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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萧峰慕容复同人-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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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从自己行囊中重取了应用之物,架锅生火,一面道:“好了,也没甚要紧。咱两人一起用饭就是。”见他还呆坐在那里,摇了摇头,低声提醒道:“你……先去河边擦擦脸罢!”怕他面子上不好过,背转了身自顾炊煮,故意不去瞧他。

    过了好一会,萧峰不闻身后有何动静,回头一看,却见慕容复还低着头站在当地,一声儿不出,分明是既不好众目睽睽地走去河边,又不好就此坐回原地,那个在满营众将、九五至尊面前都谈笑自若的慕容公子,这会儿却进亦难,退亦难,见他回头看自己,想转头,又觉得无礼;不转头,又不知所措,真个是手足无措了。

    萧峰登时猜着了他所虑何事,忍不住微微笑将起来,抬手在他臂上安抚地拍了拍,一面便拎起自己的水袋,扬手丢到了他手里。

    慕容复愣了一愣,顺势接了,却好一阵才想到他的意思,心中一跳,捧着水袋慢慢坐了下来。一抬头,正对上萧峰温然含笑的眼神,忙地挤出了一个“谢”字,匆匆转过了头去净面。但饶是他转头得快,萧峰眼尖,瞥见他自耳垂至颈后整个儿都已红了;不由忍着笑意轻轻咳了一声,心想莫叫他尴尬了去,倒要找点话转圜才是。

    忽听左近一片人声马嘶,转头看时,却是饮马军士俱已回来换班,先前休整的众军起身接过马匹,开始整理军器弓箭,以备上路。萧峰见了,猛地想起一事,正容问道:“慕容,那战场交兵和江湖上打斗可不一样。你有称手用的兵器么?”

    慕容复暗自宁定心神,总算自觉得面色如常,这才转过了身,笑道:“难道兄长你倒有兵器合用不成!”

    萧峰一愣。他当年以降龙十八掌名震江湖,自来不使什么兵器,便是打狗棒也鲜少动用。自到北国,刀枪弓箭更只不过随用随取。听慕容复一问,这才想起自己的情形和他原是一般,两人一时间相顾失笑。慕容复转过身,自行囊中取了一长条包袱出来,递至萧峰面前道:“兄长请看,此物如何?”

    萧峰不知何物,伸手接过,只觉手上便是一沉,以他此时功夫,少有甚么物什能有这般分量,心中微感诧异;单手一掠,才抖开蒙布,猛一股冷森森寒气劈面袭到,刹那间肌肤起栗。定睛细看,这包袱中竟是两柄长刀,自锷至刃,长有七尺;但见玉匣琉璃、似吐莲花,金环错镂、如映明月,青光黯黯色、文章片片鳞,不由脱口叫了一声:“好刀!”

    慕容复微笑道:“如何,这刀能入得兄长的眼么?”

    萧峰抚刀细看,见双刀柄上隶书为铭,一刻“建兴”,一刻“永康”,刀身隐隐透着一层青气,虽未出鞘,然扑面寒意阵阵不绝,精光内蕴,洵是古物;赞道:“好刀,好刀!这样神兵,想必是贤弟家传宝物了。”

    慕容复点头道:“是!这二刀一雌一雄,正是我家累世相传。”伸指一弹刀鞘,只听内中锋刃铮地一响,犹似龙吟,又道:“传说当初铸造之时,匠师曾作一梦,见一人身披朱服,口称:吾是太乙神,来看汝作云!醒而刀成,若二刀别处,便要鸣动不休了。”

    萧峰叹道:“好神兵!果然是我贤弟用得!”一面赞叹,一面递还与慕容复。慕容复接刀在手,却并不收起,独将那铭文“建兴”之刀抽了出来,双手托在掌中,长身而立,望定了萧峰正色道:“不然!慕容复若非识得了兄长,这刀便要随我长年沉醉江南山温水软之地,纵然神兵,也只如凡铁一样。今日有幸,这柄雄刀便归于我兄,异日沙场得见,也不枉他夜夜壁上空鸣一场!”

    萧峰一凛,但见他慨然相赠,当下也不推辞,肃然起身,双手当胸一抱,说了声:“如此,多谢了!”接刀在手,掌上内劲微吐,唰地一声轻响,那刀已跃出鞘来,青光一道,只映得他须发皆碧。萧峰单手握定,只一挥处,丈许方圆内长草无风而伏,寒气所至,篝火尽灭,不由得一声长啸,喝道:“果然好刀!”

    果然好刀!

    天沉地暗,夜色正浓,河董城黑沉沉的城墙垛口如乌云般堆在天边,只压得城下一片旷野愈黑愈重,仿佛亘古以来便沉黯如此,再也撕不开,扯不动。但今日夜间,这片黑幕竟硬生生裂出了豁口,铿铿然金鼓交鸣,轰轰乎杀声震天,狂流急泄,平野乍惊。若大漠征尘,日色犹昏,此时天边下弦月本已将残,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杀声之中,只化作了惨白迷离的一片,被地上火光辉映得再无颜色。然而这成千上百支火把炎烟激飞,光眩缭乱中,却只是掩不住一道撕碎长夜的寒芒吞吐、电闪星飞——

    那正是刀光!

    阻卜的领军统带嘶声狂呼,眼见自己的军队在那道刀光之下,便似闪电所至,夜幕立碎。饶他喊破喉咙,竟分毫阻不住败兵溃退的潮水,自他马前马后狂涌而去。这统带猛勒马缰,奋力阻挡,心中却已是连珠价叫苦:辽军大营分明日夜兼程开赴皮被河,应当远在八百里外,眼前这一支军,一柄刀,却敢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这名统带正是阻卜军先锋,十数日来率三万精骑向东南急行,沿途果不遇辽军阻截,只有些小股的守城士兵,都是一接即溃,望风便逃。这统带甚是得意,暗道我王所料不差,辽军大队果然都远在天边,今日河董城是我囊中物矣!是以催军只顾掩杀,一路追着那些溃逃的辽军而来。当日傍晚时分,辽军方才入城,阻卜大队当先已开到了城下。辽军来不及上关抵御,只得弃城而逃。众阻卜军扬鞭大笑,扬扬然冲进城去,但见四门大开,壁垒萧然,到处不见一人,竟是一座空城了。

    这统带笑向众将道:“今天可出了一口气!叫这些契丹人知道咱的厉害!”众将齐声欢呼,便在城中各自驻扎休息。那守城辽军走得匆忙,辎重不及携带,余下的粮草甚多,阻卜军多日奔乏,这时都好好吃了一个饱,倒头便睡。

    那统带便歇在原辽将的行辕中,睡到半夜时分,猛听得四下里迭声惊呼:“火!火!”登时惊醒,急忙跳起身来穿衣披甲,只见红光耀眼,已自窗棂上映了进来。跟着军兵飞也似连番来报:

    “东门起火!”

    “南门北门起火!”

    那统带急冲出房,只惊得目瞪口呆——岂止是三门起火,这城中早已祝融神下界、焰摩天临凡,自屋顶、街面、壁垒、营盘,烧作了一片火海。众阻卜兵梦中惊觉,自相践踏,都在冒火突烟,夺路逃命。那统带急忙上马,号令众军向外猛冲。但此时东南西三门已被火封死,误走方向的阻卜兵被烧死烧伤了数千之多,满城哭喊之声,军心大乱。众军逃命的心切,哪个来听他号令?好容易约束住一彪人马,已不到城中半数,听得北门无火,也只得率军向北突围。

    方到北门,忽听一声梆响,迎面乱箭齐发,暴雨般劈头盖脸攒射过来。阻卜军呼叫连连,但到此时回头不得,只有拼了性命挥刀拨打,夺路前冲。三万精骑,只不足万人仗着马快,冲出了那一座鬼门关,其余的或遭火焚,或中箭石,皆生生困在了河董城内。

    那统带冲出城来,放眼一看,登时心上凉了半截,但见一带旷野星星点点尽是火头,竟几近十万之数。那统带冷汗直冒,心中只道:“这……这辽军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却听身后人喊马嘶,辽军已包抄上来,黑暗中四面八方俱是杀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马。这时阻卜军没一个有心恋战,放开马力,急向北退。

    正奔走间,忽听前方水声哗哗,已到了沱漉河畔。跟着惊呼大作,当头数十军兵奔得快了,收马不及,竟是失足直跌进河里去。那统带眼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把牙一咬,拨转马头高声叫道:“大伙儿冲!”这当儿背水一战,阻卜军都知拼杀或可有一线生路,一个个奋足余力,掉头向辽军猛扑。

    常言道哀兵必胜,然阻卜军此时哀则哀矣,必胜之机却是不见。饶他们个个勇猛,人人剽悍,然辽军以逸待劳,本已占定了先机,更不消说,还有那一柄当者披靡的刀!

    刀光所至,只无一人一骑走得过一招一势,说什么马蹄到处鬼神嚎,当真是英雄一怒应流血。阻卜军空自做困兽之斗,但今夜这一道刀光所粉碎的,哪里只是战阵,惊心裂胆,竟将阻卜兵向来骁勇的性情都劈做了齑粉,不过片时,人人力穷寻走路,个个望乡拍马还。那统带只杀得头晕眼花,眼前金铁人马都搅作了一团杂色,只看得清辽军阵大旗翻卷,火光下明现着一个“萧”字。

    原来萧峰军轻骑急插,二日前便早到了河董城。阻卜所见的溃逃军士,皆是他们诱敌之兵。城中各处安排下干草火油,待阻卜军入城歇息,几个细作稍一纵火,登时烧成了一座熔炉。这一支辽军若论实数,实则远少于阻卜,那统带出城所见,却是辽兵受命,每一人须点起十个火堆,虚张声势;阻卜军却哪里辨识的清!果然只余逃命之心,更无死拼之意,一番激斗,困于河岸。这都是出自慕容复的用兵之策。

    此时那统带左冲右突,突围不得,更不存侥幸之念,把心一横,反提马迎了上去。倏然夜空中冷光骤现,耀眼生花,竟连对手面目也不及见,便是一道劲风,气为之窒,那刀当头疾劈下来。这一刀之出,果然便只一刀,并无后招,然而刀势所及,已将二丈之地尽罩其中,既无空隙容人躲避,更无时间与人招架,除了硬接硬挡,再无第二条路好走。

    那统带背上倏地一凉,刹那间明白了为何自己军中尽多勇士,却无人能挡得一刀;也只好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狼牙棒,用足了十二成的力量,向上硬接。只听当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那统带手臂一阵剧烈酸麻,只觉几乎已不属己身,手中一轻,那镔铁狼牙棒已从中削做两截,远远飞了出去。刀锋余势所至,又是喀喀两声,这统带身上铁甲、皮裘跟着从中而裂,露出黑毛羼羼的胸口;而自额至胸,一道血痕深有半寸,只消再进两分,便是开膛破肚之灾。

    那统带本来胆气豪粗,但征战多年,却从无一次去死如是之近,只觉温热黏腻的血缓缓滑下面颊,刹时心头冰凉,绝望一起,筋骨几废,呆坐在马上,双眼一闭,瞬间只分必死。但片刻间,却不闻那刀再落下来,只听见对手一声长笑,朗声道:“能接我一刀,也算得是条好汉,你去罢!”蹄声一起,竟是拨马去了。

    那统带死里逃生,怔怔地睁开眼来,只觉双手中满掌都是冷汗,一拨马缰,掉头便向阵外冲去。他实在不知,若此时再不走,还有没有机会逃过那把看也看不见挡也挡不住的要命的刀!

    主将一逃,阵中愈发乱作一团。只听辽军齐声高喊:“投降的免死!”阻卜兵军无斗志,再无力与抗,纷纷丢了兵刃,下马请降。有些困兽犹斗之人,却如何能以寡敌众,片刻间或杀或擒,都做了麾下败绩。

    这一仗辽军撒里葛部以八千之众,大破敌军三万,除那统带,竟无走脱了一人。

    这时天光渐明,火堆火把烧到了尽头,慢慢都熄了下去,白烟袅绕中,众辽兵重重喘息着,彼此对视,放眼看着这一片广袤的战场,看着那一杆风中猎猎的“萧”字帅旗,举起手中长矛,都放声呼喊起来:“苏鲁定!苏鲁定!”

    苏鲁定者,正契丹语“战神”之意。

    萧峰立马当风,手中长刀映着天光,仍如霜雪之明。这时节三军大呼阴山动,禁不住热血上冲,一声清啸,回身拉住身后慕容复的坐骑辔头,只一带,便将慕容复拉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并马平肩,举目东望,但见苍山负雪,明烛天际,泠风激面,不禁同声长啸。那啸声一者雄壮宏大,一者清亮高昂,回翔九天,三军高呼之声,竟压不得分毫。转眼间,东方云作异色,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照在两人的发上、眉上、战袍之上,金晖万道,当真如天人降世一般。

    正是: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风寒寻雪路不知崎岖

    苍松送稀客衷心赞许

    朝辞磨剑石不加顾虑

    轻提我宝剑飞身再跨千里驹

    到处惶恐争探问问我是谁

    看我傲然摘云彩更感畏惧

    天边有星伸手要摘哪怕极疲累

    远近河岳请你记住江山归我取

    英雄流血汗不轻溅泪

    骄阳长相照壮志凌锐

    滚滚潮声轻奏乐乐韵伴随

    见我傲然踏河山更感畏惧

    天边有星伸手要摘哪怕极疲累

    远近河岳请你记住江山归我取

    ——关正杰《天龙诀》

    ——第三回终
 

天龙八部/萧峰慕容复同人 正文 第四回 朔气传金柝
章节字数:8832 更新时间:07…09…22 15:55
    风声猎猎,“萧”字帅旗迎风卷扬,在河董城头上飘动不已。

    慕容复侧目看去,只见大旗的阴影在萧峰面上时开时合,映得他神色煞是沉郁,不复适才迎风长啸的豪情壮慨,心中一沉,暗道:“自我二人进得城来,他神色即变,莫非是……”却也不愿就此确认自己猜测,便试探道:“看兄长面色有些不悦,敢是嫌昨夜一战打得不够痛快么?”

    萧峰森然笑了一笑,眼望城中,却并不回答。慕容复顺他目光看去,却见众辽兵正在扑救残火,满城中黑烟袅袅,犹自未散。侥幸未死的阻卜俘虏枕籍一地,黑烟弥漫中看不清面目身形,却听得清阵阵不绝于耳的呻吟惨痛之声,焦臭气直扑鼻端。慕容复默然望着此景,眼光冷肃一片,过了片刻再转头看萧峰时,见他举目望向碧色长空,喟然道:“我小时候,义父也曾教我去村塾里念过几日书。后来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我只道都已忘得尽了;不知怎么,刚才却突然想起两句来。”

    慕容复微微一愣,他早知萧峰不喜文字,自从相识,未曾听他谈过一字半句,如何今日突然说到这里?只听萧峰长声吟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几句诗本来慷慨豪迈,他这时念来,却平添了一股苍茫之意。

    慕容复心头一阵冷飕飕滋味莫名,不自觉地低声续道:“……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一语未尽,忽然身后有人唤道:“大王!”萧峰转过身去,见一名中军官急步来到面前。躬身禀道:“城中救火已毕,所余阻卜俘虏要如何处置,请大王示下。”

    萧峰道:“命河董城守军就地看押。待我军与胪驹河一队会合,决战之后,再行处置。”中军官应声称是,才要下城传令,萧峰又道:“且慢!”顿了一顿,沉声道:“那些受伤的俘虏,都叫守将传军医去看视。若有救之人丧在城中,我当不轻纵。”

    中军官好生一愣。辽军素来凶悍,遇战事紧急,己方受伤兵卒尚多半弃之不顾,几曾有过照看俘虏的先例。但这时大王有命,不敢不从,僵了片刻,急忙应道:“……是,是!”一转身,匆匆忙忙地奔下城去。萧峰看着那中军官的背影,不禁低叹了一声,转头见慕容复眼望自己,淡淡一笑,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回身也大踏步下城去了。

    这里慕容复独立城头,想到方才萧峰那一笑隐带萧索,显然是只当自己和他所思如一,生了知己之慨,哪里知道自己的念头?垂首盯着城下的寥落旷野,心中暗道:“萧峰啊萧峰,你果然如此……看来我此行还要加倍用心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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