一凛:〃这。。。。。。〃
〃母妃?!〃 自75由786自0892在
兰王妃摇头:〃母妃当真不知道。〃
他一跺脚,撒腿就要往外跑。
〃惟儿!〃却被兰王妃拉住,〃别去!危险呀!〃
〃母妃放心。〃他望着她写满忧心的眼睛,笑了笑,〃孩儿去去就回。〃
〃惟儿〃听得兰王妃仍在身后呼唤,他却已出了院门。
因此,他自然没有听到沉香问她主子:〃王妃,您放心,世子不会有事的,宫里那么多人,还怕拦不住他?为何您担心成这样?〃
〃不,这回不一样啊。〃兰王妃仰首望向天宇,〃这回,我真怕,真怕会失去他们。。。。。。你不知道,我心里比谁都明白的。。。。。。〃不知是霞是火的光芒映红了她的脸庞,也不知她是说与谁听:〃天火啊,你明白吗?〃
之惟只顾快马加鞭赶至东华门外,只见门内已是浓烟滚滚,整片天空都已为火光染红。他要进,自然被侍卫阻拦,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剑:〃让开!〃
如此,终于闯进宫内,四下望去,只见一片烟尘纷乱,他记得方才听守门侍卫道:〃君大人刚出了东华门,里面就走水了,他竟就折回去了。〃而刚刚听到的消息则更让他着慌〃下官。。。。。。下官刚才似乎见到君翰林去了弘文馆。〃
急忙前往,烟熏火燎中他见广厦刹那倾颓,〃先生〃一把扑去,却被人紧紧拽住。他挣扎,想拔剑,但拉住他的人太多,他看不清铺天盖地的官吏、宫人、侍卫服色,〃放开我!放开!〃嘶喊中肩膀被人摁住,力道不大,却教他动弹不得,他转眸,看见桓助教眼中眸光胜火:〃世子,请自重。〃
〃自重什么自重?!〃他奋力挣扎,〃你们这许多人为什么都只会摁着我,不会去救火吗?!〃
〃人火可救,天火怎扑?〃
惊雷乍裂,他猛的望着说话人的眼睛:〃桓师傅,也请你自重,谨言慎行!〃
僵持中只听〃哗啦〃一声,最后的断壁残垣也在众人面前轰然塌陷。于是,不远处主敬殿的熊熊烈焰更加清晰的映入人眼帘莲火焚净半边天。是否也能将所有暗涌烧干?
之惟望着那红焰如血,忽然脑子就有点不听使唤,只听得旁边一众人都纷纷呼道:〃世子?世子!〃想答应,却一阵一阵的晕旋,举世沉暗。。。。。。
〃世子?〃正在这时,是哪里来的天籁,如佛音?他努力睁开眼,看见那个人。
那人排开所有人,将他揽到怀中,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香,一股暖流奔涌上喉:〃先生〃说着,泪已要落下。
〃世子,没事了,没事了,别担心。〃君潋抱着他,安慰孩童般抚着他面颊,不顾手上灰尘花了人一脸。
他本还有些别扭,但听到他说:〃微臣没事,世子放心。〃忽然心头就又变了甜意:他明白他的心呢,不禁就绽了笑脸:〃先生,你去里面干什么?吓死我呀!〃
君潋抱歉的笑笑:〃我以为世子还在里面啊我从东华门折回来的时候,碰到桓助教,问他看见你没,他摇头,我一急,就冲进去了。然后见里面压根没人,就又绕出来了。〃说完了,便咳嗽。
他的目光越过他灰头土脸的先生,看向那桓姓助教不知何时,他已站到了三步开外,此刻,也正看向他俩,目光与他的相触,居然毫不回避。
他腾的就从君潋怀中跳了起来,〃刷〃的宝剑出鞘。
〃世子?!〃君潋拦住他,〃你干什么?〃
之惟盯着桓助教:〃你问问他。〃
君潋的目光闪动了下,却没回头,仍看着之惟的眸子:〃世子,请收剑。〃
〃先生?!〃
〃收剑!〃
他只得〃哐〃的收剑,愤然转身。却听身后传来桓助教的长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哈哈哈哈。。。。。。天火既降,谁人能避,谁人能走。。。。。。〃边说边兀自去远了。
远处的火势似乎更大了起来,君潋回身而望,之惟见他眼中明灭的光亮,然后听他低笑着喃喃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竟与那桓助教所言一样《离骚》,那幽愤的篇章!他不由一惊,还没想通因果,君潋已拉了他手:〃快走吧。〃忙反握,十指相扣,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顿时涌入心房。先生,只怕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是安全的,他想,那你呢?他望着他也握他握得很紧的手,却不敢相问,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离他老远的父王。
第二天大火终被扑灭。火灾中共烧毁了殿宇三间,包括弘文馆、集英殿、主敬殿,其余如文华殿、文渊阁等则略有损伤。听到书籍所在处都没太大损失,之惟见他的先生稍稍松了口气,可刚露出笑来,便又皱了眉。
想逗他一笑,就将那天做梦的事告诉了,君潋听后终于微笑,却道:〃世子这梦中情境对又不全对。〃
〃哦?〃
〃这三蛇中应有一条是双头蛇。〃君潋看着他。
〃可是父王?〃他眼睛一亮。
君潋点头:〃王爷收复朔方,再夺取凌关,以二城为两拳,一方面踞朔方牢拒乌骨怀金于国门之外,一方面占陵关扼贺兰山口守,可断乌骨那言东退之路;进,则可直捣其腹地诸城。所以,虽看起来是三蛇首尾相衔,却实是王爷占据上风。〃
〃原来如此。〃他听了自然欣喜,思量了片刻,道,〃父王截了乌骨那言的后路,把他一劲的往乌骨怀金的刀口上逼这么说,父王似乎是倾向去帮乌骨怀金呢。〃
〃是啊,王爷这一用兵,不异于与乌骨怀金成合围之势。〃
之惟却见他神色又凝重起来:〃怎么,先生觉得这样不妥吗?〃
〃不,这确是对我国最有利的做法。〃君潋摇了摇头,〃就是做起来有些困难罢了。〃
想起杨开先前的背信弃义,之惟理解他话中担忧:父王要怎样才能重获乌骨怀金的信任?战术上做到是一条,更重要的只怕是〃是不是只要把责任都推给杨开,说上回攻打戎京之事都是他欺君所为,与我天家无干便可?〃
话虽说得直白,君潋却也懂了他意思,看着他良久,方笑了笑:〃世子果然聪慧。〃
他听了却并不高兴,又问:〃那先生,父王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王爷就是在这么做啊。〃见学生惊讶,他淡淡一笑,笑容中竟有几分苦涩之意,言道,〃这事情哪能真如世子说来那么简单,王爷之所以迟迟还没表态,一是要搜集证据,二是。。。。。。〃他停顿了下,〃是要牵连哪。〃
〃牵连谁?〃
〃世子想想,杨开一介武夫,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敢被着朝廷与人结盟,罔顾朝廷方略?〃
一语有如醍醐灌顶,之惟顿悟:〃他背后有人指示?〃想了想,一个大胆却确信的念头浮出脑海:〃是平王,对吗?〃
君潋没有回答,也没有笑容。
许多散落的回忆便如珠子般逐粒串起,历历在目:是谁表了〃无疆〃之念;是谁迫得兰成二王联手;又是谁暗中抓住顾无惜的事不放,是谁造了〃宰白鸭〃的舆论想起以前先生曾说过的话:〃朝着这流言的最终利益方向看,便终能找到散播它的人〃如此说来,拿了点幽蓝,针对先生针对父王的又是谁;甚至是谁当年以刀剑阻父王出宫救人,更甚者是谁教清鹤散播了谶谣。。。。。。一切一切,谁才是屡次加害先生的幕后手?!而这所有,又只会为了什么?忽然想起宫苑的火光,丹墀的朱红。。。。。。
巨浪翻卷,碎波起伏,当时只被这脑海中的汪洋弄懵,几番心动,更几多惶恐,直到数月之后,一切都已平静下来,之惟方真正理清了纠葛着的所有,而那时,木早已成舟。
此时,他也毕竟想通了能想通的一切,也就很快能猜到兰王下一步的行动,脱口便问:〃父王是要揭破一切,置平王于死地吗?〃
君潋凝眉。
他还从未见他如此难以展颜过,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一会儿担忧起平王反扑,一会儿又挂念起前方战端,忍不住还是要问:〃先生觉得父王胜算大吗?〃
君潋走到了窗边去,极目远眺,能望见远远的明空似水春山如笑,辽远处的一切都自有它们的一派生机,与人无扰。看着看着,他也就勾起了唇角:〃王爷我自然是信的,你看这出征前一番兵权与夺虚虚实实,还有出征后势如破竹胜券稳操,哪一样不是他的能耐,他的手段?〃
之惟闻言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次出兵经过竟都在兰王掌握之内,那岂非兵败也是在他预料?!甚或是兵败本就是他一手创造是谁故意散布流言透露了杨开与西羌的盟约这样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将功成万骨枯。。。。。。心里无端的就添了些许寒意,不由看向窗边的人:回眸天下倾,可就是这样的一笑?
却也同时想到昨日〃天火〃熊熊,他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