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妃鱼 作者:吴家小舞(晋江012-06-30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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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遗忘的咒语便会苏醒。再相遇时，便是命运转轮开始之时。青鸟的王啊，以吾之命，以汝青鸟后裔之名，请您耐心的等待。”
　　当右手剑刺进她的胸口时，伊宫雪突然笑了，笑的是那样的欢喜，却又是那样的悲伤。仿佛一瞬间看懂了所有的事情，又仿佛一刹那间解脱了所有。
　　
　　我已经记不得那天是怎么走出伊宫雪住的那间偏僻的小木屋的了，我只记得当我的剑拔出她的胸口时，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像极了一朵莲花，一朵绚烂的蓝莲花。因为她的血是蓝色的。
　　可能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亲手杀了悠悠的姑姑，离人宫三大彩衣官之蓝衣官——占星师伊宫雪。
　　




☆、第十章　西界（上）

　　两年之后，我来到了西界。
　　通往西界的界门位于昆仑山西麓山脚的一个峡谷内。
　　
　　峡谷里矗立着无数根高大粗壮的石柱，灰白色的柱面上刻画着许多背生双翅翱翔九天的人物，只是都是那般朦朦胧胧看不清面目。图案上不时闪现过的淡淡电弧宛若一条条盘旋的小蛇，让人心惊。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暗影里的石头林。一根石柱叫做界灵柱，无数根石柱叫做界灵阵，传说界灵阵在第二次界之战中埋葬了无数人族强者，甚至是……仙人！只是界灵阵也在那时被人族击溃，化为了如今断壁残垣静静的坐看各族人来人往的枯寂石头林。
　　昏暗石林的尽头便是那道巨大而辽阔的西界界门。因为空间结界的存在，光线一至界门附近便被无声的扭曲，冷冷的红光夹杂着空间之力涌动的黑暗逆流一阵阵冲击着门户，看似汹涌却被一层薄薄的白色薄膜轻描淡写的挡下化作乌有。
　　
　　记忆中的那一日，风和日丽。我一袭青衫，头戴斗笠，以一副人族书生打扮的普通模样，施施然穿越残肢断叶的幽暗石林，又施施然走向空旷伫立的界门，然后施施然抬头，然后我便看见了施施然坐在界门顶端的施施然坐看天空流云的他。
　　
　　苍白的俊美脸蛋，棱角曲线仿若细笔勾画的线条那般柔和，薄薄的嘴唇泛着妖异的血红色，仿佛嘴角不经意间的轻轻一抿，便能如同破了那鲜嫩娇小的血色樱桃　，娇艳欲滴。好像是不经意的一低头，火红色的头发一阵飘散，他冲我淡淡的一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嗨，上来坐坐？”
　　我洒然一笑，飞身而上，青衫长空，衣袂纷飞。对面的天空霞光灿烂，似流火般明艳。
　　所谓知己者，原来就是这样的，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在前进的道路上等着你，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句简单的话安慰你，然后相视一笑。彼此间心意了然想通。或者这一切都不需要了，只要看着互相的身影，就够了。
　　
　　和他并肩而坐，没有说话却感到很自在。仿佛我的一切他都懂，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像一汪秋水。
　　“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声音沙磁浑厚：“可我却想说如若没了黄昏，那也便没了这般美好的夕阳。”
　　顿了顿，接着说道：“世上人都晓得快乐，都想过得快快乐乐，全然忘记了喜悦与忧伤其实是一体的。如同黄昏与夕阳。”清澈的眼眸里好像突然间涌现出无尽的沧桑，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是有多少人愿意守着这孤独的忧伤，如同忍着千年的寂寞守着这转瞬即逝的美好黄昏？”
　　
　　眼角的余光偶一飘落，便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只见一条细长的乌金铁链自界门顶端一个“♂”字形突起的尖端缓缓延伸而下，末端竟然是没入了他的体内！铁链上镌刻着细碎神秘的纹络，不时有道道红光闪现，顺着铁链没入他的体内，他的身体随之一阵微颤，表情却依然那么云淡风轻。我瞳孔剧缩，沉默许久后，艰难的吐出了一个词：“界灵？”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呢喃着，清澈的面容上隐现笑容，似乎是陷入某种美好的幻想。我凝神细听，终于听清楚了原来他说的是“黄昏，黄昏”。
　　“夕阳正好，黄昏还早。看你一脸疲惫的赶路模样，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解解乏？”轻挑眉梢，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眼中忽然闪过莫名的深沉光彩，是喜悦，也是忧伤，残忍而又沧桑。
　　
　　“许多年前的一天，一个生活在西界最西边的小部族里，王的妻子突然早产。深深爱着妻子的王焦躁不安暴怒不已，他叫来了族里所有的萨满，下令如若保不住大人和小孩，所有的萨满便把命留下，为王后和未能出生的王子殉葬！”
　　“事关己命，萨满们哆嗦着压下心头的恐惧，战战兢兢的为王后吟唱祈福。那个时候正好是正午时分，许多族人习惯性的抬起头，却惊恐的发现原本耀眼的太阳此刻却变成了诡异的灰色，仿若一张灰白底色的圆盘软软的挂在空中，世界顿时灰暗。年迈的族人们颤巍巍的走出家门，艰难的俯□祈祷，虔诚的乞求着神灵的宽恕。神殿里头发花白的老神官捧着古老字体写成经文低低的吟唱，层层如书页般的皱纹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的幽深。”
　　“王注视着半空中太阳的异变，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这时候，空中灰色的太阳忽然发生了变化，一个小红点倏忽浮现，下一刻又一个小黑点出现，并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越来越大，渐渐扩散最终形成了两个清晰的似乎是飞鸟模样的影子，只是两者一黑一红，分外分明”
　　“甫一成形，两个鸟影便针锋相对。在太阳这个灰白色的圆形空间内，红影与黑影不断的扑打厮杀。空间似乎受到扰动，众人视线中的太阳忽然间迷蒙了起来，就连灰白色的光线也开始扭曲。”
　　“忽然一阵尖啸，红影和黑影在众人眼中急剧放大。王大惊失色，红黑二影竟然化为两道流光一前一后飞进了王后的产房。”
　　
　　“哇～两道嘹亮的哭声如同划破了天际的流星一般突兀响起，‘恭喜王，是双生子，母子平安！’屋内响起萨满们劫后余生的欢呼声。这时外面的太阳一瞬间失去了光彩，之后竟然毫无征兆的消失了。整个西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西界西元历13年，日出两子，从此白昼夜寝。”
　　“从那以后，西界便只有半个白天。”
　　
　　我心中一动，问道：“你是红影还是黑影？”
　　清澈如泉的眼眸瞬间黯然，他悲伤的说道：“红影黑影本同根，何分彼此？”
　　“如此天变异象，自然引起了西界所有人的关注。而我兄弟二人则成了焦点，各族强者纷纷御空而来，想要将我兄弟二人带走收为弟子。我族毕竟是小部族，尽管各族强者不敢强行动武，但父王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最后长老会做出决议，我二人分别由牧族的沙瀑贤者和血鸦族的血法师带走抚养。”
　　“沙瀑贤者心地善良，交给了我很多东西。我学成归来，父王和母后喜极而泣，紧紧抱着我泪流满面。那一日，父王喝的酩酊大醉。只盼着弟弟归来分离多年的一家人便能团聚了。”
　　“只是世事难料，还没来得及等到弟弟，却等到了她！”说到此处，他的目光柔和专注，声音开始轻轻颤抖，俊秀的面容上涌现出阵阵红晕。
　　
　　“那一日阳光越过窗帘，将宫殿里常年积郁起的阴影稍稍驱散。我趴在窗边，眺望着遥远的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这时候，她突兀出现了。双瞳剪水，顾盼生姿，她一袭黄衫，俏生生站立在宫殿飞檐上，秀脚一点，便轻盈盈的从我的窗沿上方掠过。飞过窗边的一刹那，我和她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从此延伸进了我以后的生命，我不可抑制的爱上了她。”
　　顿了顿，他望向我，眼神却是那般的无奈，那般的痛苦：“只是，只是我爱的人是我的杀父仇人啊！”我心头巨震。
　　他转过头，对面的夕阳在一片绚烂的晚霞流云中隐隐约约。
　　
　　“她叫月黄昏，是人界暗香的首领。暗香从来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所以我无法知晓到底是谁想杀父王。只是怎么可以？怎么能够？我竟然爱上了我的杀父仇人！我一路追，她一路的逃。横穿整个西界，只是有多少次我都可以将她轻易斩杀，可我却终究是下不了手。而她，却也是最终爱上了我。内疚，痛苦，自责，悔恨日夜在我的心头交织煎熬，她瞧见我这般痛苦，笑着摸出一只短刃蓦的刺进了胸口。那一刹那，我只感觉天地陡然失色，黑白颠倒，仿佛那柄短刃刺在了我的心间，说不出的心酸痛楚，无边的害怕恐惧将我笼罩，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害怕失去她呀！也是直到那一刻，我知道原来我爱她竟然是爱的那么的深！”
　　
　　我早已呆住了，竟然是她，月黄昏！
　　




☆、第十一章　西界（中）

　　“用月光石将黄昏的元神封印，我抱着她疯了一般狂奔到了牧族的七彩沙城，苦苦哀求师父救她。师父疼惜的看着我，问我后不后悔？我毫不犹豫的肯定，师父便不再多言，只轻叹了一声便带黄昏进入了幻沙阁，以七贤土和圣言术将她给救了过来。尔后那一段在七彩沙城养伤的日子，是我和她最快活最开心的日子。”
　　“可是对我来说，那些日子已经遥远的只剩下了一个寂寞的背影，那应该是个回忆，更应该是个错觉，一个在错觉的时间里发生的错觉的爱。”
　　
　　他痴痴的说着，神情恍然，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难以忘记的瞬间。
　　“终于，弟弟找来了。虽然多年未见，但从看到他第一眼起，我就清晰的知道他就是我的弟弟。可是当我面对他的时候，我发现我是那么的恐惧害怕以至于连简单的看着他都做不到！弟弟只是漠然的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他一身黑衣，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晶莹发亮，黑发飘飞宛若谪落凡尘的神祗，只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不出是悲是嗔是惊是怒。眼见多年后的兄弟相见是这般的光景，黄昏心中十分难过，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一阵温暖悄然触动心头，我望向黄昏，黄昏淡淡的笑着，如水的双眸好像在告诉我，无论我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不会怪我。”
　　“这时候弟弟突然开口，他问我可还记得小时候被各自师父带走，一家人即将分别时父王说过的话？见我一怔，他自顾自的说起来：‘我记得父王当时说因为你们，西界只拥有了半个白天，但只要你们安好，父王和母后便就拥有了那另外的半个白天，所以你们要好好的。’听到这里，我霎时如同被尖刀刺中心头，一阵抽搐似的剧痛让我呼吸艰难。”
　　
　　“忽然间一丝墨点出现在弟弟明亮的眼眸中，整个天空随之陡然间变为黑色。他说既然父王希望我们好好的，那你便应该好好的。弟弟面无表情的转身，语调是说不出的悲愤哀伤：‘可父王走了，父王被你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杀死了！而母后，也在父王离去后一病不起，短短十日便追随父王去了冥界！我不管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么只能你是白天我如夜，从此两两不相见！’话音未落，下方的无边山岚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碾过，轰然间化作了粉尘！”
　　“弟弟化为一道黑烟无声无息的消失：‘如若再相见，我亲爱的哥哥，就让我瞧瞧你这些年究竟修行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吧！’弟弟那凄苦悲凉的笑声回荡在辽远昏暗的天空，如同西界那刚过午后便陡然蔓延的夜色，是说不出的落寞哀伤。而黄昏，为了不让我们兄弟相残，在一个深夜悄悄的离开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声音陡然一颤，神色失落。
　　
　　望着西天灿烂若云锦斑斓的蒸蒸霞光，我摇头低叹道：“可你们终究相见了，而且生死相向。”
　　他闻言却微微一笑，很是洒脱：“是啊，就在这里，在那片荒烟蔓草的石林之中，我和他陌路相逢。”
　　“这是天意也是宿命。两个被神祗选择的孩子，红与黑，周旋久，兄弟相残，这是我们永远也逃脱不了的命运枷锁。只是却苦了黄昏，看着她日日梨花带雨的痛苦模样，仿佛那涟涟滚落的泪珠一滴滴都敲打在我的心上，让我心肠寸寸断裂，甜蜜而又忧伤。”
　　“命运既然已经别无选择，那便战吧！”
　　
　　“因为我活在西边，只拥有半个白天，一到午后夜色就蔓延。只能和你面对面，却看不到我的脸。”他苍白的脸泛着奇异的殷红，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弟弟不愧是天纵之才，他的黑瞳一出，即便是我的红眼也只能甘拜下风！当我浑身是血躺在界门前时，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要知道死亡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很好的解脱呢！但是弟弟只是望着我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不声不响的走过来，也不杀我，只是将我锁在此处，让我成为界灵，让我承受那种只能遥望那生我养我的西界却再也回去的煎熬，还有那种渗入骨髓的空虚寂寞。”
　　他的声音悠远的像此刻遥远天边的晚霞，可望却不可及：“其实这么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美丽的黄昏，等一个本应该早已经发生却没有发生的美丽如黄昏的结束，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只是今日却没想到等到了你。”　
　　
　　他突然望向我，炯炯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我内心的深处；神秘的一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讲故事给你听吗？因为只消看你一眼，我便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族灭家破，未死心已亡。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当黄昏离去，在夜的边缘，我能感觉到他不安的视线，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穿离人的背影。
　　此时晚风渐盛，前一刻光灿灿的七彩云霞此时已经被层层重叠的灰色暮霭所遮掩。
　　
　　施施然深吸一口气，他俊美绝伦的苍白面容上噙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脸色一变，望着我的双眸陡然间各自出现一个红斑，瞬间扩散直至双眼完全成为妖异的血红色，他毫无征兆的转向左前方：“红眼，开！”
　　
　　一片石斑从风化斑驳的界灵柱上轻轻剥落，飘忽坠落在下方不知断成几截的另一根石柱之上，下坠姿势为之一顿，便悄然间分裂破碎开来。无数片红光从高耸巍峨的界门上轻轻飘落，悠然落下如同片片红色的鸢尾花一般漫洒向左前方或倒或立岁月沧桑的石柱之上，下坠姿势同样为之一顿，便轰然爆裂化散开来。顷刻间光线曲折，昏暗的的空间转瞬变得一片血红，那一刻我惊骇的发现体内的血液竟然忽然间加速流动，仿佛即将冲破经脉的束缚暴涨开来！
　　
　　这时左前方红光笼罩下的一处空间倏忽一阵扭曲，一道黝黑窄长的细缝随之出现，阵阵丝缕如烟的黑气缓缓涌出，空间碎裂处红光与黑气缓缓僵持。
　　“你变弱了。”
　　“你变强了。”　
　　两个淡淡的声音同时响起，而后便是一阵沉默。
　　黑气渐渐幻化一道人形黑影，嘶哑的声音像金属摩擦声那般刺耳：“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难不成你真以为凭你这点本事就能阻拦我去杀了她？”
　　“弟弟，黄昏是受人所雇。”
　　“红鸢，叫我黑子！”黑影语气冰冷。
　　
　　红不置可否，双眼陡然间眯起，好看的眉梢随之渐渐皱起，“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清楚当年到底是谁想杀害父王？”
　　看着对面一动不动的黑子，红目光冷峻，接着说道：“因为我们从小就被师父带去修行，对族人的牵挂反倒不如对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