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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石钟山新作:天下兄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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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她就提心吊胆,两个孩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有一天,刘栋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要找起来可是太容易了。王桂香知道他们的名字,她如果去原单位找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打听到他们现在的情况。

  第58节:十三师的工作

  关于儿子的真实身份,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杨佩佩承认王桂香一家都是好人,当年抱养她的儿子,她是感恩的。可什么事都会有变化,有一天当妈的真的忍不住,说出当年的真相来,刘栋就会在第一时间找到田村。杨佩佩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她越想越怕,就去做田村的工作,只要他答应离开十三师,离刘栋远点,她的心里就会踏实一些。可田村就是不同意离开十三师,如今他结婚了,要想让他一个人离开,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了,毕竟还牵扯着石兰,田村更不会轻易答应调走了。想把哥俩分开,看来只能在刘栋身上想办法了。她这话对田辽沈说过,希望他出面把刘栋调离十三师,田辽沈一听就火了,瞪着眼睛冲她喊:你以为这是拔萝卜呢!这是干部,都是有编制的,亏你还在部队干了这么多年。
  看来田辽沈是指望不上了,她只好自己行动了。她找到军机关的宣传处长,打听宣传处缺不缺人,宣传处长就面有难色地说:谁要调来呀,是亲戚还是朋友?是一个朋友的孩子。
  等她说出刘栋的名字,宣传处长的眼睛就亮了,高兴地说:你说的是刘栋呀,他可是个好新闻干事,前一阵我们想调他过来,让十三师给挡住了。人才呀,人家不想放。
  杨佩佩见有希望,就说:你不会先借调哇,十三师的工作慢慢做嘛。
  宣传处长当即答应:那行,我跟干部处的人商量一下。
  这事过去没几天,军宣传处就给十三师发来了一份借调刘栋去军机关帮助工作的商调函。
  刘栋得到消息也感到很突然,事前没人跟他透过一丝口风。当他得知这一消息时,他怀着忧伤的心情来向柳三环告别。柳三环半天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冲她挥手告别,她才苍白着脸,不自然地冲他笑了笑说:去军机关工作,祝贺你了。
  他在她痴呆的目光中,走出了军人服务社,心里怅怅的,不是为了离开十三师。他现在是干部了,知道军人要服从命令,况且要去的又是军机关,对他的发展也不是件坏事,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离开服务社后,他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恋恋不舍的不是十三师,而是柳三环。
  这段时间和柳三环的交往,是他一生中最自信、最幸福的时光。他在柳三环的目光中感受到了自信,也感受到了温暖,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虽然,她的腿受伤了,走起路来有点跛,可她在他眼里却是那么的完美。
  柳三环一回到家,就趴在床上伤心欲绝地哭起来,想到要和刘栋分别了,她忍不住难过、伤心,她的心仿佛一下子空了。复员回来后,她心灰意冷,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几乎失去了信心,整日里愁眉不展,是刘栋让她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了。这阵子,他们在一起谈人生、理想,还有生活,对许多问题的看法是如此一致,慢慢的,她发现自己被刘栋吸引了,有时一天见不到他,心里就空落落的,直到他的身影出现,烦躁不安的心情才会平静下来。现在,刘栋就要离开她了,她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了。
  柳师长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冷锅冷灶,漆黑一片,他推开女儿的房间,慈爱地问:三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听到父亲的声音,刚才还隐忍着的抽泣突然破堤而出,变成了放声大哭。柳师长吓了一跳,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老伴几年前走了,眼前的女儿可以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支柱。女儿开心,他就高兴;女儿忧伤,他就发愁。他忙奔过去,抓住女儿的手道:闺女,到底怎么了?快告诉爸。
  柳三环抽抽搭搭地说:刘栋要调走了。
  刘栋要调走的事他并不清楚,干部借调、交流,用不着他一师之长知道。他关心的不是刘栋调不调走的问题,他关心的是女儿刚才说过的话,女儿为刘栋调走伤心难过,不用问,这个刘栋是走进女儿的心里了。为了女儿,他要让刘栋留在十三师,他不想让女儿失去这份爱情。
  想到这儿,他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不让刘栋走呢?柳三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真的?他冲女儿点点头。柳三环马上从床上跳下来,一脸阳光地说:那我给您做饭去。
  第二天一上班,柳师长把电话打到宣传科,得到证实后,他让刘栋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
  刘栋是第一次走进师长办公室,他站在师长面前,不知师长叫他来有什么事。
  师长不让他坐,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地问:你觉得柳三环怎么样?他没想到师长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怔怔地望着师长。
  师长低着声音,但很威严地说:回答我。
  他说:挺好的。
  师长显然对他的回答不很满意,又追问了一句:你要用军人的名义回答我。
  他身子一紧,严肃地答道:报告师长,她很好。
  师长又说:她的一条腿受过伤,你知道不知道?知道。
  师长还说:她走路有些拐,这你也看到了吧?看到了。
  师长靠在椅子上,口气变得舒缓了一些:柳三环喜欢你,这事我刚知道,我现在想听听你对她的看法。
  刘栋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和柳三环的关系没想到会是被这种方式点破了,他一时有些发蒙。
  师长说:她知道你要调走,昨天哭了一晚上。
  半晌,他盯着师长说:我也不想这时候离开十三师。
  柳师长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从桌后探出身子道:你说你为了三环,不想离开这里?他冲师长点点头。
  师长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刘栋前脚刚走,柳师长就向政治部交代,刘栋留在十三师,借调也不放,有什么问题,让上级机关的人直接来找他。
  刘栋的命运就此发生了改变。
  山火那场山火几十年不遇,部队是在一个深夜接到命令开拔进山的。
  刘栋作为师机关的新闻干事,在第一时间随部队奔赴救火第一线。师机关的警通连还没有接到救火的命令,他们原地待命。田村望着军车一辆又一辆地在眼前驶过,心里猫咬狗啃般地难受。和平时期的军人,等待的就是这一时刻,为国家献身,实现他的英雄梦想。
  眼看着兄弟连队在庄严肃穆中全副武装地奔赴到救灾第一线,田村和他的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火警不断地传来,他们留守在师机关的人似乎都能嗅到山火的焦煳味,还有那炙人的烈焰。
  中午,食堂准时开饭了,不知为什么,所有的战士都没有动筷子,只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田村走进食堂的时候,发现了这种气氛,他扫了一眼食堂,大声地说:怎么了?你们是怎么了?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从每张桌前走过,瞬间,他被这些士兵感动了,他们用绝食的方式在向他请战。连长休假了,他现在以副连长的身份代理连长,是警通连军事最高长官。一百多双眼睛就那么齐刷刷地望着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士兵们。

  第59节:一个五人小组

  一排长站起来说:连长,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前线?我们请战。
  战士们一起喊:我们请战。
  又一名老兵站起来说:闻闻这味儿,大火都烧到咱家门口了,我们哪里有心思吃饭。
  田村的眼圈红了,说心里话,他比这些战友还急,眼见着别人一批又一批地开赴救火前线。火海就是战场,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呀,与山火厮杀,那也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眼前战士们求战的气氛感染了他,他命令连部文书拿来几套理发工具,自己第一个坐在椅子上,冲文书道:把我的头发统统剃掉。然后又冲那些战士道:想上救火前线的,排队理发。
  战士们争相在他前面排成了一排。
  午后时分,警通连一百多号官兵,整齐地立在师部门前,他们手里托着帽子,光裸的头皮在艳阳下明晃晃地闪着。留守的人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站在队列前的就是代理连长田村。
  一辆军用越野车从院外回来,车快速地从队列面前驶过后,又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下。车门开了,师长从车上走下来。他威严地看了一眼队伍,目光落在田村的脸上,用低沉却充满火气的声音说:这是谁的主意?田村从队列里走出来,向前跨了一步道:师长,警通连向您请战。
  队伍中的士兵也一起喊:我们请战!柳师长扫了一眼这些光头士兵,他从士兵们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渴望和焦灼。他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几辆军车隆隆地开到了警通连的队列前,领头的一个军官大声地冲田村喊:田连长,还愣着干吗?快上车!战士们在一片欢呼声中爬上卡车,随后是师医院的车队。
  师长是从前线回来的,是安排师医院前往救火前线的,前方已经陆续有伤员被抬了下来。到了扑火前线,人们才知道,这场山火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大,方圆上百公里,不仅有十三师的战士,还有其他兄弟部队的战士。事后,他们才知道,为扑救这场大火,军区动用了三个集团军的兵力。
  山火的肆虐比战争还要惨烈,远远望去,到处是冲天的烈焰,火的声音如雷霆在天边滚过,空气中弥漫着灼人的焦煳气味。
  警通连的任务是掩护师医院抢救伤员。医院成了名副其实的野战医院,帐篷刚扎好,就有伤员被陆续抬了过来,火头也跟着压了过来,他们只能抬上伤员向外冲去。师医院的院长,考虑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救护伤员,当即将师医院分成了若干个临时救护小组。于是,几个小组立即奔赴到不同的救护地。
  石兰被编到一个五人小组,有两名医生,三名护士,警通连的一个班就被安排到了这个抢救小组,由他们负责抢救运送伤员。
  当石兰钻到火海里寻找救护对象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和救护小组分开了。到处都是猛烈的山火,到处都是扑火的战士,她置身其中并不觉得孤单,每到一处,她都奋力喊着:你们这里有没有伤员?伤员在哪里?有战士把一双烧伤的手伸过来,她赶紧忙着包扎。有人的腿被树枝划破了,她用急救带匆匆地缠上,但始终没有一个肯下火线。他们一声不吭,用自己的身体和双手,阻挡着这场山火。
  石兰从这儿奔到那儿,专往火烧得最猛的地方冲,她知道,那里的伤员更需要她。就在她左冲右突时,她碰见了田村。田村的脸被熏黑了,身上的衣服还冒着青烟,只有一口牙是白的,他正带着自己的战士们在追一条肆虐的火龙。
  石兰过来时,他也看到了她。石兰把自己的口罩递过去,田村接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说:我发现你进步很快,快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了。
  石兰不想在这时候和他开玩笑,就冲他说:你们这儿谁负伤了?田村头也不回地说:没有,你到别处看看吧。
  石兰转身又向另一处火海奔去。
  田村在她身后大声地喊:石兰,小心——石兰不知回答了一声什么,声音就被火声和风声吞没了。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匆匆的一见,竟成了两人的永别。
  刘栋被山火围困住了。他是新闻干事,哪里的火最为猛烈,哪里就是他出没的地方。他胸前挂着照相机,手里拿着采访本,孤身一人在火海里穿梭着,用镜头记录下一幕幕舍生忘死的感人场面。
  当他孤军深入火海时,被一股火头卷进了火海。那一刻,他第一次体会到“火海”这个词,人瞬间就被烈焰裹住了,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就把上衣脱下,包住了发烫的相机和采访本,爬到一棵树上。火很快就燃着了树,他只能尽力地擎起手里的包裹。
  田村就是在这危急时刻,发现了被火海围困的刘栋。他大叫一声:刘栋,坚持住。说完,就向火海冲去,他的身后跟上来两名战士。
  刘栋已是岌岌可危,蹿上树顶的火苗燎着了刘栋的身体,树已是摇摇欲倒了。就在田村带着战士冲过来时,刘栋连同那棵树轰然倒了下来。刘栋晕了过去。
  田村抱起刘栋,和跟来的战士一起向火海外猛冲。他已经顾不了许多,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出刘栋。他迎着火头跑去,一股热浪劈头盖脸地冲过来,他无处躲藏,只觉眼前一黑,接着双眼感到一股热辣辣的刺痛,眼前只剩下一片弥天大雾。他没有停下来,拖抱着刘栋一往无前地向前跑着,跌倒了,爬起来,踉跄着继续向前跑,终于冲出了火海。
  当田村和刘栋被送到野战医院时,田村还不知道石兰已经牺牲了。
  石兰是背着伤员冲出火海,往安全地带撤离时,遇到了一股死灰复燃的山火,被困在一个山沟里。她背着伤员左冲右突,最后还是被山火吞噬了。
  人们发现石兰的时候,她的身下还压着伤员,她在最后的瞬间,似乎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掩护伤员。人们已辨不出他们的身体了,只是从残存的遗物上辨清了两人的身份。
  知道石兰牺牲的消息时,田村正住在医院里。他的眼睛被烧伤了,眼睛、头上缠满了纱布。人们抬回了石兰的遗体,他摸索着一把抱住了石兰,嘴里喃喃地低语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喃喃地向他的爱人告别,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突然,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把扯掉了眼睛上的纱布,哭号着大喊:石兰,让我再看你一眼吧,我怎么看不见你哪——他哀伤、无助的嘶喊久久地回荡在人们的耳膜里。
  后来,田村住进了军区总医院,眼科医生的结论是,他的眼角膜烧伤了,现存的视力仅为零点一。要想恢复视力,必须换眼角膜。
  刘栋的伤并不重,只是轻度烧伤,很快就出院了。但他知道田村的情况后,心情异常沉重。

  第60节:惆怅弥漫在心里

  刘栋结婚刘栋和柳三环结婚了。
  结婚前,刘栋回了趟家,他是去接母亲。刘草和大宝结婚后,就搬到了大宝家,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人。刘草本想把母亲一同接到大宝家去生活,好说歹说母亲也没有同意。母亲也是为刘草考虑,她不想让女儿再因为自己受牵连,自己苦点累点不算啥,只要儿女幸福,她就感到踏实。
  刘栋结婚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母亲接来和自己生活。他和柳三环商量婚事时,就把接母亲的想法说了,没想到三环立刻答应了。
  当他又一次踏上生养他的小山村时,心里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自己在部队终于要有一个家了,母亲也要随他走了,此时的他再看眼前的一切时,竟有一种惆怅弥漫在心里。
  他走进院子里,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他向母亲说出要把她接走时,母亲沉默了。刘栋着急地说:妈,您不愿意?母亲叹口气道:你找的是师长家的闺女,人家是高干,咱们是高攀了,能跟人家结婚就不容易了,咋还能搭上个妈?刘栋就劝母亲:妈,我和三环说好了,她高兴您去呢。
  母亲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刘栋的头说:儿呀,你能有今天不容易,妈打心眼儿里高兴。你去和人家好好过日子吧,妈不连累你。结婚还带着妈,让人笑话。别看妈这样,妈能照顾自己,你们经常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听了母亲的话,刘栋一把抱住了母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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