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霸王传-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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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雄终于殒落！”虞姬哀痛低头。
原来项梁兵败定陶，所有亲信大将和百名随从力战陪同身殉，他手下近十万兵马，只剩数万，分成两支兵马向后溃逃；一支兵马在败退的路上遭到鲁域过来的起义军宋义收编，另外一支败兵护着二夫人林婉君回奔楚域，来到城阳，遇到项庄率领的二千骑。
眼前的大片树林里面传来马蹄踏声。
项羽目光看去，发现来人是项庄。
项庄策马奔出林间，加急马步，来到项羽和虞姬身前数十尺处，跃身离开马背，小跑步来到项羽身前，拜倒泣道：“爷走了。”
虞姬领悟道：“你爹呢？”
项庄伏地，痛不欲生道：“他跟着爷走了……项华、项尚、项强和项林四位叔叔也陪着爷一起走……”
项羽无语仰首问天，苦痛暗道：“怎么败得这么惨？”
压抑着怒火情绪，无法出声。
虞姬急道：“那……我娘呢？”
项庄哑声道：“二夫人没死。”
项羽听到这话，憋住的那口怒气稍懈，扬声吼道：“我娘人在哪里？”
项庄心中莫大哀痛，赶了这么大段路程，就是要告知项羽这些事，一连串的对话到这里，他心中的痛已经痛到不能再痛，被项羽这么一问，实在说不出声音，苦得他只有猛力磕头，良久才挤出声音说道：
“二夫人在城阳内休养。”
“该死的秦廷！”项羽对天怒吼立誓，道：“我要是不把你打挂，我就不叫‘西楚霸王’……”
“你终于正式面对这个历史封号了吗？你就是这样开始面对的吗？”
虞姬听出项羽心中真正面对‘西楚霸王’这四个字的意念。
毕竟项羽是从鬼谷老道和虞姬口中听到‘西楚霸王’四字，这种还未发生，却先知道结果的感觉，让他对‘西楚霸王’四个字，有着一种隔阂的遥远；如今在他的愤怒吼声中，终于真正开始面对。
项门败兵万余人马，守着城阳。
昔日项军在有‘天下英雄’称号的项梁率领下，声威震赫，如今项梁丧命，无异是群龙无首，只见守城的项军，个个精神萎靡，此时要是有敌人来攻，城阳只有拱手让人。
项羽下令八千子弟兵全体带丧，过林后，又赶了数个时辰，来到项门败兵所在的城阳。
守城的将领项耀出城迎接，来到项羽马下，道：“迎接少主。”
项羽看到城门上昔日威容鼎盛的项军变成这种难看模样，劈头道：“我们的人是怎么啦？这样怎么打仗？”
项耀颓道：“大军新败，难免士气不振……”
项羽气急败坏地打断道：“你是怎么带兵，身为统帅，大军新败，就是要靠你鼓舞士气。”他气到不想说下去，直接了当地命令说道：“给我叫这些人通通下来，换我的人上去。”
跟在项羽身后的六千兵马，人人臂上挽布带孝，虽然他们已经知道项门十数万兵仅剩数万，但是这样的打击，没有撼动任何一人的心志，在他们脸上看得到哀痛，但是又有更多报仇雪耻的悲愤力量，个个目不斜视，专心一意地看着统帅项羽一人的背，
“这！”
项耀稍有犹豫。
项羽扬声催促道：“还不快去下令。”
项要不敢再有迟疑，道：“属下立刻去办。”
项羽再次下令道：“换防之后，要他们集中在城里的演兵场。”
项耀不解道：“敢问少主何故？”
项羽气劲推出一挥，项耀被推倒在地，项羽怒道：
“等他们全部集中好后，你就会知道为何缘故。”
“他这样的怒！这样的霸！就是从项梁败死开始的吗？”
虞姬冷眼看着项羽的所作所为。
项耀狼狈地看着威霸凛凛的项羽，无法说些什么。
城上的项门残兵看到这些过程，居然有人隐隐叫好。
项军这一仗败得太惨，项梁一手带出来的项门十杰，半数以上在战场陪着他殉亡，项耀没死，虽有其不得已的缘故，但也不得人心。
“这场战到底是怎样的过程？怎么会败得这么惨？项梁手下的菁英竟然牺牲大半？还让这些骁勇善战的项门将士变成这样？”
虞姬看着城上项军稍稍露出士气，无法理解地憾然摇头。
“你还不起来照我的吩咐去做。”
项羽目光仿佛冒出火光燃烧着项耀。
项耀起身，不敢违拗道：“属下马上就去。”
项羽抬头望向城门守兵，暗忖道：“项门永远不败。”
第五章 深情无悔
项羽神武之姿站在演兵场的高台上。虞姬默声陪在他的身边。
城阳内原先的项门败兵，陆续进来演兵场内，项羽看着败兵，难免想到项梁为何会招致如此重大的挫败。
他想得心里有怒难忍，却又不能不忍。
眼神烧着烈火，无人胆敢直视。
新败的万余名项军，知道少主项羽来了，士气稍振，但是依然难掩败兵的残象。他们不知为何会被命令集中到演兵场来，虽然项羽就在演兵场的高台上，场中难免响起交问的嗡声。
高大城墙上换了项羽练出的八千子弟兵戍守，个个神情谨肃，朝外小心戒备，看也不看演兵场那边一眼。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演兵场上站满了项门败兵。
项羽依然不发一语的站在高台上。
烈日熏烤，蒸人心思，嗡动的交问声越来越响。
项羽忽然伸手指着高台下两名谈话的士兵，演兵场上的万余人因他这个动作纷纷停下声音。
项羽直视逼问道：“告诉我，你们现在在说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两名士兵不敢抬头，又在项羽威势下不能不答，其中一人极为勉强地结结巴巴说道：“我问他为何被叫到这里来？”
项羽再次逼问道：“再告诉我，你们在想些什么？”
那名士兵结结巴巴说道：“不知道……我们没有在想任何事……”
项羽不再理会这两人，环视过演兵场上的万余人后，朗声：“你们告诉我，你们在想些什么？”
万余人无法回答这话。
项羽等过一会，道：“谁可以告诉我，我们现在应该想些什么？”
虞姬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沉重地闭上眼睛。
项羽严声道：“让我来告诉你们，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众人专神倾听。
项羽仰天道：“我在想，项门怎么会败得这么惨……我在想，我要如何帮项门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可是，现在站在我眼前的项门兄弟们，似乎不像我想像的那样……他们只因为打了个败仗，居然变成人人可以欺凌的残兵懦夫……因此，我在想，到底是怎样的惨败，会让大家变成这样？忘了去想该想的事……”
语顿，目光凌厉地看向台下万人，厉声道：“你们让我不能不想，我爹在天之灵，要是看到自己带出来的子弟变成这样，他会瞑目吗？”
演兵场上的项门万余败兵惭愧低头。
“这就是我叫你们来这里的原因。”项羽缓下语声续道：“我现在去问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待在这里好好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做。”
项羽顿也不顿地走下高台，虞姬随在身后。
项庄迎上。
项羽直声道：“快点带我去见我娘。”
三人走出演兵场。
项羽迫不及待要知道项梁兵败是怎么回事，催促项庄快行。
项庄运转功力全力疾驰带路。
两下之间，三人已经来到林婉君的房间。
项庄自知身分时机，没有和项羽、虞姬进去。
“娘！”项羽和虞姬齐声呼唤。
“你们来啦！”林婉君躺在床上，手上端着一杯茶，淡淡的语声，听不出她现在心里的感受，她用杯盖轻拨着杯里的茶水，轻叹后，续道：“我终于等到你们来了。”
“我们来晚了……”虞姬明知历史记载如此，却又难过得这样说了。
“你爹走了。”林婉君垂首道。
“娘！”项羽问道：“究竟是谁杀死爹？”
“你爹在乱军之中丧命，怎么知道是谁杀了他。”
“不知道是谁杀了爹？那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的英雄是怎么死的？”
林婉君手上的杯盖和杯缘碰击，“叮咚”响出声来，用着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呢喃自语着。
她恍惚的眼神中，出现那日战场上的光景，看到项梁视死如归地挺立在二十万敌军的包围当中，他身边的百名随从亲兵，奋力斩杀涌上来的敌人，项华、项尚、项强和项林兵败，回来聚在项梁身边护主，其实这些人已经打定主意身殉。那项焰清更是惨绝，明明离项梁还有数百尺，不可能有办法回到项梁身边，但他还是挥舞着他的飞灵钢爪，想要跟主人死在一起；眼看敌人千百枝长枪，奋不顾身地向他身上招呼，也算不清他杀了多少敌人，身上插了多少枝长枪，直到动也动不了，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项梁不放，就这样站着死去。
“我的天下英雄终于走尽这条英雄路！”
林婉君回忆想着：敌人像蚂蚁一样多，密密麻麻、乌乌鸦鸦、满坑满谷的到处都是，他们不断地向前推，向前挤，我们的人一个个倒了下来，项华的马刀砍到没有刀锋，到处都是缺口，不小心就这样被敌人的大刀革断，大刀过去，他的头也没了，劈到我郎君的第一刀，项尚眼看没有办法革架，干脆扑在郎君身上，帮他挡那一刀，没命了，谁也挡不了，项强和项林也过来用肉身挡着郎君，但是这样又有什么用？我被人硬拉着离开那里，再也看不到我的郎君……
项羽扬声道：“娘！你是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呢？”
林婉君回神道：“没事了！”
虞姬走到林婉君身边，道：“要不要我帮忙。”
林婉君将虞姬推开，无力道：“不用，让我一个人静静……”
虞姬只好退下去。
林婉君清啜一口茶水，自然不过的语气道：“羽儿，先去杀了宋义。”
项羽不解道：“宋义不是自己人吗？”
林婉君咬唇强忍，压抑道：“自己人？你爹虽然是死在秦军手中，却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虞姬惊讶出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婉君分别看了看项羽和虞姬两人，长叹一声，道：
“赵高选定钜鹿作为双方会战的终结战场，修筑好快速官道后，秦兵补给源源不断，得以持久消耗；钜鹿会战初始，联军几次遭到挫败，那陈胜是条汉子，死在会战初始，孤军直击深入。就从那场败仗开始，各路联军的士气日益低靡，甚至有人偷偷拔营离开钜鹿。”
“你爹眼看秦军声势越来越浩大，这样下去不行，遂提议联军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攻击，来挽救整个联军的士气。这个攻击行动取得各路联军首脑的认同，议定战略后，他们要求我们英勇善战的项军担任整个作战行动中的先锋，这样的结果，预料的到，你爹自然不会拒绝。”
“你爹依计与秦军主力正面交锋，其他各路联军亦分别发动攻势，你爹这边打得如火如荼，僵持不下，但是其他各路联军，却连番遭到挫败，天杀的，谁也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派出主力作战，但是你爹依然无视一切，投下所有兵力，对抗大部分的秦军。”
“那日双方追逐来到定陶，原本定陶的联军将领宋义依约定该带兵出来对秦兵进行伏击，于是你爹放心地将大军扎在矮平台上，以孤军诱使秦军全力攻击，那时秦军果然中计，近二十万人疯狂地包围着你爹的数万孤军。战事初起，项门铁骑来回践踏敌军，捣得秦兵大乱，要是那时宋义依约率兵攻击，加上其他联军，与你爹上下前后夹击，必然造成秦兵的重挫，可是宋义坐拥数万兵马不敢动，连带使得各路联军也不敢过来。”
“派来对付我们的是秦军的主力，项门兵力有限，铁骑冲锋几次，折损过半，初起时的胜势，无法持续下去。就这样，宋义他们任由项门孤军被二十万秦兵包围。低矮的平台难守，平台下被围得水泄不通，秦军知道联军中只有项门兵马善战，非置你爹于死地不可，可怜的项门大军，数万人全数死在那里。”
林婉君说到这里，垂下泪来，无法再说下去。
“难怪娘要项羽去杀宋义！”虞姬痛心暗忖。
“宋义！”项羽咬牙切齿重复说道：“宋义……”
“项门兵马几乎全灭，剩下的人马，有小部份居然被宋义接收。他现在可好，你爹死了，他的兵马最多，俨然代替你爹成为联军的领袖。”林婉君摇着头说道。
“娘！你放心。”项羽目光如火，坚定道：“我待会就带兵先去杀了宋义，提他的头颅来祭拜爹。”
林婉君忽地咳了一声，项羽心神激动，没有注意到，虞姬发现林婉君的脸色难看，想着她是怎么啦？
“羽儿啊。”林婉君忽然出声说道。
“娘！你还有事交代吗？”项羽应声道。
“我听项庄说，你以霸王为名出来。”林婉君又咳了一声。
“是啊！这次出来，我自奉为‘西楚霸王’。”
项羽看了虞姬一眼。
林婉君莫名语气说道：“这样很好啊，你爹被奉为‘天下英雄’，不得不与天下各门周旋，要不是这样，说不定不会有今日的结局。今日你以霸王为名跳出来，大可以自行己是……”
“呕！”的一声。
林婉君毒发攻心，无法再说下去，口中吐出的鲜血有如涌泉，项羽心知不妙，虞姬想到她手上的茶水有问题。但是这一切已经太晚。
“霸王之路很孤独啊……你知道吗？”
林婉君挣扎地继续说着，温暖的眼神，和煦地看着项羽。
“娘先不要说话！”
项羽匆忙过去度气要救林婉君，虞姬同时过来，把脉一看，黯然低头。
“让我说完……”
林婉君在项羽相助下，好过一些，但这只是风中残烛的回光返照，她不顾一切地努力说道：“你爹一生以推翻暴秦为职志，但是他走了，只有靠你这个西楚霸王来完成……”
语顿，自知大限已至，道：“我没有跟你爹一起走，就是等着跟你说这些话，你要记得……帮你爹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项羽想到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来自项梁和林婉君，尤其林婉君对他的殷切，更是尽在不言中，忍不垂泪道：“我会……我一定会……”
“从来都说英雄有泪，但是我却没有看过你爹掉过半颗眼泪；没想到我们的霸王项羽，居然流泪，这是怎么回事……不管了，我的时间到了，该去陪我的天下英雄……只可惜，我无法看到你是怎样成为霸王的……”
林婉君临终前的心思浑沌疾转，仿佛回到年轻时遇到项梁的第一眼，露出微笑，情不自禁地吟唱着：
每个人都说他是天下的英雄啊，
可是，他在我眼中却是一座山。
他对我说啊，
他的一生走在一条英雄不归的道路上。
我心里想着：我能陪他走这条路吗？
那天他这样轻轻地抱着我，
对我说：嫁给我好吗？
我低着头不说话，
心里欢喜着：我要陪他走到英雄路的尽头。
林婉君唱到这里，安详满足地离开人间。
“娘啊！”
项羽发现林婉君在自己身上逐渐失去温暖，痛哭出声，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背上，看不出是怎样的神情。
“一个女人，陪着另一个男人，一起走完一生的路……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