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刺股 作者:莫晓贤(晋江2013.12.16完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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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天已经知晓,这一片屏障,她必须面对。
她早就明白自己应该去面对,所以她才会将这些罪孽给记得这样清楚,只是这个过程太痛苦,她过去还存着太多侥幸与依赖,居然推延到了此时,才终于有了个机会,让她来真正面对。
恐惧,自责,慌乱……这一片又一片的阴云,都浮现在了她的心头,向她狠狠压去。
宋天天想要尖叫,想要大哭,想要大笑,但是她始终紧咬住嘴唇,只让自己发出最轻的声响。
她知道,白南之就在外面。
她不能再将他引来,那样会令她功亏一篑。
白南之的步伐,在出了暗室石门之后,就没有再往前移动过哪怕一步。
他将手放在石门之上,轻轻抵着,隔着石门注视着门内,一直注视着,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白南之收回放在门上的手,扭头看了看天,而后弯膝坐在地面,背靠着石门,嘴角扬起自嘲苦笑。
他问自己:你已经动摇了吗?
然后他又自顾自地摇头。
白南之再度看向石门,回想宋天天之前的话语,低声叹道,“这是好事。”
她终于看清了,这是好事。
静静坐了许久之后,白南之发现,他居然还是没能平复下自己的心境。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总觉得手心处仍然是湿的,仍然还带着她的泪水。
他的心中始终不安。
白南之告诉自己,这种事情总是要发生的,宋天天正在里面经受她必须经受的,这个过程不能少,只不过现在这个过程他无法插手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有什么可不安的?他难道还要为她的挣扎痛苦而自责不成吗?
白南之摇了摇头。他现在确实在自责,但是自责这种情绪,他不该有。
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宋天天,她现在的一切经历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她现在的挣扎痛苦,他早就有所预料,何苦现在再来自责?
只不过,不知为何,白南之总觉得,正笼罩在自己心头的这一股不安,实在是太过头了一点。
这股不安,好像不仅仅是源于对目标是否能够达成的担忧。
暗室内,宋天天侧卧在软垫上,无法入眠。
她的周遭不再是那些幻影,而她却好像又回到了某个夜晚。
有狼嚎的声音。
她闭着双眼,什么都没有看到,却感到一波接一波的液体,正往她身上洒着。
粘稠,温热,还带着一股股腥臭。
宋天天咬牙发着颤。
她不住告诉自己: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她的心中正不断尖叫,但她依旧坚持着没有出声。
她不能让他听到。
她不能,再让他走到自己身边,摸着她的头,说一句,“如果觉得讨厌,便不要去想了,交给我就好。”
这一句话,会再度卸掉她的全部努力。
现在,她必须独自面对。
第二日天明,门外的白南之再度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摆上的露水。
他在门外靠了一整晚,守了一整晚。
不多时,有人送来饭菜,白南之打开门,给宋天天端去一份。
宋天天依旧缩在那个角落。
突然看到门外透进来的光线,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然后闻到饭香,又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喜滋滋爬了过去。
白南之将饭碗递到她手中,盯着她看了一会,问道,“还好吧?”
宋天天正努力扒饭,只支吾了两声算是应答。
他看着她吃完,又弯下身,搂了她一会。
而后他直起身来,“我还是会在外面,不会走远。”
她眯眼看着他,“多谢。”可惜,她已决意,要独自面对。
片刻之后,白南之再度走出暗室,关上石门。
宋天天咂咂嘴,又回味了一遍口中的油水,然后望着黑暗,再度苦笑。
那些压着她喘不过气来的东西,依旧在。
她再度歪在软垫上。
虽说已经习惯了一些,但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忍不住的颤抖。
宋天天咬住嘴唇,低声道,“不过如此。”
身体上的颤抖,已经微乎其微。
她在黑暗中,无法太清楚的知道日夜。
只是白南之每天会进来三次,早饭,中饭,和晚饭,而后有大半天不会再出现,大概就是夜里。
每一次他会看着她吃完,然后没话找话和她说几句,最后再搂一搂她。
宋天天觉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他能这样待她,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现在想来,她以前实在是太不知足了。
她爱他,何必非缠着要他也能爱她?
两人现在这距离,很好。
仿若只有一线之隔,但是有那条线在,其实也不错。
既是咫尺,也是天涯。
宋天天缩在角落那片软垫上,侧卧着,数着日子。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不过两三天的样子。
她轻“啧”了声,暗暗有点诧异:她总觉得像是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宋天天深吸一口气,背心向身旁一倒,仰着身注视着自己的上空。
她勾起嘴角,前几日总带着的苦笑,已渐渐转变为冷笑。
“不过如此而已。”她道。
她伸出手,往虚空中捞上一把。
“区区这些,还压不垮我。”宋天天低声喃喃,“真以为我什么都没经历过呢?”
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个大的半圆。
似乎有什么,“吱啦”一声被指尖划开。
这一声轻轻响在她的心中。
宋天天脸上冷笑更甚,却突然凝固。
她猛地坐起来,惊疑地按着自己的胸口。
刚刚那一个瞬间,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抽搐般的一疼。
宋天天呆呆坐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抬起头,怔怔往四周看了一圈。
她刚才确实是划开了什么东西,那样东西已被她劈为了两半。
但是她一时竟然找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许久之后,宋天天僵硬的身体才重新恢复过来。
她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苦笑。
宋天天发现,某个原本一直待在自己心中的东西,不在了。
那个这些天来一直抽泣着的东西,消失了。
那个,默默缩在她的心中,曾经快乐,最近却总淌着泪的东西,已经无影无踪了。
没有了……
没有了,那便没有了吧。
她已经找不到那样东西的尸骸。
宋天天缓缓吐出一口气,死死按着自己的心口。
她默默在自己心中拱出了一个小墓碑,给那个不知名的东西。
那个曾经或许珍贵的东西,是她心中小小的一部分,但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还是和前几天一样。
宋天天依旧缩在那个角落,白南之依旧每日三餐的进来看看。
她再未走向过门口那块光明,只是缩在那个角落之中,隐藏住自己的身形,接过他递来的饭菜,微笑着与他对话。
白南之的不安与日俱增,但是每次看她的时候,不管怎样努力观察,都察觉不出不妥来。
她依旧坚强,依旧乐观。
白南之只得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心。
总计五天过后,梁婉像是也放心不下了,终于舍得下令放她出来。
一口气在暗室中被关五天,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白南之每次递饭进去,总是会将石门开上一会儿,透透光,让宋天天缓上一口气。
尽管如此,到了终于能接她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紧张兮兮的。
这次他进门,再度让宋天天出去,宋天天自然没再推辞。
就算没有梁婉的命令,她也巴不得早点出去。
“这些天,可被憋得够呛。”她道,“这块地方,着实令人不舒坦。”声音语调,还和原来一样。
宋天天蹦跶着就往门外冲去,结果被外面光线一照,闪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慌忙阖上眼,却还是觉得眼冒金星。
大太阳直接射下来的光芒,而之前在暗室中门口投进去的那一点光,可完全不能相比。还好她蹦跶得不算太快,要再晚阖眼一步,她都担心自己眼睛会瞎掉。
白南之笑着走在她身后,“急什么?你在这地方,黑不隆冬的被关了这么久,现在大白天的出去,亏你还敢睁着眼。”
宋天天捂着眼睛退到了他身边,然后脚下一晃,似乎还有点站不稳。
白南之扶住她,叹了口气。
“我……”宋天天有点不好意思,“我这几天,都没走过路。”
白南之没说什么,俯身就将她抱起。
她当即一笑,大模大样地霸在他的怀里。
“没事吧?”他问。
“没事。”她道。
一点事也没有,除了心中少了那么一块东西。
那样无用的东西,少了就少了吧。
宋天天一点也没有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这一章,我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终于把这一章给写出来了,终于!!
破茧成蝶神马的……
当一只蝴蝶终于破茧,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能记得曾经的那条毛虫
☆、回忆往昔
白南之多瞧了她一会儿,叹道,“真的没事吗?”
宋天天道,“你看我像有事?”
白南之摇了摇头。
宋天天还是那个宋天天。
只是他看着她唇边那抹微笑,总觉得,她的身上,还是有一点什么,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却又一时看不出来。
白南之抱着她,也没向梁婉汇报,直接一路走回她的寝宫。
现在她寝宫之中当然不会再有积灰,早早被打扫得一干二净。
十几个新面孔的宫女正站在那儿,迎着她们。这一批人年龄都挺轻,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最小的有一名才十四五岁——这个年纪就能被梁婉放心派到这里来,不容易啊。
宋天天看到这么多人,颇为害臊地推了推白南之,让他放她下来,又招呼了那位最小的小姑娘扶她进房。
白南之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不放心,又跟了过去。
宋天天瞧见了,也没在意,只是和那个小姑娘聊着天。
“你叫小茗?嗯,是个好名字。”宋天天笑嘻嘻地,“我瞧着,你们中间就你和我年岁最相近,这也算是你和我有缘,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小茗一听这话,做出一番受宠若惊的夸张模样,口中先是道,“奴婢哪能有这个福分?”而后却立马就变出一张笑脸改口道,“但是既然陛下能给我这个福分,我就谢主隆恩了。”
宋天天本还打算再劝,结果被她这一变给噎得哭笑不得,只得暗叹:好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这姑娘大大方方和宋天天认了姐妹,却一点没丢掉做宫女的本分,把宋天天扶上床之后又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间或不忘和宋天天继续谈天说地联络感情,妙语连珠逗得宋天天直乐。
片刻后,小茗瞧着宋天天身上的倦意,服侍着让她休息了,而后自觉退出房,临出门前,还特意向看似被晾在一边了的白南之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听到了房门被合上的声音,宋天天却又睁开眼。
她看向白南之,低声道,“这些天你也没怎么休息吧,不用再守着了。”
白南之摇了摇头,走到她的床边,“你还挺喜欢那个丫头?”
“怎么?”宋天天迟疑道,“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倒没有……”他稍稍勾起嘴角苦笑:只是宋天天能这么快就和新来的宫女相处良好,令他有点意外。
“没有问题就好,说来,她还真不愧是被我那个外婆给选出来的,一点差都令人挑不出来。能有这么个妹妹,应该还挺不错。”宋天天道,“不过,我总觉得,她好像把我给当妹妹了?”
白南之没有回应,只是隔着被子摁住了她的手。
她瞧着他微皱的眉梢,笑道,“物是人非……你还在难受不成?”
白南之一怔。
“我想你也不会。”她又道,“如果是为我难受,大可不必。”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句话太过生硬,宋天天马上便摇了摇头,“抱歉。”而后呼出一口气,稍稍缓和了语气,“阿花她们在的时候,我算不上多对得起她们。现在她们不在了,难受有什么用?再说,前几天……我已经难受够了。”
宋天天说这话时的,神色真挚而坚定。
“我现在想要重新开始。”她道,“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我应该有我该做的事情,我应该要有我的目标,而不是拿那些过程中会遇到的伤痛当做逃避的借口。”
遇到痛楚,应该踏过去,而非停在伤口处不住流连。
开始或许会很痛,痛得好像无法忍受,踏得多了,却会发现,也不过如此而已。
白南之听完她这番话,沉默许久,斟酌了无数次措辞,最终却只叹了声,“你能想得通就好。”
而后他起身放开她的手,攒了攒她肩头的被角,柔声道了句好好休息,便转身告辞。
白南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寝宫还是那个寝宫,院子里什么都没变,只有人变了。
小茗正和另外几名宫女在一旁说着些什么,见白南之出来,一干人忙上前行礼,又询问了宋天天的状态。
他回应两句,片刻后还是回了自己那间房。
他坐在屋中椅上,倚着桌沿,独自回忆。
之前那一批宫女的死亡,对他而言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而现在这一批宫女,却依旧令他感到陌生。
他曾失去过他的双眼。上一世的世界,在他十二岁刚过不久的时候,便只剩下黑暗。
当然,在失去双眼后他还听得到声音,在那一世结束后他甚至通过前世镜无数次看过这个世界,但是那些所见所闻始终像是隔了一层,令他感到陌生。
白南之静静坐着,回忆着那些还能用“熟悉”来形容的事情。
不是那些透过前世镜而事后无数次观摩的情形。
也不是那一世所经历过的那些,那一些,虽然根深蒂固,却也太过遥远。
他垂着眼帘,所想的是,曾有一个丫头,咬了他的手臂滚下马,跪在黑暗中举着剑,颤抖着,拼了命地想要抗拒着什么。
那个丫头总会讲些莫名其妙的笑话,然后自顾自的发笑,却在黑暗中沾了他一手的泪。
那个丫头总是缠着他,从两人还都只是团婴儿的时候就缠着,从小缠到大,傻起来会拿摔成的碎片划自己的脸。
那个丫头曾感慨过被命运摆布的人好可怜,那个丫头曾因为一些无辜者的身死的伤心难过,那个丫头曾无比天真,却也曾抱着自己的头说,有些事情不是想不到,只是很讨厌。
那个丫头……
白南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回忆起这些。
梁婉放任宋天天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才派人来唤她过去。
一接到消息,一窝宫女便冲到宋天天房里帮她梳妆打扮。
白南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打扰那群女人的忙活,只是默默站在门外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至少半个时辰!
等到房门终于被打开,他叹了口气,抬眼,而后愣住。
宋天天挽着袖口,笑着问,“如何?”
看似艳丽却庄严的黑红色长袍,高高盘起的发髻以及上面满满挂着的金饰,妆容华贵,衬得她像是沉稳了不少。
白南之愣了好半晌,而后老实答道,“像个皇帝了。”
宋天天掩唇眯眼。
“长大了。”他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