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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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气得跳脚,他很激动。
从参与拍板离开武当开始,“老学究”一般的林羽突然变得活跃起来。就像郁郁不得志的忠臣突然受到先帝托孤一样,一种难以匹敌的责任感好像让他年轻了二十岁,连睡觉都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如何辅佐掌门光复昆仑的先前荣光。
但他面前有个磐石般的敌手,秦明月。
除了道理方面是两人平分秋色外,其他任何方面,林羽都好像比他底气差了一点。
现在更是如此。
自己这边的人都是病恹恹的灰头土脸混的不好的家伙,而对方那边不仅高手众多,而且手握帮派重务,不仅在哪里看都是自己不占优。
“桂凤、景孟勇呢?现在跑到哪里去了?”林羽大叫,在这重要关头,这两个家伙居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林羽不喜欢这两个土匪一样的家伙,也知道他们也不喜欢自己,不过在现在多一个声音就多一份力量,必须要找他们撑腰。
秦明月报以几声冷笑,指了指后面,说道:“在后院趴着呢。”
听起来有异,林羽一愣问道:“怎么回事?”
“我每人抽了三十鞭子。”秦明月怒哼了一声。
原来,那天景孟勇和桂凤刚从刘三爷那里前脚刚走。秦明月的心腹青龙堂堂主张觉就后脚到了。
看着张觉来了,刘三爷肚里大骂:“看来老子真是块肥肉啊,谁都看上了啊。”
没料想张觉倒很客气,寒暄过后,对刘三爷说道:“我来是请刘三爷以及长乐帮建康商会的各位先生去昆仑那边小谈片刻的。”
“鸿门宴?”这是刘三爷心里出现的第一句话。他马上笑道:“还提什么商会。我看不用了吧,有事您吩咐即可。我这里就几个青楼赌坊,都交给你们的人了…”
张觉倒是一愣:“交给我们了?我们什么时候要过贵处的产业了?”
刘三爷一笑:“给谁都一样。”
张觉可明显不是这么认为,他有些吃惊连声询问怎么回事,刘三爷自然把刚才的一幕给张觉说了一遍。
这下。桂凤和景孟勇可倒了大霉。
一回昆仑暂时总部,就被怒不可遏地秦明月当头“迎接”到了后院。直接把他们抱着树上捆得结结实实。抽出鞭子就一通抽。
抽完还不解气,秦明月大吼着问:“我说过多少遍了,绝对不能骚扰原来的商户!你们是不是慕容秋水派来故意和我作对的?”
景孟勇连声求饶,而桂凤却一样恼火,他抱着树。努力扭着被抽到通红的屁股扭脸大叫:“这地盘都是我们的了,那些商户、产业还不早晚都是我们地?我们去要几个赌坊挨着什么事了?”
“你们这群蠢蛋啊!”秦明月用鞭把戳着桂凤的脑门,怒道:“是早晚都是咱们的。但早晚完全不同!现在我来,商户都怕的要死,现在正是对他们怀柔的时候,他们觉地我们昆仑比长乐帮更好!你这么性急去骚扰抢夺他们,你这是在给自己刨坑啊!要是他们群起反抗,长乐帮打回来,内外交困,你能压得住?蠢货!要吃也要等站稳脚跟啊,你着什么急啊你!”
说罢把他们从树上放下来,又把建康还在的所有巨商大贾都请来,当着大家地面,秦明月亲自把账簿地契等物件还给刘三爷,并诚心诚意地道歉;还保证绝对不会骚扰大家的任何生意,并且说因为帮派战争,让大家生意受了点不好影响,所以就算长乐帮收的地钱租金,也一概减半,请大家回去尽可恢复各自营业,万勿有什么顾虑。
这一趟下来,可把秦明月搞到灰头土脸,而且破坏了他攻取建康制定的怀柔政策,虽然已经下了狠劲弥补,但打碎瓷器容易,粘得再好也有裂痕,建康商户尤其是刘三爷这样长乐帮商会的心里自然忧虑重重。
而秦明月自然更下了要把桂凤景孟勇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蠢物全投入扬州给易月消耗掉的决心。
桂凤景孟勇身受惩戒不说,林羽这边更少了能支持他的声音,加上秦明月重赏诱惑,去扬州参战地事情很快就确定下来。
还是秦明月的老计划:包括章高蝉在内,所有不是他这一派的高手精英全部都去。
林羽只能像怨妇一样和任何遇到的人复述他无意间听到了左飞的一句怨言。
“我们流血流汗,他数钱?!”
在王天逸被关押第二十天的时候,他和丁玉展一起被邀请参加昆仑的誓师大会。
此时,长乐帮内战战火已经燃起,除了各自以飞鹰楼和振威镖局总部为总部的血战之外,还少不了互相的指责对骂,霍长风喊的是要杀帮派叛徒,而易月则是竖起除昏君还我长乐的大旗。
支持大儿子的慕容龙渊不理帮派里反对的声音,以门主之尊发出了他的声音:慕容世家支持易月。
既然慕容世家支持易月,那么慕容成对易月发出的援兵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光靠大旗的光鲜其实吸引不了多少骑墙派,大家还是在赌谁能赢。除了铁杆亲信,没人想呆在将沉的船上。
不管他们多么厌恶慕容世家,但谁也不敢忽视慕容世家同盟所带来的力量,长乐帮的高手们纷纷投入易老麾下。
霍长风局势不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昆仑高手打着慕容世家的旗号也要发兵扬州,支援易月了。
如果有了武神带领的昆仑高手,凭易月的能力,加上他的声望,这场内战基本上可以说胜券在握了。
出师宴的时间是晚上,就定在章高蝉的内院,这么多去扬州的高手要参加,对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内院来说显得更加的狭窄。
以致于坐在最后一桌的两个“贵客”:王天逸和丁玉展的脊背都靠在了墙上。
不满意也没办法,据说这是章高蝉坚持要的,他说要让马上要随他赴汤蹈火的部下感受到他的心意,所以要定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表示他做为掌门和家主对大家的敬意。
这种小事,秦明月自然没意见:随便你们怎么搞,只要奋勇杀敌就行。
*夜色*(禁书请删除)阑珊,在火把下,大家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得也算痛快。
王天逸自家婚宴被突袭,新娘也死了,自然脸上落落寡欢,丁玉展却也一样的愁眉不展。
现在秦明月匆匆的赶来了,笑容满面的他站在台阶上向大家敬酒,并开始训话鼓舞士气。
这个时候靠在墙上,丁玉展叹了口气。
王天逸听到了,他扔掉鸡腿,回头说:“担心吗?放心,你没事。他们不敢动你一根寒毛。”
“这我从来不担心。”丁玉展幽幽的一叹气。
“那你是嫌被软禁了?撑着点,过两天他们肯定放你。”王天逸替秦明月给丁玉展开导。
“也不是这个,”丁玉展摇了摇头:“我用这几天的时间,好好想想自己过去现在和将来想做的事情,越想越觉的没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江湖第一大侠。”王天逸笑了笑。
“狗屁。”丁玉展说道:“这侠义究竟有无价值?人家不敢动我,肯听我的,还不都是看着我老爹吗?我不还是用强权还行侠仗义吗?”
“你没有力量怎么行侠仗义?”王天逸反问。
“以前我认为我能改变江湖,现在看来我究竟有没有改变江湖?”丁玉展问道:“只有江湖才有大侠啊。我做好自己的侠义就够了吗?有用吗?”
王天逸想了想,说道:“你大约需要成家了。回家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些厌倦了。”丁玉展很无奈的摇头。
“……现在请我们的掌门——武神训话!”秦明月说完了,呵呵笑着,闪开台阶的正中。
章高蝉出现在台阶的最上一层,林羽跟在他身后,看了看秦明月,武神冷眼扫了扫满院子的部下,大声说道:“现在我要请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出来,给大家见面。”
“贵客?什么贵客?”秦明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小声的抬起头询问林羽,但对方却把脸别开了。
院子里一时鸦雀无声,连正厅的门吱吱呀呀的推开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刺耳,一个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和章高蝉并肩而立。
丁玉展还在沉浸在自己的疑惑和失意之中,突然被身边的王天逸的动作吓了一跳。
王天逸猛地一推桌子背贴墙壁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扭曲变形的惊骇,嘴里居然不由自主的吼叫了出来:“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出来的竟然是武当千里鸿。
卷九烈火大江第九节狗窝金窝
一边走,一边听身边一群手下喋喋不休的汇报,还一边汗,秦明月此时恨不得能够有两个分身,占领半个建康如此宏大的一个后果就是各种情报潮水般的呼啸而来,而昆仑却不像原来的长乐帮一般人员众多分工明确,心脏只有一个,就是他一个人!
他被迫不得不在下达指令之前先对这情报的重要性做出判断,优先处理比较重要的情报,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分类比做判断更难,江湖中的危险显露的往往只是露出水面的小小冰山一角,你如何抽丝剥茧识别出来委实是一件劳神的事情,比如现在:秦明月就把南山道五十个江湖人士聚会的情况排在了虎脚街药铺近期有人购买大宗金疮药之后,他命令手下,立刻查明谁在购买如此多的药品,这简直就是在准备一场大战。相比之下,一身猎装穿得像个王子的章高蝉和他擦身而过不过就是芝麻大的一件事而已。
“掌门,你要干什么去啊?”秦明月还是扭头问了一下。
“我出城打猎。”章高蝉停住脚步,挽着弯弓,对着秦明月扭头只露出了半张脸。
“那你小心点。”秦明月说罢,两人就继续迈开脚步前行,谁也没有回头。
刚占领了敌方地盘,立足不稳,谁家首脑能大大咧咧在危机四伏的地盘里横行无忌?
但昆仑不同。
章高蝉是武神,谁能狙杀了他?
赌场酒肆乃至花街青楼,章高蝉在建康里无所不至,甚至有次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秦明月对他乱七八糟的行踪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也不说什么。
他完全明白章高蝉在想什么。
身负绝世武功,却还像青萍一般随波逐流,他不想随波逐流,他不想做青萍。
但他就是一片青萍。
这点对于在江湖这片泥潭里推波翻浪的大鳄秦明月心知肚明,所以他闭嘴。静静看着这个年轻人的挣扎,结局却早已替他想好:无可奈何的继续随波逐流。
今天对于他就带着琪安一个长随去打猎,自然也不发一言。
这总比去肮脏的小酒肆喝得烂醉强。
“马上查明是谁在买金疮药!至于那几十个废物聚会就随他去吧,我就不信如果有人想对抗我们昆仑,会他妈的在酒楼里摆酒席大摇大摆的当众宣传!脑子里有屎吧!”走过章高蝉身边地秦明月被急于邀功的右边手下烦得不行。连脏活都说出来了。
城外的小山郁郁葱葱,阳光从树林里落下来洒下一片的影影绰绰的斑驳,受惊地小鹿獐子不停的擦过这斑驳。
但章高蝉却不发一箭,他甚至没摸过挂在马鞍下的金钩弓,就这样静静的穿过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前行,穿过小树林。眼前就是一座废弃地小庙了。
几个樵夫模样的人正在小庙周围劳作。眼光犀利地章高蝉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地手:偶尔亮出的手心老茧密布,但手背污泥没有覆盖到的地方却白腻的发亮,只有功成名就的一流高手才有这样奇特地手。
手心是劳碌命,手背却是富贵相。
一个樵夫是不会有这么一双手的。
那么他们自然不是樵夫。
琪安朝他们微微点头示意,樵夫们马上放下手里的柴火朝章高蝉身后地小路去了。好像要把守他们的后路一般,章高蝉转过目光,一路骑到小庙门口。翻身下马,背负双手进庙去了。
庙里连神像都没有,空荡荡的地上却有一个小桌,两个蒲团,一个蒲团正坐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他正在给桌子上的两个酒杯斟酒。
“你来了。”看到章高蝉,那年轻人笑了起来,朝桌子另一边的空蒲团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高蝉微微点头,盘膝坐上,和年轻人面对而坐。
“章兄请。”那年轻人笑着朝章高蝉举杯。
“千里鸿,你知不知道,如果秦明月和慕容成知道你在建康,说不定会马上杀了你。”章高蝉却没有举杯,他直直的看着对方,语气里满是惊奇的无奈。
千里鸿嘴角撇了起来,挂了一个冷笑,自己一饮而尽,却吟道:“好酒!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手扶矮桌,看了对方好一会,确认不会得到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章高蝉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我来帮你。”千里鸿笑道。
“帮我什么?”章高蝉一愣,马上警觉的说道:“要是再回武当,那就免谈了,脱离武当是昆仑众心所向,而且我们现在刚手握了建康,大家意气风发,这件事不要再提。”
千里鸿放下酒杯,两手叉腰对着章高蝉冷笑:“我何时说过帮昆仑了?我要帮你!”
“帮我?”章高蝉发出了一声有点无可奈何的笑声:“如果帮长乐帮的易月得到了扬州,我们昆仑很快就会是江南霸主之一,你这个武当少主能帮我这个掌门什么呢?”
“帮你避免家破人亡。”千里鸿收了笑容,慢慢说道。
“笑话。”章高蝉反唇相讥,但对方并不回嘴,只是这样定定的看着他,章高蝉感觉有点受到羞辱般和挺直身体对方对视,但对方的视线好像有火一般,对视了不一会,章高蝉就觉的口干舌燥,不由得低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来掩饰尴尬。
“如果是笑话,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千里鸿看着章高蝉。
章高蝉避开他的目光,扭头看了看身后侍立的琪安说道:“这不是琪安说你来了吗?虽然我们脱离了武当,但人情还在,我怎能不来见你?”
“你怕不怕高柳若死在你面前?”千里鸿冷笑起来。
“你说什么?”武神终于猛地抬头,再次和千里鸿对视。
“我说你怕不怕高柳若死在你面前?”千里鸿的冷笑中混杂了一股苦涩。
“不可能!”章高蝉犹豫了片刻,猛地一拍桌子:“你究竟在胡说什么?!”
“看这个。”千里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武神。
章高蝉接过信抽开看了,不由的大惊:“碧环果然是自杀的!”但他马上抬起头,问千里怎么有她的信?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得多靠琪安了。”千里鸿朝章高蝉背后一伸手。
侍立在后的琪安马上对章高蝉跪地道:“掌门,这是碧环姐的遗愿。他让我把信送到武当去。”
“她为什么不给我说?她为什么不给我说?”章高蝉叹息良久,但语调里却有了一丝不寻常的轻松。
千里鸿马上听了出来,他冷笑着问章高蝉道:“难道你还怀疑是你夫人逼她仰药自杀?”
“怎么会?”章高蝉手忙脚乱的掩饰着自己地尴尬:“我…我以为是秦明月……”
但他紧接着问道:“碧环信里说自己已经无计可施,只能以死来让我回心转意。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尽?这有什么用?!她…她毕竟是个丫鬟,而且还马上就嫁人了……”
千里鸿叹了口气“你是装糊涂吧。她不过是你夫人未来的遭遇演示给你看而已。”
“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若若。我不明白你们总要抓着我夫人不放?”章高蝉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开始咬牙切齿。
“我们?哈?”千里鸿打了个哈哈:“除了我还有谁?”
这句话一下子把武神堵得张口结舌,他愣了片刻,狠狠的从鼻孔里出了口气。自己拿过酒壶倒了酒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