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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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如今却不懂了?”金狮:“不是我不懂了,而是形势不一样了。”文卓:“咋不一样了?”金狮:“如今的旗委书记是从市区调过来的,胆量和胃口远非原来的那个能比,对东西根本不感兴趣,甚至还嫌麻烦,嫌扎眼。”文卓:“送东西不行,你可以直接给他钱嘛!”金狮:“问题是,如今的旗委副书记都不肯收陌生人的钱,何况是旗委书记?”文卓叹息地摇摇头。金狮:“甭说是陌生人的钱,就是熟人的钱,人家也要区别对待。”文卓:“怎么个区别法?”金狮:“人家要看能不能给你办成事。”文卓:“他还有办不成的?”金狮:“话不能这么说。谁都不能想干啥就干啥,除非他不想干了。比如你还是个普通农民,却要一步到位当乡长,谁敢办?去年冬天有个国营厂的厂长见厂子不行了,要花三万当乡长,还没当成。”文卓:“那谁的钱他才肯收呢?”金狮:“那些条件差不多或者已经具备的。比如副乡长、副书记想当乡长,乡长想当书记。”文卓:“条件已经具备还用送钱?”金狮:“咳!你就是展露出宰相的才华,若不跑不送,想从副乡长转成乡长也难。我去年难道不具备当副乡长的条件吗?现如今就是这样,人家有背景的资格差点也上去了,而你没背景的就是资格富余了也上不去。这就不得了了,往往导致人家迈十步,你都迈不出一步去。”文卓:“有那么严重?”金狮:“这还严重? 同样参加工作两年,人家可以当副乡长,我却养鸡;再过两年,人家当乡长,我却当乡政府秘书;再过两年,人家当乡党委书记,我却当乡党委秘书;再过两年,人家当副旗长,我却竞选副乡长还要落选。你说严重不?”文卓叹口气,说:“越说越远了,不说了,还是书归正传吧。我问你,你是咋知道人家崔德旺(现任旗委书记)不收东西的?”金狮:“前年冬天我就特意打听过。”文卓:“前年冬天!也就是咱俩正谈恋爱那会儿?”金狮点点头:“前年冬天我就想在年后给崔德旺拜年,因此提了烟酒去拜望了我们的前任党委书记李建平,向他打听崔德旺的详细住址。李建平告诉我住址,却劝我别去。我问为啥,他就说了那个缘故。从李建平家出来,我不大相信,就又询问了两个人,结果一样。因此我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那个常务副旗长贾有才。”文卓点点头,想了想,说:“哎,百闻不如一见,咱们不能试试?试不出害来吧?”金狮:“那倒不至于。清官还不打送礼的,何况他不是清官。”文卓:“那多会儿试?”金狮:“要试明天就试。”于是两人于当天下午即返回县城,并置办了七百多元的好烟好酒。
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金狮和文卓来到宝图市区的一片平房前。如今在市区居住集中供暖的平房可不是寒酸,而是有钱有地位者的享受。金狮让文卓在外面远远地等候,自己单独提了烟酒走进崔德旺的院子。从屋里出来迎接的是一位富态的中年妇女,显然是崔夫人。金狮:“请问这是崔书记家吗?”崔夫人:“是,你是?”金狮忙鞠个躬:“伯母您好?给您拜年了。”崔夫人:“噢,你好你好,你是?”金狮:“我是敕右的。”崔夫人:“噢,你好,快进屋吧。”说罢将金狮让至屋里,并递烟倒茶。此时屋里除了崔夫人,就是她们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金狮问:“崔书记不在家吗?”崔夫人:“一早就出去了。”金狮点点头,心的话:“可不,这几天是领导们最忙的时候,有活力的领导都是出去拜年,只有那些脑子不开窍的才坐家里等别人来拜。”崔夫人端庄地坐在金狮对面,和谒地问:“你是敕右哪的?”金狮:“我是敕右一个乡里的,去年多亏了崔书记,被选成了副乡长。”他说此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对方能收下自己的礼包,至于他的真实身份,都在礼包内一封拜年的短信里。崔夫人:“哎,还是你干得好嘛!”崔夫人待人不拿捏,因此跟金狮说了不少家常话,包括问金狮兄妹几人,都干什么。聊了二十多分钟,金狮心想:“谁知道崔书记啥时候回来?总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吧。”想到这儿起身告辞:“崔书记既不在,我就不等了。有空到敕右来。”崔夫人也起身:“啊,你也常来。”金狮应着正要出屋,就听崔夫人:“哎,把包拿上。”金狮回转身,说:“这只是些土特产,是我的一点心意。”崔夫人:“那也不用,你只要好好支持他的工作就行了。”金狮:“这大过年的,哪有空手拜年的?”崔夫人:“不妨,你以后尽管来,但不要拿东西。”金狮:“就这一次。”说罢要走,崔夫人:“一次也不行。”说罢把包交在金狮手里,金狮只好提了出来。
文卓听明情况,问:“怎么办?”金狮:“我看算了,还是回吧。老婆不要的东西,男人咋好要?难道人家会因为这么点东西跟老婆闹别扭?要闹的话早闹了,他当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文卓:“会不会是这种情况,男人不在家,她绝不敢接收生人的东西?”金狮:“倒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文卓又问:“难道崔书记一点都不认识你?”金狮摇了摇头:“他见了我也许叫不出名字,但不至于太面生。”文卓:“那你还得去。这大老远地来了,你总得见他一面吧?”金狮点点头:“行,再去又何妨?”说罢随文卓来到其大姐文英家暂住,文英就住在市区。下午,文卓问金狮:“啥时候去?”金狮:“最好是确信他在家再去,免得去多了惹他老婆烦。”文卓:“那如何才能确信他在家呢?”金狮:“须如此这般。”文卓点点头,转告其大姐夫常有金。常有金于是先用固定电话拨通了崔德旺家的电话:“请问崔书记在家吗?”接电话的是崔书记的女儿:“不在。”常有金:“那就这样吧。”说罢放下电话。晚上7点多,常有金又用自己的手机拨通崔德旺家的电话:“请问崔书记在家吗?”接电话的是崔夫人:“不在。”常有金:“那就这样吧。”说罢挂了电话。金狮:“那今天就没事了。如今的领导出去,若在家吃饭,也就早早回来了;若在外头吃,就回来得很晚。太晚了咱们去不合适。”
第二天早上8点,常有金又用妻子的手机给崔书记家打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个男的:“喂,你好?” 常有金:“请问崔书记在家吗?”对方:“我就是,你是?”常有金:“我是田文革(东城区委副书记)他弟,这两天您见他了吗?”崔书记:“噢,没有。” 常有金:“打扰了。”说罢挂了电话。金狮赶忙提了礼包下楼,打的奔崔德旺家。这次他吸取上次教训,一进院就把礼包丢至一旁,方走向屋子。果然,崔德旺知道他是敕勒右旗某个乡的干部,却不知他究竟在哪个乡,也不知他叫什么。他不问,金狮也就不说。崔德旺很健谈,向金狮简单询问了一些家里、乡里的情况后,即开始大谈他对敕勒右旗的构想。听那口气,好像敕勒右旗的好多人不理解他,因此他向金狮阐释或者倾诉。金狮心的话:“做个好听众是最令对方高兴的事。”然而谈了不到二十分钟,室内电话铃响起。崔德旺接罢电话,看看表,直摇头。金狮识相地起身说:“您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了。”崔德旺:“啊,好,有空常来。”说罢送金狮出屋。出屋看到那个礼包,便说:“那个包是你的?”金狮摇摇头:“不是。”崔德旺:“不可能,你是来得最早的。”金狮:“那只是些土特产。”崔德旺:“那也不行。”说着送金狮到院门口,将包提起交给金狮。金狮:“这大过年的,哪有空手看人的?”崔德旺:“那无妨,你以后尽管来,但不要带东西。”金狮:“就这一次。”崔德旺:“一次也不行。”说罢拍拍金狮肩膀:“好好干,不要想别的。”金狮只好提了包出来。
文卓听明情况,问:“尽管他没收你的东西,但你毕竟通过这个东西表达了你的敬意,他也跟你谈了不少话。你说他会不会因此重用你?”金狮:“这个你放心,绝对不会。他一年当中要见下头多少人?若跟他谈过话的人都能得到重用,那得多少个重要职位?他见了谁都那么和蔼健谈,因此若没有东西压在他的心头,他三天就把你忘了。”文卓叹息地摇了摇头:“那怎么办呢?”金狮:“正职不行,就找副职呗!反正咱们要办的事有副职也就足够了。咱们现在又不要升官,只是要换个单位。”文卓:“那该找哪个副职呢?”金狮:“那要看你想去哪个单位。若想去宣传部,有部长就够了。”文卓:“那你想去哪?”金狮:“我看宣传部就挺好,做的是露头露脸的活。去了其他单位,还是做无名英雄,还是跟上头的接触不上。我去旗里又不是为了就地发展。”文卓:“那你跟宣传部长熟吗?”金狮:“还数跟他熟。”说罢回到敕勒右旗,将那包烟酒送给了旗委宣传部部长莫如兵。莫如兵也推辞了一下,但不坚决。送罢礼,文卓问:“这就行了吗?”金狮摇摇头:“不行,这只是见面礼。要打动他,还得钱。”文卓:“那啥时候送?”金狮:“总得缓缓吧。”文卓:“他既那么欣赏你,怎么还得钱?”金狮:“唉,如今一些部门特别是那些清水衙门的领导,没啥大的来钱处,只好把部门入口作为一个重要财源。没钱他也不好活动呀!咱们凭才华不行,那是因为他凭才华也不行。”
正月十五元宵节,金狮和文卓同时回村来过。今晚村里除了高跷、社火外,还有彩灯排成的九曲阵,供人们游玩。这九曲阵里有个说道,即取得其中黄灯泡者可以生男孩,取得红灯泡者可以生女孩。但有个制约,凡愿望实现者须以十还一,以维持灯泡的数量。此时陈禄之三子,老二、老三都已有后,且都是儿子,唯老大膝下尚空。闲言少叙,直说晚上吃罢饭,陈禄在家看门,玉枝及子媳们来转九曲阵。金狮和文卓勾着手转了数遍,也未找到一只黄灯泡,因黄灯泡早被人取光。谁也没说取不得灯泡就不能生育,因此他二人虽未取得黄灯泡,也不以为意,仍尽兴玩耍之后才回家。回到家中,就见早已回来的玉枝说:“给你们取回一黄一红两灯泡。”文卓高兴地来看灯泡,就发现黄灯泡的铁头是活的。她惊讶地说:“黄灯泡怎么是烂的?!”玉枝:“满场子就这么一只了,我看还能将就,就取了。”文卓一听还是故意取来的,生气地说:“没就算了,拿烂的干吗?没有又不是生不成。”玉枝也开始感到不妥,便自我开脱:“这也是瞎讲究,没关系的。”此时半躺半坐的陈禄一听不乐意了,噌地坐起来说:“你既不讲究,拿它干吗?你既拿了就是讲究,却又不好好讲究!这就好比你既想补充营养,却要吃坏牛奶,如不如不吃?”金狮见势不妙,忙说:“这好办,送回去不就行了?”众人点头:“也是。”玉枝见没事了,又遗憾地说:“这黄灯泡咋丢失得这么快呢?他们不能多安些?”金狮笑着说:“这也好办。咱们现在买上十个让他们安上,然后立马取一个不就行了?”众人点头。
过罢十五,茂林岱乡党委召开领导班子会,对上年度各部门的工作进行了评比。经评比,给党政办记了头功,并发了500元的奖金。金狮将这些钱分发给了归属党政办的每一个人,包括打字员、话务员、伙管员、司机、大师傅、烧锅炉的等等。因人多,每人只领得42元,金狮自己还少领了4元。随后不久,金狮被上面授予副主任科员职务,开始享受副科级待遇。
之后不久的一个上午,旗委组织部的两员大将突然来茂林岱乡宣旨:高喜牛因去年被评为不称职,依《公务员条例》予以免职。毫无预感的高喜牛闻此噩耗,带着哭腔说:“我今年43,却丢了副科级,看来今后也就是养老了。既是养老,我希望能回家乡去养。”此话被带回旗委,旗委就依其请,将之调回迈达召镇。此时赵山猫已离开迈达召镇,因此高喜牛回到迈达召镇后,过得倒也自在。此是后话,不提。
再说高喜牛走后留下的空缺,被来此一年多的挂职副乡长直接替补,仍与金狮无缘。此时的乡党委委员、副科级宣传员邵京娥因胖致病,行动不便,常常告假。邬有刚便开始劝她以30年工龄退休,并以此来安慰金狮。金狮说:“即便她退了,那副科级宣传员的位子就能成了我的?”邬有刚:“这我可以肯定,我若再连这个都办不成,还能行?”金狮:“你也不要因为我,跟上头有什么抵触。”邬有刚一乐,说:“那倒不用,我跟莫如兵是铁把子弟兄。”此时金狮刚从信用社贷出5000元,正准备将之投出调工作,听了邬有刚的话,心想:“带个副科级的资历再走也好,再等等吧。”而此时陈禄正为没钱买肥种那五十亩的黄芪发愁,金狮便将钱全部交给了他。
阳历4月中旬的一天上午,邬有刚被突然召至旗里开会,原来是要被调至旗法院当副院长(正科级)。他对这个调动显然很失望。如今才40岁的他已是多年的县级后备干部。去年他倒是到上面跑着要换地方来着,但目标是去旗委办或政府办当个主任什么的,决非是什么副院长。他宁愿当个旗委办副主任,也不要当这个副院长。开会回来的当晚,邬有刚正在自己的办公室想心思,就见金狮敲门进来。邬有刚坐起身:“噢,小陈。”说着递过一枝烟。金狮点着烟抽了两口,说:“我看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邬有刚笑着说:“那你说说咋就是一件好事。”金狮:“这几年乡镇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做了。先说农业,农民经营规模小,解决不了水利、技术、销路等问题。咱们乡政府倒是有心做些工程,可自财政脱钩以来,乡财政收入连干部、教师的工资都不保,怎么做?再说工业,政府直接投资办的挣不了,咱们的群众又没有资金、技术和眼界。实在没法,我们只得招商引资。可咱们这儿的资源、位置都不行,没人愿意来呀!再说社会问题,这几年群众觉醒的结果是只记住了权利,不记义务,稍不顺心就上访。而上头见了上访的,也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地叫咱们上去领人。咱们没法,也不管人家有理没理,一味地给人家说好话许愿,结果把群众惯得越爱上访了。总之,这乡里的好多事情不是咱们乡镇这一级所能左右的。每年上头的任务下来,能不能完成咱们心里根本没谱。别光看咱们乡,这几年全旗哪个乡镇弄好了?这几年咱们敕勒右旗的乡镇是出过一两个副旗长,但那都是因为上头有人,哪是因为什么政绩?即便是因为政绩,那政绩是真的吗?据说你离开四顷地乡的时候,群众洒泪相送。你在那儿那么行得通,来这儿为啥就行不通了?难道你变了?当然不是,是形势变了,事不好做了。相对而言,法院的工作做多做少做好做赖还由些人。你是年轻志远,所以才不稀罕当这个第一副院长。实际上,在你们这个行列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上头既让你当,说明对你还另眼相看呢。当了副院长,你还可以发挥你的敬业精神和活动能力,进一步当院长嘛!院长不就是副县级了?还有,法院基本上属于垂直管理部门,你可以找机会去中院嘛!中院的正科级干部再下来当个副县级的院长,不是容易得多吗?”邬有刚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太大的情绪。唉,小陈呀,我这突然一走,怕是一时帮不上你的忙了。”金狮:“但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忙了。凭你我才坐到党政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