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by 楚云暮-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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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了抽鼻子,紧紧紧紧地拥着他,不住地摇头:〃有我在,你再不会觉得冷了。〃
那天在局子里的事,三儿绝口不提,我巴不得永远别记起那个恶梦,只是挖空心思地对他好,补偿他。我一个月没去华星,天天在家里陪他,可我发现,这个原本淳朴善良且天生乐观的男孩,眉宇间已经结上了抹灭不得的哀愁。他越发地瘦了,甚至有些佝偻着走路,面黄肌瘦,真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折了。
秦商倒是常来,没一次空手的,常把他母亲煲的补汤不辞辛苦地送来,陪三儿聊天,说话,解闷。可三儿依然是淡淡的冷冷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气,我记得他以前很喜欢粘着秦商,一口一个〃秦商哥〃地叫。
我无能为力去阻止他的衰败,时间就这样平静地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建弟只来看过一次这个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也是一脸的颓败神色。他在工地扛砖打杂,十来楼的房子要装个管道,得叫他吊着根钢锁,悬空着数十米去作业,摔死没人赔的那种可就是这样拿命来换的血汗钱,他也拿不到了,临近年末,包工头携款潜逃,百来个民工连个回家的车费都拿不到,天天坐在还没完工的工地上静坐抗议流泪抱怨怒骂可又有什么用呢?
建弟在我面前嗷嗷地哭,说他老婆会要他的,说他的孩子一辈子都完了,说他为什么一辈子总这样的窝囊没用!
我从不知道他也会哭成这样,咱们从前在山头上豪情万丈胡天胡地地闹的时候,说的是〃男儿到死心如铁〃,说的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然而,这就是生活,丑陋的生活。
我还是回华星上班了,黄哥已经被杜哥调走了,那更好,我乐的省心,直接找韦豪商量着先支我下个月的工钱。
韦豪倒好说话,二话不说就开了工资,随后袖着手看我:〃嘉禾,咱的交情你知道的,所以你有事不瞒我,我有事也不瞒你,是吧?〃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韦豪,因为你我才这样直白地开口上次你把三儿从局子里弄出来花了多少钱,你照实说人情我是还不清你了,可这钱的方面我就是卖身给华星了也一定偿清!〃
韦豪愣了一下:〃嘉禾,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和你那弟弟,是怎么一回事?〃
我根本想不到他问的是这个:〃他,他是我最亲的哥们,还有怎么回事?!〃
他瞥了我一眼:〃。。。那好,你自己,警醒些吧。〃
我隐约地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可韦豪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永远不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开口。
三儿那工地的活,我是坚决不让他回去干了,别说他那身子骨如今再熬不住那苦,就是他还想以前那样壮地象头牛也不能一辈子干这没出路的事,我想让他去读书,夜校自考什么都行,好歹要脱离草根阶级。出乎我意料之外,这么一个我觉得对我对他都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三儿竟然坚决不同意。我以为他是害怕浪费钱,就告诉他钱的事根本不用他担心,我现在怎么着也还拿的出这点闲钱,而且总不能一辈子在工地打杂吧?看看建弟现在的境况,我不会让他有朝一日落到那个地步!
他抱了抱被子:〃就我这德行,还能干哪行呀?就卖卖气力罢了,呵。。。现在卖力气只怕还要看人要不要我呢。〃
我心里一阵难受,赶忙赔笑道:〃哎,那就干脑力活嘛,那不轻松多了?你只要读个随便什么的文凭,有了一技之长,我就能给你找个像样的工作。而且,读书多好呀?清闲又能多学东西,钱的事你别担心,一年半载地我还能供的起你。〃
我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他只是微微地偏过头来,半咪着眼,不咸不淡地扯扯嘴角:〃嘉禾,你是不是嫌我没文化,没读过大学,配不上你了?我知道了,我让你没面子了是吧?可我什么货色你能不清楚?叫我读书写字你还不如当时就让我在局子里被人打死算了!〃
我呼吸停滞,我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可我能怪他么?怪他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么?!我曾经想以分开来要挟他改造他,改造地能让他融入这个城市,都他吗的大错特错!要是我没那么自以为是,很可能如今我和他,就不是今天这个地步!
从那天起,三儿的脾气一天天地暴躁,口角几乎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和他就摔手走人,有时候我在家,他宁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半天不出来也不愿意面对我。
我烦躁郁闷难过却真地不明所以,我天真地以为是因为这段时间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耳鬓厮磨,才造成如今的生分。
可那天晚上我和他好不容易和和乐乐地吃完了饭,三儿还说要帮我洗碗,我自然说不用,只叫他进屋里去休息就好。
我用最快的速度料理好一切,进了房间,三儿坐在椅子上,一面捏玩着什么东西,一面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那里面激昂地好像拉皮条的男音正激动地说着什么〃前列腺炎〃啊〃XX疣〃啊〃尿道XX症〃啊,我一看就就知道三儿根本没认真在听这些什么的野鸡医院的消息儿,他只是一个人坐着发呆,而已。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兜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了一下:〃发什么呆呢?〃
〃啊,没,没〃他似乎吓了一跳,缩了一下脖子,把手里捏着的东西望抽屉里一丢才回过头来,〃你洗完了啊?〃
恩。我来回地摩着他依然光洁的颈项,心里的爱意象潮水一般涨了起来:〃三儿。。。〃他有些紧张地想站起来,又被我按了下去。〃我好想你,三儿。。。〃我着迷地嗅着他带着肥皂味儿的干爽体味,一只手也不老实起地流连起来。
〃嘉禾。。。〃他喘息了一下,有些须的挣扎,〃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忙么?〃
〃我是在忙啊。这事还不重要啊?〃我耍无赖地笑道,一般这个时候,三儿总会红着脸又恨又爱地瞪着我,可爱极了。三儿果然不挣扎了,我心里一喜,一把将他压在床上,眼儿也直了声音也粗了,恨不得把眼前可爱可怜的爱人揉进心里。
〃三儿,咱好久没。。。那个了。。。〃我喘息着咬住三儿的嘴唇,舌尖纠缠着深入,探进,缠绕,〃哥。。。想死你了〃
三儿崩紧了身子,我以为他紧张,一只手更加放肆地向下爱抚三儿突然猛力地推开我,跳起来冲进洗澡间我一时间懵了,跌在床上整一个傻了,直到洗澡间里传来他一声声干呕的声音。
我这辈子没这么心寒过,活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跪在大街上被人一口口地淬,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我手脚冰凉头脑发热,我根本不清楚到底三儿怎么了!
我突然转过头去,瞪着那个抽屉。
一个黄玉戒指被我翻了出来,这就是三儿刚才捏在手里一时不忘的东西。
我闭上了眼,墨镜,戒指,青白的脸色,扭曲的风韵,成熟的女人王妞。
我很想冲过去很想把戒指摔在他脸上很想质问他是不是真想和我一拍两散让他另拣高枝!我从来没有这样地愤怒和齿冷!从来没有!
我终于冲过去了。
可我只是隔着门板,平静地,低沉地,说了一句:
〃你别觉得难受恶心你要是不愿意。。。我,我再也不这样碰你了。〃
建弟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个他浮沉了半年有余却一无所获的城市,他的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几乎哭瞎了眼睛。哭什么呢?钱可以再赚,失去的人心却是再回不来了,这一点来看,你们,毕竟比我幸福吧?
我没想到的是王妞居然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说真话,我是欣喜若狂的。我把早准备好的钱塞给建弟夫妻,并虚伪地递给王妞一份,因为事实上我不想见王妞我丑陋地妒嫉着她我巴不得她就此回去再不要拦在我和三儿之间。我承认我自私,因为我不想放开三儿,此生此世。
王妞笑了,她的笑让我觉得刺眼极了,却该死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嘉禾,这个,你留着自己用吧。〃她还是那么消瘦,笑的时候,嘴唇两侧会咧出两道深刻的笑痕,〃我,用不着。〃
一瞬间,我如芒刺在背。
回家后,我把这事和三儿说了。他倒平静,只道:〃走了好。这地儿不适合我们这些乡下人。。。迟早,要走的。〃我有些恐慌,刚想说点什么,三儿却已经转移了话题。
我渐渐地也有些忙了,之前毕竟太混,学业有些跟不上了,华星那的事又多又杂也是一刻不能放手我总不能白辜负着韦豪的心意吧。三儿近来状态倒是不错,虽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但休息地不错,每天早早地就上床睡去,脸色也略微红润起来了,看着也精神些。
不能说不高兴的,我想,只要我不放弃,三儿,他还能离的开我?我宁愿相信我这样执着地等待下去,三儿会重新爱我,所以我隐忍不发,所以我装聋作哑。
应付完第一门期末考,我刚从教室里出来就听见手机响了,我不甚在意地接了起来,喊了一声〃喂?〃
〃嘉禾。〃
我万没想到是三儿,他平日是绝对不会打我手机来找我的。他的声音有些飘忽,背景是嘈杂的人声。
〃什么事?你不在家?是不是出去后没带钥匙啊?你等等我马上回去,就等一会儿啊〃
〃嘉禾,我要回去了,回我真正的家。〃
〃就等一会儿,真的,我我打的回去,很快的〃我快哭出来了,我连手都在颤抖。
〃嘉禾。我说过的,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活在城市里,迟早,要走的。〃他的声音轻而坚定,〃只有你,才适合这儿,只有你。〃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地走了又来,唯有我,如同石化。
原来我的忍受和迁就,都是一场镜花水月自欺欺人的荒唐。
我很佩服自己,竟然还是留了下来,处理好了学校的和华星的所有事儿,我准备回东水村,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我要亲自问他,问个究竟明白。
收拾行李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母亲,问我今年有没回家过春节,我点头虚应着,记下她让我带的东西,给她的,给父亲的,给我弟弟妹妹的,末了,轻描淡写地一句:〃还要带份大礼,当初和妞妞的婚事咱这么不给村长面子,这次要好好地补一下,要不还怎么在东水村里混哪?更何况新郎还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我的手停住了。
〃娘,你说什么?〃
〃哎呀,你难道事先一点信儿也没收到?妞妞和三儿要结亲了,全村人都知道了,就赶在正月里办呢。〃
19
〃你疯了么你?〃秦商劈手夺了我手里的酒,〃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不是能喝白的料!一会醉死了你别指望我送你。〃
我呵呵地笑:〃别呀,我下午的车,就要回去了,算算,咱们也要一个多月没见面,你,你就不能让我稍微喝地痛快些。〃
秦商一怔,我打了个咯,摇摇桌上那个茅台:〃他娘的,以前在家里喝那些没发全的高粱酒的时候,做梦都想着能进城里发达了,喝上一口茅台国酒呀这可是现在喝到了,才知道。。。全他吗的放屁!〃
我声音大的有些过份,不少食客看了过来,我心里其实还是清醒着的,眼一翻就吼道:〃看什么看!〃秦商忙按住我的手,低声道:〃嘉禾,你到底怎么了嘛,这些天一直都不对劲。〃
我挥开他的手:〃放屁,我什么时候不对劲了?我好的很!告你,我现在不缺钱了,我回去也有个人样儿了!我高兴的很!〃
〃因为。。。三儿回去时没和你打招呼么?〃
血一下冲进我脑子里,谁要在我耳边说起柳三这个名字我一准儿揭他的皮!我腾地站起来,怒视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秦商没有动,他坐着,平静地看着我。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如果连韦豪都看出我和柳三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那以秦商之聪明该不会。。。
〃。。。好了你。真是喝高了。〃他终于动手把我拉坐下来,好言道,〃你这做哥哥的未免也管的太多了吧?人家要回乡你还能真拦着?而且,嘉禾〃
三儿他,的确不适合城市。
所以他就抛下这个城市抛下我抛下那么多年感情?!
放屁!都是放屁!都是他懦弱他没用他背信弃义!我此刻真他妈地恨透他了,我怎么会认为他善良乐观老实人一个!
他就这样地走了,临走前还要在我心里捅上一刀再狠狠绞碎!我王嘉禾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柳三!你别想就这么把我当烂泥一样甩了过你的逍遥日子去!
我这次回去,是下狠心了要大闹一场,我实在是不甘心啊!他和王妞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月?半年?还是更早?就他吗的玩我耍我瞒我一个呢!我早不怕什么有脸没脸的了,我就要把他闹地他永世不得安生
如同现在的我。
我酒气冲天地上了长途客车,周围的乘客忙不迭避开,以我为圆心形成了一个真空圈。
〃行了,送这就够了。〃我不耐地摆手赶他走,秦商这小子有病是吧,说什么临走前吃个饭当送行,饭也吃了还一路跟到汽车站,这下车都快开了他还没离开的意思。
秦商好脾气地哦了一声,帮我把一大堆的行李安置好了,一屁股坐到我身边。
〃你干吗?〃我脾气渐渐地上来了,今天的秦商真不对劲。
他只是不理我,直到司机关上门发动引擎〃师傅等一下,这还有人没下呢!〃我急了。
〃师傅您开吧,我这哥么和你开玩笑呢!〃秦商赶忙掩住我的嘴,抽出一张车票,〃我和你一起回去!〃
这,这啥意思?我懵了,突然觉得难堪他这是在同情我还是怎的?我王嘉禾就这么象被人甩了的衰样儿么?!〃你给我回你自己家去!〃我扯下他的手吼道,〃发什么神经?你去那山沟沟里凑什么热闹?!〃
秦商冷静地说:〃我早打算好了,今年去你家乡看看。家里也都知道,我妈一听是你,二话没说就放行了,你要我现在下车也行,咱俩干上一架,你要能把我打趴下了我没第二句话立即就滚,可你别高兴太早,我坐下班车还去东水村,你就当多等我一个小时吧啊。〃
〃你!!〃我气地脸红脖子粗,可真要我把他这么踢出去么?!
〃到底要不要上车啊?〃司机转过脖子骂了一声,秦商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我拽下来:〃要的要的!师傅您开车吧。〃
〃嘉禾,这的牛都不圈养的就任它们横过公路啊?万一晚上开车司机眼错不见撞上了怎么赔啊?〃
〃嘉禾,那山头上什么东西啊,这么多坟头?你们不实行火葬,乡政府都不强制你们的呀?〃
我受不了地转头瞪他,这小子一路上不停地耍白痴,我从不知道他话是这么多的就算他从未来过乡下,我也不信他真蠢到连这些都不知道。可被他这么胡乱搅和了一下,心里那股滔天的怨气还真被莫名其妙地冲散了不少。
我本想一下车就冲到柳家的,可秦商一见面就冲我娘嘘寒问暖地套近乎,我娘就一老实农妇,哪禁的起这个人精一个劲地灌迷汤,就连我那眼里只有牌九桌的父亲也对他热络地不行,我竟找不出一点脱的了身的时间。
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家难得人齐全地坐一起吃顿像样的年夜饭,我看见我的妹妹挂着两串鼻涕,塞了一嘴的肉,还含糊不清地缠着秦商道:〃秦商哥哥,你说我还要再几年才能去你们那儿念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