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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浦旧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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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樱赶到学校时,正好上课铃叮叮敲响,教授却还未到。她从后门溜进去,见丁香已替她占 了位,忙走去坐好。 丁香斜斜地扫了她一眼,眼中浮起戏谑之意,笑道:“一晚上到哪里去疯了?连我都不肯等。” 她面色微红,只顾着低头从挎包里掏书,并不理会。丁香却一伸手从她发梢上摘下茉莉花, 点头笑道:“昨天刚接到新娘的熏衣草,今日就有人送茉莉花,你真是有人缘呢。鲜花配美人, 派你这个大美人去银行募捐,你可要满载而归啊。” 倒把她弄得怔住了,半晌眨着眼睛道:“什么银行募捐?” 丁香正要答话,却见教授从门外进来,便将食指放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她只得罢了,一肚 子疑问忍得千辛万苦,好容易等到下课,忙拉着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丁香眼里满是笑意,笑嘻嘻地道:“西洋画系要向社会公开展览作品,需要资金、场地支持。 系里拟定了募捐名单,决定让最美丽的你,去找最阔的银行。”见雪樱愣在当地,忙解释道, “银行是最有钱的地方,平常往来的都是明星名媛,咱们当然不能被她们比下去。”不容置疑 地挥手道,“大家一致同意让你去,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她从书包里拿出名单,指着第一行对雪樱说:“瞧,明天就开始安排募捐了。让我看看,你要 去的第一家是……启铭钱庄。”
第十九章 是我梦醒是初见
因为募捐的缘故,初八只安排了半天课,雪樱下课后便直奔纱厂。远远看见挂在水门汀门柱 上的牌子,白底黑字的“益群纺纱厂”在黯淡的天色里分外鲜明显眼,脸上不知不觉便泛起 微笑。 门房见到她进来,忙起身笑道:“老板早晨就嘱咐过了,请您直接去他的办公室。”纱厂有一 大一小两个办公室,大办公室给职员们用,祖荫自用那一间小的。雪樱背着画夹穿过大办公 室时,两侧的职员们纷纷抬头以目示意,她亦微笑回礼。走到尽头再左转,门前的过道里放 着玻璃柜子,陈列着厂里的纱管样品。柜侧边上便是小办公室,门大大敞开,一眼便瞧见祖 荫坐在红木办公桌前执笔疾书。 见他眉目专注,她忽然起了顽心,想吓他一跳,便特意放轻脚步。地上本铺着地毯,踏上去 几乎悄然无声,祖荫却笑了,头也不抬地说:“小猫儿,这么蹑手蹑脚的,想帮我抓老鼠吗?” 她大为泄气,顿足恨道:“你怎么听到的?” 祖荫却并不回答,轻轻把毛笔放在砚台上,含笑道:“这次一走七八天,要安排的事情真多。 忙了一早晨,总算理出个头绪。”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张纸,都密密地写满了字。她一时好奇,俯身念道:“股线机、并筒机;纺 42 支以上及 60 支等各项细纱;价折币七千六十元……”皱眉笑道,“这写的是什么,我怎么 都不懂?” 祖荫微微一笑道:“这是物料档案,你自然看不懂。现在棉纱销路好,等我从青浦回来后,还 会再扩大工厂,所以预先将物料归档,等将来添置了新的,再归拢一处计算。”忽然惊喜地道, “你都会念这么多字了?” 她脸色一红,撇嘴道:“你真是小看人,我还会写呢。”雄赳赳地拿起毛笔,却如何也使不上 劲,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好容易才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散”字。 祖荫在旁看着渐渐笑出声,她被笑得不好意思,放下笔撅嘴道:“我平常都用自来水笔,用毛 笔当然写不好。”他看着她只是笑,目光温柔宠溺,突然收敛笑容道:“进宝这家伙,怎么去 了一早晨还不来?”话音刚落,便听进宝笑嘻嘻地在门外道:“我哪敢进去扰了少爷的好时 光?” 祖荫脸上一喜,站起身匆匆走到门口,从他手中接过一物,笑道:“你去厂子门口等着。”反 手关上门,转身静静地看着她。 办公室里骤然一暗。从玻璃窗里透进来的天色也是灰蓬蓬的,许是要下雨了。他也觉到光线 不明,伸手揿开电灯。晕黄的灯光从屋顶洒下来,仿佛金色的朝阳布满一屋,照在身上只觉 得柔和温暖。他的眼睛也如映在太阳里,闪闪生光。 她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倒吃了一惊,低声问道:“祖荫,你怎么了?”
他含笑不语,慢慢走过来道:“你闭上眼睛。” 她依言闭上双眼,只觉得左手被轻轻抬起,指间触感清凉,忽然间便明白他在做什么,惊讶 地呵了一声,睁眼看时,果然无名指上多了枚钻戒,一点蓝光幽幽在指间闪烁,流光焕彩。 那戒指镶得极精致,用一圈碎钻拼成晶莹的叶子,中间众星拱月地捧出一粒冰雪剔透的大钻。 戴在手上尺寸亦极合适,像是比照着手指定做的一般。 他笑了一笑,放下她的手满意地说:“珠宝行的速度挺快,一天功夫就做好了。”走到桌边, 仿佛很不经意地扭头道,“你把它拿给丁香看看,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扑哧笑出声,嗔道:“我不过随口提了一句,你何必念念不忘?” 他已动手收拾桌上的文件,笑容满面,语中颇有戏谑之意:“我知道娘子向来不爱在珠宝首饰 上留心。可手上光秃秃的,旁人误以为你还待字闺中,让我怎么办?” 她笑吟吟地不理他,眼波一横,偏头笑道:“原来这样用心险恶,那我可不肯戴。”把戒指取 下欲贴身收藏时;却瞥见内圈上还镌着四个小小的字,咦了一声,举起来对着灯光,轻声念道, “情比金坚。” 他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脸色微红,笑道:“我该走了。若再耽误,晚上就得赶夜路了。” 她略低头想了想,咬唇道:“我也要去外滩……写生,咱们一起走吧。”天色黯淡,并不适宜 户外作画,她自己都觉得言语生硬,可他亦毫不起疑,替她提起画夹道:“江边风大,你画一 会儿就回学校吧。别在水边站太久,小心着凉。” 她心中霎时转过好几个念头,几乎要将事实脱口而出,却想着若教他知道,必定二话不说承 担这笔款子。他已计划扩大工厂规模,只怕要开销处甚多,能省则省,还是去向银行募捐罢。 抬手摸摸辫梢上的茉莉花,微笑道:“我晓得了,你也一路小心。”
进宝在厂门口等候,见他们并肩出来,忙招来两辆黄包车。祖荫亲自扶着她上了车,抬头瞧 瞧天色,恐怕快要下雨了,又将雨篷撑起来,才拉着她的手叹道:“真委屈你,一个人过八月 十五。你放心,我十六号傍晚就回来。” 她发间簪的茉莉花虽然已经萎黄了,却依然冷香不减。微风过处,缕缕幽香似渺茫的歌声般, 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流动。光阴亦无声流过,虽是七八日的小别,她却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酸, 突然间泪盈于眶:“我等着你。”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拭泪,笑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还不如不回去。” 她抬眼一笑,泪花晶莹地低声道:“这大半年你一直在上海,也该回去看看了。咱们的日子还 长……”到底松了他的手,拍拍车把道,“走吧,去外滩。” 车慢慢地向前动了,欠身向后看,祖荫还站在“益群纺纱厂”的牌子前朝她微笑。他眉目沉 静,竹布长衫随风轻动,微有皱痕。她的泪水又毫无理由地落下来,盈盈泪水里皆是他的衣 衫,天地万物都似被染成浑然一体的淡蓝色。
车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外滩。许是上游涨了大水,黄浦江的水位甚高,赭色的江涛急急奔流, 浪花混浊,只在渡船舷外打转,看久了几乎令人目眩。隔着车流不息的南京路,对面一长溜 宏伟的灰色建筑便是沪上有名的银行。启铭钱庄坐落在最左边,冷灰色的直线里似乎另嵌有 黑褐色的花岗岩,更加咄咄逼人。 隔马路望着钱庄的罗马式圆拱门,她突然想到昨日丁香交代的话,此刻像钉子般直往耳里钻: “雪樱,启铭钱庄的老板齐云昊,在沪上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多情,没长性儿,还不肯知足, 走马灯似地换女伴。你千万要小心,莫要被他缠上了。” 想到此处,她只是不敢过去,又回身往江边立了半晌。水浪飞溅,江风微潮,便如下着蒙蒙 细雨一般,将裙子都快打湿了,站得越久,越从心底生出无穷畏惧,终于一横心道:“管他的, 横竖进去一回,就算我去过了,好跟系里交代。”
启铭钱庄内部却不似外表冷硬,全用云白色的大理石装饰。淡黄的天花顶上悬着繁复的水晶 吊灯,因着天色黯淡,电灯全开,冷白的灯光像月华一样,缓缓地照下。钱庄里生意甚好,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如海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客人在柜前与职员轻声交谈,靠墙的沙发上还 有人坐着等候,她便也走到墙边坐下。 雪樱坐了半晌,只见身边的人川流不息地办理事情,只有她似闲坐着休息,却也不是个办法, 便想着该找个人询问才好。走到柜前,趁着职员办公的空隙,忐忑不安地道:“我是美术学校 来募捐的,请问要找谁?”一边将手里的介绍信递进去。 那职员拿过介绍信扫了一眼,抬头上下打量她,忽然目光了然,微笑道:“这种事情要找少东 家才行。不过他下午打网球去了,估计要到明日才有空档。你不如先在门房登记,若赶上他 心情好,也许以后会通知你。” 她连声道谢,想到今天不用与老板见面,心里的畏惧蓦然减轻,连脚步也轻快三分,到门房 处登记后,便似任务完成,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人行道上有人骑着脚踏车咻咻地从她身边过去,连链条格喇喇的声音也有喜悦的味道。学校 离这里并不远,她也不叫黄包车,自己慢慢地往回走。不过下午两三点钟光景,却像起了沉 沉暮霭,街边店面的玻璃橱柜里都已经拉亮了电灯,各色的货物、用彩纸络的广告,都被照 得红红绿绿,在昏灰的天色里分外鲜艳讨喜。 她自己在作画时,总不敢用这般对比强烈的色彩,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点头笑道:“下次我 也许该试试红配绿。”身影淡淡地映在橱窗里,一身天青色的洋布衫,恰如一株修修青竹,倚 立在大红大绿的繁华中。 她忽然一声惊叫——出门时原本背着画夹的,而现在映在橱窗中的身影,肩膀上……什么都 没有。
她一口气跑回钱庄,进门寻了一圈,哪里还有画夹的影子?也顾不得礼貌,气喘吁吁地奔到 柜台前问道:“请问,有人拾到画夹吗?刚才我在沙发上坐的时候,顺手搁到墙边的。” 那职员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却涵养极好,低声询问过其他职员后,含笑摇头道:“对不起。 小姐可以去门房登记失物,如果有消息,会通知你来。” 画夹中装的是近两个月的写生作业,每一张都再无副本。她询问前本来尚存一丝侥幸,听他 语气十分客气,便知道几乎毫无指望了。背后的客人却要办理业务,不耐烦地扣扣柜台,她 木然地说一声对不起,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大厅中心时,再也忍不住热泪如泻,泪珠滚滚落 下。 厅中人来人往,见她立在厅中哀哀哭泣,都回头张望。连门房都惊动了,跑进来张看,以为 又是个被伤透心的痴女子,忙按照惯例打电话到经理室。
陆豫岷放下电话,皱眉将云昊最近交往的女伴挨个过了一遍,却如何也想不出可能是谁出了 岔子。今日恰恰是向小储户开放存款的第一天,不如顺便去大厅巡视一遍,看看反响如何。 沿着蜿蜒的木制楼梯下来,大厅里客人果然比往日略多,他满意地微微一笑,转目正好看到 厅中央,一个身影纤秀的女子举起袖子垂首拭泪。 他眉头一皱,对身后的书记员道:“去叫她到接待室,别站在厅里妨碍生意。”说毕正要转身 回去,那女子却恰恰放下袖子,抬起脸来。灯光晶莹,像晶澈的水晶般条条射目,正照着她 脂粉不施的素脸,脸上泪水纵横。天青色的洋纱镶滚衣袖随着她手动,飘飘然起伏。
仿佛焦雷在头上炸响,眼前一切像要倒塌般,狠狠地晃了两晃。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时 光猎猎倒流,回溯而上,直至与记忆中永恒的倩影重叠…… 四姨太穿着胭脂大红衣裳,打扮得齐齐整整,缓缓地俯身在妆台上点起一排红烛。蜡烛腾腾 燃烧,妆台上嵌的铜镜流光掠霞,如在黑夜里盛开一朵晶明的花。烛光倒着照上来,她的脸 如同羊脂玉般净白,凤眼斜飞,神情妩媚……依旧是一对凤目,只是眉宇间气质大不相同。 若四姨太似天边云霞烂漫,这女子便如山间兰草幽静。 书记员与她说完话,她却转身往外走了。他浑身微微一震,猛地从回忆里惊醒,见她已经伸 手碰到玻璃门的扶手了,不由得心急如焚,一步踏下楼梯,几乎摔个跟头,却脚下不停,大 步追去,喊道:“小姐,请留步。” 她诧异地停下脚步,见他走近了,含泪摇头道:“我不是找少东家的……我的画夹丢了,跟他 没关系。”凤目泪光点点,语带哽咽之声,人见犹怜。 近距离再细细端详,只觉得越发惊心动魄。他定了定神,不容置疑地道:“小姐既然在钱庄丢 了贵重物品,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朝她深深鞠躬,含笑道,“敝人姓陆,是钱庄的经理。 小姐请跟我来。”
陆豫岷径直便将她带到经理室,见她依然愁眉不展,满腔话语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想了又 想,微笑道:“方才听小姐说,是画夹丢了。却不知这画夹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重要?” 雪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里面装着我的写生画,大部分都是即兴所作。若真的找不回来, 这几个月的心血就……就都没了。”说到后来,只觉得心里一酸,眼泪汩汩而下。 他默默地看着她,伸手从兜里掏出手帕递过去,温言道:“你放心,莫说是画夹,就算丢了根 绣花针,也一定帮你找回来。”按铃叫进书记员道,“去查看下午来钱庄的顾客记录,挨个打 电话询问。再去门口贴个告示,有拾到画夹送回者,重重酬谢。” 书记员答应着去了。他轻咳一声,微笑道:“好了好了,小姐可以放心了吧?先别哭了,能不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上海何处?” 雪樱听到他竟然为画夹悬赏,早已呆在当地,又见他言语极为和蔼,不由得放下心来,擦擦 眼泪道:“我是上海美术学校西洋画系的学生,叫……雪樱。学校就在乍浦路上,离这里很近 的。” 他哦了一声,笑着道:“现在社会上对西洋画还有偏见,考西洋画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雪樱 小姐的父母真是开明,令人十分倾慕。不知能否为我荐见?” 她的脸微微一红,摇头低声道:“不是……父母让我考的。我能考来西洋画系,也许是上帝的 恩赐。”突然想到募捐的事,忙掏出介绍信递过去,道,“不知陆经理有没有兴趣支持我们西 洋画系的公开作品展览?” 听她口音与本地人略有不同,提到父母时神情也十分犹豫,他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当下 不再多问,只草草在心中将计划拟定。见她眼中满是企盼之色,便伸手拿过介绍信看了一遍, 含笑道:“这种开支必须少东家亲自批准,我也不能擅自作主,但可以安排小姐今日与少东家 单独面谈,想必他不会吝啬。”她却怅怅地哦了一声便低头不语,他心中诧异,不解道,“小 姐可有为难之处?” 雪樱慢慢抬起头,见他神情像是很关心的样子,踌躇片刻红着脸道:“我的同学嘱咐过……启 铭钱庄的少东家性情……不羁,不要被他……”她本要说风流不羁,话到嘴边时又将风流咽 下不提,也不好意思说纠缠不休四个字。 陆豫岷怔了一怔,突然明白了她话中隐含的意思,脸上表情像是喝水时被猛然呛到,咳了两 声忍着笑道:“原来担心这个,看来云昊果然名声在外。”眼角笑意漫漫,想了想伸手拉开抽 屉,取出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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