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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凌云志异 作者:府天(起点完结文)-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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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皇后的丧仪可谓是极尽哀荣,皇帝最后还是念及了结发恩义,因此在谥号上并未多加为难。一应礼制齐全,丝毫没有削减之意,倒让一众大臣心中吃惊。真正的知情者都清楚皇帝此举的用意在于抚民安国,毕竟皇后已经逝去,再追究她生前的过失也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在丧仪中得利的还有贺甫荣,皇后崩逝后仅仅四个月,皇帝就命人下诏,赦免贺甫荣及其家人,依旧还其文渊阁大学士之位,至于其子贺莫彬,则直接授了户部主事,三年之中连升数级,直接登上了户部左侍郎之位。原本因贺甫荣被黜而郁郁不得志的门生故旧,则是逐渐官复原职或是重新启用。终于,贺氏一族在贺雪茗入宫之后,重新立在了朝堂之上。
  托了家族的福,再加上贺雪茗谨慎而温恭的态度,她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也逐渐惬意起来,光是皇帝每月的临幸就仅次于瑜贵妃萧氏,让其他嫔妃殷羡不已。这位惠妃娘娘又刻意和众多嫔妃交好,一段时日下来,除了德贵妃兰氏,她在宫里得了众多嫔妃的好评,萧氏更是待其甚厚,丝毫没有架子。须知皇后崩逝后,皇帝即下旨由瑜贵妃权摄六宫事,虽然并未正式册后,但在众人眼中,萧氏正位中宫无疑是指日可待的事。
  权衡再三,皇帝最后还是将展破寒调离了京城,让他心中有太多荆棘的人呆在身边并不是最好的法子,守陵大营的总兵比起西北的一个小小统领,已经是优越太多了。届时任期一满,升转是极为容易的事。况且为了安抚这位悍将,皇帝还破例特许展破寒从破击营中挑选了五百名亲兵一同调任,甚至还允准了他自行指定下任统领的请求。对于武将来说,这可算是天大的殊遇,若不是边关武将中善战者愈来愈少,皇帝决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这种条件。然而,众多朝臣皆猜测安郡王风无方在背后促成了这件事。
  新任大将军风无方轻而易举地掌控了西北军营局势,让一众原打算看笑话的皇族大为失望。在这些人眼中,西北军营中全是些骄兵悍将,风无方要驾驭这些人显然要吃过一番苦头才行。谁料风无方甫至西北,便取得了破击营的支持,弹压起来毫不费力,再者西北的那些将领本就是被展破寒吓怕的人,哪敢对新任主将无礼,因此风无方虽说不能如指臂使,但令行禁止还是能做到的。
  水玉生烟如今已是成了闻名京城的酒楼,虽说底楼仍是经营着茶馆的营生,但吸引人们的却是楼上的美食佳肴。魏文龙不惜血本请来了好几位手艺精湛的大厨,甚至还在大堂中设了几位歌女弹唱。别处的酒楼饭庄也不时有卖唱的女子出入,但大多流落风尘已久,庸脂俗粉的,自然引不起客人兴趣。而魏文龙则是别出心裁地让几人以轻纱覆面,对外则是宣称这些女子都是些家道中落的良家女子,一时又吸引了不少人。尽管来往的轻薄公子不少,但碍着魏文龙背后那位何大人的脸面,也没有人敢随意坏了规矩。
  这天,楼上高朋满座,宾客们大多是衣着光鲜,至不济也是一身读书人打扮,普通的贩夫走卒压根不敢上这种地方来。饶是如此,找一个好座位也是难上加难,不少桌子上都坐着两拨不相干的人,人虽不少,却并不嘈杂。靠窗的雅座上,一个孤单单的人影坐在那里灌着闷酒,尽管知道他那里空着三个位子,但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人人绕着走,就连上楼的宾客也竭力躲得远远的,谁也受不了那股寒气。
  那位仁兄不是别人,正是冥绝。尽管身负护卫重责,但每月总有几天歇息的时候,风无痕便把这位心腹侍卫赶出去散心。谁料冥绝一向是个冷人儿,哪耐烦和不相干的人兜搭,因此一来二去,他倒是爱上了水玉生烟的酒食,再者掌柜和老板都是熟人,不啻有什么麻烦事。每月来的次数多了,无论是这里的常客还是跑堂的小二,都熟悉了这个喜欢喝闷酒的男人。若不是他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上前攀谈的人绝少不了。
  冥绝随手摇了摇酒壶,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如今他的酒量愈来愈大,这小小一壶酒实在是经不起什么折腾。若不是他懒得招惹麻烦,早就让掌柜送上酒坛来。人说一醉解千愁,无奈他却是千杯不醉的主,只能永远困于人间愁苦。他伸手将壶盖翻转了过来,不一会儿,一个满脸堆笑的小伙计出现在他的跟前,只不过笑容里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爷,还是老规矩,一壶碧江寒?”他乍着胆子问道。
  冥绝无言地点点头,那小伙计连忙拿着酒壶开溜,站在这个男人身边不减寿命才怪,真不知道那位王爷怎么会看重他,小伙计气闷地想道。小心翼翼地从掌柜那里接过一个酒壶,他不无嫉妒地又看了冥绝一眼,这种美酒居然当水一般地糟蹋,实在是暴殄天物,真不知道这人有多少钱。心中胡思乱想,他的脚步不免就有些不稳,经过一张桌子旁边时,他不小心绊了一下,顿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壶美酒顿时四溅开来,旁边好几桌的客人身上都沾满了酒液。
  闯祸了!小伙计脑中刚转过这个念头,一只脚便狠狠踩踏在了他身上,来人气势汹汹的模样立时让他心中叫苦不迭。“小兔崽子,没长眼睛么?这种平地上也能摔跤?污了我们的衣裳,你赔的起么?”
  说话的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公子哥,身上衣裳极为华贵,只是被那酒渍污了一大块,连连他的脸上也着了好几滴酒液,看上去颇可笑。那小伙计哪笑得出来,死命挣了几下,无奈那青年公子显然不想放过他,脚下倒多了两分力气,痛得小伙计几乎哭喊出来。
  “公子,小杨刚才是不小心,您的衣服小店一定赔,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他才是。”李侨连忙上前打躬作揖道。他如今虽也管着下面的茶铺生意,但重头戏却是放在了楼上,毕竟魏文龙和风无痕皆关照过,因此他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杨虽然闯祸,但他是这里的伙计,因此即便不知道那位嚣张公子的来头,他还是站了出来圆场。
  “你算什么东西?”那年轻人看上去像是第一次来京城,因此言语间毫不客气,“小爷的衣裳可是江宁织造制的,你赔得起么?就算把你这破酒楼拆了,恐怕也不得小爷这一件袍子钱!”
  这话却说得过头了,原本一片哗然的宾客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几个遭了池鱼之殃的也都回到了原座,似乎毫不在意地继续喝起酒来。知情者更是暗中偷笑那青年的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他那点势力,想向何蔚涛叫板?只有冥绝若有所思地朝那人看了两眼,随后又自顾自地喝起酒来,桌上原本空空如也的酒壶竟然神奇般地又满了,只不过旁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倒也没发现这点小动作。
  那年轻人丝毫没感觉到四周讽刺的目光,反而更加洋洋得意起来,倒是他的几个同伴觉察到苗头不对,拼命朝他打着眼色。无奈此人是一向自负的主,在家乡横行惯了,哪会理睬这些?“小爷撂上一句话在这里,若是要放他一马,可以,只要你拿一千两银子赔这袍子就行!”
  这话一出,原本还能强自克制情绪的李侨也火了,他看过的贵人也不少,没见过哪个像眼前的年轻人那么无理取闹的,更何况这是魏文龙的产业。只见他脸色阴沉,冷冷地甩出了一句话:“阁下爱怎么办怎么办好了,反正小杨是酒楼的伙计,若是磕着碰着小老儿没法向东家交待,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李掌柜说得好,我魏文龙的地盘,谁敢闹事的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不要到头来进了顺天府还不知道情由!”众人忙把目光投向了楼梯口,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气宇不凡地走上楼来,笑吟吟地向所有人微微作揖。
  “魏老板说得极是,这小哥虽然有错,但那人显然是借酒闹事,还是请顺天府尹杨大人来处置得好!”一个宾客满脸谀笑地巴结道,“这‘水玉生烟’的招牌哪是寻常人能够亵渎的,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魏文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眼睛却瞥见了窗边的那个人影,眉头不禁一皱。他对冥绝也是熟悉得很,不过这位七殿下身前最得用的侍卫屡屡光临他这酒楼,除了喝酒就没交待过其他事情,这究竟是什么名堂?自诩聪明的他都快糊涂了也没得过一个满意的结果,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一声怒吼道:“小爷我砸了你的破楼!”
  无痕篇第五卷党争 第二章 尴尬
  那冲动暴躁的年轻公子乃是江苏布政使左凡琛的儿子左晋焕,由于是三代单传,因此祖母自幼视若珍宝,读书虽然还算有成,性子却极为娇纵。与普通士子交接往往是一言不合便出口伤人,甚至还有动手的,所幸有父亲护持着,在自家地头上无人敢惹。今天平白吃了这么多讽刺,少爷的脾气立时又犯了,他也顾不得身旁几个狐朋狗友的劝阻,操起一张椅子便要动手。
  魏文龙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得一声重重的冷哼,众人顿感耳畔一震,左晋焕更是如遭雷击,手中椅子随即掉落地上,发出一阵巨响。然而,其他人仿佛没有注意到那碰撞的响声,目光全都被靠窗的雅座那边吸引了。只见冥绝已然立起,身上那股寒气比起初更甚,脸上仿佛能凝出霜来。
  “结帐!”他干脆利落地丢出两个字,倒让一众本以为他会出手的酒客大失所望。不过几个弹唱的歌女却不约而同地齐齐投去了爱慕的眼神,她们都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虽然也害怕他的脾气,但一想到若是能嫁给此人,便能脱去这身风尘,心中却仍是意动不已。奈何冥绝乃是天生的冷人儿,对几个歌女的刻意奉承向来是不予理睬。
  李侨连忙趋上前去,随口报了个数字,被左晋焕的大脚压在地上的小杨不禁翻起了白眼。冥绝一共喝掉了六壶极品碧江寒,即便是成本也远远超过二十两银子,掌柜居然就报了个五两,实在是巴结得狠了。想到自己现在倒霉的处境,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邪火,大声叫道:“掌柜,刚才我打碎的那壶酒您还没算呢!”
  李侨暗骂这小子的不识趣,刚想答话,便听冥绝冷冷说了一句:“连同那壶酒一并算在账上好了!”他原是无意招惹麻烦,谁料左晋焕本就不是什么善人,听得冥绝认帐,不由又把火气发在了他的身上,再加上刚才愣着的那会,他已经认清了使自己失态的冷哼声正是那个男子所为,立即又暴跳了起来。
  “喂,既然那壶酒是你的,那就该你赔我袍子!”左晋焕大声吆喝道,却没注意四周人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仿佛是看一件死物。
  也没见冥绝怎么动作,仅仅一瞬间,诸人就发现左晋焕跟前多了一个冷峻的人影。“是你说要我赔袍子么?”尽管声音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旁人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上次在酒楼有人醉酒闹事,原本和这位大侍卫没甚关系,但那几个呆瓜竟然不识好歹地去招惹了他,结果一个个全都被扔下了楼,听说足足养了几个月才恢复,从此见到水玉生烟的招牌便绕着走。
  左晋焕却没有这种自觉,虽然感到身上凉飕飕的,但公子哥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不错,怎么,你想赖帐么?”他强自镇定心神,硬邦邦地顶道。
  冥绝的脸上竟出现了一缕奇特的笑意,在旁人看来,这种反常的举动无疑预示着一场风波的到来,就连魏文龙也心怀忐忑。此人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若是真的闹腾起来,损失怕是不小。他正想出言劝阻,冥绝却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很好,我身上没有一千两银子,如果你真的想要,不妨就跟我回去一趟。”
  左晋焕这才发现了周围几人的奇怪神色,心中不禁有些怀疑。但是,他是好面子的人,听见冥绝已经答应给钱,也就认为人家怕了他,立即挺起胸脯应承道:“好,小爷就跟你去!若是你敢耍花招,嘿嘿!”他故意笑了两声,希望能掩饰那种深深的不安。
  冥绝也不答话,随手扔给李侨一锭银子,当先走下楼去。左晋焕立刻跟了上去,倒是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发现情势不对,径直坐了下来,显然不想去趟那浑水。
  小杨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发觉掌柜和东主两个人脸色铁青地看着他,立即醒觉自己一言不慎铸成了大错。“小杨,你刚才不小心砸了酒壶本就是一件大错,我好心为你圆场,你居然还把事情赖在客人身上,实在是不知好歹!”李侨鄙夷地斥道。
  “李掌柜,将他开革了。”魏文龙厉声喝道,“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了这里的名声!各位宾客也请做个见证,我魏文龙的规矩就是,宾至如归才是正道,绝没有随意诬赖宾客的道理。”他这话再配合着自己的财势,顿时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那小杨一脸羞惭地掩面而去,这边厢的宾客便纷纷议论起来。谁都知道魏文龙对手下的人并不吝啬,因此也分外惋惜此人的愚不可及,好好一份差事丢了,回去定然被父母埋怨一顿。魏文龙又颇为客气地向诸人敬酒,竟是毫不在意左晋焕随冥绝而去是否会有损伤,那几个公子哥儿又从其余人口中套出了冥绝的身份,一头冷汗立时冒了出来,个个叫苦不迭。
  那小杨一直奔到街角,这才停了下来,脸上早已没了起先的卑微之色,眉宇间反而多了一丝阴狠的气息。他早得知了左晋焕乃是左凡琛之子,而且清楚左凡琛乃是贺氏一党的中坚人物,又料准了冥绝的脾气古怪,因此故意想让他们起冲突。酒楼的营生原本就不是他的本行,想到可以从主子那里捞得的犒赏,他的眼睛也笑得眯缝了起来。
  左晋焕起先跟在冥绝后面还颇为自得,走着走着,他就发觉路人看他的眼光有些不对劲了。这路是越走越宽,两旁的房子也是豪宅连着府邸,竟是一座比一座富丽堂皇,即便是父亲在江苏置下的宅邸也不过如此。更令他诧异得是,不少一看就是世家仆役之流见到前面的那个男子都是躲得远远的,似乎怕甚了他。左晋焕心中打鼓,酒意也退了大半,有心想开溜但又碍于脸面,不过步子却是放缓慢了。
  无奈冥绝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步子时缓时急,竟是正好就在他身前十步远的地方慢悠悠地踱着,转弯的时候还颇有深意地看了左晋焕一眼,更让这位公子哥儿心中发毛。谁知走到后来,两旁的府邸比先前的更为气势宏大,竟是王府连着王府,左晋焕稍微数了一下,仅仅那一会儿的路程,自己就经过了五座王府。此时此刻,他刚才那一点自信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唯一的一点希望就是身前的男人不要是天潢贵胄就好。
  直到进了勤郡王府,他的一颗心才落地。从几个小厮的口中,他得知了冥绝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护卫,顿时气势又冒了出来。然而,当他听说了冥绝乃是皇帝赐给风无痕的一等侍卫时,这才真正傻了眼。自己随便在酒楼一闹腾就撞着个正三品的武官,实在是晦气到了极点。父亲熬了那么多年资格才只不过到了从二品,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恣意胡为,回去就是连祖母也护不了他。自己平日酒量甚佳,今天怎么会喝了几盅便犯了迷糊,实在是倒霉透顶。
  虽说是王府,但仆役们对左晋焕还是很客气,不仅将他引到了偏厅等候,而且还送上了香茗和一些时鲜水果,奈何这位大少爷心中忐忑,哪用得安心。正在自怨自艾之际,一阵脚步声传来,左晋焕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之物,尴尬地站在那里,脸上已是没了傲色。他偷眼瞄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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