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尖上的温柔 (全文)-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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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画着……

　　谷村看不懂，她大声说道：〃西奈尔，你说什么？你不满意我为你取的名字吗？我觉得挺好，你就叫西奈尔吧，我今后就叫你西奈尔，好吗？〃谷村仰起头天真地望着狼人。

　　狼人愣怔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号叫，他冲出山洞，在洞口狂呼乱叫一阵。这把洞中的谷村吓了一跳，她怯怯地走到洞口，她发现狼人脸上挂着泪珠，站在飘零的雪花中，痴望着走在洞口的谷村。

　　谷村见了狼人的这副样子，胆怯地问道：〃西奈尔，你怎么啦？〃

　　狼人动了动身子，然后步子笨拙地向谷村走过来。他站在谷村面前，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谷村突然意识到狼人非常激动，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所以才表现出这种惊慌和不知所措。

第78节：西奈尔（2）


　　谷村很感慨，她朝狼人伸出双手，说：〃西奈尔，你能听明白我的话吗？你和我一样啊，你也是人啊，你遭了这么多的罪啊！你与狼生活在一起，你有多大年龄了，谁也不知道。可冥冥之中，偏让我们相遇了，这种旷世的相遇，恐怕连上帝也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啊……〃

　　谷村说着，泪水忍不住汹涌而出，此刻她为狼人的不幸，也为自己的不幸深感伤楚，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尽快离开这里，而且把本该属于人类的狼人带出去，去寻找他的亲人和家乡。

　　谷村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狼人，她把布满泪水的脸贴在狼人长着金黄色卷曲胸毛的胸口上。她不停地抽泣，狼人低头看着流泪的谷村，谷村的泪珠从狼人的毛须上滴落下去。

　　狼人与谷村在相拥的瞬间，一种来自人的本性和理解，便又有了更近一步的贴近，这使谷村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谷村看着灰暗的天光，内心不禁感慨：真是洞内七天，洞外一年啊！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山洞前果树上熟透的果实被冰冷的风吹动着，哗啦啦地往下掉，地上铺了一层红得醉人的果实。

　　谷村看到遍地熟透了的果子，突然灵机一动，她想把这些果子捡回山洞储备起来，即便是这个冬天走不出去，有了这些果子充饥也不至于饿死了。于是她对狼人比画着，从地上捡起几个果实，指着洞里。狼人自然不明白谷村的意思，谷村转而一想，便决定以自己行动来告诉狼人。她回到山洞，拿出自己盖的毛毯，拉着狼人的手，朝果树林走去。树林里到处都是被秋风风干的山葡萄，有红透变黑的山楂、苹果、酸梨，还有一些仍然鲜红的叫不上名的果实，简直是五彩缤纷。这样的果树随处可见，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山谷里。那些星星点点的红色点缀在层林之中，给这荒原野林的秋色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谷村为眼前的丰硕情景欣喜不已，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在布满五彩果实的地上走来走去。这时的谷村就像一个拥有山庄的庄园主，看到自己庄园里丰收的富足景象，忍不住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谷村把那些掉在地上的果子拾起来放在毯子上，不一会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谷村把毯子的四个角收拢交叉捆了起来，狼人见谷村把那些落在地上的果子装进毯子里时，一下就明白了谷村的意思。他吹着尖锐的口哨跳跃起来，从这棵树爬到那棵树，去摘树上的果子，树上悬挂的果子哗啦啦地落下一片。

　　谷村跟着狼人在果树丛中跑来跑去，树枝剐破了她的手脚，她也不觉得疼。她一时忘了身处何方，她陶醉在山野情趣之中，为这丰收的气氛心醉神迷。

　　她望着动作敏捷的狼人，突然觉得自己跟狼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只要她心里想什么，狼人很快就会心领神会，就会去做。她觉得狼人的智商非常高，识别力和判断力非常强，特别是在那次拦车救狼母，后来又从狼嘴下救出她，这都证明了狼人有超人的智商和能力。谷村的这种发现引出了一个记者的职业敏感，她想把狼人救狼母和救人的经历记录下来，将来好告之天下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有着比人类更智慧的半人半兽的狼人，他的名字叫西奈尔！

　　谷村感到很振奋，她笑出了声，她的笑声使狼人吓了一跳，他立即停止下来，神情诧异地望着谷村。谷村愣住了，然后她比画着说道：〃西奈尔，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知道你叫西奈尔，你是人世间的一个奇迹。〃

　　谷村竟一时兴起唱起了歌：〃啊……啊，你来自哪里，你的故乡在何方，我们为什么会在沙漠里相遇？〃

　　狼人被谷村的歌声吸引了，他呆望着谷村，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谷村看了狼人的样子，笑得弯下了腰，当她笑够了抬起头时，她看见狼人满脸泪珠，痛苦异常地望着她，谷村一下就不知所措起来，她说：〃西奈尔，你怎么啦？〃

　　狼人突然抬手指着谷村，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谷村明白了，狼人是想听她唱歌，她轻轻地唱了两声，停下等待狼人的反应。狼人听到谷村的歌声，神情中充满了惊喜，谷村接着又唱了起来，她没有想到狼人竟手舞足蹈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着。他显然被谷村的歌声打动了，谷村的歌声甚至唤起了他的某些记忆……

第79节：西奈尔（3）


　　谷村想，舞蹈的确从原始人就有的，人类天生就有唱歌跳舞的本能和基因。

　　谷村决定，将来与狼人交流的最好方法就是唱歌了。

　　谷村指挥着狼人把在果林里拾的果实统统搬进了山洞，在山洞通风比较好的角落里摊开放起来。

　　谷村盘算着，这堆果实变干之后可以供她和狼人吃一个冬天。果实散发出来的熟透了的香味让谷村陶醉，她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谁会想到这荒无人烟的山野中，竟然生长着这么多的果树，每一年这里结的野果，可以供城市里几个大果汁加工厂加工了。可是这些野果，世世代代在这里自生自灭，红遍山山岭岭，香透这里寂寞的夜晚。每到秋天，熟透的果实从成熟到落地，是那么自然和谐。然后，落下的果实经过一个冬天的酝酿，变成肥沃的养料，养育着来年的果子。这大自然的繁盛与凋蔽，是那么纯粹和自然，是那么的神圣和不可更改。

　　夜幕降临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雪，不到一天，洞口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崇山峻岭笼罩在了白雪皑皑之中。

　　可是这一天夜里发生的事，却让谷村一生难忘。

　　在天黑之前，狼人突然不见了。谷村走到洞口四处张望，洞口前有几行杂乱的狼脚印，她没有看见狼人，于是带着几分疑惑和害怕回到洞里。她真的很怕狼人离开她，去跟他的狼群在一起，因为他是属于狼群的。想到这些，谷村就格外惊慌。她望着渐渐灰暗的洞口，盼望狼人回来。

　　这时谷村看到洞口有几只狼的影子在晃动，它们朝洞里张望的时候，闪动着点点幽绿的光，这种绿光非常特别，使谷村毛骨悚然。她猛然想到了狼是怕火的，她想点起一堆篝火来。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在洞中寻找木棍柴火，洞中到处都有残树枯枝，她不一会儿就收集到了一堆。于是她在离她躺的草堆不远的地方点着了火，看着升腾起的火焰，她心里比刚才安稳了许多，她从心里告诉自己谷村啊，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你不要放弃啊……

　　火越烧越旺，发出燃烧时的噼噼啪啪声。

　　谷村抬头看着被火光映照的洞壁，感到十分惊讶。她进洞里已经有三天了，却没有仔细观察洞里的真实状况，这时她才发现这是一个圆顶的洞，洞的面积很宽，像一个小型篮球场，洞顶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树根，那种盘根错节的样子，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从岩缝中垂吊下来的根须，吊满了岩洞的上方，这使谷村想起西游记里的盘丝洞，空气中布满了远古的气氛，它把人带到久远的意境中去。这些纵横开阔、神秘幽暗的世界，成为人类神秘的生命起源的奥秘。在洞穴中，人会找到许多灵感，找到在热闹的大城市里所不能感觉到的信息，会发现洞穴与人类生命的紧密相连的关系。远古祖先从洞穴中走出来，走向山野、海洋、高山，繁衍子孙，最终又回归洞穴。天上飞的小鸟和那些特立独行高飞蓝天的鹰，最终也会回归洞穴。人不管有多么伟大，最终也得回归洞穴。洞穴如同人类的子宫，人类诞生于子宫，生命终结后也要回归于洞穴这种子宫。这种生命的旅行正说明了人类的洞穴规律。她觉得要探索人类的生命奥秘，必须从洞穴开始。

　　谷村的目光在洞穴中像电影镜头似的移动着，她的思维空前活跃。沿着洞壁往下看，洞里除了那个出入的洞口，四周都壁垒森严，是那种冬暖夏凉的山洞。这使她想起了从小到大所看到过的童话及神话故事，那些深居原始洞中的仙人和妖精，他们得天地之精气，最终造化出人类的灵感与想象。

　　这时，洞口的响声打断了谷村的幻想。

　　谷村朝洞口望去，她看见了狼人，狼人风尘仆仆地进来，远远就可以看见他睁着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盯着谷村身后的火光。

　　谷村发现狼人手中提着两只野兔，显然狼人刚才打野兔去了，谷村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对狼人招手，喊道：〃西奈尔，西奈尔……〃

　　狼人听到她的叫声，胆怯地朝后退，然后扔掉手中的兔子，大声号叫着跑出洞口。

第80节：西奈尔（4）


　　当谷村追到洞口时，狼人已经无影无踪了。谷村茫然失措不敢再往外走，她怕遭到野兽的袭击，她退回到洞中……她呆呆地望着跳跃的火光，她明白了，刚才狼人受惊吓，是因为见到了熊熊燃烧的火光，因为他是在狼群中长大的，狼怕火光。狼人的成长过程，是没有火光的。

　　谷村一时不知怎么是好，她怕将火灭了之后，别的野兽来袭击她。但如果让火燃烧着，又怕吓跑了狼人。

　　谷村非常为难，她坐在火堆旁，双手环抱着膝盖，望着升腾着的火焰，久久沉默。

　　夜深了，火渐渐熄灭，谷村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她睁眼看见炭火映着黑沉沉的洞壁，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她赶紧起身往火堆上添加了一堆结实的木柴，火又燃烧起来。

　　这时，谷村感到十分饥饿，这些天她一直处在饥饿和恐惧之中，在恐惧中忘了饥饿，在饥饿中又忘了恐惧。她在草堆里翻出水瓶和那块剩下一半的干面包，坐在火堆旁吃了起来。喝足了水，吃完了面包，谷村仍然感到饥饿，于是她去堆放干果的角落捡了几个野果回到火堆旁，边吃边想狼人，想狼人去了什么地方……因为她的存亡，全取决于狼人，如果狼人弃她而去，她必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些，一股强大的恐惧和孤独从她心底里涌出，她绝望地盯着火堆，整个人因心灰意冷而几乎昏厥过去。绝望而痛苦的谷村想大声尖叫，把憋在胸中的恐惧、痛苦、郁闷都喊叫出来。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她连喊叫的力量都丧失了，她只感到了生命的灰暗和无意义，觉得过去遭受到的一切伤害，都一一从心底里钻出来，把她的心挤得发痛，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面孔，也一一从心灵的深处浮现出来，在眼前的火光中跳跃……渐渐的，西部画家的眼睛从记忆的深渊中游弋出来，他看着她……所有的画面都在他的注视中突现出来，浴室中发生的一切，又活灵活现地涌进她的脑海……

　　她痛楚地闭上了眼睛，她以为已经把这一切忘记了，随着时间的转移，那些恐惧和伤害，已经淡化散去。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切都在时光的流逝中变本加厉地清晰起来，真实起来，过去被忽视的小细节，都更真切地凸现出来……

　　谷村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当她的手指触到自己的发根时，她才发现长时间未洗的头发，已经变得僵硬如柴了。

　　谷村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呆望着火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谷村听见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是许多野兽奔跑的声音，伴随着嗥叫……她辨听出了狼人的叫声，接着就是一片惨叫和撕咬的声音……

　　这种声音持续了几十分钟后渐渐平静下来，然后传来狼的声声悲怆的嗥叫，叫声在山谷中久久回响，令谷村听了不寒而栗。

　　狼嗥声消失后，山野又归于平静。

　　谷村根据刚才的厮杀声，断定山洞外一定发生了一场血腥的争斗，是狼群还是别的兽群之间发生了残酷的厮杀，她不得而知。她在惊恐中挨到了天明，才在熄灭的火堆旁睡着了。

　　谷村在昏睡中被一种喘息声惊醒，她睁开双眼，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看见狼人浑身血淋淋，形容悲惨地坐在她的身旁，他的身体因为伤痛在发抖，脸上的一道抓伤从额头一直到脸颊，鲜红的皮肉翻开露出来，手臂和双腿都有撕开的伤口。

　　狼人用一双痛楚的眼睛望着谷村，像孩子一样委屈地摆头，谷村被狼人的样子吓得尖叫起来，她扑向狼人。她立即触到了狼人身上流出的血，狼人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对谷村诉说夜里发生的那一场可怕的血战，但他的身子却朝后躲闪着……

　　谷村呆愣片刻之后，战战兢兢地拉着狼人的手走到泉池边，她让狼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毛巾沾着泉水轻轻地给狼人洗伤口。刚开始狼人不习惯，他颤抖地躲闪着，谷村便轻轻地唤着他：〃西奈尔……西奈尔，别怕，我给你清洗伤口，你受重伤了，你会被痛死的……你忍住啊……〃

　　狼人听到谷村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顺从地让谷村为他洗伤口。

第81节：西奈尔（5）


　　谷村看到狼人身上的纵横交错老疤新伤混在一起的情景，心都紧缩成一团了。她想，昨天夜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狼人跟谁在搏斗呢？狼人力大无比，可以征服一群凶悍的狼，难道还有比狼人更凶残力大的野兽吗？

　　谷村为狼人洗完了伤口，便找出消炎药粉涂在狼人的伤口上。狼人闻到药的味道感到很奇怪，他连打了几个喷嚏。

　　谷村安慰他说：〃这是消炎粉，是你的哥哥西艾力留下的。你的哥哥，你知道吗？你们长得很像，知道吗？〃

　　狼人被谷村如音乐般的声音迷住了，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激动地挥了挥双臂，像在告诉谷村夜里发生的事情。

　　谷村看见一股血从狼人脸上的伤口中流出来，那种悲惨的样子谷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谷村心痛地摇摇头，赶紧用毛巾去清理他脸上的血。狼人没有因为怕痛而躲闪，他低下头让谷村为他清理血迹。

　　狼人渐渐平静下来，谷村让他吃野果，并把一个牛肉罐头打开，用柴棍挑起牛肉喂给狼人吃，狼人闻了闻，推开了。他吃起了果子，由于咀嚼引得脸上和脖上的伤口疼痛，他痛苦地闭上嘴，停止咀嚼。他用哀哀的眼神望着谷村，谷村也怜悯地望着他，她知道他有多痛，如果他能开口说话，他会告诉她他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会告诉她他有多么痛……

　　谷村很伤心，她望着狼人，无声地哭了。

　　天色已经大亮，洞外已经停止下雪，雪光从洞口反射进来，洞内一片亮白。

　　谷村示意让狼人在草堆上躺下，狼人不愿意躺下，他蹲坐在草堆上，静静地感受身上的伤痛，不时发出声声叹息。

　　谷村望着受了重创的狼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帮助他。她茫然地走到洞口，外面呈现的一切让她大吃一惊。

　　洞口布满了狼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