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人之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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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旁边的一位，穿着高贵的黑色绸衣，无佩饰，只在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但凭掌柜的眼力，还是无法分辨出是什么木质，想来十分名贵。面色清秀却不阴柔，带着点潇洒的气质，似乎就那么一站，就像画中人物一样。
掌柜不敢怠慢，听到那如古韵般的声音沉稳平和的评价，连忙跟附道，“公子所言甚是。此画乃被称作《山雨欲来图》，以山石被浓雾包围，云层将山体掩住，表现出山雨欲来前狂风大作，乌云满天的情景。全幅笔墨健拔淋漓，气势壮阔，是画家狂态的画作。只是也正如公子所言，略有凌乱之势，连接不够自然，还欠缺那么一点点。”
“那掌柜这儿可有什么上乘之作？”柔和的声音，不失礼节的注视，配上那双神采飞扬的丹凤眼眼中带笑，掌柜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就要支持不住了，连忙稳了稳心神语带恭敬的道，“自然是有，两位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取来。”
掌柜很是聪明，知道两人都身份不凡，出手也肯定不小，便将两幅巨作都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幅打开，边解释道，“本店虽小，收藏的书画可不差。这两幅画各有千秋，这幅以水为主，另一幅以山为主，请看。”
画卷横展很长，共绘了八景，题名《潇湘八景图》，自右至左，各有名称，山市晴岚，渔村落照，平沙雁落，远浦帆归，烟寺晚钟等等，既有绵延起伏的远山，又有江中撑船的行者数人，岸上树木繁茂，屋舍几间，屋内正有人临窗而倚，好不惬意。
“好！湿笔淡墨渲染，造就清远空旷的景域感，虽留白多处，却显出江水之浩渺，气势恢宏，大气之作！”青衣的男子率先评价道，而黑衣青年但笑不语。
掌柜急忙道，“两位再看看这幅！”
这幅是立轴画卷，随着掌柜慢慢展开，睥睨天下般的题字就先跃出画面，华山仙掌四个字，既是题目也点明了画的内容。画中重峦叠嶂，山间云雾缭绕，气象幽深。潺潺的溪水静淌，仙掌峰兀立于中央，峭拔峻秀，古刹错落山间，石径蜿蜒曲折，山脚巨石处，一男子背向而立，望之山巅，气势不减。
“不错，画中两种手法并用，树木苔点浓墨点簇，秀润华滋。意境也不错，高山仰止，却自疏狂，堪称佳作。”低沉沙哑的青年赞许的点评。
掌柜听着一喜，微躬着身问道，“那不知两位公子可打算买回府去留作珍藏？”
黑衣青年淡笑阻止，“掌柜，不忙，山水画最是为人乐道，我们若两幅都收了回去，世人就难见这佳作了，只取一幅，可好？”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问身旁男子。
“那就这幅潇湘……”
“不，清逸，还是选《华山仙掌图》吧，智者乐水，仁者爱山，殿下更喜山之雄伟稳重，不是吗？”
掌柜的听到清逸两个字已经一愣，再听到殿下两个字，想装糊涂都不行，规规矩矩外加颤颤巍巍的跪下身行礼。
“不必行此大礼，本王只是私下行走，掌柜还请将这画送到逸王府，银钱问府上管家要即可。”清逸语态平和的扶起掌柜的手臂，亲切的说道。
若潇微微一笑，便跨出了店门，在屋外等候。
清逸不会刻意去接近百姓，那么若潇就做个契机架个桥梁，让民间对这四皇子的印象生动起来，再让薛安派些人混在民间传扬，排些说书唱戏的趣闻，那么，这个亲切的形象就算是树立成了。而若是读书人，透过一点痕迹，也能察觉出清逸的品格。比如这山川之作，买下的效果远比那幅虽然自己比较钟爱却有失稳重的水云画卷来的大。在千变万化的大自然中，山是稳定的，可信赖的，它始终矗立不变，包容万物，是最可靠的支持。仁爱之人和山一样平静，一样稳定，不为外在的事物所动摇，他们以爱待人、待物，像群山一样向万物张开双臂，站得高，看得远，宽容仁厚，不役于物，也不伤于物，不忧不惧。而这就是若潇想要让学子从中感悟到的，只要联系起来，那么四皇子的形象虽不刻意，却都留在了人们的心里，若有契机，自然能促发壮大。这样比一个完美形象要真实，要亲切，一个出色的人不一定比得上一个为人所熟知的人，尤其是熟知的这人也不差，而完美之人却突然不完美的情况下，民心所向，自然而然。
“若潇，在想什么？”清逸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若潇摇摇头，看着天色道，“我们回去吧，过两日再出来走走。”
“嗯。……若潇，想不到你对书画也这么有研究，你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都一一报来吧！”
“碰巧学过些鉴赏知识罢了，你若让我动手作画，我可连毛笔都拿不像样，呵！”若潇心道，那时候混了两年的鉴赏社团，果然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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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潇当然知道，清逸光是处理工部的琐事就需要大半日，在这个处理政事都必须一一回复，人力运输的情况下，清逸的效率已是极高。当然，其实皇子并不一定需要如此，像六皇子就常常流连青楼酒肆，只将政务丢回原来的吏部尚书，这也无可厚非。若潇知道，现在还早，让清逸多接触接触细节是很重要，不过等时机成熟，下放权力才至关重要，若一直连这种琐事都抓住不放，先不管身体上吃不吃得消，光是养上那么多显得毫无作用的臣子便是大忌。当然，若潇也不能让清逸一直埋头苦干，适时拉出去坊间走走，接触接触民间百姓，也能为之后的造势形成一定可靠的基础。
现在，若潇正非常详细的向薛安讲解该如何渗透民间。
“薛安，你听清内容，切不可画蛇添足，也不能遗漏少许，这关乎殿下的将来大局。”
“是，属下明白，先生请吩咐！”薛安虽未见这位先生有过什么妙招，但见自家王爷对他如此相信亲近，又觉其风度气势不似常人，心中有了敬意，也有些期待，自甘心听命。
若潇一一说明道，“首先，你选择少部分平时在民间刺探消息的探子，让他们在这些日子我和殿下去过的地方和当地人攀谈，我在部分地方都曾点出过殿下的身份，你让那些探子想办法将消息自然的传播在那一带，不需要太刻意，偶尔提起就好，而且只需要关注民间津津乐道的故事就可，比如殿下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买了什么，做了什么？但切忌不可将推崇的意思表达出来，只需要以乐闻的性质传开就好。”
薛安点头称是。
若潇顿了顿，又道，“然后，再选能说会道之人，也不用太多，两三个足矣，在低档次的酒楼茶铺，以传闻的形式散播开来，最好加些不真实在里面，亦真亦假，夸张，但不能一味说好话，要有市井小民背后谈论大人物的感觉，可以说些私事，甚至说些对于殿下来说过于玩笑、离奇的表现。不要担心负面的影响，只要不是触犯了民间默认的道德感，一点点的迷糊反倒是亲切可爱……咳，这样说你明白没有？”
薛安神色古怪，却还是认真保证道，“属下一定照先生所言操办。”
若潇自知表达不怎样能让这做属下的认同，尴尬一笑，道，“还有府里，对于那些短工、常常出去走动的下人，仔细挑选些平凡的，亲善的，万万不可趾高气扬，但可以是三姑六婆那样爱说闲话的，你暗中挑选，然后让恰当的人在他们附近不自觉的透露些殿下的琐事，比如像现在这样忙于公务不吃正餐，你就可以让厨房的下人抱怨菜又要热过，话不要都自己说出来，留些疑问，等好奇的人问了，再说，这个，你明白该怎么做吗？”
薛安愣了愣，道，“是的，属下明白。”
若潇叹口气道，“最后，想办法接近一两个说书的，等过个半个月左右，将这种各式各样的趣闻用不同的人在他们身边传播，务必做到有趣传奇，但又不失殿下的形象，可做的到？”
薛安这个非常理解，明白的点头道，“先生，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若潇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道，“这些你都只要在刚开始时派人传播一下，之后只需做个看官，自有好奇的人会散播，察觉有不利时再出言将话题方向拉回就行，这不是一日两日的工作，要有耐心，在年末时让京城的说书人都有想说逸王趣事或者已经作为说书的内容时就可，不可快，略慢一点也无妨，最迟在一月时我要效果，明白吗？”
薛安神情一懔，道，“属下保证完成。”
“先去吧，等过些日子，在下还需要你将人派去湖广一趟，那件事也非常重要。希望你手下的人都不辱使命。”
薛安自信道，“那是自然，先生放心。”
“为什么要这样分步进行？”
“这样不易让有心人察觉，世人只道是殿下在民间走动多，那样自然。”
今日少许微风，红枫树下，青墨两人，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块平石，横竖线条密布，俨然一张加工成的棋盘。黑白棋子分布大相径庭，黑色几乎只残存一角，执黑的玄衣人若潇苦笑道，“清逸，我说过我不会下棋，仅仅知道规则而已，你现在还不相信？”
清逸心中难得对有一件事完全比得过若潇而暗自高兴，听到此言，虽感抱歉，却仍道，“焉知若潇不是故意所为，一盘不算，看不出若潇的真实实力，来，我们再来！”
若潇微叹口气，无奈道，“好吧好吧，清逸，你马上就会得到答案的。”
重新收拾了棋子，若潇仍然执黑，点了星位后，若潇开口为刚才的话题继续解释，“平民的心态清逸可能并不了解，若是有机会抛开身份扮作普通人在民间住上段时间，我也就不用向你解释了。其实，对于身处京师脚下的他们来说，饱暖自不是问题，那么，不用为饱暖愁苦的他们平时除了农活帮工，生活中起调节作用的是什么呢？当然，他们不会像殿下这样用下棋如此‘高雅’的行为打发时间，而是更多的聊聊天，说说身边听到的话题，谈论谈论家常里短或者说说京中达官显贵的趣闻。”
“落子无悔！”清逸笑呵呵的拍掉若潇想要反悔的手，放下一子便将困死的黑子一一提出，嘴里也顾着话题道，“那为什么要这样一个形象？想到这些百姓都好奇的一个个说着我的事情，感觉还真别扭。”
若潇收回手，轻揉着埋怨道，“你觉得一个高贵的让人望尘莫及，尊崇的看都看不到的人对于百姓来的真实还是一个经常被提起，被津津乐道又身份尊贵的人来的重要？若是你同样树立一个完美形象，你不可能有三皇子经营多年产生的影响大，但换个方式，用亲民的态度让下层的人民了解，势必会有更好的呼应。”
“你觉得只要这样就好？不用做些亲善的举动？”清逸不太相信的问，手中却是非常肯定的又杀了一个阵营的片甲不留。
若潇心疼的看着黑子越来越少，语气却非常镇定的说，“不用，就是你做些送钱啊，救人的事，也许当事人会很感动，不过周围的人会觉得你太过刻意，反生警觉。况且，清逸你若这么做，置京兆尹如何地位？你若路上见着不忍，差人暗地知会声京兆尹，让他出面处理。这个人是御史台里的小吏升迁来的，办事正直又不出差错，能在京城达官显贵多如牛毛的地方不为人诟病，也是圆滑之人，不用担心他会不帮忙。”
清逸手中落子飞快，不多时，白子已占据全盘的主要位置，只留一两处供黑子盘旋，这剩下的黑子也是清逸在刚开始不去攻击留下的，感受完美战果，清逸笑道，“若潇，你下棋和你说话真不像一个人，毫无章法。”
若潇咬牙切齿状道，“那敢问殿下可看明白，若潇是否是在糊弄殿下！”
“这个嘛……再比上一局就知道了。别……别走，不是说要营造雅致的氛围给有心人看嘛，你没发现那边百步外有老妇探头探脑的在往这边看吗？来来，你继续说下去，我洗耳恭听。”清逸笑得灿烂，眼睛更是明亮的如同暖阳。
若潇冷哼一声，觉得这位殿下举一反三的本领是一点不假，心中忽略那一点欣慰和高兴，故作冷淡道，“最后一局，殿下，你保证的！”
伴着收拾棋子的清脆玉响，若潇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其实若是偶尔知会京兆尹，更有个好处，那样能让官宦子弟也发觉殿下的亲民举措，懂得分权而行，交予下级官吏做事，不亲自而为，更能体现殿下的稳重和顾全大局。一个皇子的身份，有时候不适合处理太细小的事情，这点也希望清逸在处理政事的时候能逐渐放手。”
“嗯。”清逸微微应了声，顿了顿又问，“若潇你为何觉得我三哥是刻意做作，他的形象，不仅是民间，朝廷上下也是有目共睹的。”
“我的殿下，因为你不在官场，所以不了解为官之道。能在官场立足的仅仅是政绩出色是不可能的，他们察人观色的本领一点也不比贴身的奴仆差。相反，他们更敏锐的能发现各个势力的动向，做出最适合的举动。三皇子的形象既然需要完美，努力做到完美，那么不管是三皇子那一势力的，还是其他官员，都会默许这个认可。但也只会是默许，所以不会有中立的官员站出来大赞三皇子的，而三皇子也终究没有被立为太子。”
“这又是为什么？”
“或许他们害怕吧！”若潇脸色又恢复如常，带着点自信的微笑道，“怕一旦是不完美的，一旦跌破了他们心中树立的形象，那么，彼此的处境都将难堪。也会忌惮吧，如此完美，城府太深，心思太密，对将来的臣子就会疑心，不适合作为帝王。”而现在，正是需要将三皇子的完美形象更加提高，若潇心中已有个想法，非常毒辣却见效极快的方案，那么剩下的只是要站得更高，摔着才会万劫不复吧。
……
“清逸，满盘白棋的感觉如何？”
“呵呵，好了，若潇，下次我教你下棋，保证让你赢回来可好？”清逸不自觉的笑着安慰，心中却舒畅许多。
若潇暗自叹了口气，也知道一个人的压力需要适时排解，自我防御机制会将负面的情绪藏起来不被发现，但存在的总是存在的，纾解才是上策，若潇不过被当做缓解压力的对象，又有什么不可，毕竟是她的殿下，她暗自分析做出对策的关键人物啊。
“对了，清逸，你会剑舞吧！舞一曲看看。”若潇有点好奇道。
清逸有点愕然，叹口气道，“好吧，你连这个都知道，看来我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你的了。不过这里没剑，我拿树枝将就一下吧！”
若潇两手撑地，身子向后倾的坐在地上，微眯起的眼里是青衣残影，轻快又灵动的招式，果然适合舞剑。果然有当‘明星’蛊惑人的资本，虽然这个明星夺得是民心，夺得是江山天下。
第六章 风雨欲来（）
“王妃疯了！”
“王妃疯了？”
悠扬的琴音一顿，清逸满脸震惊的看着正自平静的重复薛平报告的倚靠栏杆的男子，微有些怒意，却没有当着旁人的面开口。
“是的，厨房的下人偶然发现王妃在……吃厨房的伙食。”薛平回话的有些尴尬，毕竟是殿下的王妃，这样的状态，从未有过。
“只是吃东西而已，也许饿了不想让下人折腾，自己去寻些食物，虽然有些失礼，但不至于说是疯了吧？”清逸的声音不怎么舒服，兀自暗示自己，这也许不是若潇的计划，若潇不过是让她吃点苦头罢了，但心里又隐隐觉得若潇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殿下，那不是新鲜的饭菜，是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