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非非何智丽-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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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智丽和小山英之走下飞机,便被记者们团团围住,拥入机场贵宾厅,在那里举行记者招待会。
日本记者不像中国记者那般温文尔雅,一句句发问如同射来一个个“刁球”。
“何智丽小姐,你嫁到日本来,是不是跟奥运会除名有关?”日本记者一开始就发起凌厉的攻势。
他们所说的“除名”,也就是指何智丽的第二场风波——这些事,在日本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二十五岁的何智丽,毕竟曾接受过上百次记者采访,已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面对“刁球”,她不慌不忙。她以为,在国外,在这样的场合,毕竟内外有别,不适宜于谈奥运会事件。
她十分得体地答复说:“我此行是为了和小山英之先生举行婚礼。我是为了爱情来到日本的,与奥运会无关。”
“请问何小姐,你嫁到日本来,是不是意味着要加入日本籍,成为日本公民?
”又一个“刁球”发了过来。
“我还没有举行婚礼。至于结婚以后的事,我还没仔细考虑过。”何智丽很有分寸地避而不答。
“何小姐,你来日本以后,会不会加入日本乒乓球队?”日本记者的攻势依然猛烈。
“我从小喜爱乒乓。我永远喜爱乒乓。但是,我刚才说过,我来到日本是为了爱情,为了中日友谊,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何智丽又把“刁球”挡了回去。
“何小姐,你为了爱情而来日本,请你谈谈跟小山英之先生的恋爱经过!”一位日本记者改变了提问的话题。
何智丽抓住了这个机会,转移了话题,侃侃而谈自己与小山英之先生相识、相爱的过程。她正面答复记者们关于婚恋的问题,显得落落大方,如同她在墨绿色的球台旁一样沉着、冷静。她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姑娘。
记者招待会的气氛变得非常热烈,笑语飞扬,一直开了一个多小时,这才使何智丽终于“突围”。
轿车驶向大阪市高级住宅区。小山家在一座小山上。驶进大门,家中非常幽静。小山英之家有两幢花园洋房,几十间房子,而“居民”只有他和父母三人。如今,三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
餐桌上放着大蛋糕,庆贺小山英之的生日,也庆贺何智丽的到来……当晚,何智丽那秀美的形象,出现在日本家家户户的电视机荧屏上。日本电视台向全国播放了何智丽抵达大阪机场以及记者招待会镜头。
翌日,数十家日本报纸显赫地报道了何智丽东嫁的新闻和照片,有的刊登了她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谈话。日本报纸的大字标题都离不了“世界冠军何智丽”这几个字,也有的称之为“中国美女”,或者“美妙的何智丽”。
何智丽成了轰动中国东邻的新闻人物。
小山家的电话不断地响着,许多记者追踪而来,要求登门采访。
他们无法满足所有记者的要求,小山藤兵卫先生只能安排新闻界的老朋友们逐一前来采访。
何智丽变得颇为忙碌。小山一家也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作为乒乓名将,何智丽的挥拍镜头曾多次在日本荧屏上出现过。可是,这一次的新闻轰动远远超过以往……“千里有缘一线牵”何智丽怎么会远嫁东瀛?怎么会与一位建筑工程师永结百年之好?
何智丽的异国恋,原来是在“绝密”中进行,唯“你知、我知”。直至她这一回与小山英之一起飞往日本,在那里举行婚礼,她的“秘密”才算到了“解密”的时候了……屈指算来,这是何智丽第五次前往日本。
何智丽头一回去日本,那是在一九八三年十月二十日,那时,她作为中国乒乓球队队员,在领队郑敏之、教练周兰荪和胡炳权的率领下,同队友江加良、王会元、李勇、耿丽娟、谢春英一起,赴日本进行友谊比赛。二十岁的她是中国乒乓球队新手,领导本让她去日本,为的是锻炼新手,增加国际比赛经验。初出茅庐的她只顾打球,日本只给她留下浮光掠影的印象。一来一去,就像乒乓球在球台上蹦了个来回一样急急匆匆。
她第二回去日本,依然那般如驹过隙。意想不到,爱情的种子就在如此匆匆之中撤下,诚如中国一句古谚:“有缘千里一线牵”。
那是上海市和大阪市结为友好城市之后,上海乒乓球队应大阪府乒乓球协会的邀请,于一九八五年九月前往大阪,作友好访问。已经成为国家队主力的何智丽,临时被抽回“娘家”——上海乒乓球队,前往大阪访问。
“鉴真”号在海上乘风破浪。当年,唐朝高憎鉴真东渡扶桑,在日本传播中国文化,成为中日友好的使者。如今,“鉴真”号客轮成了往返于中日之间的友谊之舟。客轮徐徐驶抵大阪码头,大阪府乒乓球协会会长小山藤兵卫早已在那里迎候。
小山藤兵卫西装笔挺,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一副绅士凤度,热情地跟上海乒乓球队客人们一一握手。这位长者虽说是大阪府乒乓球协会会长,其实并非体育界人士,只是喜欢看乒乓球比赛罢了。他是日本大阪的大企业家,社会贤达。他对新中国一直抱着友好的态度,曾三十多次访华。他是大阪府日中友好协会会长。大抵由于“名人效应”的缘故,对于乒乓有着浓厚兴趣的他也就被推举为大阪府乒乓球协会会长。
在码头,何智丽只注意到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会长,并未留意他身边站着的一位男青年。
一起来到宾馆之后,这位男青年留在那里,专门负责照料上海乒乓球队。他的名片上写着“大阪府乒乓球协会理事小山英之”。他对乒乓球十分在行,是大阪府乒乓球协会的业余教练。他是会长小山藤兵卫之子,人们笑称会长是“老小山”,他是“小小山”。
“小小山”很热情,为了照料好人地生疏的上海乒乓球队,他干脆搬到宾馆里住,以便“随叫随到”。
一桩极为偶然发生的小事,使何智丽和小山英之结“缘”。
上海队有位队员叫陈淑萍,离沪时有人托她带一包东西给日本朋友。她到了大阪,便把那包东西交给小山英之,请小山英之转交。可是,陈淑萍不会讲日语,小山英之不会讲汉语,两人像哑巴似的用手势比划着,竟弄不懂彼此的意思。
陈淑萍把何智丽拉来帮忙。真奇怪,尽管何智丽也不懂日语,她比比划划,小山英之竟明白了!小山英之打的手势,她也懂了。
打了一阵手势,他俩开始“笔谈”。大抵是“老祖宗”给他们带来方便,日文中有许多汉字,成为她和他都认得的字。借助于“笔谈”,彼此“谈”得很热烈,因为笔能表达比手势更复杂的意思。
这么一来,队员们有什么事要找小山英之,便来拉何智丽当“翻译”。外出观光时,小山英之也总喜欢跟何智丽在一起,在无意之中,两人渐渐接近了。
迄今,何智丽手头还保存着队友当时给她拍的照片,留下了她和小山英之在一起的最早的镜头:何智丽在打高尔夫球,身旁一位小伙子在给她拾球。他是谁?“小小山”!
作为东道主,小山藤兵卫邀请上海乒乓球队到他家做客。何智丽和队友们一起去了,这是她头一回来到小山家中。
使何智丽感到十分惊讶的是,小山英之的母亲小山澄美居然能讲汉语,小山藤兵卫经常在家中接待中国客人,先后担任过中日友好协会会长的王兆国、孙平化,都曾是小山家座上贵宾。为了便于接待中国友人,小山澄美进汉语学校进修。小山藤兵卫也学会了一些汉语。他们家对新中国非常友好。
匆匆一个多星期飞逝,上海乒乓球队要踏上归程了。临别,小山英之希望跟何智丽通信,何智丽给他留下了上海的家庭地址。
后来,小山英之回忆说:“这是我第一回见到何智丽。当时,我的‘第六感觉’就告诉我,‘我要娶她’!”
可是,当时的何智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何智丽一回到上海,急急赶往北京。因为一九八五年度瑞典乒乓球公开赛将在十一月底举行,她要为这场在朗茨克鲁纳的鏖战作准备。
她像一只急速旋转的弧圈球,二十一岁的她,正处于乒乓球运动员的黄金时代。她已经具备了战胜世界上任何乒坛女将的能力,她正要在一连串的国际比赛中显示自己的实力,为新中国争光。银球占据她的心灵。大阪的偶然邂逅,小山英之曾给她以很好的印象。这种印象一闪而过,被那紧张的训练。
比赛冲淡了……
然而,她的形象,已深深烙在小山英之心中。
“绝密”的微妙阶段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三十日,何智丽在瑞典乒乓球公开赛中击败了南斯拉夫选手巴蒂妮茨,夺得了决赛权。
十二月一日,何智丽战胜了队友陈子荷,一举夺得了女子单打冠军。
马不停蹄,何智丽来不及喘一口气,便从瑞典飞往芬兰,参加第三届芬兰乒乓球公开赛。
十二月七日,何智丽和队友惠钧夺得男女混合双打冠军。
翌日,何智丽又以锐不可挡的攻势,一举攫取女子单打冠军。
就在何智丽刚刚返回北京,小山英之从日本到上海,下榻于锦江饭店。
小山英之思念着何智丽,他来到上海乒乓球队,却见不到何智丽。他独自在锦江饭店喝闷酒。
小山英之闷闷不乐,不仅仅因为这一回见不着何智丽,他在跟何智丽分手之后,曾给她写过一信,可是,何智丽竟然没有给他写回信!
小山英之猜想,也许是她在北京,还没有看到他寄到上海的信,也可能是信件遗失了……小山英之从上海乒乓球队那里,打听到何智丽在北京的电话号码。
那天,何智丽正在三楼练球。忽然,一位队友告诉她,上海来了长途电话。她以为是父亲打来的,谁知一拿起耳机,传出来是哇啦哇啦的日本话,她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从声音中听出,是小山英之打来的。遗憾的是,中国还没有进入电视电话时代,他俩无法打手势,也无法“笔谈”。
她讲她的汉语,他讲他的日语。
长途电话打了好久,何智丽只听懂他的一头一尾的两句汉语:“你好!”“再见!”
小山英之呢?他从电话中听见她热情的语调、欢快的笑声,意识到一股脉脉温情,使他从沉闷中兴奋起来。
此后很久,小山英之才明白小小的误会:她收到他的第一封信之后,曾给他写过回信。只是她有点粗心,把地址中的“二丁目”写成了“二七目”,他竟没有收到。
就是因为何智丽的小小的疏忽,差一点使他们之间的联系中断!
从那次打了长途电话之后,他俩之间又开始通信。小山英之关注着乒乓信息,何智丽在各种比赛中如果获胜,必定会收到一封署名小山英之的祝贺信。
小山英之的父亲在上海有许多业务工作,常派他来沪办事。每一回到上海,他就打听何智丽在不在上海。
可惜,戎马倥偬、频频征战的她,连春节都忙于练球,哪有闲暇回上海老家?
只是有时在上海举行乒乓球赛,她才回到故乡,可是短暂地逗留数日,小山英之却又不在上海。
不断地收到日本来信,何智丽的父母觉得有点奇怪,问女儿道:“谁写来的?
”何智丽含糊地答道:“日本朋友呗!”
确实,那时的她和他,尚处于“朋友”阶段。小山英之这名字,在中文中似乎是女性的名字。何智丽的父母误以为日本的女朋友给女儿来信,并未在意。
“朋友”阶段是恋爱的微妙阶段。中国乒乓球队的队友们也一点没有觉察何智丽的“秘密”。
不过,那时候的何智丽,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事业第一”。她全力以赴,在墨绿色的球台旁挥拍抽杀。对于小山英之,她有那么点意思,但总觉得还不是考虑爱情的时候,何况他是一个日本人,又只是短暂地相处几天而已。
鱼雁往返,他俩在“笔谈”中度过了一九八六年。
小山英之毕竟对乒乓内行,他对她的球艺非常佩服,作出毫不含糊的预言:“相信您一定会成为世界冠军!”
命运又给她的异国恋以机遇
一九八七年三月一日这日子,对于何智丽来说是历史性的。
这天上午,在印度新德里,何智丽以大无畏的精神,按照恩师孙梅英在她出发前的指点和鼓励,在第三十九届世乒赛女单半决赛中,击败了管建华。
这天晚上,何智丽沉着地步入英迪拉·甘地体育馆,一举击败宿敌、南朝鲜选手梁英子,夺得女子单打世界冠军,又一次为中国争了光。
这是一次痛苦的胜利,含泪的胜利。她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世界冠军。
就在这时,她在新德里收到小山英之的热情洋溢的贺电,使她在孤寂之中得到莫大的宽慰。他的关心,他的祝贺,给了她温暖。
回到北京之后,何智丽承受的压力更大了。幸亏孙梅英替她起草了致中央领导人杨尚昆、万里的信,如实反映了情况。
中央领导人关心她,在她的信上作了批示。于是,她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她又振作精神,继续在孙梅英指导下练球。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夺取第二十四届奥运会的金牌!
她苦苦练球,冷风仍不断向她吹来。她的心灵受到煎熬:论她倔强的个性,她早就无法再在中国乒乓球队呆下去,可是,为了祖国荣誉,为了争得奥运会夺金牌,她却又必须在中国乒乓球队里干下去。
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奥运会上。二十四岁的她,想在奥运会上夺金牌作为运动员生涯的巅峰。自然而然,她开始考虑巅峰之后的生活。
小山英之的形象,一次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每收到小山英之的一封信,都使她感到欢欣,感到慰藉。
处于压抑状态的她,开始认真思索自己的未来。
大约是天作之合,命运又给何智丽以机遇:一九八八年五月下旬,第九届亚洲乒乓球锦标赛在日本新泻举行。
何智丽把她即将第三次赴日的消息,告诉小山英之。
小山英之雀跃欢呼,在半夜里赶去买了两张大阪飞往新泻的飞机票。后来,他称那机票“正如一根红线,连接着我们的良缘”。
何智丽飞抵新泻。
她正在练球。
忽地,教练张燮林叫她道:“有日本朋友来看你啦!”
何智丽三步两脚跑了过去。哦,小山英之来了!
出乎意外,“老小山”也来了!
小山父子专程赶来看望,使何智丽感动万分。正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他们有机会相聚,千言万语,说不完。
小山英之的汉语,比三年前有了进步。不过,还不算太好,遇上说不清楚的,就拿出了笔。
小山英之告诉何智丽,原本他并不会打乒乓球。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当上大阪府乒乓球协会会长,一定要他学习打乒乓球。小山英之学会了打乒乓,也就入迷了,成了乒乓迷。现在,他已从大阪府乒乓球协会理事进而成为常务理事。
真设想到,他成了乒乓迷,导致他迷上了她——世界乒乓冠军!
何智丽这一回跟小山英之在一起,发觉他爽朗,而且跟他有许多共同的兴趣:
他俩都喜欢音乐、喜欢唱歌。他喜欢茶道,而她受母亲(广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