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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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从来没吃过亏,而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时候,你怎么办?
一个办法:迁怒。
岳中巅迁怒了。
迁怒于一个小角色,他绝对会有理在手的一个小角色——王天逸。
而且可以通过王天逸知道程先生到底是谁?他的身份就可以帮助自己认定是不是长乐帮对自己下黑手,虽然你得忍气吞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仇还是要记的。
不记仇?那你算江湖男儿吗?你胯下还有卵蛋吗?还怎么“快意恩仇”做条汉子?
因为天意难测,说不定多年前得罪过你的家伙落难了,当他像只落水狗的时候,你一定要上去捅上一剑,大喊一声:“某某某,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你吐了唾沫在我鞋上!”
何等威风,何等快意,江湖上说的“快意恩仇”就是这么来的。
华山对长乐帮的时候,理总是站在长乐帮这边,但当华山对青城的时候,理又笑容可掬的站到了华山这一边。
“你们青城有人偷我东西。”
所以当岳中巅不声不响上了青城山,对韦掌门说了这句话的时候,青城人的脸色全变了,笑容还因为惯性挂在脸上,但她已经像霜打的茄子那样蔫了,透出的只有震惊和疑惧。
“本来嘛,我们俩家亲的像一个门派一样,又那么巧,住到了一个客栈,所以我好心请他来我们的住处一起吃饭。没想到那个小子,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我银票,被我们发现了,我们震惊之下只是劝阻,但没想到他竟然抽剑就砍了过来。”坐在椅子上的岳中巅说话细声细气,没有他一贯的慷慨激昂,因为那样的话会牵动他背上还未痊愈的伤。
“没错!”蒋丹跳了出来,指着韦全英的鼻子大叫道:“我亲眼所见!你们怎么教育弟子的!连这种人渣都有!我们好心劝说,他竟然拔剑就砍!你们还讲江湖道义吗?!你们还有长幼尊卑吗?!你们。。。。”
“够了,”岳中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他还偷学了给韦掌门你做寿礼的剑法,凤凰剑法,监守自盗。好徒弟啊!不信吗?我特地带来了我们华山研究武功改良的尹师傅,蒋丹现在你把他使得双手剑法打一遍给老朋友看看。看看他们教出的人才。”
韦希冲大惊之下,拿出剑谱细看,本来张五魁屡次让他先看看这剑法好用不好用,可是韦希冲父子并不认为青城的几种武功亟需改良,所以也懒的在寿礼筹备这么忙的时候去研究剑法,就盘算着寿礼之后就卖给武功掮客,把书本换成银票。
灯下一看,一群人都傻眼了,剑谱明显是伪造的,前边一点倒像是真的,前半部分和后边根本不搭边,而且书本粗制滥造,就像一本不合格的假古董,可惜韦希冲父子在拿到盒子的时候只是翻了翻,要是细看马上就看出破绽,这悔的韦希冲父子直跺脚。谁能想到为自己门派立了大功长了脸面的有功之臣会是个偷换礼物、胆大包天的小偷!而且伪装的像个老实巴交的好小伙子!
让夜里赶来的岳中巅一行先休息了之后,青城的几个高层人物连夜商议对策。
卷五 荣誉之路 第九节 替天行道(一)
“什么你还说不知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一声大吼,教官把一叠纸伸到王天逸鼻子下面。
在摇曳的烛光下,各位师傅的影子在地上伸缩不定,如同黑色的潮水冲刷着王天逸战栗的躯体,他惊恐的看去,五花大绑的王天逸现在跪在地上,他畏惧的一看之下,马上惊的合不上嘴,因为教官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丢失的改良武功的草图。
“说!这是什么?!”
“这是,”王天逸脑袋有些混乱了,被贼偷的东西又出现在这个场合,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是我画的剑法草图。。。。是鸡翅剑法”
“啪!”的一声大响,一股冰凉的黑暗撞到了他脸上,然后冲透了他的每节脊椎骨,王天逸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被皮鞭抽击过的陀螺,“轰”的一声旋转着冲了出去,圆的、方的火星在眼前的黑暗里闪亮,带着腥味的液体“唰”的一下充盈了鼻腔,被绑住的身体如同一根圆木笨拙的向陀螺飞出去的方向轰然倾倒,一直到头壳撞击到冰冷坚实的石板才停止。
脸贴在地面上的王天逸张开了嘴喘气,鼻子里流出的两条血柱很快就充盈了脸和地面之间的空隙,热血粘呼呼的感觉合着脸上火辣辣的痛苦并不会让流过多次鲜血的王天逸难以忍受,但这六月飞雪冤屈却让王天逸想哭,“剑法怎么会是假的?我什么也没干啊。”这声音在他胸膛里回响,等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微微的呻吟声。
“别打!打坏了怎么办?”韦全英制止了下手的教官,他还是想王天逸能自己说出来寿礼去哪里了,他看着王天逸叹了口气,眼里除了气愤、鄙视,还有失望和惋惜。
师叔的寿礼是假的,除了前面几十页是真的之外,后面都是伪造的。
一万两银子没有了。
丢失托运的价值昂贵的寿礼在哪个门派都是很严重的失职,但如果监守自盗,那简直是滔天的罪恶。
伍田赐不可能自己送假的,他是有头有脸的人。而且他在信里强调了很多次他把匣子封上了他亲笔写的封条,封条没动就说明里面的剑法没动过,但当时掌门他们都没注意王天逸带来的匣子上的封条是王天逸自己写的。
谁偷的?
不知道,但王天逸最有嫌疑。
岳中巅拿来了一本抄录的无名剑法,说是王天逸掉下来的,上面还有大量的后写的注释说明,经各个见多识广的武功专家鉴别,这确实是凤凰剑法前面的一部分内容;甄仁才又及时拿来了王天逸在青城画的一些草图,这些都证明王天逸肯定看过凤凰剑法。没有掌门的允许,私自偷看做为寿礼的武功是大罪。
但偷学剑法的罪过更大。
王天逸一个人就打趴下了去年青城弟子的榜眼和探花,他武功怎么突飞猛进了?这本来就是青城众人疑惑的地方。
但武功可以藏,一个人装会某种武功很难,但装不会却很简单。
所以张五魁献策,找了个外面的朋友——济南长乐帮的凌寒钩试探王天逸武功。这是因为如果青城的人出手,也许王天逸会看出破绽,不施展他的真功夫;果然在凌寒钩凌厉的刀法下,王天逸果然用了双手剑,威力惊人的双手剑法——凤凰剑法。
王天逸果然会凤凰剑法。大家都看得清楚。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这个弟子可能在抄录偷学完之后,把剑法卖掉了!不然怎么解释家境不富裕的他突然有钱了,居然能借给甄仁才近一千两银子!
这种行为简直和禽兽无异!
知道实情的人对王天逸原来的白痴印象很快变成了是卑鄙无耻之人的看法。果然,这个弟子矢口否认任何事情,还竟然说是空性教他武功,青城长辈们的肺都要气炸了,没想到这个看来老实巴交的人竟然无耻而且愚蠢到这样的地步。
不折不扣的又蠢又坏。
王天逸却只感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他原来以为是自己偷学外家武功让掌门师傅气愤,做梦也没想到他带来的剑法是假的。
他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问急了,说了空性教的双手剑法,结果带来的是一阵的愤怒,他跪在地上都能听见旁边坐着的长辈的磨牙声,那是咬牙切齿。
后来又被问那么多银子哪里来的,他清楚的知道空性教自己武功也许是机缘巧合,但沈家的事情涉及到大秘密,说了自己真会死。而且说了也没人信。
所以他只好说是自己贪财去当了程家的保镖,人家给的。这引起了更大的愤怒,大家愤怒的是这个弟子不仅无耻,而且把这些师傅当白痴看,谁会相信这种傻瓜似的瞎话:你算什么东西,当了几天保镖就给一千两银子?!当听的人不是武林中人不懂行情吗?
“我没有拿。。。真的没有。。。我拼死保护寿礼,怎么敢监守自盗,我在杨家客栈遇到了岳公子。。。”躺在地上的王天逸颤声说道,浑身绑着的他直不起身来,就算能,在那么多愤怒的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注视下,他也不敢,于是他把自己得罪岳中巅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这成了他证明自己忠诚的唯一稻草。
随着他的讲述,慢慢的,一开始还出现的“你还胡编”的咆哮声消失了,大家静了下来:一是因为这件事王天逸说的活灵活现,岳中巅蒋丹几个人描绘的很传神,确实是他们平常的样子;二是青城本来就对岳中巅对王天逸咬牙切齿有点奇怪,因为岳中巅远没有他自称的那么以侠义为重,而且王天逸偷他银票也有点离谱,没有多少王天逸这种身份的人敢偷岳中巅的,除非是傻子;三是:这事本身就是合理,因为江湖上,谁的刀硬谁有理,不但强豪真可能抢小帮派,而且就算抢了你的也白抢,谁叫你露财呢?虽然青城也不算小帮派,但华山抢青城的剑谱,而且是从一个小弟子里不是从高层人物手里抢走的话,青城还真没话说,只能怪弟子保护不周了,因为剑谱虽贵但比起生意来,孰重孰轻一目了然的事情。
“够了!你本来手脚就不干净!”一个教官站起来指着王天逸大吼道:“你连自己的老乡都偷,到哪里都改不了三只手的毛病!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别说了。”韦全英打断了那个教官。
“你知道我多惋惜你吗?”韦全英叹口气说了起来:“其实我和父亲对你寄托多少期望你能知道吗?知道了你为我们这个江湖排名才十六的二等帮派打响了名头,父亲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你知道如果你好好的干,这点钱你几年就能拿回来的,我们已经给你准备了最舒适最丰厚的职位。。。。。。”
说着韦全英走了过去,扶起了趴在地上的王天逸,轻轻给他擦干净了鼻血,他看了看半边脸高高肿起,眼里泪光闪动的这个少年说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如果我是一个戊组的弟子,我有大的志向,我每天刻苦练剑到深夜,但我就是练不好武功!天生我材必有用,但我的位置在哪里?!都说天道酬勤,为何我这么努力也无用?!我出山之后怎么养家糊口?我父母的养育之恩怎么报答?谁能不痛苦?!谁能不难受?!如果我手上拿着的匣子里有一本价值万金的好武功,我想我可能也会有打开匣子学一学的想法。。。。。。圣人可以宁可死也不失节,但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我们今天在座的几十位教官都是凡夫俗子,他们也做不到。”
韦全英用手替王天逸理顺了头发,接着说道:“我从和你认识开始,就看出你是个好小伙子,你太老实,老实的连瞎话都不会说。你这么年轻,在这种诱惑面前受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人都会犯错,仅仅一念之差而已。”
王天逸听到韦全英说的那些,感动非常,因为每一句话都是他亲身体会过的,他为何同意空性学习外门剑法,不就是因为大师兄说的这些吗?他想感激这个人理解自己,但什么也说不出,只好哽咽的喊了句:“大师兄。。。”
韦全英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说道:“天逸,只要把凤凰剑法交出来吧,或者你卖给谁了告诉我们,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在座的人都是证人,我韦全英对天发誓,绝对不再追究,你今年秋冬还是入木商行,职位照旧。。。。。。”
“不可啊!”闻听此言,青城师傅很多都吃惊的站了起来。
“全英,你要考虑清楚啊!”
“这小子人品有问题!不能留啊!”
”是啊,他还偷了甄仁才,他就是手脚不干净啊!到哪里都是贼!”
。。。。。。。
韦全英长身而起,手一摆,喧哗的声音马上消弭了,黑暗的冷与静又充盈了这大厅,只有韦全英的声音在黑暗中激荡而来:“我问你们,你们谁敢对天发誓?发誓年轻的时候从没有犯过任何错;发誓从来没有违反过青城规则;发誓从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发誓从没有对不起青城过;如果有人发誓,我就按帮规处置这个年轻人,如果没有,就按我说的办!我相信他只是一时糊涂!有没有人发誓?!”
韦全英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引发的回响也消散了,剩下的只是一片死寂。
韦希冲看着韦全英昂然的背影微笑了起来,他觉的自己的儿子这次做的确实不错:能容人并不总是一项美德,加上会选择容人的时机和容人的对象才是一项领袖的美德。
但韦希冲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因为黑暗里响起了王天逸哭声:“大师兄,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莫齿难忘!但我确实没有偷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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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魁收了油伞,跟着满面笑容的甄仁才进了他的屋子。里面很黑,没有点灯。
“对不住,”甄仁才很轻声的说道:“我父母都睡了,我不方便点灯。不过他们做农活的,一向睡的死,倒也无妨。”
“没什么,本来打算在外边找你说,但雨太大了点,” 张五魁低声说着,坐在了椅子上,看了看黑黝黝的里屋,小声笑道:“好小子,没有让我看走眼,又立了大功。”
“掌门他们看了证据了?”甄仁才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们怎么说?”
“说你这次做的很好。证明了王天逸就是小偷。”
“太好了!我早觉的他不地道,怎么会那么有钱,还天天画奇怪的剑法草图,能用上就太好了。”
“嗯,现在第五肯定是你的,掌门他们一致同意让你当第五。而且青城还有赏金给你,不过不多哦,呵呵。你爱惜名声,不想明着领,我就晚上给你拿来了。”说着张五魁从怀里掏出两个元宝放在了桌子上,“罗天和刘元三我也叫过来教训了他们,怎么能敲诈师弟呢?还居然一开口就要两千两银子,不是恶霸一样吗?”
“多谢张师傅!”甄仁才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但他拼命压低兴奋的声音,让他的笑声听起来就像小兔子从胸膛里一只一只的往外蹦。
“不过,他们还在青城镖局干。他们被打的很惨,听说西岳那边又发了催入职的信,他们没时间养伤,只好又求爷爷告奶奶的回青城了,不过薪水都被减半了,肯定心里有火,你最好摆场酒席圆场。”
“肯定的!肯定的!”甄仁才说完,又有点不放心问道:“师傅,他们不会再找我麻烦吧?”
“呵呵,我给他们说了,你现在在寿礼被偷这件事上立了大功,被掌门一阵狠夸,让他们放清醒点。”说完,张五魁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甄仁才,笑道:“仁才,我都挺佩服你的,用找人自己偷自己的法子不仅和王天逸撇开关系还拿到了证据,要不是你来这一手,少不得现在也被叫去天天问话了,这样的情况下你卖了王天逸,你名声不好,现在好了,不仅摆脱了王天逸,还顺路坐实了他手脚一直不干净,你高明啊;要不是那两个家伙敲诈你,我肯定不知道你居然还能想到找师兄去打残你老乡王天逸这种法子来,真有一手。其实何必急呢,明年不还是你的吗?”
“哎呀,师傅,您不是不知道,我着急啊,不是原本那个第五是我的吗?我也没办法啊,您能不体谅我吗?王天逸怎么处置?是不是会死?”
“这个还没定,也许交给官府。呵呵,你有前途。我走了。”张五魁一笑,站了起来就要走。
“师傅,还有一件事情。”甄仁才拉着了一脚迈出大门的张五魁的衣角。
张五魁一愣,扭头问道:“还有事?”
“呵呵,”黑暗中,甄仁才搓着手笑了,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师傅,您知道,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