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谈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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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厂长皱眉道:我听人讲那鬼地方挺贵,逮住了就往死里宰,换个便宜些的怎
么样啊。
魏东久笑道:厂长,咱们大钱都花了,就不在乎这几个了。
刘厂长也笑:是啊,要不我这个人发不了大财呢。不过能省就省吧,咱们厂现
在都穷成这个样子了,真已经是硬着头皮充硬汉了。
魏东久皱眉道:我也心疼呢。行了行了,您赶炔躺一会吧。就出去了。
刘厂长其实也特烦魏东久这个人。可是魏东久手里有许多业务关系,不能不用
他。周书记看不上魏东久,几次党委会上都提出撤了他。两个副厂长也跟着周书记
吵吵,要撤了魏东久。可是刘厂长知道,如果撤了魏东久,厂里的销售量就会直线
掉下来。他甚至想过,到自己离开那一天,先把魏东久开了,再交接工作。自己跟
魏东久保持两条原则,一不跟他有物质上的来往;二是好言好语,哄着王八蛋干活
儿。
刘厂长心里烦透了这个厂子。他在局里当过技术处长,后来就当了第四副局长。
前年局里把他放下来搞扭亏。临来之前,市委组织部的老费跟他透了个底,市委的
意思是让他在这个厂搞出点成绩来,要提拔他。所以,刘厂长就格外卖了力气。两
个副厂长都不配合他的工作,他干脆不用他们,就拉住周书记一块儿干了。
周书记这个人很好处。周书记是个炮筒子,一天到晚在厂里乱嚷乱吼,抓住迟
到早退的,上班干私活的,他黑着脸猛罚。工人们怕他,背地里叫他“二百五”。
刘厂长面上总是让着周书记,可厂里的事都是刘厂长说了算的。周书记是个转业干
部,到企业时间不长,外行得很,就会训人。所以,得罪人的事,刘厂长大都让周
书记去做。有时,刘厂长觉得自己是在拿周书记当傻子耍,有点儿对不住他。可是
刘厂长觉得这个炮筒子不用也是白不用。好赖凑合两年,把生产搞上去了,自己就
拍屁股走人。
刘厂长刚刚躺下,就有人敲门。刘厂长怕是客户,忙坐起来,穿好衣服去开门,
一开门,先是一股浓浓的化妆品味儿扑进来,办公室的干事小李进来了。
小李就笑:哟,厂长这就睡觉啊。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嘴里就发牢骚:刚
刚陪东北的陈主任去逛了逛商店,这家伙真是他妈的抠门儿,一分钱也不带,还买
这买那的,就让咱们掏钱。我装醉了,就跑回来了。大高傻了巴叽的还要给人家照
相呢。
刘厂长坐起来,伸长胳膊打了个哈欠:真把我困坏了,两天没合眼了。这几天
你也累坏了吧。他暗示小李快点走。
他很讨厌小李这个女人。小李原来是车间里的一个统计员,上了几年电大,本
来说厂里要用她,可是她就闹着跟男人离婚,说嫌她男人是个酒鬼。后来才知道她
在上电大的时候跟一个同班同学好上了。小李那个醉鬼男人找到厂里,当众暴打了
小李一顿,就跟小李离了。可是小李那个同学没离成,跟老婆闹腾了几回就又握手
言和了。小李就在车间里臭得不行。后来小李又跟前任郑厂长好上了,渐渐地就好
得说不清楚了。就被厂长调进机关当干事。其实小李就不是当干事的材料。先不用
说她屁股跟扎刺似的根本坐不住,光是她天天张嘴闭嘴“操,操”的,也够人听一
阵子的了。现在又跟魏东久打得火热,机关里的闲话可是太多了。她却是一点儿也
不在乎。最近魏东久又跟厂里建议,要提小李当销售科副科长。真是的,什么人玩
什么鸟儿。
小李笑道:厂长,你也真是,现在哪个厂长不能喝几下子啊。您还真不如我这
一个女流呢。说着就起身给刘厂长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刘厂长忙接过来,笑笑道:我喝酒是真不行,真赶不上你呢。心里却骂:你他
妈的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正说着,就有人敲门,小李站起身去开门,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是华东的霍
科长,女的是湖北的廖主任。两个人进来就朝刘厂长哈哈笑。廖主任说:刘厂长,
推两圈去啊,都说你是麻坛老将了。
霍科长就一屁股坐在了小李身边:走啊,李小姐不是说要洗光我腰里的钱嘛。
说着,手就往小李腿上摸。
小李也不躲,还直往霍科长身上靠,笑道:我可是没带多少钱,输光了可是你
掏。
霍科长一拍胸脯:没问题,咱们俩谁跟谁啊。
小李大概是被霍科长抠疼了,嗷的一声,跳起来笑道:霍科长,您轻点啊。
霍科长忙笑道:小李,别一惊一乍的,好像我怎么着你了。
廖主任笑道:霍科长真是喜新厌旧啊,刚刚还跟我甜哥蜜姐呢,这回又跟李小
姐黏上了。
霍科长笑道:我哪敢跟您闹啊,您可是刘厂长的心上人啊。
刘厂长哈哈笑道:我可不敢夺霍科长之美啊。
正乱说乱笑着,电话响起来,刘厂长接了,一脸严肃道:好好,我就来。见面
再说呢。三个人就看刘厂长。小李忙问:厂长,出什么事了?
刘厂长在屋里搓着两手:真是,我们家老太太又晕过去了,我真得回去一趟。
霍科长忙说:那您先回去呢。
廖主任也说: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只管说。
刘厂长忙说:不用,不用。那我就先回去看看,这里的事就先交给魏科长和小
李两人了。下午可能周书记来陪陪大家。失陪了。真是不好意思。就出去了。
其实刘厂长家里没有什么事,刚刚的电话是老婆许春丽打来的,说表弟春生来
了,问刘厂长有空的话就回来一下。刘厂长借机跑出来了。他实在不愿意陪着这帮
人打麻将。不是怕输,这次开会,厂里研究决定给刘厂长两千块钱赌资,专门陪着
客户们打麻将的。刘厂长是怕廖主任。这个女人打扮得跟妖精似的,上次来报岁数
是四十五岁,今年还是四十五岁。还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跟面首似的。还
包了一个房间。刘厂长跟她坐在一起时,她总是往刘厂长身上挤。刘厂长怀疑她是
个性欲狂。听魏东久说过廖主任家里也挺不幸的,家里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傻儿子,
廖主任都要愁死了。也真够难为她的了。廖主任是个大客户,她跟上海一家厂子一
年就是一千多万的合同。让同行们看得眼热心跳。她跟魏东久每年也就是订几十万
的合同,小菜一碟。这次,刘厂长已经偷偷跟魏东久说了,一定要让这个老妖精吃
好玩好,争取从她身上多弄出几十万来。
刘厂长下楼时又到魏东久的房间去了一下,按了半天门铃,魏东久才开开门,
见是刘厂长,脸上就有些不好意思,也没让刘厂长进门。刘厂长也没进去的意思,
就站在门口说了家里有事,让魏东久在这照看一下。他晚上吃过饭再过来。魏东久
忙说:您去吧,您去吧。要不用车送您回去?刘厂长说不用,你晚上把陈主任、廖
主任几个照顾好就是了。魏东久笑道:这您就放心吧。刘厂长就忙下楼去了。下楼
时想,魏东久不定又从哪弄来了女的,在屋里乱搞呢。
刘厂长骑着自行车,驶出宾馆的大门,用力呼吸了几口气,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了。
周书记到了交通队,就见到厂里那辆桑塔纳已经被拖车拖到了交通队的门口了。
车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了,周书记顾不上看车,就径直奔交通队的办公室。办公室
主任老齐是周书记的一个战友。
进了门,老齐正跟几个人吵吵什么呢。老齐好像正在发火,好几个人好像也是
有事求老齐,一个劲儿给老齐赔笑脸。老齐看到周书记进来了,就点头笑笑:你先
坐。就转过脸不耐烦地对那几个人说:快走,快走,有事下午来,我有客人。
这几个人看看周书记,就转身出来了,有一个大个子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地回
头再说一句:齐主任,这事可都靠你了。
老齐连声说:下午再说,下午再说。就把那人推出去了。回过头就笑:我就知
道你得来。你们厂的车撞了。就抓起桌上的烟,扔给周书记。
周书记说:不光是我们厂的车,还是我外甥开的车。人怎样了?
老齐笑道:我看着就像他。他还一个劲跟我套近乎呢,我没好理他。
周书记问:人怎么样啊?
老齐笑道:没事,人没事,车怕是不行了。你进门的时候看到了吗?
周书记松了口气:人没事就行啊,我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出了事,还不
得要我的命啊。在哪呢?我能见见不?
老齐说:怎么不能见啊,跟他们说说,你先把他领回去,挨撞的那家是个个体
户,我跟他们交涉交涉。
周书记跟老齐进了另一间屋子,见小孙正在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满地的烟头
儿。老齐喊一声:孙爱民,你们领导来看你了。
孙爱民一抬头,见是周书记。就眉头舒展了,笑道:舅舅,你可来了。
周书记看看孙爱民没事,就放了心。狠狠瞪了孙爱民一眼:我来了管什么用。
你撞了人家,怎么办吧?
孙爱民苦着脸说:怎么办?算我倒霉。
周书记怒道:你倒霉?厂里更倒霉。一辆车十几万。
老齐对小孙说: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解决问题。
小孙就忙站起身出去了。
周书记跟老齐走出来。
老齐笑道:问题不大,那家个体户不在理。是无照驾驶。就是小孙喝了酒,到
时候别让他承认就是了。
周书记想了想说:你得给我吓吓他,这小子像个没把儿的流星。那我先走了。
老齐忙说:你别着急走呢。我还有个事求你呢。我小姨子的小叔子想调到你们
厂,你给办一办吧。找我好几回了。
周书记苦笑道:你有病啊?现在我们厂连工资都发不下来了,你还往里钻啊。
老齐诧异道:不对吧,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你们厂的效益不错呢。
周书记笑道:你那是多少年的皇历了。现在是一会儿河东一会儿河西。上午河
东下午河西。我们厂的工人都放羊似地往外调呢。
老齐叹道:真是操蛋。他们两口子都在一个厂,都开不出支来。这日子怎么过
啊。
周书记想了想:你在交通队认识人多,不能想个办法啊。
老齐摇头苦笑:认识人多管屁用啊,这年头办个事哪那么容易啊。
周书记突然笑了:你去找过罗振明没有,这家伙这几年可是发了。他包了一个
厂子,效益真是不错。前些日子还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做东让战友们聚聚呢。
老齐摇头道:他那个厂子不是个集体厂吗?我小姨子那个小叔子还不想去呢。
周书记骂:都他妈的什么年代了,还分什么集体不集体啊,挣钱就行啊。说这
话真是有病。
老齐想了想,就笑:可也是,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好久没跟他联系了哩。
周书记就掏出一个小本本,找出罗振明的电话号码抄给了老齐,就走了。
刘厂长进了家,见老婆许春丽正在跟她的表弟春生说话。见刘厂长进来,春生
就站起来,叫了一声姐夫。刘厂长笑道:春生来了啊,快坐吧。
春生笑道:姐夫开会呢。
刘厂长笑道:没忙死。抽烟啊。就拿起桌上的烟,又放下,掏出兜里的红塔山
给春生抽。
春生笑:好烟啊。姐夫也抽烟了。
刘厂长笑道:从会上拿的。我不抽烟,装着给别人抽的。
许春丽笑着对丈夫说:你也把你们厂里的业务烟弄几盒回来,来个人咱家都没
烟给人家抽。
春生深深吸了口烟,就笑道:我这次来想跟姐姐姐夫说件事。
刘厂长笑道:说吧,反正你现在比我好过,我可没钱借给你的。春生那些年家
里的日子不好过,常常来表姐这儿要点儿这那的。这几年春生弄了一个包工队,每
年都弄十几万,气粗得不行。
许春丽笑道:春生想让你帮他找点儿活儿。
春生忙笑道:今年冬天没活儿了,想让姐夫帮着找点儿。
刘厂长苦笑道:我们厂现在都快穷得不开支了,还有屁的活儿啊。
春生笑道:我听说供电局要盖楼,就包给我吧。我听说姐夫跟供电局杨副局长
认识啊。
刘厂长看了许春丽一眼,就知道这是她告诉春生的。刘厂长跟供电局的杨副局
长是大学同学,他也知道今年供电局又要盖家属楼。可是老杨是个副局长,说话不
顶事。就是顶事,刘厂长也不想给春生帮这个忙的。春生这些年学得挺黑,再说他
那个包工队能干什么嘛,盖鸡窝也许还差不多。刘厂长笑道:老杨不一定管事。
许春丽嘲笑道:反正什么事情到你这里就复杂了。
春生笑道:您就介绍我认识一下就行。就从提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
桌上。说:这是一万块酒水钱,姐夫您就看着办,不够用,我再拿。
许春丽就不高兴地说:老刘,你就帮春生张罗张罗吧,跟老杨说说。
刘厂长苦笑道:不是我不肯帮春生。这事情怕真是不好办的。
春生笑道:姐姐别逼姐夫了。姐夫会办成这事的。眼睛就盯着刘厂长。
许春丽看了一眼那桌上的信封,就对丈夫说:老刘你看着办吧,春生怎么说也
是咱们的亲戚呢。就悻悻地扭身回里屋了。
刘厂长就说:春生你也别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我先打个电话问问老杨。就抓起
桌上的电话。
从交通队出来,周书记就去了姐姐家。
姐姐正在包饺子,小孙没回来。周书记就跟姐姐说了小孙撞车的事。姐姐吓得
黄了脸,饺子也不包了,慌慌地问:这可怎么好?
周书记埋怨着:人家还不饶爱民呢。我早就不想让他开车,您还不高兴。上次
已经出了一次事了,我就没敢跟您说。周书记就想着吓吓姐姐,就此不让外甥开车
了。
姐姐恨恨地说:那就别让他开车了。你给他换换工作。
周书记点头说:行,不过您别让他缠得软了口又来找我。
姐姐忙说:不会不会。再让他开车我也得跟着吓死。
周书记就起身告辞。姐姐说你就在这吃吧,包饺子哩。周书记摇头说不行,小
曼还等着我做饭呢。
姐姐看了弟弟一眼,发现弟弟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了,不禁心疼地说:你也该
注意点身体了,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不比年轻了。
周书记心头一酸,眼睛就有点儿发潮。他爱人死了好几年了,家里就显得特乱。
他心里也特烦。有些什么事,就爱跟姐姐商量。有时一些事跟姐姐也不好说的,就
自己心里麻烦着,就去打麻将。周书记脸上笑笑:没事,我能吃能睡的。
姐姐。说上次给你说的那个人怎么样啊,人家等着回话呢。上个月姐姐托人给
周书记介绍了一个对象,是毛纺厂的,刚刚死了丈夫,带着一个小男孩,比周书记
小十几岁。
周书记脸一红:我还没想好呢。岁数差得也太多了点。
姐姐想了想就说:那就算了,就说你不同意。
周书记笑道:这样说太愣了,您委婉些才好。
周书记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进门就见女儿小曼正在做饭。周小曼刚刚高
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在市里的职工大学念自费。小曼一边上课,一边给一家合
资企业打工。天天忙得什么似的,周书记进门就笑:今天怎么回来早了。就进厨房
要帮厨。小曼笑道:您等着去吧。就得了。
小曼把饭端上桌,也就坐下了,笑道:爸,你们厂不是开订货会吗,您干嘛不
去吃啊,把我也带去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