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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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 :‘戒之慎之,处人之家,不戒不慎
之,而有处人之国者乎?’今人处若国得罪,将犹有异国所,
以避逃之者矣,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 :‘戒之慎之,
处人之国者,不可不戒慎也 !’今人皆处天下而事天,得罪于
天,将无所以避逃之者矣。然而莫知以相极戒也,吾以此知大
物则不知者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 :“戒之慎之,必为天之所欲,而去天之
所恶。曰天之所欲者何也?所恶者何也?天欲义而恶其不义者
也。何以知其然也?曰义者正也。何以知义之为正也?天下有
义则治,无义则乱,我以此知义之为正也。然而正者,无自下
正上者,必自上正下。是故庶人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士正之;
士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大夫正之;大夫不得次己而为正,有诸
侯正之;诸侯不得次己而为正,有三公正之;三公不得次己而
为正,有天子正之;天子不得次己而为政,有天正之。今天下
之士君子,皆明于天子之正天下也,而不明于天之正天子也。
是故古者圣人,明以此说人曰 :‘天子有善,天能赏之;天子
有过,天能罚之 。’天子赏罚不当,听狱不中,天下疾病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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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露不时,天子必且犓豢其牛羊犬彘,絜为粢盛酒醴,以祷祠
祈福于天,我未尝闻天之祷祈福于天子也,吾以此知天之重且
贵于天子也。是故义者不自愚且贱者出,必自贵且知者出。曰
谁为知?天为知。然则义果自天出也。
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曰顺
天之意何若?曰兼爱天下之人。何以知兼爱天下之人也?以兼
而食之也 。何以知其兼而食之也?自古及今无有远灵孤夷之
国,皆犓豢其牛羊犬彘,絜为粢盛酒醴,以敬祭祀上帝山川鬼
神,以此知兼而食之也。苟兼而食焉,必兼而爱之。譬之若楚、
越之君,今是楚王食于楚之四境之内,故爱楚之人;越王食于
越,故爱越之人。今天兼天下而食焉,我以此知其兼爱天下之
人也。
且天之爱百姓也,不尽物而止矣。今天下之国,粒食之民,
杀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曰谁杀不辜?曰人也。孰予之不辜
?曰天也。若天之中实不爱此民也,何故而人有杀不辜,而天
予之不祥哉?且天之爱百姓厚矣,天之爱百姓别矣,既可得而
知也。何以知天之爱百姓也?吾以贤者之必赏善罚暴也。何以
知贤者之必赏善罚暴也?吾以昔者三代之圣王知之。故昔也三
代之圣王尧舜禹汤文武之兼爱之天下也,从而利之,移其百姓
之意焉,率以敬上帝山川鬼神,天以为从其所爱而爱之,从其
所利而利之,于是加其赏焉,使之处上位,立为天子以法也,
名之曰‘圣人’,以此知其赏善之证。是故昔也三代之暴王桀
纣幽厉之兼恶天下也,从而贼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诟侮
上帝山川鬼神,天以为不从其所爱而恶之,不从其所利而贼之,
于是加其罚焉,使之父子离散,国家灭亡,抎失社稷,忧以及
其身。是以天下之庶民属而毁之,业万世子孙继嗣,毁之贲不
之废也,名之曰‘失王 ’,以此知其罚暴之证。今天下之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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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
曰顺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别也。兼之为道也,
义正;别之为道也,力正。曰义正者何若?曰大不攻小也,强
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
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
也。若事上利天,中利鬼,下利人,三利而无所不利,是谓天
德。故凡从事此者,圣知也,仁义也,忠惠也,慈孝也,是故
聚敛天下之善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顺天之意也。曰力正
者何若?曰大则攻小也,强则侮弱也,众则贼寡也,诈则欺愚
也,贵则傲贱也,富则骄贫也,壮则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
方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贼害也。若事上不利天,中不利鬼,下
不利人,三不利而无所利,是谓之贼。故凡从事此者,寇乱也,
盗贼也,不仁不义,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是故聚敛天下之恶
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反天之意也。”
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为仪法,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
矩也。今轮人以规,匠人以矩,以此知方圜之别矣。是故子墨
子置立天之,以为仪法。吾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义远也。
何以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义远也?今知氏大国之君宽者然曰:
“吾处大国而不攻小国,吾何以为大哉!”是以差论蚤牙之士,
比列其舟车之卒,以攻罚无罪之国,入其沟境,刈其禾稼,
斩其树木,残其城郭,以御其沟池,焚烧其祖庙,攘杀其牺牷,
民之格者,则刭杀之,不格者,则系操而归,丈夫以为仆圉胥
靡,妇人以为舂酋。则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义,以告
四邻诸侯曰:“吾攻国覆军,杀将若干人矣。”其邻国之君亦
不知此为不仁义也,有具其皮币,发其总处,使人飨贺焉。则
夫好攻伐之君,有重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有书之竹帛,藏之
府库。为人后子者,必且欲顺其先君之行,曰 :“何不当发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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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库,视吾先君之法美 。”必不曰文、武之为正者若此矣,曰
吾攻国覆军杀将若干人矣。则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不
义也,其邻国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是以攻伐世世而不已
者,此吾所谓大物则不知也。
所谓小物则知之者何若?今有人于此,入人之场园,取人
之桃李瓜姜者,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何也?曰不与其
劳,获其实,已非其有所取之故,而况有踰于人之墙垣,抯格
人之子女者乎?与角人之府库,窃人之金玉蚤絫者乎?与踰人
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乎?而况有杀一不辜人乎?今王公大人
之为政也,自杀一不辜人者;踰人之墙垣,抯格人之子女者;
与角人之府库,窃人之金玉蚤絫者;与踰人之栏牢,窃人之牛
马者;与入人之场园,窃人之桃李瓜姜者,今王公大人之加罚
此也,虽古之尧舜禹汤文武之为政,亦无以异此矣。今天下之
诸侯,将犹皆侵凌攻伐兼并,此为杀一不辜人者,数千万矣;
此为踰人之墙垣,格人之子女者,与角人府库,窃人金玉蚤絫
者,数千万矣;踰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与入人之场园,
窃人之桃李瓜姜者,数千万矣,而自曰义也。故子墨子言曰:
“是蕡我者,则岂有以异是蕡黑白甘苦之辩者哉 !今有人于
此,少而示之黑谓之黑,多示之黑谓白,必曰吾目乱,不知黑
白之别。今有人于此,能少尝之甘谓甘,多尝谓苦,必曰吾口
乱,不知其甘苦之味。今王公大人之政也,或杀人,其国家禁
之,此蚤越有能多杀其邻国之人,因以为文义,此岂有异蕡白
黑、甘苦之别者哉?”
故子墨子置天之,以为仪法。非独子墨子以天之志为法也,
于先王之书大夏之道之然 :“帝谓文王,予怀明德,毋大声以
色,毋长夏以革,不识不知 ,顺帝之则。”此诰文王之以天志
为法也,而顺帝之则也。且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实将欲为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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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者,当天之
志,而不可不察也。天之志者,义之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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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明鬼上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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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鬼中第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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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鬼下第三十一
子墨子言曰 :“逮至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力
正,是以存夫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
弟长贞良也,正长之不强于听治,贱人之不强于从事也,民之
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率径,夺
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并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乱。此其故何以
然也?则皆以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
罚暴也。今若使天下之人,偕若信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则
夫天下岂乱哉!”
今执无鬼者曰 :“鬼神者,固无有。”旦暮以为教诲乎天
下,疑天下之众,使天下之众皆疑惑乎鬼神有无之别,是以天
下乱。是故子墨子曰 :“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实将欲求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故当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以为将不
可以不明察此者也。”
既以鬼神有无之别,以为不可不察已,然则吾为明察此,
其说将柰何而可 ?子墨子曰 :“是与天下之所以察知有与无
之道者,必以众之耳目之实知有与亡为仪者也,请惑闻之见之,
则必以为有,莫闻莫见,则必以为无。若是,何不尝入一乡一
里而问之,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有尝见鬼神之物,闻
鬼神之声,则鬼神何谓无乎?若莫闻莫见,则鬼神可谓有乎?
“
今执无鬼者言曰 :“夫天下之为闻见鬼神之物者,不可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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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也,亦孰为闻见鬼神有无之物哉?”子墨子言曰 :“若以众
之所同见,与众之所同闻,则若昔者杜伯是也。周宣王杀其臣
杜伯而不辜,杜伯曰 :‘吾君杀我而不辜,若以死者为无知则
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 。’其三年,周
宣王合诸侯而田于圃,田车数百乘,从数千,人满野。日中,
杜伯乘白马素车,朱衣冠,执朱弓,挟朱矢,追周宣王,射之
车上,中心折脊,殪车中,伏彛馈5笔侵保苋舜诱吣
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周之春秋。为君者以教其臣,为父者
以警其子,曰:‘戒之慎之!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
诛,若此之憯遫也!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
?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郑穆公,当昼日中处乎庙,有神
入门而左,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郑穆公见之,乃恐惧
奔,神曰 :‘无惧!帝享女明德,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
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郑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名?
‘曰:‘予为句芒。’若以郑穆公之所身见为仪,则鬼神之有,
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燕简公杀其臣庄子仪
而不辜,庄子仪曰 :‘吾君王杀我而不辜,死人毋知亦已,死
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 ’。期年,燕将驰祖,燕之
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此男女之所
属而观也。日中,燕简公方将驰于祖涂,庄子仪荷朱杖而击之,
殪之车上。当是时,燕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燕之
春秋。诸侯传而语之曰‘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诛,
若此其憯遫也 !’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
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宋文君鲍之时,有臣曰祝夜姑,
固尝从事于厉,祩子杖揖出与言曰:‘观辜是何珪璧之不满度
量?酒醴粢盛之不净洁也 ?牺牲之不全肥?春秋冬夏“选”
失时?岂女为之与?意鲍为之与?’观辜曰 :‘鲍幼弱在荷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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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鲍何与识焉。官臣观辜特为之 ’。祩子举揖而槁之,殪
之坛上。当是时,宋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宋之春
秋。诸侯传而语之曰 :‘诸不敬慎祭祀者,鬼神之诛,至若此
其憯遫也!’以若书之说观之,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
书之说为然也。昔者,齐庄君之臣有所谓王里国、中里徼者,
此二子者,讼三年而狱不断。齐君由谦杀之恐不辜,犹谦释之。
恐失有罪,乃使之人共一羊,盟齐之神社,二子许诺。于是刭
羊出血而洒其血,读王里国之辞既已终矣,读中里徼之辞未半
也,羊起而触之,折其脚,祧神之而槁之,殪之盟所。当是时,
齐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齐之春秋。诸侯传而语之
曰:‘请品先不以其请者,鬼神之诛,至若此其憯遫也。’以
若书之说观之,鬼神之有,岂可疑哉?”是故子墨子言曰 :“
虽有深溪博林,幽涧毋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董,见有鬼神视
之”。
今执无鬼者曰 :“夫众人耳目之请,岂足以断疑哉?柰何
其欲为高君子于天下 ,而有复信众之耳目之请哉 ?”子墨子
曰:若以众之耳目之请,以为不足信也,不以断疑。不识若昔
者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者,足以为法乎?故于此乎,自中人
以上皆曰:若昔者三代圣王,足以为法矣。若苟昔者三代圣王
足以为法,然则姑尝上观圣王之事。昔者,武王之攻殷诛纣也,
使诸侯分其祭曰 :‘使亲者受内祀,疏者受外祀。”故武王必
以鬼神为有,是故攻殷伐纣,使诸侯分其祭。若鬼神无有,则
武王何祭分哉?
非惟武王之事为然也,故圣王其赏也必于祖,其僇也必于
社。赏于祖者何也?告分之均也;僇于社者何也?告听之中也。
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且惟昔者虞夏、商、周三代之圣王,其
始建国营都日,必择国之正坛,置以为宗庙;必择木之修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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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以为菆位;必择国之父兄慈孝贞良者,以为祝宗;必择六畜
之胜模Х蕚y,毛以为牺牲;珪璧琮璜,称财为度;必择五谷之
芳黄,以为酒醴粢盛,故酒醴粢盛,与岁上下也。故古圣王治
天下也,故必先鬼神而后人者此也。故曰官府选效,必先祭器
祭服,毕藏于府,祝宗有司,毕立于朝,牺牲不与昔聚群。故
古者圣王之为政若此。
古者圣王必以鬼神为,其务鬼神厚矣,又恐后世子孙不能
知也,故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子孙;咸恐其腐蠹绝灭,后世子
孙不得而记,故琢之盘盂,镂之金石,以重之;有恐后世子孙
不能敬莙以取羊,故先王之书,圣人一尺之帛,一篇之书,语
数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则圣王务之。今执无鬼
者曰 :‘鬼神者,固无有。’则此反圣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