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人之术-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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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潇,我知道,我知道要忍耐,但是看到满朝堂的人都这副模样,要不不声不响,两耳不闻,要不拼命打压,把工部说得无能失职,我心寒呐——”
“清逸,这本来就是必经阶段,朝中的臣子向来懂得进退,那些不说话的臣子,既然占了大半,局势就会慢慢缓和过来。工部的官员因为先前关照过,所以不会反驳,你也是知道的。”
“呵,是呀,知道的,何必自扰人。”清逸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却渐起悲凉。
过去以为那不过是潭深的要小心谨慎的湖水,却不知搅动一下才发现那水浑得已经看不出原样。若潇觉得,清逸也许就是这样的心情。知道会受二哥的打压,却不想朝廷上下都是这副心寒模样,一遇事情,只急着撇清关系,冷眼旁观,哪怕很清楚这事情有时候都是弊政长期如此,并非一人、一部之错。
若潇微叹,自己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结局,不也没打算告诉清逸么。有些事,需要亲身经历,以后才会有想要改革的动力,想到这儿,若潇口气温和的安慰道,“罢了,别去想烦心的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等明日钦差复职就一清二白了,清逸!”
“嗯……陪我喝酒,若潇,难得只有我们两人,自在……”清逸已经喝了两壶,这第三壶也快尽了,虽然酒力道不大,但仍微有醉意。
若潇看着略显颓废的清逸,暗中叹了口气,脸上仍柔和了表情道,“也好,正月喜庆,莫被烦心事扰了,若潇陪你喝!”
很多事若潇刻意不想,清逸也下意识避开,但其实两人都清楚,彼此的关系暂时不会变,但今后,谁都不能保证。因为他们从开始就不是君臣关系,但最终的下场若是君臣关系则也许会是最好的结局,当然,这并非两人所希望的,只是两人的希望又各有不同。
两人真正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很多,但他们并不局限于谈现实的东西。有时候,走在寺庙里,探讨下佛经普度众生的教义;有时候,站在山顶上,俯瞰京都,品评着城市的布局规划;有时候,驻足字画店,为一幅妙不可言的丹青流连忘返,品头论足……在若潇看来,清逸是唯一一个现在能和她谈论这些杂事的人。而在清逸看来,只有和若潇谈,才会感觉与他人的不同,不仅是缺乏奉承的语调,独特简洁的见解还是平和中带着点教育人的口吻,都因为新奇而让人眷顾,留恋。
酒喝得多,也其实不多。若潇陪着喝了两壶,头已有些晕,便装模作样的拿着酒壶陪着说话。清逸却是一壶又一壶的灌下去,没有极限。
屋子里弥漫着酒香,把二楼的暖阁常年的书香气熏散了不少,但那种书墨味夹杂着浓郁酒味的奇异香气,却更让人迷醉。不过一个人多时辰,清逸就在和若潇天南地北的对聊中迷迷糊糊的趴下了。
若潇脑子还算清醒,脸色微红,仍小小的抿了口酒水,看着趴在桌上的清逸,自然而然的勾起嘴笑了。
伸出手指,轻轻推了推,红热的脸颊完全没有动静,于是,若潇难得的兴起了玩味的念头。
若潇坐的不远,手不用伸直就能碰到清逸醉红的脸庞,看着侧趴着的脸,像个顽皮的小孩般,趁着对方睡得不省人事时捉弄戏耍。轻轻描摹着那好看的眉峰,滑下手指又点点微翘的鼻尖,接着轻刷过略有棱角的脸庞,又复勾着那双闭着眼仍然好看的要命的丹凤眼尾,最后轻碰了碰那酒红色的嘴唇,指尖似乎还能感觉的到那浓郁的酒香。
若潇边划着手指边轻自呢喃着,“清逸,清逸……”语气里说不出的柔润宠溺。
“先生,先生……”窗户外刻意压低的声音连连呼唤了两声。
若潇微微叹了口气,收回手站起,走到窗边向外望,看到同样抬头向上张望的薛安,点了点头,便放轻脚步下楼。
然而若潇没有发现,当她下楼时,明明看似睡着了的清逸双眼已经睁开,那双传神的丹凤眼复杂的波动着,似震惊似激动似尴尬似羞涩,还有很多很多的情绪,理不清道不明的在明亮中透着雾气的眼睛里上演,混乱无比。
而这边,若潇已经到了楼下,薛安正站在一边低声道,“先生,事情很顺利,钦差把人都带上了,明日上呈的奏章他们也已经悄悄看过,绝对没有问题。还有那个人……”
若潇举手阻止道,“到那边边走边说。”
“是。”薛安跟在后面走到后院位置,四下无人了才谨慎的报告,“那人已经顺利的待在那里,手下都已清除干净,不会有人知道。”
“嗯,你们也跟踪了近一个月了,以你们能力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这我放心。现在他怎么样?”
“还在昏睡,我们下了迷药,至少还要四个时辰,不会醒来。”
“小心为上,让隐藏着的守卫注意,不要发出声音,绝不要让他听到任何其他声音。”
“是。”
“走,去看看。”
从看不出痕迹的门里出来,若潇一直走到自己屋子边才对跟着的薛安说,“那个人在这里的事一定要保密,这里反正也没有人住,那就以我的名义,把我屋子到后院的地方全部归为禁止入内,让下人注意着点,别误闯了我的地方。”
“这……”
“没关系,反正他们对我的脾气也摸不清,觉得古怪反而会疏远,达到目的就好。薛安,不过你也要派人注意着点,别让有心人真闯进去了。”
“是,先生放心,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他们都是一直效忠殿下的人。”
“那就好。来,我跟你说说之后的事。首先是食物,不要端给他吃,一日两顿就可,把他迷昏了直接灌进食道,对了,这样灌会不会?”若潇询问道。
“……有种审讯可以用羊肠做的肠道一直接进喉管,只要将食物全部变成流稀状,没有问题。”
若潇点点头道,“好,然后是卫生方面,尽量不要让那屋子里有异味,对于排泄之物,也在他昏迷时全部弄干净。对了,你屋子做的不错,连潮湿阴暗的味道都做出来了,若是不知道,还会以为是在地下。”
薛安谦虚的笑了笑道,“先生过奖。属下对于伪装曾和一位前辈学过,略通皮毛。”
若潇赞许的点头道,“还记得我让你探察京都的流民吗?准备如何了?”
薛安微低着头道,“已经盯住了十个人,都是孤身一人,没有背景没有能力,常混在贫民窟,偶尔出来乞讨过日,没有问题。”
“小心为上,再多寻几个。王府有没有关押的地方?”
薛安摇头道,“殿下不准,王府里不能用私刑,所以没有牢房。”
若潇了然一笑,摆手道,“无妨,这样也好,查不到王府来。你在这附近寻处地方把那些人关押起来,每日带三个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
“是,已准备好了邢鞭,不过恐怕他们的喊叫会惊动王府里的人……”薛安迟疑道。
若潇叹口气,把这事也归到自己头上说,“若是有下人问起,就说是我在处罚偷窃的小贼。殿下那里,从明日起不会有这功夫来,更何况我会陪着,决不会让他靠近这儿的,你不用担心。”
若潇想了想又说,“还有,让你准备的酬劳办好了吗?”
“一人十两,均已备好。”
“别用银子,都兑换成铜币。否则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敢用这些钱,薛安,这些事虽小,还是要注意!”若潇皱眉道。
一个常年为了几个铜币奔波乞讨的穷人,若突然有了十两银子,恐怕不用别人起疑,衙差就会认定这是不义之财而直接带走吧!那些王孙公子不知民情,随手赏赐,又怎知得到的人会不会觉得这是烫手山芋,想要又不敢用。而眼红的人贪婪的人却会为此展开残酷的追逐,若潇不想因为一点补偿反而害死了他们。
薛安赫然道,“是属下疏忽了。”但他又心中一动,担忧道,“先生,虽然属下不明白这样做会有什么影响,但不管成效如何,您总会担上骂名,若是殿下知道了,恐怕也不会认同……”
若潇神色一黯,但仍坚持道,“虽然清逸殿下也许不认同,但这是能尽量少的流血冲突下接掌三皇子势力的关键,夺得容易守成难,要那些文官乖乖归顺,这是最快的方法了。薛安,你也不必劝我,既然已经展开行动,犹豫只会让危害加深,不如果断利落的完成。殿下恼了,也由我一人承担。”
薛安退后一步躬身道,“先生,薛安在此为殿下向您一拜。您的良苦用心,即便他人不知,但薛安及属下众人都将铭记于心,若将来先生有所需要,薛安等人必将誓死以报。”
若潇连连扶起,口里谦虚推辞着,心中却放心道,看来若有什么变故,力所能及处还可靠他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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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潜金寺
黑衣的男子站在菩提树下,手中夹着一片刚刚飘落的心型树叶,静默沉思。
在这偏北的地方本不会有常绿的菩提树,奈何百年前佛教僧人虔诚的从南方运了树种过来,精心浇灌照料,这菩提竟也活了下来。万物萧瑟中,它绿意正浓,倒是难得的亮色。
脚步声渐渐接近,男子转身对视,面色平和,脸上无笑。
来者两人,其中一人微躬了躬身,道了句,“先生!”便退开了数步。
另一人身子瘦小,个头也比黑衣人矮上半截,但神色淡定,似见惯了大场面,只语中带惑的开口道,“不知阁下是何人,竟有门路邀杂家来此,但请直言。”
“公公多虑了,在下不过四殿下府中的客卿,来此相邀,不过有一个不情之请。”黑衣男子谦逊有礼的回答道。
那公公好似了然道,“可是想要杂家在陛下面前为四殿下美言几句?”
四皇子近段日子颇受打压,皇帝又没有出面袒护的意思,世人都知四皇子肯定不好过,现在来求内臣向自己父亲美言几句,也无不可。那公公本就是御书房伺候的内侍监太监之一,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极为忠心,为人又圆滑,懂得适当的帮忙,臣子中都无不满的。
黑衣的若潇叹口气,欲言又止,返身仰望高大的菩提树清吟道,“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公公也是明理之人,恰当的接下话题道,“阁下对这菩提也有了解?”
若潇推脱道,“不然,是殿下极喜菩提慈悲之意,常心有感慨。在下曾数次陪伴来此佛寺,对这菩提也就有些感念。”
四皇子仁慈之风,朝中上下也有耳闻,那公公点头应道,“四殿下仁义之德,陛下也是知道的。”
若潇脸色不忍的道,“只是……如今朝中上下都指责殿下失职。兄弟相煎,殿下一退再退,实是退无可退,在下看着实在不忍,殿下却仍顾及兄弟情义,不肯实说。”
“喔?阁下的意思……四殿下是被冤枉的?”公公反应极快,立刻明白这客卿的意思。
若潇点点头,神色怅然道,“殿下早已知道,只是兹事体大,殿下也不想多生事端,闹得朝廷不安,便尽量在弥补缺漏,压下声音。只是,二皇子和六皇子却变本加厉,势要置殿下于死地。在下没有殿下的度量,但也知这事关系殿下声名,所以不便按部就班的传达,只能将东西交予公公,还望公公进谏陛下。”
说着若潇便将地上的一个包袱递了过去,道,“公公,这都是些账本和地方官的奏疏,陛下看过就会明白。只是若明日钦差查案后没有什么大责,还请公公劝陛下不要公布这里面的东西,在下不想让殿下背上难堪的名声。”
公公神色一凌,正色道,“阁下放心,杂家今日正轮值晚上,定把这东西交给陛下,还四殿下一个清白。”
“如此多谢公公了。这点酬劳还请公公笑纳,辛苦公公为此出宫一趟。”若潇委婉的将银票递了过去。
公公摆手拒绝道,“不了,杂家也不是贪财之人,今日之事,定会办妥,阁下放心。也请四殿下多照顾自己,听说今日正告病在家,四王妃病逝后,四殿下一直独身,莫过于伤心了。”
“多谢公公关心。”若潇略带感激的答道。心中却了然,这公公先年是清逸母妃身边伺候的下人,自清逸母妃病死后,才升职到了内侍省,对清逸还是有点感情,这就足够了。
“薛安,送公公。”
“公公请。”薛安快步走上,继续做引路的职责。
正月初八,谷日
早朝
三皇子的失踪率先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反应,皇帝责令京兆尹查探,但官员大多讳莫如深,没有下文。
之后,二皇子首先发难,联合六皇子同参四皇子玩忽职守、中饱私囊、纵官行贿罪。并举其结党营私、私会官员等众多罪责。皇帝没有多言,传令南赴调查的钦差上殿。
御史邱大人痛斥水利纰漏的后果,提及北返被阻的经过。在二皇子等人洋洋得意之时,递出奏疏参了从二皇子自下的户部一干人等,朝堂喧哗。户部部分官员堂中反驳,但大多缄默不言,更有两人当场承认罪责。后巡抚孙大人同参六皇子执掌吏部选官失职,包庇下属等罪,帝不答,只转问四皇子可有解释。
四皇子只答一句自身失职之罪,再无多话。
帝怒而笑,令二、六皇子回府思过,不得出府。所掌户部、吏部,一交予三皇子,一交予四皇子。至此,局势大变,南湖水利之事告之天下,查抄责办数十官员。民大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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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潇,你什么时候把证据交给父皇的?我怎么不知道。”青锦的皇子站在湖边低头问蹲着的黑衣男子。
“昨日傍晚。今日据书上说是放生之日,怎么不见人在湖边放生?”蹲着的若潇随意问道。
清逸也不觉脏的蹲下来,丢着石子道,“王府一直没这习惯,若是民间,偶尔清晨还能见到,也不多罢了。”听身旁的人嗯了声,又问道,“邱大人和孙大人怎么会知道户部的事?而且那些流民……”
若潇看着空荡荡的湖面,也没意思,薄薄的冰结着,被石子一丢,散开了,碎了,却仍遮挡着水的波动。站起身,她淡笑道,“清逸还记得我曾让薛安派了十人出去。我不过让他们做成几件事情。第一,截住钦差的行銮,阻他过了年回京复职。第二,挑起地方官员,也就是扣下奏疏的这些官员,让他们去和钦差诉苦。这些人虽不刚毅,但若让他们都乖乖的等发落,也知道这辈子的仕途算是完了。只要有人鼓动,都会去和两位钦差告状的。第三,煽动流民,并且暗中把失事地段无家可归的流民,挑运材料的苦力等涉及人员都混杂在内,由他们去闹。两位钦差素有爱民亲民的名声,之后的就不用说了吧!”
清逸也跟着站起身,了悟道,“那十人混在各个势力中间,推动局势走向,让两位大人不知不觉间发现问题,得出结论!”
若潇颔首。心中却明了,自己说的那么多,其实他都知道,又何必还要做出这副姿态。他的聪慧,又怎会到现在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不过装作不知罢了。抑或是开始提防自己了?!心中警觉骤生。
而清逸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恍惚听到昨日酒后的低喃声。想了一整晚仍不知做何解,心中混乱,面上强作镇定,脑子却慢了半拍。
这边若潇似了然的自暴自弃明言,“今日户部官员动摇了立场,也是能得此大势的关键。这也全靠许老大人在户部的关系够大够牢。”言下之意便是笼络了前王妃的父亲的事实。
清逸神色一变,却含糊过去道,“许大人明理晓义,深懂为官之道,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