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上)-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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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舌剑拳影风发气放浪不羁真少年~
罗彩灵打量着云飞,笑道:“想不到你对这些狗奴才也动了慈悲方寸。”云飞拍拍手,道:“人都有一张脸的,免得别人说我人少欺负人多。”罗彩灵掐了他的胳膊,弄得他酸酸的,啐道:“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房了!”李祥乘机道:“这叫什么鸟说什么话!”云飞正揉着胳膊,真恨不得一拳将李祥的嘴巴打歪,可是却挥不动,原来罗彩灵的手还揪得紧紧呢。李祥也在云飞胳膊上掐了一下,嘿嘿笑道:“有灵儿保护,你羡慕吧!”云飞心中大大地骂道:“乌鸦落在猪身上,笑人家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逗逗笑笑,也查觉不出辰光飞逝,天色苍黄,云飞等胡乱寻了家客栈就往里走。作生意的门坎低,店主见到三位客人,忙过来张罗:“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云飞道:“我们住店。”打听了端的,这家店有两层楼,楼上是上等客房,楼下是普通客房,他们都挑在楼上歇了。李祥初见店主长得像只老鼠,心里嫌他,想换家店,看看罗彩灵已往楼上走去,便只好把话闷下去。
罗彩灵住一间房,隔壁是云飞和李祥共处有两张床的房间,李祥刚睡下还很平和,月亮高了,他便在床上翻来滚去地直哼哼,吵得云飞耳根不清,便爬起来掌了灯,问道:“你怎么了?”李祥蜷着身子,双手抱着腿直按摩,叫道:“嗳唷~~我的小腿痛死了!”“哦!”云飞笑道:“你不经走远路,所以犯肌肉痛,谁要你锻炼少的,活该!”李祥的额头生出汗来,小腿里就像钻了千百条蜈蚣似的,抽搐的痛,骂了一声祖宗,有气无力道:“你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我知道你鬼多,有什么好法子快拿出来给我治治罢!”云飞挨着李祥的床沿坐下了,看他这副衰样就好笑,道:“这点小痛就让你皱眉挤眼的,抹些樟脑酒或松节油不就好了。”
李祥一毂碌坐起身来,靠着墙,掀起裤子,嚷道:“快拿来,快拿来!痛死我了!”云飞噗了一声,摊开双手道:“你说拿来就拿来,我又没有!”李祥啐道:“没有你说什么!”云飞伸手往他腿上一拍,道:“你误会我一片好意了,我虽然没有,说不定别人有啊!”李祥切问道:“到哪里去找啊?”
“我去店主那儿问问。”云飞披衣下楼去了,李祥的腿愈来愈疼,疼到腰骨子也跟着疼起来了,正等着云飞救命呢!这时才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涵意,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恐怖的念头,以后还不知要赶多长的路呢,要是每到晚上都要闹回腿痛,那……
他浑身哆嗦,不敢再往下想,盼星星,盼月亮,过了半炷香的时刻,终于闻得轻微的上楼声,李祥的腿痛立即好了一半,苦眼望见云飞两手空空,心也随着眼睛冷了。云飞脸色难安,道:“这家店里没有我们要找的药,不过,我还有个土法子,百治百痊。”李祥抽筋抽得厉害,咬着牙道:“你别老是说半句留半句的,快说呀!”云飞道:“其实很简单,洗个热水澡,热敷一阵,再按摩痛处,半个时辰管好。”李祥点头如切菜,道:“我不能走动,一切麻烦你了。”
云飞找店主讨了热水、毛巾、澡盆,由小二哥一呼拉地搬了上来,满屋子热气腾腾。李祥急得就像在过洞房花烛夜,半刻也等不得了,边解衣边道:“我洗澡时,你不许偷看!”云飞谇道:“我偷看?我挖了我的眼睛罢!”倒在床上,转头睡了。
李祥的两条腿又酥又麻,脚根上也结了厚厚的膙子,泡在热水里一敷一按摩,身子都爽得打了几个战抖。“鱼儿可真会享受,整日待在水里,难怪呢!原来水中的感觉是这么爽啊!”李祥一边想一边熏着蒸气,懒懒洋洋地叫道:“云飞呀,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哪里吵疼,包在我身上了。”云飞冷冷地道:“不用你费心了,只要你不再吵疼,便是我最大的安慰了。”李祥摢了一捧水,笑道:“你说的也是,日后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哩1
泡了一会儿,水有些凉了,李祥叫道:“云飞,麻烦你再给我加桶热水吧。”云飞不耐烦道:“你还没泡够么?”李祥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的好处,我都记得。”云飞见他可怜,只好爬起身来,咕噜叫道:“睡觉都不饶人,都过了大半夜了!”
云飞掀被之时,突然查觉到周遭存在着另一种呼吸,心中一懔,本能地烈目横扫,只见窗纸上模糊着一个黑影。贼?!他登时跃下床来,朝窗户決冲,大喝道:“谁?”黑影徒然消失,噼剥的一声破木声,云飞纵出窗外。李祥将毛巾裹住下身,羞愧难当,大叫道:“云飞,把那个偷看我洗澡的王八羔子给我抓回来!是女的先瞧瞧模样如何,是男的我要阉了他!”忙呼呼跳出澡盆,四上三进一地把衣服套上了。
四周星月皎明,一脉平阳,云飞脚刚嗒地,远见那条黑影蓬风而逃。“想走!”云飞狠咬钢牙,追风而奔,他算得出,此贼并非一般盗匪,身上定然隐藏着一个大阴谋。眼见相距不过十丈,右耳一颤,倏然闻得罗彩灵的呼叫声和刀剑拼斗声。“糟了!”云飞朝那贼狠瞪一眼,心虽不甘,却也顾不得追赶,硬生生地撇转脚尖,抽身返回。
呼吸之顷便至客栈房下,罗彩灵正与另一黑衣人厮杀,乒乒乓乓,风影舞旋,难解难分。李祥也没闲着,不住地往楼下扔椅子、坛子、榔头等等。可惜点子太歪,一下砸向罗彩灵,一下砸向黑影,两人不能全心搏斗,还要抽神躲避天空下的横祸。店主听见声响,出门寻端时,被黑衣人一脚踹着肚子,在地上痛得直滚。
云飞隔空弹下一指,一股劲气直逼黑影的维通穴,疾如流星,他哪里提防得极,腰儿一扭,身子酸楚,钢刀珰珰脱手,天旋地转,控制不住,躄倒在地。罗彩灵见黑衣人突然歪在地上,便觉奇怪,转眼云飞已在跟前站着,便明白了原由,把剑锋抵着黑衣人的咽喉,喝道:“你是谁,为什么到我房间乱翻?”黑衣人来个一问三不知,罗彩灵勃然大怒,心想你死到临头还撑硬檗,把剑锋往他胸前一戳,只想让他痛一痛,并未下死手,眼见喉咙里溢出血来,黑衣人却连皮都不曾颤一下。云飞发觉有跷蹊,道:“我不过点了他的穴道,没下杀手。”唰的一声,罗彩灵挑开黑衣人的面纱,更使两人大惊失色,只见此人三十左右年纪,嘴角早已流出一沟黑血,直直的一副死人面皮。俩人互望一眼,好没道理!
闹哄哄的打斗声已惊动了不少客人靠着窗户往下看,李祥噔噔跑下楼来,脸面干净了许多,一望黑衣人,道:“原来是个男的。”在皎丽的月光照耀下,罗彩灵与李祥猛然一见,倒不识了,端祥了半晌,方才格格笑道:“李祥,你洗了脸后看着舒服多了。”再望云飞时,发觉他又脏了几分,道:“云飞,你也洗把脸嘛!瞧你,污七八糟的!”云飞道:“先把这事儿解决再说,我的千金大小姐。”
李祥喘着气笑着,问道:“怎么样了?”罗彩灵托着下颔,道:“这家伙不明不白地死了。”李祥道:“人怎么会自己突然死掉的?”心不准信,借过罗彩灵的剑,往黑衣人身上一捅一个窟窿,两捅一双窟窿,见他没反应,笑道:“真的死了。”云飞脸上有些怪罪之意,道:“你这人哪,真不好说得,人家死了就算了,你还来戳尸玩儿,他也没伤害你!”李祥把剑在尸体上一拍,嚷道:“谁说他没伤害我!这家伙变态,偷看我……”云飞把李祥的手一捏,打断道:“不是他,是他的同伙。”遂又一想,不对呀,忙翻过话头来,道:“他的同伙也没偷看你呀,窗纸都没舐破呢!”
罗彩灵听他们穷嘀咕,一句都没听懂,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偷看什么啊?”李祥的脸上发起烧来,搓着衣角,脑中略微一转,道:“也没什么啦,我在楼上和云飞下棋,我用绝招杀得云飞损兵折将,叫苦连天,甘败下风。谁知,这个杀千刀的却粘在窗户上,想偷学我李家的绝学,你说可气不可气?”云飞听得满鼻子灰,忖道:“好嘛,指着和尚骂秃子,李祥啊李祥,我救你还损我。”
罗彩灵信了李祥,也不去在意边外话,目前,搞清楚黑衣人的来历才是首题。她伸手从内衣中掏出一物,一股闷了很久的艳光终于释放出来,哗然眼前刺亮,一片闪耀洁透,直径约三寸、厚约一寸的璧玉活现在瞳。云飞“啊”了一声,李祥“啊”了一声,窗户边的客人们也“啊”了数声。只见罗彩灵小心地双手拈着璧玉,道:“这宝贝叫作‘夜光璧’,黑暗中可照二十余丈,是我爹身为金鳞双蛟的随身信物,世上只有两块,另一块在郑华手上。怎样,不错吧!”
李祥伸出手来,道:“给我看一看吧!”罗彩灵缩手笑道:“等一下。”她蹲下身子,右手把尸体的一对嘴囊挤起,左手拿夜光璧对着口腔,瞠直着眼睛洞察。云飞见李祥活灵活现的,问道:“你的腿还疼么?”李祥蹦了两蹦,笑道:“早好了。”罗彩灵似查出了珠丝马迹,大叫道:“就是这个了!”也顾不得恶心,用手勾进尸体的嘴里,暗运内力拔下一颗板牙,道:“你们快看!”云飞和李祥都把头凑过去,原来这是一颗黑牙,上面还残留着一线红色粉末。云飞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人怕被缚后失节,预先在牙内安置了毒药。”
李祥道:“原来如此,可是,这不要脸的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罗彩灵指着尸体,道:“你们看他的颈上带着一条红色的绫巾。”云飞把它扯下来,拿着看了一会,问道:“不知这条红绫巾暗示着什么?”罗彩灵皱眉道:“据说,几十年前,邪派中势力最大的帮派叫‘红教’,横行黑白两道半百年,教徒都佩着一条红色绫巾,此教没有固定的旗舵,教众都散在天下。可是,一夜之间,整个红教突然消失殆尽,没留下任何痕迹。对此,江湖上传言很多。有的说,是我天人教灭的,可我爹对此极力否认;也有的说,是武林三巨看其刺眼,合力将他铲除了。这些传言都是空说无凭,此案便成了数十年来武林中最大的谜题。”
云飞知道,红教的消失,纯粹是他们故意匿影藏形,回想起来,怪不得金字三使者的颈上都没带红绫巾呢。他们丢下大好江山不理,目的又是什么呢?云飞本欲开口,但金钱使者张汉波曾叮嘱过,不要泄露他们的行踪,云飞顾着信义,又缄默了,再看着红绫巾,心里突然一懔:“他们已重佩标志,这么说来,红教是打算重出江湖了!天人教绝然不会轻易把江山拱手让人,一场武林浩劫正在蕴酿之中了!”李祥可没这么多的心机,找罗彩灵讨了夜光璧正玩得起劲呢。
眼前犯了人命官司,早有多事的人报之干豪校尉,他正带领数名衙役提着枷索握刀而来。刚绕到客栈的后面,干校尉眼见云飞等三人,倏然眼眶大了一圈、瞳孔小了一圈、头上的包又犯痒痒了,惨叫一声:“我的娘耶!”转头奔命地跑了。众衙役心里纳闷,怎么还没到,头儿就先弃甲曳兵了?待他们看清楚了前方的主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肉又犯痛了,齐声叫道:“我的娘耶!”转头一窝风地跑了。只是地上多了十来把刀,十来副枷索。
云飞问道:“灵儿,这个贼是怎么找到你的?”罗彩灵道:“我晚上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就发现他在我房间里左翻右掏的,便和他打斗了起来。”云飞还没来得及下问,李祥道:“出去有事?”罗彩灵笑一笑,道:“这个暂且保密,明天一早你们便知道了!”找李祥索回了夜光璧。
晚上凭白遭劫,所幸有惊无险,都未受伤,各人回各人房里去了,尸体还留在原处,等明儿干校尉来收殓,只是和尸体睡得这么近,多少令人心悸。
李祥打着呵欠踉跄回房,经过店主的门房时,听见里面传来店主和他老婆的话语。“这儿也要揉揉吗?”“嗯,再用力点。”“嗳呦,肚脐眼上面多抹一点,疼死我了,嗳呦!”“省着点用吧,一瓶松节油都快用完了!”
“松节油?!——”
李祥听得心窝里一片大爆炸,“好哇!我腿痛找你要松节油,你说没有;你身子痛,就要抹去一瓶!他龟孙子的!”人在气头上,出力特别大,李祥“啪啪啪”的打门,死命嚷道:“店主,给我滚出来!”本来众位客人刚看完戏,都睡安稳了,这时又被惊起,遂跑过来看热闹,云飞和罗彩灵也下得楼来。
李祥一连打了二十几下,店主才披衣开门,刚探出头来,谁知李祥打门打得急了,那只手还未停下,一巴掌捶在店主的脸鼻上。好嘛!直把他打得眼冒金星,不分东西,踉跄倒退了三步,一屁股栽在地上,捂面叫道:“痛死我了,你要干什么?”“你还问我要干什么!”李祥叫道:“我犯腿痛,云飞找你要松节油,你怎么说没有?”店主不好作声,李祥得理不饶人,冲进房里,揪住店主的衣领向上一翻,叫道:“你别吃了闷子装哑巴,快说!”店主的婆娘收拾干净了床铺,跑过来劝解道:“我替他说吧,求客官先放手!”李祥心想谅你也开脱不了,便放开了店主,道:“好,你说!”
婆娘道:“俗话说,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先前是有一位客官来讨松节油,可他说的是‘借’一瓶,我家相公当然推说没有了;他若说是‘买’一瓶,莫说一瓶,一百瓶都有呢!钱钱钱,命相连,这年头,哪个不会打算盘?”店主道:“这位客官不要动气,既然已被你知道,我白送你一瓶也罢!”
李祥朝他们狠狠呸了两口,道:“谁要你们的脏东西!”把两人呸得一脸涎沫。李祥挤过人群,冲上楼去了。众位客人也都扫兴道:“哎,没意思,还指望干起来呢!”
云飞一望身侧的罗彩灵,想听听她的意见。她的脸庞被透窗而入的桂华擦照,就像被抹上一层迷纱,白皙中泛着冷青,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此时,人已散尽,更显孤芳独幽。一阵凉风拂面,云飞见她的手露在袖外微微攥着,不禁萌生一丝怜意,怕她冻着,想伸出手来握住,指头儿轻轻弹动,却又被潜在的感情压抑住了。罗彩灵把星子般的眼神投向云飞,耸了耸肩,极其缓慢地道:“有些东西的确用钱买不到,可是没有钱就什么都买不到。”此话大有深意,云飞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东西用钱买不到?”她只对云飞投以莫名的一笑,笑中隐约夹着一缕苦涩,然后噔噔跑上楼去了。云飞攒眉凝神,敁敠了半晌,似乎已参悟出来,叹了一声,随之步履。
九月,露寒霜见。罗彩灵拂晓起来,她喜欢吸吐新鲜空气,便在外面遛达了一圈,刚跑进店,就看见一个穿着破衣烂衫、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却窝窝囊囊,十足一个不伦不类的家伙在与店主说话,这家伙便是云飞。
罗彩灵走到云飞跟前,把他后背一拍,笑道:“脸倒是洗白了,可是那些疤子就更突出了,你再看看这身破衣物,我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就好!”云飞见她笑得前仰后合,撇下店主,叫道:“是你要我洗脸的,我洗干净了你又取笑我,早知这样,我就不洗了!”心中发急,顺手在砚内沾了一些墨就往脸上涂。罗彩灵鬼灵精一动,把笔砚抢在手上,用笔沾着墨,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