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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当代-2004年第2期-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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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他抱起梅叶,顾不得亲吻就急促地上去了。凑着收音机的噪声,梅叶小声哼唧着,关二生像哄着一个孩子,咿咿呀呀地,似吟似唱。 
  第二天晚饭后,别人都出去了,关二生和梅叶又歪在床上。梅叶说,收音机的声音再大点就好了。关二生说,大点又咋啦?梅叶说,收音机音量大点,我哼的声音就能大点,声音越大越舒服呀!关二生说,要不咱也买个收音机,想要多大声就开多大声。梅叶说,这会哪有闲钱呀,先用刘干家的收音机吧,他啥时开,咱就啥时进呗。关二生说,就是忒不自由了,还得听人家指挥。梅叶说,先迁就点,咱也是没有办法。两人这样说着,关二生却激动起来。他说,趁没人,咱现在进一回吧。梅叶说,你真是色胆包天呀。他们要是来了,你说难看不。关二生说,那就先等等吧,等刘干家来了,打开收音机,咱再进。 
  不一会王民和他媳妇来了,庄妹也来了,就是不见刘干家。关二生问,刘干家呢?庄妹难过地说,他又去出砖了。王民说,他的病还没彻底好,要是再犯了不净花钱么。庄妹说,这个死鬼,我给他讲了好多话,还是挡不住他,只好随他的便吧。 
  天不亮,刘干家回来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得入睡。庄妹小声问他咋啦,他说腰疼得厉害。庄妹让他脱掉衣服,趴下,然后在他背部轻轻地捶打。折腾了一顿饭工夫,仍不见效。关二生早被他们吵醒,他坐起说,我这有止疼药,先吃片试试。服过止疼片起了一定作用,刘干家呼呼睡着了。这回换关二生睡不着,直到早上起来干活,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他推了三车砖坯,感到脚板刺骨地疼,脱掉鞋看,两脚上又满是泡子。梅叶半跪在地上,用个尖棍给他一一挑了,地上又流了一片黄水。梅叶说,今个甭拉砖坯了,咱往窑里送坯子吧。关二生说,也中,反正钱都一样,还少跑点路,少费点力。他们装一车干坯,由关二生一拐一拐地推到滑车上。关二生往平板上一站,滑车就慢慢升空了。砖厂慢慢向后退去,他看见了光滟的小河,小河仍哗哗地流着水,但他听不到水响,他听见了鸟鸣声,是那种布谷鸟。鸟声在耳边缠绕着,随后飘来了一股麦香。他瞧见小麦已黄了,是那种薄薄的浅黄,那浅黄像是刷在麦秆上,风一吹,黄色的粉末会腾腾地乱舞。关二生感到自己被这种黄色的粉末包围着,有种抵不住的困倦,他只一犹豫便无筋无骨地倒下了。这时他听到有人喊他,他努力睁眼,眼像被胶布粘着,就是睁不开。一会儿他听到梅叶的叫声,她的叫声非常急促,里面含着忧伤和恐慌。他不回答她,他想让她知道忧伤是啥滋味。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哭声。哭声细细的,像条棉线一圈圈地绕在身上。他知道这是梅叶在哭,除了梅叶谁还会哭他呢?梅叶的哭水一样地浸着他,他觉得浑身透凉,像卧在冰上。关二生实在忍不下,终于拼命地睁开了眼。 
  梅叶的一滴眼泪正好落在他的额上。他用手摸着额头说,我不是站在滑车上吗,我咋挺在炕上?梅叶哀哀地说,你晕倒了,你晕在滑车上了。王民在一旁说,要不是滑车司机果断刹车,恐怕就会出大事了。关二生笑笑说,老天爷不要我,那我就回来呗。梅叶说,把衣裳脱了,好好睡个觉吧。说着,关二生脱了上衣。就在他脱下一个袖子时,梅叶说,你咋比以前瘦了?关二生边脱边瞅,他发现前胸的骨头显得特别突出,两侧的肋骨更是一根根刺眼了。梅叶说,都是吃哩不好,干活又重,咋能不瘦呢,以后,我想法给你补补。 
  听陕北人说,山上有种叫地软的东西,可以做着吃。梅叶在当地人指引下拣了很多。地软做包子最好,但没盐,没油,没调料。梅叶想了想就做起了菜馍。所谓菜馍,就是菜放中间,两边用面皮包着,然后放到锅里蒸。第一锅出来,大家一尝,味道挺鲜。这时,梅叶突然问,咋不见刘干家两口呢? 
  关二生走出窑口一瞅,刘干家两口坐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关二生拿两块菜馍送过去,见他们都吊着脸。关二生问,咋回事,你俩咋恁难受?刘干家说,有个事不想瞒你,家里来个信,要二百块学费。我去跟工头要钱,工头死活不给,这可把我难坏了。关二生说,甭光坐着,咱回窑里商量商量。关二生把刘干家的情况一讲,王民说,这样吧,俺几家给你凑点吧,凑多少是多少,反正得叫孩子上学。关二生拿出六十元,王民拿出四十元,刘干家自己有七十元,还差三十块钱。几个人坐着想了半天,这三十块钱就是没地方弄。关二生说,咱在这人生地不熟,连借钱的人都找不到,还是找工头老刘吧,于是三人一起找到了老刘。老刘又在喝酒,见三人过来,像似吓了一跳。他一斜身子说,你们,你们有啥事?刘干家说了来意,老刘说,我不给你讲过吗,真的没钱,要是有钱,我早借给你啦。王民说,你要不发麻钱,俺绝对不向你借钱。小孩上学用钱,总不能把麻钱寄回家吧。老刘咧咧嘴不吭了。关二生说,就向你借三十块钱,又不是太多,下月发钱时扣掉就是了。老刘犹豫半天说,这法吧,我押你们三个麻钱,等回了钱,再退给你们。 
  二百块钱凑齐后,刘干家很感动,晚上花两块钱买了二斤烧酒。他对王民、关二生说,我没别的感谢两位兄弟,咱过的这样苦,我就请你们喝酒吧。梅叶拌了一个萝卜,调了一碗地软;庄妹回食堂买了两份土豆,三个人便慢慢喝了起来。一斤酒喝完了。三个人都没说话。好像都想说,又不知说啥好。刘干家酒量不大,只喝了一点,脸就酱红酱红的。到最后,他终于开口了。他盯着酒碗说,我要有一点门路也不会到这来。关二生说,咱都一样,都是苦命人,谁有法也不会到这来。刘干家说,我特别没本事,邻居家都盖了新房,就我家是草房。王民说,草房就草房呗,能住就行。刘干家说,我们那夏天雨大,房顶每年得修一回,麻烦得很,我做梦都想盖瓦房啊!关二生安慰说,修瓦房也没啥难。到年底回去,挣几千块钱总是没问题。刘干家说,不过,也说不准,本来,每月发的钱就不多,他老是发麻钱,这叫我多难受。说着说着,刘干家哭了起来。王民说,想开点,麻钱又不是发给咱一家,人家不怕,咱也不怕。这时,刘干家直直地坐着,酒也不喝了,两手捂着脸,只默默地难过。梅叶说,刘大哥也甭恁难过,能挣多少,咱就拿多少;挣不了也甭生气。刘干家说,不行,我非得把修房的钱挣过来,我不能再迁就了。 
  三个人喝得不少,最后还是在梅叶的干预下散了场。关二生很兴奋,一歪到床上就抱住了梅叶。梅叶嘀咕道,你咋恁急呀,人家还都没睡呀。关二生说,没睡不要紧,刘干家不是有收音机吗,咱叫他打开收音机,趁收音机的响声,咱想咋进不就咋进吗。说完,他锐声喊道,干家、干家,把你哩收音机打开,听个好戏吧。庄妹说,干家又去出砖啦!梅叶抱怨似的说,他喝恁多酒,咋能叫他干活呢。庄妹说,他一走,我就跟着追,一直追到窑厂,拉也拉不回。说完,她把收音机递了过来。梅叶自语道,这个刘干家,为了钱,啥都不顾了。这时,关二生激动得厉害,他打开收音机,随便找了一个台,调大音量,然后脱光衣服,一下抱住了梅叶。 
  夜里下起了大雨,气温陡然降了下来,关二生给冻醒了,他瞅着梅叶白光光的身体,就毫不犹豫地又压上去。梅叶惊醒了,她嘟哝说,都啥时候了还往身上压。说完把他推了下来。关二生蹭住了蛇皮布,哗哗啦啦的,把庄妹吵醒了。庄妹含含糊糊地说,下雨了?梅叶说,下雨了,下哩可大。然后翻身就要睡去。关二生说,你听,谁喊啥咧!梅叶细听,风雨中隐约能听到喊声。庄妹说,好像在说窑塌了。王民、关二生都起来了,他们匆匆地跑到了窑厂。砖窑的一角果然塌掉了,砖厂的人正火烧火燎地抢救。关二生说,刘干家在出砖,咱先找找刘干家吧。两人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工头老刘碰见他们问,你俩在弄啥呢,还不赶紧救人。王民说,找刘干家咧!老刘说,刘干家砸在窑里啦,赶紧扒吧。 
  压在窑里的共四人,两死两伤,刘干家被砸死了。 
  工头老刘问庄妹有啥要求,庄妹说,我没啥别的要求,刘干家火化后,我不要一般的骨灰盒,我只求你们给他做个房子一样的小盒子,我要陪他一块回老家去。再一个我要求,把发给我们的四个麻钱,换成现钱。听她一说,梅叶和王民的媳妇哭了起来。关二生蹲着,两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咕咕唧唧地钻出,又吧嗒吧嗒地掉在膝盖上。庄妹没哭,眼里也没泪,但大家清清楚楚地看到,庄妹的泪水虽只经过一个晚上,就已经流干了。她的泪浸湿了她的全身,又从身上冒出,沾湿了她的衣裤。老刘听后,连声说,行行,没问题,我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三天后,庄妹抱着刘干家的骨灰回来了。骨灰盒比一般的稍大,有两?高,上部像个房顶,房脊高高的,两边都有斜度。大家见庄妹过来,都纷纷围了上去。关二生说,干家已经不在了,你准备咋办?庄妹瞪眼瞅着骨灰盒,没有说话。王民说,干家不在了,你个女人家还是回家吧!庄妹还是没吭,她的眼像被骨灰盒粘着,始终不离它的左右。这时,大家几乎都觉得听到了刘干家的呼吸声,那声音仍是那样地短促,像刚干完重活,躺在那在舒服地歇着呢。梅叶似乎没听到他的呼吸声。不过,她感到刘干家的腿又像往常一样,蹭得蛇皮布哗哗响。大家的思绪乱乱的,但都共同认为,刘干家没有死,他正在砖厂干活咧!这时窑洞很是寂静,庄妹的眼仍盯着骨灰盒,她的眼光扎在盒子上,似乎嚓嚓而响。庄妹像考虑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说,我不走了,我要接着干,我得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 
  天阴得很,老刘说,停几天有雨,大家多拉些砖坯,免得下一窑没货装。庄妹独自拉着车,像男人一样踊跃。到了半晌,她的碎花衬衣已全部湿透,汗水顺着她的衣襟,流到腰里。梅叶拦住她说,庄妹,活一下做不完,干家不在了,你得照顾好自己,家里的孩子还得你养活呀。庄妹低着头说,道理我懂,一拉上车,我就制止不了自己,好像干家就在后面,我想歇也歇不了。梅叶说,你给自己定好,拉完五六车歇歇,免得把自己累着。 
  庄妹没回老家,刘干家的骨灰盒就放在旁边的废窑里。刘干家好吃鱼,庄妹没法给他买真鱼,就用硬纸剪条假鱼放他跟前。每天干活回来,庄妹都先到窑里看看他,跟他说上几句话。不过回到住处,庄妹的脸色都阴得流水,吃饭也没胃口了。约有三四天,庄妹仅吃些自己腌的咸菜。梅叶说,庄妹,你这样不中呀,活恁重,你光吃咸菜,早晚会累倒哇!要不,咱两家合伙吃吧,咱想买就买,想做就做。庄妹说,我一个人咋能拖累你俩呢。梅叶说,你甭跟我客气,从明个起,你就跟着俺吃。 
  到了月底,又该发工资了,但大家显得很平静。梅叶说,下午甭忘了领工资。关二生说,你去领吧,每回老是发麻钱,我越领越生气。天快黑时,梅叶和庄妹去了。工头老刘的房前又聚了好多人。这回老刘和算账的老头一起坐在那里,老头算账,老刘发钱。梅叶对庄妹说,这回得给老刘要现钱,庄妹说,你要他不一定给。梅叶说,因为刘干家是窑厂砸死的,他能不给这个面子?咱好好跟他说说。 
  先给梅叶算账。老头在一个烂本上翻了半天,查出了关二生的账目。本月关二生实得工资为七百零七元。工头老刘拿出三个麻钱,递给了梅叶。他没有立即把一百零七元现金给梅叶,而是嘻嘻地说,这回领的可不少呀!梅叶对他翻翻眼说,俺快叫你吭死啦,你每月都发这些鸡巴麻钱,叫俺咋吃饭呀!老刘说,哪一天你不吃得好好的,我也没见你饿着肚子呀。梅叶说,吃的啥东西,不都是些土豆吗,吃后净放响屁。话音刚落,人群里不知谁放了个屁,声音闷闷的,随即大家大笑起来。梅叶始终没笑,她吊着脸说,快给庄妹发工资吧。庄妹实得工资为二百七十七元。工头老刘先给她七十七元现钱,然后又拿出一个麻钱。这时,梅叶按住老刘的手说,老刘,我不说你也知道她是谁,她男人叫窑砸死啦,就剩她一个女人,你总得照顾照顾她吧。老刘愣愣说,发麻钱是老板的意思,我说了不算数。梅叶说,老刘你甭糊弄我,你说了不算谁说了算。两人僵持了半天,最后老刘笑笑说,咱活得干,钱肯定也少不了,这法吧,这个麻钱先放我这,我问问老板再说。 
  每家又发了几个麻钱,窑洞里显得很沉闷。王民问关二生发了多少,关二生有气无力地说,发了三个麻钱。王民说,这个月我的脚崴了,俺两口只挣了五百二十块。关二生说,这就不少了,知足常乐吧。王民说,已经五个月了,俺才挣了不到两千块钱,这点钱又是几个麻钱,真是越干越没劲呀。关二生一反常态,他坐起说,也不能光说些泄气话,咱要是回了家,连这点钱也挣不了,就这慢慢熬吧。王民说,我就怕到年底麻钱兑不了钱。这时梅叶端着饭进来说,到时候,他不兑钱咱就不走,咱整天到他家闹,我看他怎能受得了。 
  虽说发的钱不多,梅叶还是想法做了两个喜欢吃的菜,一个凉拌萝卜丝,一个炒油菜,这在平常很难得。关二生拿着筷子说,有两个月没吃肉了吧。梅叶说,有了,要是明个有空,我到对面山上几个农户家转转,看看能不能买点。王民说,肉可吃可不吃,俺已三四个月没吃肉了,一打消吃肉的念头也就不想了。庄妹说,小镇离咱太远了,来回得七块钱车票,买斤肉才五块钱,谁敢去呀! 
  吃着饭,说着话,大家的情绪渐渐好转。不知不觉,夜已很浓了。几个人开始上床睡觉。关二生先躺到床上,梅叶坐到床边跟庄妹说话。约摸一顿饭工夫,两人还唠唠叨叨。梅叶在床外头,背对着关二生。关二生想让梅叶睡觉,又不好意思明说,就伸腿蹬蹬梅叶的屁股。梅叶知道他的意思,便对庄妹说,光说话也没啥意思,咱还是听听收音机吧。庄妹打开收音机,声音却小得很。梅叶说,声音咋恁小呢?庄妹拍拍收音机说,已开到最大量了,可能是没电了。梅叶装模作样地说,那就凑合着听吧。 
  由于收音机的音量小,窑洞里显得很静,关二生和梅叶拥抱着,不敢做出更大的动作。梅叶本想哼出声来,但只能死死地憋着,于是那种喘气就变成了重重的呼吸声。关二生俯在梅叶的耳边说,你想叫就小声叫吧。梅叶说,你咋不叫呢,你光想叫我丢人呀!关二生嘿嘿笑了两声,趴在梅叶身上不动了。梅叶说,完了?关二生说,没完!梅叶问,你咋不动了?关二生说,收音机不响了。这时梅叶才发现收音机确实不响了。她把关二生推下身去,小声地叫,庄妹、庄妹。庄妹没有回答,她听到的是轻轻的鼾声。 
  在砖厂干着活,梅叶说,昨晚上要是收音机的音量大点多好哇。关二生故意说,咋好呀?梅叶说,你这个笨蛋,还用我说。关二生说,以后就越来越难办了。梅叶说,咋难办呀。关二生说,庄妹的收音机不响了,以后咱还咋睡觉呢!梅叶说,收音机可能没电了,咱给她买节电池不就中了。关二生说,大家干活累哩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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