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中毒-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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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坏了,也可以说,因为胆怯和软弱,她已经背弃了她的爱情,不可能回头弥补了。陆宁对赵啦啦说了一句让赵啦啦很吃惊的话,她说,你以为一个女人还能和她爱的男人做朋友吗?亏你还是个写小说的,这点最基本的人性都不懂。
以陆宁的婚变为蓝本,赵啦啦写了《苔藓》。小说里她把陆宁写成一个有好奇心没自制力对一夜艳情无法抗拒的女人,把他丈夫写成一个童年被脾气凶狠的父亲打因而成年后有暴力倾向的人,这么一来,两人之间的所有冲突都在人之常情范围内,显得很合情理很合逻辑。而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她写的是一个谎言。赵啦啦对我说,她没法不写一个谎言,凭她那点苍白无力的阅世阅人经验,她无法剖析陆宁的故事。只有一点符合事实,她写了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是相爱的。她逃避了难度,选择了一条相对来说平缓舒适的路。这对于赵啦啦来说是明智的,她是一个无法解决任何难题的人。
姑姑临走时对我说了一些话。她说,她这段时间仔细想了想我的事,决定劝我彻底扔开这段感情。
虽然那次在街上不经意地看到他之后,我发现我已经离开了那种强烈的爱意和随之带来的强烈的痛苦,但是,姑姑的这句话还是让我受不了。爱他已经成为我的需要和我的习惯。
姑姑说:“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他对你虽然非常冷淡,冷淡到近乎于寡情冷血的地步,但是,我觉得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觉得这里面没有恶意的东西在里面,所以,我总是想知道,是为什么?喜欢我爱我,就告诉我;不喜欢我不爱我,也告诉我;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喜欢我不能爱我,那也告诉我。可是,他为什么都不说呢?”
“你想没想过?有的人不是故意不说,是不能说。”
“不能说?”
“对,有的人就是不能表达,他自己也觉得非常无力。”
“为什么?”
“你要有兴趣的话,我回去后给你寄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你可以翻翻看。这个世界上人是非常复杂的。”
“你的意思是他不正常?”
第三部分第十五章(2)
姑姑笑了,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不正常的地方,表现得不一样罢了。我不好评论他,因为不了解;但就说你,前段时间一直持续这样写邮件,打电话,这也是不太正常的。”
“怎么不太正常?”
“偏执,霸道,自私,倾诉过度。”
“自私?”
“不自私吗?你那么自私的给,不管他要不要,然后你责难他:为什么我给你那么多,你却没有回应?可能爱情这东西最大的难题就是,怎样才能学会在轻淡无形、不给别人施加压力的情况下去爱一个人。不,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热爱的一个美国女作家说的,她叫梅·萨藤。”
我问她:“你们之间不就是这样轻淡无形地爱吗?”
姑姑说:“是啊,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也许,爱情本身其实需要重量吧。”
我真的很有兴趣看看心理学方面的书了。姑姑说我是表演型人格类型,而他是分裂样人格类型。她说,人可以分成很多种人格类型,这只是其中的两种而已。我还很有兴趣看看这个梅·萨藤,我之前没听说过这个女人。
姑姑并没有鼓励我再接再厉,她说,有的人的生命,天性就是很怪异的,如果爱上这种人,会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姑姑郑重告诫我放弃这段感情。
但是对姑姑的话,我已经很矛盾了。她自己并没有成为样板啊。她也败掉了。
陆宁在北京呆了两天。第三天下午四点过,赵啦啦开车送她去机场。 待陆宁进了安检门后,赵啦啦出来到停车场取车,正要开车门的时候,神差鬼使地回头看了看——夏城南正站在离她十来米远的一辆捷达车前。他站的是副驾那个车门,背对着她,和另外一个站在正驾门前的男人说着什么。他们正要进车里去。
他来北京有事,他朋友开车接他。这很容易判断。
赵啦啦奇怪的是她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就认出了他,虽然他给的是一个背影。
他就要进车里去了,他已经拉开了车门,赵啦啦听到自己喊了一声:“夏城南。”洪亮的声音穿云裂帛。
赵啦啦敢发誓她是不想喊的。她不知道声音是怎么从嘴里出去的。她想,如果她还残存了些许的自尊心,就应该把嘴牢牢地闭上,然后,像个冷静自控的人那样,看着他进那辆车扬长而去。当然,比较好的是,他突然感觉到她在他身后,然后,像个电影慢镜头那样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典雅无语的赵啦啦正在他的身后凝视他。最好就是,她没看见他,她正要开车走人,有人深情呼唤“啦啦”,她茫然四顾,最后聚焦在夏城南百感交集的脸上。
可是,所有幻想场景都没有起作用,赵啦啦就是这么没经大脑同意毫不抒情地大喊了一声。
停车场不闹,没多少人。夏城南回过头,和他的朋友一起看着赵啦啦。他疑惑了最多一秒钟,然后,走过来,面带微笑。他看上去很轻松。
“你来接我?”
赵啦啦没理他的噱头,“我送朋友。”
他朋友也走过来,和赵啦啦打招呼。
夏城南帮他们介绍:“这是老许。这是赵啦啦,我同学。”
老许看看赵啦啦,又看看夏城南,“那,怎么着?你跟赵小姐走?”
“行,那我们再联系。”夏城南干脆地说。
赵啦啦和夏城南上了车。停车场门口堵着一排车等着交费,老许的车在前面,和赵啦啦的车中间隔了两辆车。这是个上坡,她正在坡中间,拉上手刹,回头看,后面一辆奥迪跟得很近。赵啦啦有点慌乱,坡道起步她一向没过关,怕等会儿走的时候她的车往后坐。她对夏城南说,我下去跟奥迪说让他退点。夏城南说不需要,他来开。
赵啦啦和夏城南换了位置。他的技术的确比她好很多,稳稳地就上去了。
“你带驾照没有?”赵啦啦想起了,问夏城南。
“带了的。我说,你坡道起步得练练,北京这么多立交桥,你这样要出事的。系上安全带,上高速了。”
她真喜欢听他说话,不紧不慢,声音低而柔软。这是一个情人的声音,这种声音说起甜言蜜语来,其威力摧枯拉朽;但这不是一个丈夫的声音,它过于精致过于温柔。夏城南专心开车不再说话,赵啦啦偏过头看窗外,不敢看他。她觉得要是看他,会再做一件不经大脑许可就会干的事情——她会扑过去吻他。她对他做过类似的事情,不是一回两回了。面对他,她可以变成一个花痴。这跟她的岁数没有太大关系,以前她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赵啦啦使劲地看着窗外,几乎在吻车窗了。
第三部分第十五章(3)
窗外远远的地平线上吊着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它红得非常娇嫩,像朝阳,还像赵啦啦喜欢的红酒。她很久没有这样凝视过太阳了。
他坐在她的身边开着车,车速很快,有150迈吧。她没有去看表盘,凭感觉这样判断的。她一直看着窗外,像一个对风景很有兴趣的游客。她怕开快车,上高速也最多开100迈,有时坐别人的车,一上100她就嚷嚷。现在坐在夏城南的身边,她很安心,甚至觉得再快一点也不甚要紧。
她不希望这种飞速的感觉结束,不希望下高速路。在这辆车里,她和他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空气里充满了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息。她知道,她和他之间越是沉默,就越表明等会儿停车后会有事情发生。一种临战的味道充溢在车子这个小的、游动的、私秘的空间里。这种味道有点咸,还有点腥。如果他们还像当年那样年轻,年轻到可以在地铁里解决情欲冲动,那一辆车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当情人之间有了一间自己的房间,荷尔蒙的指数也就随之下降了。也就是说,当情人的空间拥有了从容之后,也就没有了销魂。
赵啦啦和夏城南之间从来没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还没毕业的时候不说了,毕业之后她进外企,他到报社,她住家里,他住单身宿舍,他们俩总是在电影院、地铁、晚上的公园、夜间公共汽车的最后一排座位上匆匆潦草地解决问题。如果她爸妈同时出差,或者他的同屋不在,他们俩就满世界地找对方。后来他们商量,一咬牙,买了两个汉显的传呼机。那时真是巨额开销,四千多元一个,跟抢人一样。她赞助了他两千块。赵啦啦总担心有一天她和夏城南会因在公众场所有伤风化被当做流氓逮住,然后到派出所去蹲一夜,第二天被单位领回去。他们开始到宾馆开房间。没有结婚证,一般的旅馆根本不可能,只能去星级宾馆。那时,这种花费真是赵啦啦和夏城南之间巨大的经济负担。从一九九二年夏天到一九九三年秋天,赵啦啦在外企干了一年多,月薪两千元,属于高收入,但她没能攒下一分钱。
那时,每次去宾馆开房,赵啦啦觉得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一只鸡。鸡不少,个个漂亮,考究,开房办事领钱走人。大堂服务小姐给她办手续,脸上带着职业微笑,眼睛里充满了对她的蔑视。给她钥匙,生怕碰到她的手似的。那时还没有艾滋病一说,她也许觉得她脏。
赵啦啦和夏城南那时二十二三岁,性欲旺盛,两个色情狂,总是找机会疯狂地做爱,不惜代价。就是这样的一段日子里,她知道她有多爱他,但她居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爱她。如果说爱,她不信,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敞开过,他有秘密,有很多沉郁悲伤的时刻,像还在被什么东西伤害;如果说他不爱她,她也不信,她不相信有哪个男人能这样持久地保持对一个不爱的女人的激情。
下高速进市区了。夏城南把车慢下来。天已经黑了,果冻似的路灯一盏一盏仰头倒过。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夏城南不知什么时候捋高了毛衣袖子。路灯斜打在他的手臂上,赵啦啦看见他手臂上浓密的汗毛,因为灯光的原因,这些汗毛变成了淡金色。她曾经对这个人的身体了如指掌,但那是二十岁刚出头时的男孩的身体。现在这个身体已经完全成人了,比以前壮实了很多。他手臂上的汗毛原来没有这么重。赵啦啦告诉自己:要是敢去抚摸这手臂,赵啦啦这个人就不要活了。你赵啦啦从一开头给他的印象就是不要脸,现在都人到中年了,应该脱胎换骨了……
晚了。她的手已经轻轻地在抚摸那只手臂了。因为开车,那只手臂在动着,她的手也顺着他动的方向轻轻地滑动。她用的是一根食指。
车减速,滑到路边停下。夏城南盯着前方,像是发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就在这下了。”
她的手还是轻轻地在他手臂上滑动。
夏城南捉住她的手不让动,“让我下车,好吗?”
赵啦啦抽回手来,把脸俯向他的大腿。她的脸贴在了那坚硬勃起的部位上。她轻轻地拉开了拉链,更深地把脸俯下去。
赵啦啦想,就让我今天晚上死掉都可以。她在他的气息里晕眩。这是她爱的男人。她爱他,像从前一样爱他,不,比从前更加爱他。
赵啦啦希望有人来到这辆可疑的车前,把他们抓起来,然后公诸于众。这是傍晚,不到七点。
夏城南猛地抱起她,让她坐在他身上。他的手疯狂地在她身上游走,终于找到裙子的搭扣。她居然穿的是裙子。这个冬天这是她第一次穿裙子,她一直嫌裙子麻烦。此时此刻惟一麻烦的是她的连裤袜……
夏城南终于静了下来,静静地靠在赵啦啦的怀里。她抱着他的头,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头发里。
她坐在他身上的时间太久了。她要下来,怕他的腿受不了。夏城南摁住她不让动。他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赵啦啦感觉到怀里的那个男人伤心欲绝。她对这个发现非常吃惊。静下心努力感觉他,他一动不动,呼吸匀净,像陷入了冥想的安谧之中。不,不对,他是非常伤心,甚至,可以说他在绝望。只有绝望才会这么安静。
赵啦啦坐回到座位上,不说话。她没有生气,只有惶惑和尴尬。
她也可以把夏城南的举止理解为多年重逢后无以言状的感动。如果这样想的话,她会很享受。但是,她还没有那么傻。她爸说她是白痴,可痛苦的是,她还不算是个白痴。
又一次像逃离现场一般。那天晚上,夏城南从赵啦啦车上下去了。他什么都没解释,只说要下车。
他下了车,打开后车门从后座上拿了他的包。然后,一句话都没有撂下,他走了。
赵啦啦没有看他往哪边走了,眼睛和喉咙都被悲紧之感封住。她挪到正驾座上,却无法集中精神开车,只好呆坐着。
端视前方,前方是一片黑乎乎的冬天的影子,几盏路灯高高在上。这是一条黑乎乎的小街,她说不上它的名字。这条街像是一个流放之地,从他们到这里后就没看见一个人。夏城南已经淹没在不知哪个方向的黑暗中了。
赵啦啦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把久别重逢、婚外艳遇等等非正常因素加在一起考虑,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不会像夏城南这般突兀,这般无礼。凭什么他可以这样对待我?我就那么贱?
我看到赵啦啦的样子很是吃了一惊。她的脸都快被焦灼和愤怒给烤糊了。
第三部分第十五章(4)
前两天在巫婆聚会上,一个巫婆说了一句话,她说:“有的爱情是养人的,有的爱情是刮人的。”这话博得好些巫婆的赞同之声。赵啦啦没有来。她糟透了,连和朋友一起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她关手机拔座机不回邮件了两个多星期,然后,很吓人地出现在我面前。她被她的爱情给刮得一点滋润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有内疚。在此之前,我曾经起过怂恿的作用,让她去和夏城南要个究竟。我当然还是有起码的判断力,知道他们之间这段感情的无效以及危险。现在,赵啦啦已经听不进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了。她来找我,只是告诉我她前段时间遇到了什么。她告诉我她和夏城南在车上的那一段。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夏城南也是出乎我意料的。我完全不能分析夏城南行为的动机,就像我不能分析他一样。想起姑姑的话,有的人的生命是很怪异的。为了让赵啦啦有所解脱,我把我自己的事告诉了她。
我说得很艰难。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叙述这段故事。
赵啦啦开始还稀里糊涂的,不停地插话问东问西。渐渐地,她听明白了,而且,她完全懂得我遇到了什么。
她愤怒极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周晓,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