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古代] 山外青山(全) by 7788-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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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也桓蒙蹦悖以谔右膊皇且蛭蹦恪!
“嗯,你在四年前杀我,所有人都会赞你一声英雄,你在计划发动前任何一个时间杀我,没人会怪你,还会说顾惜朝罪恶滔天,死有余辜。可惜你却在最不适合的时间做了最不适合的事——连我都觉得很同情。”
他是发自内心的同情。
戚少商知道他没说谎,不然不会如此得意。
对于顾惜朝来说,看着别人自己上钩,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才是最快乐的结果。
如果这个人还有些笨,明明有漏洞不会钻,就是快乐加快乐。
而倘若那人恰好是他的仇人,岂非笑都要笑死?
顾惜朝没有笑,算得上很给面子了。
可戚少商没法就这么算了。
为他之死后悔得辗转难眠,突然发现根本他就在一边看热闹,顺便添柴火,岂不是太窝火,太气人?
而偏偏因为火不是他点的,连迁怒都怒不上去。
戚少商就像团燃烧不充分的木头。
他觉得自己满脑门都在冒烟,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他盯着顾惜朝,似乎莫名其妙地又被背叛了一次,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幸好还不至于真的打死他——沉默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不该害那人。”
顾惜朝等的就是这句,大笑三声,一字一顿道:“戚楼主,您不要弄错了。那人自己跑来刺杀我,我不杀他已是仁慈,况且毒不是我下,人更不是我杀,我怎么害他了?”
戚少商语塞。
怪谁呢?谁也怪不得,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这下他不是觉得自己老了三十年,而是老了三百年,连动都不能动了。
现在的处境,是顾惜朝的错吗?
不是他的错吗?
●12 道,还是义
戚少商咬牙道:“你跟我回汴京,我就再也不追究你过往的错事。”
顾惜朝扬眉,“错?成王败寇,我从不后悔,而且你们也不要再期待我忏悔。再说,你有本事追究么?当然,若你打算向杨无邪解释,不再管理金风细雨楼,我倒愿意陪你走一遭。”
“你要风雨楼?”
这下九现神龙真的九成不懂了。顾惜朝有什么筹码,居然如此大言不惭?
“铁手现在人在和州,大张旗鼓得惟恐天下人不知。不管你还是我,只要回京就是杀身之祸,他没通知你?”
“不必通知我也知道。”
顾惜朝略显意外地扬眉,“戚大楼主,你想死,我可不奉陪。且听好,你的朋友有两种来历,一种是钦佩你的为人而愿意为你牺牲,一种是赞成你的道义而甘愿替你受死。上次被我杀的,全是前者,这次在你身边的,却多是后者。”
好坦率!
你倒知道上次被你杀的都是什么人么?
戚少商压下心头的怒意,知道他说的没错,答道:“我只要坚持我的道义,这两种朋友便没有区别。”
“没人能始终坚持自己的道义。我不能,你也不能。”顾惜朝的话像总结过往,也像斩钉截铁的预言,又像妖魔媚惑众生的言辞,连他自己都诱惑了,于是轻叹,又道,“然则道义正是由于坚持起来困难,才显得尤为可贵崇高。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用性命掩护你,我也不想杀你。江湖中有梦的人很多,有能力实现的,却极少。”
他很感伤。
——至少戚少商觉得他很感伤。
因为他对“梦”字不能释怀,也因为他几乎原封不动地说出了戚少商方才的想法,而戚少商当时就很感伤。
印象中顾惜朝很少感伤,只除了鱼池子时对伪装成药人的戚少商说的话,十分之感伤。
或许他们在逆水寒一役纠缠得太过,彼此都受了太重的伤,见面必然是敌人,但在确认对方不在了,都会感到怅然若失。
因为他们本来都不希望对方死去。
即使在那场千里追杀中,他们也仍在犹豫,在杀与不杀间徘徊,既恨对方入骨,又敬惜对方的才能,不愿与其为敌。
是以戚少商认为,顾惜朝也和他有类似的遗憾:
——你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为敌?
——为何你不能放弃自己的坚持,让我也能放弃杀你?
可惜他们终究道不同,无法与谋。
四年前他一人叹“你失红泪我失晚晴”,四年后另一人叹“白日烟花转瞬寂灭”,竟是一点都没变。
一点都没变,
又如何?
只要大家还活着,就还是敌人,死了,都是一抔黄土,也不谈敌人还是朋友了。
“你早已不在小楼中,否则怎会对江湖中事这么清楚。”
“又错了。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有的只是自以为是。即使过了四年,想杀我的人仍旧不知有多少,只有那里最安全,我为什么要走?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我又怎么不在江湖中?而且,你不知道铁手很喜欢讲故事吧。”
自以为是?
戚少商扬起一边眉毛。
他确实不知道铁手喜欢讲故事,不过能理解为什么铁手会向顾惜朝讲故事——他以为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个疯子。
顾惜朝那么聪明,当然可以从几件小事中推测出现今的势力分布,可又怎么会安心蛰伏,直到被迫才离开小楼?
他不是壮志凌云,想一飞冲天么?
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究竟是以前错看他,还是现在理解错误?
戚少商忍不住问了,顾惜朝冷笑,继续道:“我也不太明白他究竟是希望我没疯,试探我,还是只想找个人听他说话。总之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来看我,告诉我江湖中出了什么大事,说朝廷如何一步比另一步更接近悬崖……哼,连傅宗书都要篡位,这样的狗屁朝廷,迟早会覆灭,届时才是成就大业的时机,我为何要在不适宜的时间做不适宜的事?”
戚少商暗自点头,还没开口,就听顾惜朝又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瞧着他,活像他头上开了一朵花。
活人头上当然不会开花,而顾惜朝接下来的话,则让戚少商真真正正警觉了。
他说:“你本来,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家,
国,
天下。
江湖人心中的江湖,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但戚少商不只如此。
他认为侠义之道,不是救助几个百姓,消灭几个恶霸就可以的。当今边关告急,奸佞当道,杀之不尽,除之不及,必须从源头遏止。而顽疾的根源,就在日益昏庸的朝廷。
世上没有永恒的朝代,
连云寨地处边关,外可抗辽,内可呼应各地揭杆而起的义军,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便能打破这无望的年代,真正造福于民。所以他非常注重江湖中各大势力的动向,将连云寨经营得坚如磐石,在汉辽尘风之间形成一道障蔽,威信日隆。
他起先也不明白保这危如累卵还成日笙歌宴舞的朝廷有什么用。直到半生基业连同理想都被顾惜朝一手毁去,消沉之下经诸葛小花点拨,才理解其苦心。朝廷更替,苦的仍旧是百姓,不若从中斡旋,以求取平衡。
可理解是理解,他年轻时的心愿还在。
他仍旧希望能一刀砍掉赵佶的脑袋,或者至少除掉蔡京——甚至他真的和无情联手做过,憾而失败了。
这尘封的理想,居然从仇人口中说出。至少在旗亭初次见面时,他并没有看错,最了解他的,果然还是……
顾惜朝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等了好久都没有回答,原地走了几步,微微眯起双眼,“当年我追到一半就知道了,说你通辽叛国,是栽赃,却也不完全。你不通辽,但叛国,就算真的处死,也没什么冤枉可说。”
戚少商鼻子里哼了声,道:“你想怎样?”
顾惜朝抬头看了看月亮,突然问:“你杀了我朋友,知道么?”
“谁?”
“他虽然要来杀我,却是我唯一的朋友。”
戚少商差点气得跳起来。
他说的居然是那替他而死的无名青年!
还有脸说什么朋友?世上哪有拿朋友试毒的?又哪有明知危险还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
但他忽然想起来,顾惜朝以前曾说过,他虽然一直在追杀他,却一直把他当朋友。
原来他对朋友的定义就是这样?
怒极反笑,戚少商冷哼道:“他是你朋友,那又如何。”
“我的朋友全是疯子,但不要以为只有你的朋友才高贵。有神智的人都会骗人,他们却绝不会!”
“我骗你什么了?”
顾惜朝侧眼看着他,笑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四年前你不杀我,不仅仅因为铁手的约定,还因为你觉得我已经彻底失败,不值得再介怀——养虎遗患,在你眼里我连狗都不如。哼,你却没想到,连狗都不能乱杀。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所谓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往往并不理所当然。”
这样的话,以前的顾惜朝绝对说不出来,因为他最恨有人瞧不起自己。
原来四年过去,他还是变了不少。
虽然微笑中仍旧有怨毒,却至少能将别人的鄙夷说出口了。
戚少商在四年前确实那样想。他觉得顾惜朝不可能东山再起,活着也如死人一般,根本没必要杀。可是想到被毁去的基业,他还是不能不介怀,为死去的人不值。
但现在他怎可能还把他当狗?他简直是条冬眠醒来的蛇,单单存在便足以让人心神不宁。
他已经懂得了什么叫鲲鹏羽化,懂得什么叫三年不飞三年不鸣。
鹰,
眼中是哪边的风景?
他若决意加入乱党,定有左右时世之能,他若出走外邦,对中原便是更大的威胁。
早知如此……
仍然是不能杀他。
“……还有一点你不知道,”顾惜朝停了许久,又说,“活过这四年的顾惜朝,已经被你一掌打死。我不是顾惜朝,我只是个等待天明的死人而已。”
等待天明的死人?
死人该等待天黑,又怎会等待天明?
这是哪来的疯话。
戚少商不禁又动摇了。
莫非顾惜朝看起来正常,其实还是疯癫的?否则怎么这么老实,又这么跋扈,这么寂寞,又这么意气风发?
除了疯子,还有谁能把那些矛盾的情感熔炼一炉?
他想了很久,顾惜朝就陪着他站了很久,直到戚少商忽然想起了来此的目的。
既然这知情人没死,又何必再苦苦寻觅十七年前的亡魂?
于是他深吸口气,道:“你来杭州,一定知道你母亲和东君柳之间的秘密。”
●13 暗香
“居然能查到这个地步,我该感到佩服。当年案件虽大,却因为出在烟花地,没人愿意详查,杭州府早已作为失踪结案——可惜知道得太多,便不会快乐。逆水寒中有什么,我当时不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我现在同样不知道。”
提到“烟花”两字,他眼中掠过几分不屑,仿佛这些女子的失踪,活该不被人重视。而后,又以不知情为傲。
戚少商仍旧顾不了许多。
连顾惜朝都不知道,该再向哪里寻求答案?
“一点线索都没有?”
当然不可能,否则他怎会在这里?看风景么?
顾惜朝撇嘴笑道:“你来青楼清洗罪名?好清白啊,能洗得干净吗?”
戚少商知道继续说下去他还能找出无数话来绕圈子,没完没了,再一次提高音量问道:“你想怎样,直说。”
卷发的年轻人困惑地捏着下巴,随后道:“既然戚大侠要开条件,便把你的风雨楼送我吧。”
金风细雨楼?
“那不行,风雨楼不是我的,做不到。”
意料之中的回答。
顾惜朝本意就是为难他,立即拍手笑道:“那么谈判破裂后会无期,你不要再妨碍我。”
他拍手的样子,就好像拍掉的不是一个谈判,而是几粒灰尘。
“且慢——”不知为何,戚少商有种感觉,他这一走,就真的后会无期,也后悔无机了,“我答应你,到时候引你进楼。楼主的位置本就是他们给我,我不能强迫他们接受,但你只要有本事,就拿去。”
顾惜朝猛然回头,眸子像骤然亮起的两点星火,直直地盯着他,半晌才缓缓答道:“好,这个条件,我接下。”
戚少商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出如此条件,固然是一口气没处出,但这回应仍超出了底线。
许是看到他眼中一丝厌倦?
一丝四年前没有,现在却始终萦绕不去的厌倦。
厌倦的人,要风雨楼何用?
他想起晚晴死前对铁手说:
“我想,我还是爱他的,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爱。”
让人不知怎么爱的人,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江山、社稷、百姓、美人……?
看他意欲何为吧。
——且一起行动,如有异动,也好应变。
三日后,宁国。
乍寒。
铁手还未等到诸葛小花进一步的命令,却等来了戚少商的信笺。
他没想到顾惜朝居然没有死,更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会碰到一起。
而且当他发现自己被顾惜朝耍了四年后,竟一点也不愤怒,
因为只有他知道顾惜朝这四年来是怎么度过的。
他一直认为顾惜朝是个死人,因为不管和他说什么,他眼中也不会有分毫神采,好像这个世界是兴是亡都与他无关了。该说出尘脱俗,却带着死的惨白。
——目光如槁木死灰的人,还能走出那栋楼,在他看来,无疑是个奇迹。
铁手唯一举棋不定的,是究竟该为他的生存感到高兴,还是失望。应该高兴,可他的手段不够光明,应该失望,可他明明也是受害者,况且对方治给戚少商的罪名,也正是杀死顾惜朝。
可至少,他还是同以前一样不择手段。
也许只有晚晴才知道,她的夫君现在是否有所改变,还是仍旧为了功名权势不顾一切。
将消息寄回神侯府的瞬间,铁手隐隐有些不安。
戚少商不会被骗吧?
顾惜朝不会被杀吧?
必须尽快去杭州接应,他想,这两个人就像老虎和狮子,几乎不可能和平共处。
但纵使如此,思路中仍旧有未知的黑暗萦绕。
晨光初现。
西子湖还沉浸在夜的寂静中,连水波都透着将起未起的庸懒。
顾惜朝小心翼翼地走出小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们不会再来,烧了吧。”
守了四天都不见那些黑衣人再来,戚少商不禁后悔。莫非就是那一声喊惊动了他们,还顺便把顾惜朝没死的消息也泄露了?可对方没道理就此罢手,怎的不来灭口呢?
“我已观察多日。楼里大概有密道,且只可进不可出。他们每天都只搜寻半晚,然后从密道离开。我引他们出来是想跟踪找出密道的位置,却被你坏了大事。哼,把楼烧了再找,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顾惜朝浑若无事人,一边解释一边寻找火种,倒好似料准没人会反对一般。
不对,就算反对他也不会在乎吧。
就好像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仇人杀掉,肯定是吃准戚少商不背后对人下手的原则,而不是顾忌现在的冤屈。
不背后对人下手?
哼,面对一个贯常背后下手的人还遵循这些,不是傻子么?
等了四个晚上无果,戚少商的情绪正在烦躁边缘徘徊,闻言一愣,“你操琴就是为了引他们出来?”
故意选幽怨的曲子,弹得那样动人,居然只起投石问路的作用?
暴殄天物莫过于此。
顾惜朝扫他一眼,不答,径直向街角方向而去,“那女子是杭州最著名的歌妓,并非我的党羽。你大可不必再寻找。”
这心思又是从哪里泄露的?
戚少商心中存疑,快步跟上道:“你真的要烧楼不找了?”
“找?你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一本书,一柄剑,还是一张羊皮地图?”顾惜朝头也不回地说,“不过他们害怕东西流落在外,却并不在乎杀人灭口,想必不是点把火就能消灭的,否则这楼早没了。”
见他从客栈拿了火把真要点,戚少商本能地伸手阻拦,“不行,烧了这里,有线索也毁了,等铁手来了再说。”
“铁手?”顾惜朝的动作突然凝止,“你告诉他我在这了?”
“自然。”
戚少商想,这么紧张,莫非还怕他抓你回京么?
心念才动,却见顾惜朝身形一闪便去了丈许,急忙纵身追了上去。回忆刚才的对话,不禁莫名其妙。
难道他非常害怕铁手?
还是改变了主意想跑?
想到那日顾惜朝躲他一抓时的飘逸,四年来似乎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