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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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石嗯了一声,放下报告对王天逸问道:“你是说慕容秋水在用美人计?”
“错不了。”王天逸答道:“据章高蝉的贴身小厮说,他们一行人遇到翠袖是非常偶然的情况,但是翠袖郊游的车队在官道上的小饭店加水,就那么恰好的一群流氓骚扰翠袖。就在章高蝉车队经过的那一刻,结果英雄救美,美女仰慕英雄神威而芳心暗许。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英雄和美女总是成对出现的,哈哈。”苏晓插科打诨。
黄老嗯了一声,说道;“慕容世家近来和我们相安无事,但是慕容世家周围的反抗一直没有消停过,慕容秋水名声受损了一点,但正因为此,他对慕容世家战力的掌握却越来越紧。这个家伙太奸诈了,如果他当了门主。很难想像和这样的人为邻的压力。你报告说他在使用美人计。想拉拢章高蝉,以他的奸诈,这不是不可能做到的。帮主已经来信了,他说我们无法想像如果慕容秋水可以掌控武功天下第一的章高蝉将会是什么情景,甚至影响章高蝉也很可怕。必须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王天逸,你有对策吗?”
王天逸坐在椅上微微躬身:“我已经拟定对策。在报告的倒数第三页,第三列开始。请黄老指示。”
黄山石有些惊异的嗯了一声,捏起那叠厚厚的报告,翻到王天逸说的位置,仔细看了起来,苏晓早就看过,但还是凑过头去做出仔细阅读的模样。
黄山石这次读的很仔细,用了很长时间。才放下报告,微微点了下头,问道:“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当前工作主要是测定章高蝉武功的真正水准,但是他一直在慕容世家地盘,况且我们和他们有过战斗,秦明月奸诈无耻,在章高蝉来的时候不仅严令其不得切磋武艺。甚至发出武林通告,我认为单以我们长乐帮直接求此结果怕极其困难。”
“你有什么对策?”黄山石仍然是问句,先问属下问题再问属下对该问题的答案是高位者的习惯。
而王天逸恰好是那种高位者最希望看到的属下,他毫无凝滞的回答,就如同打出一招快准狠的致命快剑:“属下认为,当是和慕容世家联合,共商此举。如果黄老觉得合适,属下马上去联络慕容世家的谈判主使慕容成公子。”
“几日前,帮主已经批准了和慕容世家的情报共参。你去做吧。有多少把握?”
王天逸最怕“几成”二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想了下说道:“明日,章高蝉会参加慕容世家两个公子举办的宴会,少帮主也会去,我想在这个机会,凭借少帮主的威望和交情,尽力促成和章高蝉一战,参战的人员和战略我已经演练过多次,章高蝉的小厮也和我说好,只要慕容世家的两个公子稍稍帮衬一下,章高蝉应该下场,只要下场就肯定能够达到目的。”
“还是没有必然把握。”黄山石摇了摇头。
王天逸赶紧说道:“黄老放心,其实把握是很大的。报告中已经写了,据绝对可靠情报,这次章高蝉代表昆仑而来其实并非是其帮派大将他来,相反,为了谁来代表昆仑参加武林大会这个问题上,昆仑内部起了严重的争斗。江湖传言的昆仑真正掌门秦明月认为这次是关系到昆仑生意的大好时机,应该他来谈生意,而章高蝉则认为昆仑能够大显神威主要是他的功劳,应该由他来建康,据我分析,秦明月主张实利而章高蝉要的是名望。两派起了严重的冲突,四个堂主分成两派,一直被秦明月打压的景孟勇两人还有林羽这几个支持章高蝉,据说整整吵了三天,章高蝉拍碎三张桌子。而武当也来信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千峰翠父子支持章高蝉来这里,这样好歹才算是定了下来。”
“这能说明什么?”黄山石说道。
“说明昆仑还真的是秦明月是实权人物,否则章高蝉不至于拍碎三张桌子定不下来自己的意思,还得靠昆仑的东家武当发话。也暗示了章高蝉并不服秦明月,试想天下第一的青年英雄从没吃过亏,他能服躲在自己身后的老头子吗,况且还是一个下属。那么既然是章高蝉禁武是秦明月主张的,章高蝉也未必会真心实意的遵守。另外章高蝉身为一个掌门,家里还有生产的夫人,却在外边围在美人身边不忍离开,看来其自制力并不像其武功那么可怕,想想办法,章泰二人应该不是铁板一块。”
“另外既然慕容秋水用美人计,我们也可以借他的美人计一用,我想过了,此事上,他和我们的利益完全一致。应该无二话可说。就怕他已经自己找人摸过了章高蝉的底。却又来敷衍我们。”
“总要去试试。”苏晓说道:“你打算找慕容秋水还是慕容成,他们两个虽然亲兄弟,但是找谁可是不一样的哦。考虑过没有。”
“小伙子不错。”看着躬身离开的王天逸背影,黄山石掂了掂那厚厚的报告,随口说了一句。
“小伙子不错。”苏晓追上又越过王天逸,也不停步。手指越过肥大身体,朝黄老所在的房间回指了几下。
王天逸舒了一口气,一个笑容难以抑制的绽开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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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建康慕容拙楼的后院房间里,几个慕容世家的护卫遥遥的站在大门门口,他们中间不时有人向院里那边魂不守舍地张望,因为透过房间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传说中的第一美人,翠袖。
在翠袖前面是正在给她讲着什么的慕容秋水。
“明日的事情。你明白了吗?见机行事,让长乐帮的人完成切磋的计划。”慕容秋水轻轻说道,看着让无数人失魂落魄的美貌翠袖,眼光中却波澜不起。
“公子,放心。虽然我并不喜章高蝉的粗鄙,但只要公子交代的事情,翠袖一定尽力办好。”翠袖说完了看着面前的江南第一公子。但是那男子只是赞许的点点头并没再说话,房间就静默了,只有穿窗而过的风声。
“翠袖告退。”翠袖风情万种的施了个万福,朝门外退去。
慕容秋水含笑挥手,转身翻开桌上的信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王中王?”
“公子,奴婢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示下。”翠袖的声音又在耳边想起,慕容秋水扭转头。抹开一丝讶色,微笑道:“你说。”
翠袖抿了抿嘴唇,好像很大决心似的,轻启檀唇说道:“公子,你认为奴婢是不是容貌丑陋?是小姐不见容吗?”
“嗯?”慕容秋水惊讶的说道:“你怎么说这话出来?像你如此美貌的女子我生平从未见过……哦……”
慕容秋水的惊讶语调在“哦”字后再也不见,那句话拖了个长长的恍然大悟的余音,他听出了翠袖的哀怨。
他看着翠袖说道:“小姐视你为手足。你不要多想。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足矣。心中只有凝竹,因此虽然惊叹你之美貌,却无占有之心。”
“难道我就不能和小姐一起侍奉公子吗?”翠袖眼中突然坠泪。
慕容秋水屏气良久,才道:“我发誓绝不纳妾。我不想害你,让人每日泪水洗面,除了可以背后仰望我背影之外,再无其他。”
翠袖抽泣道:“我和二夫人聊过,即便只能仰望背影也好。”
“我母亲?”慕容秋水脸色陡然罩上了一层红色,赤红如血,他闭目仰头良久,直到红晕消退才说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她心中的痛苦?”
“她心中只有喜乐安宁啊,公子。”翠袖叫道。
“退下吧。”慕容秋水深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
翠袖捂面疾奔出去,梨花带雨的她看傻了所有的守卫,乃至翠袖差点撞上进来的慕容成,一群人才回过神来。
慕容成带着范金星惊愕的目送翠袖上车,才转身进院,那边笑容满面的二弟已经迎了出来。
“哥哥,明天长乐帮要有小动作了,找你来商量。”
“弟弟,进去慢慢说。”
事情并不大,三人商定了细节,慕容成带着范金星就告辞了,扭头看了一眼窗户里的慕容秋水,范金星笑道:“公子,二公子的翠袖可真是倾国倾城,怎地你们两个人都视如无物?”
慕容成冷笑道:“我眼里没看见美人,只看见冷血杀手,二弟的杀手。”
范金星欣慰的点头,说道:“不过那翠袖如此美貌,二公子竟然能心如止水,这个人其志让人生畏。”
慕容成陡然停住了脚步,他看着范金星说道:“范先生,这次你看错了。这不是他志向的原因。”
“什么?那是因为什么?”范金星一愣。
“他为什么不纳妾?他恨所有纳妾的男子啊!想想他是怎么来的?”慕容成咬牙笑道,旁边的范金星已经呆了。
慕容成回头看去,那边的慕容秋水刚好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交,同时一愣,又同时笑容满面朝对方挥手告别。
“你就算胜过我,你也改变不了你卑贱的出身!”慕容成咬牙切齿的想着。
“尽管我出身卑贱,你也胜不过我!”慕容秋水冷冷的哼了一声。
卷八 建康纵横 第十五节 渑池相会
“我是谁?这该死的老天!”黑暗里一个男子痛苦的吼道。
江南多雨。今天五更的清晨并没有迎来乳白色的晨霭,而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从何时下起,也不知道何时结束。
雨水不仅敲打着外边的砖瓦,它的气味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在屋里弥漫开来,在这黯淡的如同黑夜的屋中播散开一股清晨特有的潮湿寒意。
屋里的大床上,一个男子呻吟了一声,慢慢的做起来了身子,却不急着起床,坐在床上的身子在雨声和水气中痛苦的颤抖了几下,过了好久,他才用手用力的揉搓自己细嫩的脸皮,揉的那么用力,仿佛要把上面附着的睡意和梦魇全部狠狠的揉成碎片。
但是等他放下手,那困顿痛苦表情下的脸,仍然如同他身上昂贵的丝绸小衣般皱巴巴的。
“我是谁?”男子有气无力的抬头张望,空洞的目光如同魂魄仍未归来,他的视线扫过墙上钉着的围棋棋盘,顿了一下;接着扫过红木书桌上盈尺厚的文案,男子喘了口沉重的气,最后来到了铜镜上才停在了上面。
男子跌跌撞撞的下床,如喝醉了一般撞翻的小几,身子前倾中一把抓住了铜镜,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的面容,铜镜中的面容:一张憔悴痛苦的脸。
“他妈的!我是谁?!”男子低声咆哮起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
气血翻腾的一声低吼仿佛烧尽了他的气和力手无力的松脱开来,铜镜无力的掉在了脚下厚厚的波斯地毯上,男子的手却摁上了太阳穴,只感到头里有几把锥子在搅着脑袋,痛的要命。同时眼皮猛力的下拉,下拉到眼睛疼的地步。
男子就这样摁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身体眩晕般的微微摇晃,竟好似要站着睡着一般。
谁如果晚上睡太晚,又或者一宿连连噩梦,而又要早上早起,恐怕都是和这男子一样。
“我讨厌早晨!”男子一拳擂在桌子的文案上。“哆!”厚厚的文案无辜而恐惧的叫了一声,畏惧似的矮了半寸。
“又是一天要来了!”男子身体缩成一只虾,痛苦的在地毯上蹲成一团,嘴里喃喃的叫道:“我不想睡着……一闭眼,一天就会过去……清晨就会到来……我不想当我……我这样有多少年了?三年?五年?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凭什么这样?我是谁?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这个时候,屋门上传来轻轻的磕碰声,声音轻缓而又有足够的声音,甚至从节奏里完全可以感到一种敬畏。
门开了。
敲门的是位管家打扮的老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热水铜盆的丫鬟,看着门里的男人,两人一起躬身,管家说道:“大少爷,请您洗漱更衣。”
“很好。辛苦你了。”慕容成微笑着点头,看起来神色自若的他就是在刚起床的时候,对下人也是彬彬有礼。
天还没透亮的时候,慕容成就从马车里出来走进了雨里。他前面就是宋家的昆玉楼。
昆玉楼是一个巨大的宅院,今天就是在这里,建康武林的未来大人物们要为远道而来的新星章高蝉举行酒会。
甚为今天的主角,慕容成来的很早,但是他不是最早来的人。
站在昆玉楼院子里迎接他的是缺了一只手的宋不群和他的心腹范金星,除了他们慕容家和宋家的人外,里面还有不少身着锦衣的武林人士。就是长乐建康锦袍队了。
“为了他们少帮主的安全,王天逸在凤仪楼那边检查呢。”宋不群看见了慕容成疑惑的目光,赶紧解释道。
慕容成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踩着雕刻着花纹的石板路走了没有多久,就看到了举办宴会的凤仪楼。
众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门廊里站着的年轻人,身着锦衣的他手捧叠的整整齐齐的几叠衣物。却把头伸出雨里斜斜的看着上面,等到众人走近,他才发现慕容成来了,急急大喊:“司礼,慕容成公子已经到了!”
透过雨伞缀出的水滴,慕容成抬头朝年轻人喊话的方向看去,只见凤仪楼二楼侧壁的圆形风窗下摆了一架梯子,里面在喊话之后更是影影绰绰的动了起来,看起来不止一个人在里面,过了好一会。三四个人才有些仓惶的从圆窗里鱼贯地跳了出来,落到草地上,个个都是身手矫健。
不过众人看这几个人跳出来脸色都很怪异。
因为领头的人穿的实在离谱:他居然穿着一身小衣,好像刚从床上跳起来一般。
有人嘀咕了一句:“好像撞破奸情啊。”一众人都莞尔。
奸情?
是因为在举办如此重要酒会的场合,就算是奴仆也是衣着鲜亮,更不要说那些有头脸的人,个个都是穿着合体的缙绅。
但就在这一群缙绅豪奴里面,穿着睡觉的白色小衣,还急拉着一双拖鞋的人不能说惹眼了,应该叫扎眼了。
又加上他从小窗跳下来的身手那么果断利落,看起来真好似丈夫回家仓皇逃离情人被窝的奸夫。
“天逸,那里有梯子啊。你何苦这么狼狈?”宋不群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语气上看来和王天逸很熟了。
“大少爷到了,我不能失礼啊。”领头的“奸夫”正是王天逸,直接就在细雨里给慕容成躬身行礼。
慕容成打量了一下站在雨里给自己行礼的王天逸,笑的牙齿都露出来了:浑身上下全是在天花板上面弄的灰尘,被雨水一冲,不要说月白小衣,泥道道直接在脸上从额角滚到下巴尖,看起来确实够狼狈不堪的。
“怎么脱掉外衣入去上面?上面有什么?”慕容成一边笑,一边抄过手下的雨伞。亲手给王天逸遮雨,挽住他往楼里走去:“里面说,莫要着凉。”
旁边的宋不群笑着解释道:“上面阁楼什么也没有。我这凤仪楼两层高,但里面只有一层,顶上铺了一层天花板,阁楼原本是通风隔热用的。自己家十天半月才让下人上去清扫一次,但王司礼还怕不安生,自己要上去察看。察看就察看吧。非要脱掉外衣。唉。”
“他下面排水暗沟也看了。恨不得变成老鼠吧?”范金星哈哈大笑起来。
“考虑不周啊,考虑不周啊。”王天逸在楼里一边穿衣服,一边笑道。
原来王天逸来的时候,没想到下雨的影响,穿的见客的长袍银带来了,等到要开始检查安全的时候才发现麻烦了,阁楼脏,沟渠都是泥,他一个迎宾的角色总不能穿脏兮兮的衣服见客吧。交给那些新手属下,他又不放心这群他口里废物的新手经验,只好脱了外袍,身着小衣亲自围着楼爬上钻下。
“怕弄脏?你换你属下的衣服不就好了?”慕容成喷了口茶:“让我想起横着竹竿过不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