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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民国易坛奇人--瞎子王传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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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瘪三,你想溜么?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正欲散去的人们,眼见风波又起,也便驻足观看。这种“白戏”,不看白不看!
“朋友,不要欺人太甚!”方玄冷然言道。
“小瞎子,我们不找你算帐,已是你的造化,不要打肿了脸充胖子。给我退到一边去!”瘦
长汉子抬起空着的右手,在方玄肩头狠力一推。
方玄辨风起手,一闪之下已以扣住了瘦长汉子的手腕。瘦长汉子欲待挣扎,这才发现方玄这
一只看似无缚鸡之力的手,竟然中同铁箍一般将他的右手箍住。当着众人的面,他如何肯放
“软档”,连忙松开抓朱明生后领的左手,强言道:“小瞎子你待怎样?”,
“嘿,你这位朋友好不识相!”方玄见他左一声“小瞎子,”右一声“小瞎子”,心知不让
他吃点苦头不会罢休,当即手中一紧。
“啊哟妈呀——”瘦长汉子如遭电击一般,浑身一震,随即瘫软委地。刚才还是凶光暴射的
眼窝里,滚出了两颗混浊的泪珠。
另两名年轻的闹事者,齐声怒吼,发疯一般扑将过来。
人们着实替方玄捏了一把汗。尤其与长身女子一起的那一位姑娘,刚才还泛着红晕的脸,如
今已紧张得同白纸一般;纤细的五指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稍稍先至的一位闹事者,就在与方玄相交的瞬间,如同碰上了石块一般,一阵痛彻心肺的感
觉,从那只一向引以自豪的右拳上传来。顿时 ,尚算端正的脸,被痛楚所扭曲,在不自觉
的“啊哟”声中,现出一种滑稽的丑态。
另一位见势不妙,紧欲收势,已经迟了。已然伸至距方玄面颊不足一寸的那一只手已被方详
细扣住。不知他的骨头原来就比瘦长汉子的软,还是有鉴于前车之覆?总之,不待方玄手紧
,他便已经软了下来:“方先生……”
方玄一松的,微笑着柱杖回转馆内:“朱先生,请这几位朋友进来坐坐。”
一个年纪轻轻的算命瞎子居然有如此功夫、气慨,令围观的人们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人们不知,正本好戏,是在尔后的馆内进行。
瘦长汉子三人,战战兢地坐在命相馆内间的凳子上,听候着方玄的发落。尤其瘦长汉子,在
城隍庙一带厮混有年,打秋风、闹场子不知其数,今天还是第一次摔这么大一个跟斗!
“不错,我是一个瞎子,所以在这十里光明磊落场混一口饭吃更不容易。你们同位朋友今天
这样搅我场子,太不落坎了!”方玄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对对面前这几个小流氓,只得收起
高雅的心性,摆出一副江湖术士的派头。
“是的,是的……”三人唯唯。
“不过,我这个瞎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谁若想跟我过不去,尽可一试!”方玄字字铿锵,
落地有声。
“方先生,我等有眼无珠,以后再也不敢了。”瘦长汉子一副猥琐之相,讷讷言道。
“我很清楚,你们几位只是受人教唆而来。”方玄微微一笑,“朱先生,这三位朋友,每人
送两块钱,买几包香烟抽抽。”
    “好。”朱明生依言取出六块银圆,交与瘦汉子。刚才挨了瘦长汉子的老拳,如今又送
钱给他们,岂能心甘?然而,他明白,方玄这样做是对的。因为真的与这些地痞流氓结下梁
子,他们隔三差五地来捣乱,也着实受不了。
“方先生,这如何使得——”瘦长汉子手捧银圆,受宠若惊。
“我们这个命相馆,生意还不错。大财虽然发不了,香烟老酒铜钿是有的。以后你们手头缺
少香烟铜钿,尽管开口。不过,再不允许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方玄软硬兼施,玩弄他
们于股掌之间。朱明生在一旁自愧弗如。
三人诺诺告退。
朱明生将三人送出内间,发现外间椅子里坐着两位年青女子。她们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挺身
而出的长身女子和她的同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的脸蛋,顿使刚刚挨过揍的朱明生眉开眼笑起来:
“小姐,谢谢您刚才的仗义执言。”
“朱先生不必客气。”长身女子落落大方。
“两位小姐可是想看看相算算命?”寒暄之后,朱明生自以为吃准了她们坐在这里的意思。
“不。找人。”依然是长身女子作生答。
“小姐找谁?”朱明生不禁纳闷。
“不是我找人,是她找人。”长身女子指了指同伴。
“找方先生。”妩媚女子终于启口,声音就像她那双眼睛一样动人。
正端坐在内间的方玄将外间客厅时朱明生与两位女子的谈话,听得明白。迨至听得妩媚女子
的声音,不由一怔!
好熟好熟的口音!呵,是她,一定是她!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来找我要干什么?
 
 
他那一颗刚刚平静的心,又因为新的刺激,猛然掀起了波涛,连一向稳如泰山的身子,也开
始微微颤动起来。
来了,来了,已经久违的轻盈脚步声。随着那位女子的入室,近身,他那颤动着的身子也
慢慢立了起来。
几乎同时,一声轻呼从这一对青年男女的唇间吐出:
“玄哥!”
“玲妹!”
这位妩媚女子便是当年曾与方玄联过姻的桃花镇朱镇长之女朱玉玲。
五年前,朱镇长为了彻底斩断女儿与方玄之间的情线,将她送到上海伯父家里,进洋学堂念
书。朱玉玲原本聪慧过人,又是在私塾里打的国语底子,很快考进了启秀女子中学,居然跳
了两次级。去年学校毕业,便在《时报》馆当了一名校对员。虽然工钱菲薄,却以自立为乐
。逢年过节,她便回桃花镇,知道方玄已经跟随一位相业高人进了深山学艺。
凡人,都有情欲,何况是一位芳龄淑女。她的美貌和才情,引来了许多自视甚高的年轻后生
的追逐。自从进入报社以后,一些起以风流才子自负的年轻编辑,也一个劲儿地借故往她身
边凑。可是她却正眼儿也不看。她并非孤芳自负,而是心中早已有了一位永远也排遣不掉的
郎君——她的玄哥。
她等他,找他。她要冲破封建家庭的羁绊,扑进他的怀里,向他颂诉自己的情愫。她要让永
远地隐入了黑暗世界中的玄哥看到他的人生旅途中依然充满光明。她知道他是一位绝不会向
生活低头的真正男子汉,她要尽自己的力量,扶助他在前进的路上走得更加稳妥、坚实。
这些年来,她做过多少个梦,有惊,有喜;有乐有悲。最多的,是玫瑰色的甜梦。在林中,
她与玄哥相聚,然而翻身醒来,依然独身一人。在华灯初上,香风习习的南京路上,看着成
双成对的情侣相依而行,她便想起此时正不知在何方的玄哥,禁不住潸然泪下。
忽然,一个同事采来一条新闻,城隍庙福佑路上新开了一家“问我来”命相馆,坐镇内档的
是一位姓方的年轻瞎子,算命奇准。她的心骤然一紧!难道真是他!
于是,她拉着中学时代的老同学,她在上海滩上最知己的好朋友佘秀珍,来到了这时。
方玄被朱玉玲的真情深深感动了。然而,他那一颗因为朱玉玲的意外到来而掀起了波涛的心
,随着她的娓娓倾吐,反而渐渐归于平静。他并没有像一般的男子汉那样,告诉她不应该来
找他这个举步维艰的瞎子;因为他爱她,所以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残缺而连累她;她应该去
找一位堪与般配的俊秀才子……因为,他懂得她苦寻苦等了这五年,意味着什么。无论什么
形式的拒绝,都意味着对这一颗经过了爱的炽火锻炼而成的纯洁刚毅之心的凌辱。只有坦然
接受,才是对她的最好回报。
他小心翼翼地捧住那一双柔嫩的手,深情地说道:“玉玲,从现在起,恁是风吹浪打,我们
同舟共济;海枯石烂,我们相濡以沫!”
坐在旁的佘秀珍,感慨万千。虽然是朱玉玲的知己同学,她对于朱玉玲执意追求、等待一个
双目失明的男子,仍有诸多不解。目睹了今天的一切,才算对朱玉玲的痴情有了真正的理解

回家路上,佘秀珍由衷地说道:“玉玲,你的眼光真好!”
她本是一个豪爽开朗如同男儿的女子,只因错配姻缘,嫁给了一个脂粉味浓重、缠绵不豁达
的富家子,有一种被判了无期徒刑的感觉。今天,方玄那一副俊逸脱尘的丰采,举手投足之
间便将三个闹事“游生”制服的本领,尤其是坦然接受情人爱情时表现出来的那一种绝无半
点矫揉造作的男子汉气质,使她越发感到自己丈夫窝囊。
朱玉玲与方玄相会,使朱父暴跳如雷。他亲自赶来上海,与女儿对垒再三,软硬兼施。无奈
女儿心坚如同磐石。
消息传到龚逸清老人那里,老人顿时眉开眼笑。
“玄儿有福气,玉玲有眼力,好!”
朱玉玲辞去了报馆校对的职务,全力以赴,帮助方玄,筹办课命馆。
为了筹集一大笔购房开馆资金,方玄破釜沉舟,抽出了桃花镇上最大一家布店里的股份,卖
掉了十几亩祖传产业田。
父亲毕竟是父亲。朱镇长眼见女儿婚事已经不能逆转,也解囊了。开馆前夕,捧来一笔数目
可观的憎仪。玉玲哭了。
“太清课命馆”,饱浸着一对情人的心血和希望,在法租界内一条颇为清静的马路北沿,正
式开张。
前来致贺的客人,有命相公所的刘诩等上海相业界的名人,也有玉玲在报馆时的同事、《时
报》的几位年轻编辑。当然,方玄的师兄袁珊、玉玲的知友佘秀珍,也在必到之列。教人想
不到的是,龚逸清老人拉着朱镇长,也乘着小木船赶来了。
望着双目失明的方玄,手执酒盅的朱镇长忧心忡忡,向着身旁的龚逸清老人苦笑道:“你看
小玄这孩子,真能行么?”
老人拍了拍他肩膀,哈哈一笑:“放心吧,小玄这孩子,我最清楚,准行!”
“太清课命馆”,这一用爱心和毅力筑构成的扁舟,终于扬帆了。方玄,双目失明的年轻舵
手,将以自己的特殊手段,直面人生。江湖中称命相业是“金生意”,却多有潦倒街头形同
乞丐的相士。汰劣存强的自然法则,同样在相业界起着作用。这位双目失明的舵手,却自信
是强者!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LM〗
           
〖JZ〗〖HT3,4H〗 第七回    同行盘道  馆主技惊座上宾  脚底抹油  红颜拆
白小天师  〗〖HT〗
话说第二天清晨,《时报》的社会新闻栏上发了一条太清课命馆开张的消息,并另有一篇近
二千字的介绍文章,对馆主方玄古镇测字、奇遇高人、身怀绝技等经历,绘声绘色形绘影地
渲染了一番。《时报》乃是上海滩上三大报纸之一,畅销苏杭一带,影响自非一般社会小报
可比。故尔此篇报道一发表,无疑是一个不花钱的广告,而其影响效果又远较一般广告大得
多。这自然是玉玲曾在该报任过职、一般的编辑、记者对她很有好感的缘故。秀才人情一张
纸,然而这一张纸的价值却并不轻。
报馆素有无冕帝王、三千毛瑟之称。开罪达官显贵虽非其能,而对付一般的黎民百姓,还是
游刃有余。使一个人闻名遐尔、红得发紫或使一个人声名狼藉、遮颜过市,只是举手之劳。
如今,方玄一开张便得力于《时报》的援手,如虎添翼,虽然馆居僻静所在,却应了“花香
不怕巷子深”这句老话,慕名前来测字、占卦、算命的顾客,络绎不绝。甚至有不少同道瞎
子,听说是郑清老前辈的高足,也纷纷前来切磋讨都教,有一些人,还是已经成名的人物。
 
 
当然,在这些成名人物中,也不乏借口拜访实施“盘道”者。他们大都出自名师,因而对于
郑清老人居然也收盲人徒弟,自然很不服气。
这一天,在太清馆中充任号房的小发,闻得大门铜环啪啪作响,以为来了顾客,便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戴着一副金丝边墨镜,手拄文明棍,虽是盲人,神态却颇为倨傲,
看样子,年龄约在四十以上。女的年仅二十余岁,雪白粉嫩的鹅蛋脸,亭亭玉立,打扮得花
枝招展,显得有几分妖气。
“先生,你们是……”小发有些吃不准这一对男女究竟是父女还是夫妻,是来算命的顾客还
是来拜访的客人。
“伲是来看看耐方先生的。”女子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笑言道。
“原来是这样,小姐请进!”
“她是我的太太。”瞎子更正道。
刚刚跨入客厅,仍然充任助手,方玄替人批命时担任记录的朱明生也闻声从楼上下来。一见
来人,连忙笑迎道:“啊呀,是张先生!这位是张太太吧?”
原来,这个瞎子姓张名天笑,自号“小天师”,乃是上海命相界中极负盛名的角色,在黄河
路上开了一“时雨”命相馆,隔日挂号,每命定金三元。他还雇用一名助手,替他做些薄
利多销的生意。然而,这些收入事实上还只是表面的利润,主要的收入,乃是故布疑阵,替
那些发了横财的豪门巨富之家尤其是这些家庭的太太、姨太太们“解星宿”,从中大敲竹扛
,大捞油水。在他手上,有一班落魄的算命瞎子,可谓一呼百应。这些瞎子平时沦落街头,
形同乞丐,张天笑一有捞到解星宿做道场的生意,便将他们唤去,充当廉价劳动力。主家是
按人头高额付款结果大部分进了一个人的腰包。此外,张天笑还与几大的香烛店串通一气
,一有解星宿的生意,他便狮子大开口,列出一大批香、烛、烧纸的货单,介绍主家到他那
几穿连裆裤的香烛店去购买。在解星宿中,这是一笔比重很大的开销,而其中的相当一笔
钱,也曲线灌进了张天笑的腰包。于是,一场解星宿,张天笑的收入少则上百元,多则数百
元乃至上千元。
张天笑的收入实在不亚于上海滩上那些大老板们。幸亏他也是一位花钱如流水的主儿,洋钿
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嫌糟糠之妻“土头土脑”,早些年便已纳了一个小妾。讵料时间一长
,随着名声日盛,觉得那个小妾也不时髦,与他这个大名人的名头不甚般配,前不久又不知
从哪儿掏得一位年以貌美的粉头。成亲那一晚,在杏花楼摆了六桌上好酒菜,成为上海滩上
轰动一时的头号社会新闻。有几位年轻朋友,一边喝他的喜酒,一边调侃他,无非是“聋子
放炮仗,响拨人家听”,“瞎子插花,摆给人家看”之类。
谁知张天笑不以为然,反以为荣,每每出门、访友,总是挽着这个新姨太,招摇过市,向别
人炫耀自己的漂亮老婆。
自然,他也是明白人,深怕别人插一手,害得他这个“小天师”也戴“绿帽子”。因此,他
便在这三姨太面前,百依百顺,只要她张口,金、银、珠、宝,无不立时办到。不下半年,
上海滩上那几家特大的金银首饰店,绸缎庄的老板、伙计,都已认识他,并且成为最受他们
欢迎的主顾。
一方面是财大气粗,另一方面也确有几下子扎实的骗人功夫,所以张天笑对于上海滩上那一
班瞎子同行,没有几个能看得上眼的,似乎天底下的瞎子,数他最有本事。听得人说上海滩
上新来了一个算命瞎子,还是当年郑清老人的高足;年纪很轻,本事却极好,连《时报》也
百般奉承他,不禁冲起一团无名之火。
“什么娃娃,刚出道儿便想骑在别人头里做窝!”他愤愤然骂道。也难怪他,大凡吃这碗开
口饭的都明白,扎实的骗人技巧是从实践中炼历出来的。一年炼历便是一年功力,取巧不得
。那还是头脑十分灵巧的。有一班迂儒相士,干了几十年依然不能开窍,一辈子潦倒街头。
这方玄据说只有二十三四岁,悟性再好,怕也不是张牙舞爪成气候的辰光!
于是,他以前辈的姿态,怀着“盘道”的用心,挽着宠爱的如夫人,叩响了太清课命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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