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之楔小说新版-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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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圣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贫民窟是个不论局势如何改变,都不会有希望的地方。所以才会说,克瑞斯是米达斯里的垃圾堆……
Katze知道,孩子们天真嘻笑玩乐的背后是什么;他知道被称为圣域的‘卡迪安’真面目。
刚知道时的冲击,无法用文章或言语来形容。
就连知悉被选为‘法尼洽’的喜悦代表什么而瞬间绝望时,都远不及这个冲击来得强烈。
当他知道‘法尼洽’的真相时,刚了解什么叫‘精通’的那话儿就被割除,他再也不是《雄性》了。
别说享受性爱了,他连满足的自慰经验都没有,完全不知‘快乐’的意义和滋味。尽管有着丧失应有物的失落感,却没有求死的悲壮感。
既然不能回头,就只能往前走。这么一想,很快就振奋起来了。
但是,迂回得知‘卡迪安’的真相时,Katze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自己的个人认同被连根拔起。
他愤怒、痛苦——厌恶。
无法压抑的激情让他紧咬双唇,嗔目切齿。
而且不止两、三次恶心想吐,不愿去面对那样的事实。
一无所知是一种幸福。
只要不去寻找真相,就能保证祥和的每一天;即便那只是垃圾堆里的祥和。
已经知道的不幸,再感叹也没用。Katze很明白,所以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卡迪安’根本不是克瑞斯唯一的乐园,而是塔那古拉直辖的巨大实验场。
在母亲胎内受到祝福而诞生的孩子有限。
‘不给活,也不给死’——是咒缚着克瑞斯的原则。
克瑞斯的存在,是用来挑起米达斯市民的优越感与厌恶感,更是无形恐怖的象征。
大多不受祝福的生命,就在连人工子宫都不是的培养液中悄悄诞生。
在昏暗、冰冷的研究室生下来后,连名字都没有,也还来不及认知自己的存在,就被埋入了黑暗中。
为了什么?
大概是为了科学的进步、对神秘生命的无尽好奇心,以及无法对外公开的黑市交易吧……。
生理上的厌恶感油然而生。仿佛隔着墙,便能听到那教人憎恨却又心痛的呼吸声。
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幻想,每次来这里,Katze仍会有那样的错觉,全身起鸡皮疙瘩。
看不见仍有感觉。
听不见仍有音波振动。
摸不到……也能知道。
Katze并没有这样的超能力。只是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这个‘卡迪安’绝对笼罩在什么阴影下。
他知道,这种事轮不到他操心。
但他就是无法适应突然在脑际蠕动起来的感触。
早已失去的《男性》象征,会产生收缩变小的幻痛;分不清寒气与否的东西,会沿着背脊爬上来。
Katze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还不到约定的时间。
他不耐地啧啧舌,将身子深深嵌入沙发椅背。
每次都不一样,在杀风景的房间独自等待,烦躁感总是特别强烈。会觉得嘴巴干涩,没来由地想抽烟。
他从心爱的雪茄盒抽出一根来,点上火。用力吸上一口,把烟吸入肺腑深处,再缓缓吐出来。
这是味道强烈的席拉制雪茄,参杂微量迷幻药安卡。对Katze来说,是一种精神安定剂。
明知道这个习惯不好,Katze还是戒不了。
理智与幻觉的界线。
他是为了逃避潜藏在‘卡迪安’中的幻觉而抽烟呢?还是烟抽得太凶,产生了根本不存在的幻想呢?现在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细长的雪茄一半化成紫烟消失时,响起了敲门声。
今天这个时间,没必要确认敲门者是谁。
只有在‘卡迪安’身居要职的人,知道Katze人在这里。
Katze捻熄雪茄,恢复他向来如铜墙铁壁般的扑克脸。
门打开来,进来了两个男人。
鼻下蓄着胡须,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是贾德?库垓。
他是代代担任‘卡迪安’所长的一族之长,位居克瑞斯最顶端的男人;当然也是塔那古拉的忠实仆人。
另一个人比贾德年轻许多,已经不算少年,但年经显然比Katze小。
第一次见到他时,不用正式介绍,Katze便知道他是贾德的儿子。除了严峻的眼角外,深邃的轮廓跟贾德一模一样。
(看来,血缘关系还真不能小觑呢。)
Katze这么想。
在女性是绝对少数、同性性交是常识的贫民窟,性爱或许快乐,却不是生殖行为。要留下自己的子孙,是不可能的梦想。
唯一的例外就是这里。
马侬?索尔?库垓——
从未跨出‘卡迪安’一步,就某方面来说,是在无菌环境下成长、不知人间疾苦的温室儿子。
因为不曾沾染过贫民窟的‘毒素’与‘污垢’,纤细身躯给人清爽白净的感觉,可以说是一表人才。但仅止于此。
乍看之下派头十足,却缺少了那么一点存在感。
Katze看多了黑市里阴阳怪气的勇者们,总觉得他看起来弱不禁风。
不……
是想到他的年纪应该跟Riki差不多,就觉得怎么看都像透明而纤弱的观赏用花朵。
Katze也知道,不该拿Riki来跟他做比较,但一时想不起其他可以做基准的人。
他们两人走到Katze落坐的沙发前,停下脚步。
“让你久等了。”
贾德中规中矩地招呼他。
站在稍后方的马侬却怏怏不悦地瞪着Katze,连注目礼都没有。
上次见面时,他应该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这次却不一样。
看着Katze的眼神,显然带着某种厌恶与侮蔑。
光这样,Katze就知道,马侬大概听说了所有关于自己的过去。
(总不会是库垓告诉了他吧……)
温室中的选民意识——
在‘卡迪安’成长的Katze,很清楚这样的铭印与弊病有多严重。
(是不是人过得太舒适安逸,嘴巴就会变得轻浮没节制呢……)
库垓家族势必有不少人忌讳Katze的存在。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要是他们以为,卡迪安的常识也通用于其他地方,那就麻烦了……)
正确来说,应该是以库垓一族为首的‘血族’常识……
在克瑞斯,很少人能报出全名。只有以维系家族血统为名,被获准娶妻、成立家庭的特权阶级。
话虽如此,其实也不过是杂种中的山寨头子。但他们往往会搞错自己的‘地位’。忘了自己是‘卡迪安’的公仆,以为自己才是‘卡迪安’的统治者。一旦有人指出这样的错误,他们就会露出熊熊敌意,强烈反弹。
小孩子不了解什么社会结构也就罢了,在实力主义至上的黑市,取得现今地位与实力的Katze,总觉得在血族庇护下安逸成长的男人们,只有路旁垃圾程度的价值观。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些缺乏思考的人对等说话。
现在,拥有姓氏的血族有五家。当然,不能让他们无止尽地繁衍,因此人数都有严格控管。
其中又以担任‘卡迪安’所长的库垓一族最为悠久。
但是,拥有需要守护的《血脉》的羁绊,往往成为他们的致命弱点。
塔那古拉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不——
其实他们有权选择是要死守信义,拒绝塔那古拉的提议;或抛开所有一切,接纳塔那古拉。所以他们并不能完全以受害者自居。
自克瑞斯独立以来,联邦政府便暗中提供支援,而当这个支援中断,克瑞斯正走投无路时,接到了塔那古拉悄悄询问其意愿的亲笔书。
既然不想断绝自己的血脉,就不能失去手上的权力。
塔那古拉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美味的诱饵。
物欲会煽动人类的本性,使理性麻痹;尤其是沉溺特权意识的人……。
结果,克瑞斯沦为塔那古拉的私有物。
他们并非全然无愧于心,但却顶着个大义名分,尽管绝不能公诸于世——
‘因为有塔那古拉私下的庞大援助,克瑞斯才能勉强撑到现在,没有人悲惨地暴尸野外。’
以大义为隐身衣来掩饰小恶。
要说常见,的确也是。但那究竟是必要或非必要之恶呢?克瑞斯的居民至今无法勘验这个判断。
克瑞斯在米达斯,却不是米达斯。
没有引人注目的产业或特殊技能,要在这种地方存活必须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名为‘卡迪安’的生化实验园。
久而久之,这样的痛楚会逐渐减轻,悔恨日渐麻痹,最后只能被现实驯服,将一切善恶通通抛置一旁……
知道这个事实后,Katze并未鄙夷地眯起眼睛,也没有追究责任高声纠弹他们;更无意那么做。
然而对他们而言,Katze显然是个碍眼的存在。即便没人敢大胆指着他大骂,但从态度和眼神即可清楚看出。
找麻烦的叫嚣谩骂、冷嘲热讽,只要没有实际伤害,他都不会在意。
他们是一群有被害妄想症,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的颓废笨蛋,Katze没时间理会他们。
等他们两人都坐定后,Katze先开了口:
“给我看看吧。”
语调几乎不带任何感情。
“请看……”
贾德把档案递给Katze。
不管Katze做何感想,这样的应对已然成了熟悉的日常景象。
他边仔细确认大头照与记载项目,边翻阅档案。
除了必要的身体特征外,上面并记载了智能、性格、深层心理判定等等……把人当成活体样本而非‘人类’来做评价。
他从中选出几张照片排在桌上。艾欧斯下一期的‘法尼洽’就这样出炉了。
Katze也曾这样被某个塔那古拉的代理人选中,去势后成为活家具,摆设在艾欧斯。
现在由他当成生意接任这份工作,只能说是命运的讽刺。
Iason交付他这份工作时,自己是怎么样的反应,他已不复记忆。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就是如此之大。但从他被Iason找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没了拒绝的权力。
尤其是与克瑞斯相关的事,几乎都是Katze个人的舞台。
譬如,从米达斯观光客身上偷来的现金卡、信用卡等赃物的总处理、‘卡迪安’事件、在贫民窟流通的药物相关事件等……诸如此类。
对Iason来说,这不过是‘适才适用’。但对贫民窟杂种出身的人来说,这可是破天荒的成就。
但凡与地下生意相关的人,都不会说这样的成就‘太过幸运’。因为塔那古拉——不,黑市帝王,是个绝不掺杂私情的能力至上主义者,他们都曾深刻体验过。
只要有能力,不问出身。
只要誓言绝对忠诚,不问过去。
成功给予报酬,背叛则索取相对的代价。
帝王要的是‘结果’,而不是‘借口’。
只是Katze仍谨记在心,这并不代表Iason对他百分之百信任。
【赏罚分明】
Iason这么做,是要他们永远忠诚。
【一不做二不休】
和养育中心的统治者家族一样,为了生存Katze只能这么做。
他无法挥着拳头高喊:
‘正义!’
‘良心!’
因为他亲眼看过太多原本可以避免的悲惨地狱。
他比谁都清楚,在庞大的权力之前,青涩的主张两三下就被捏碎。
“十号下午三点,送到老地方。”
他只简洁地传达了要点。
“知道了。”
贾德的口吻比Katze更谦卑。这无关年纪,而是两人已建立起清楚的上下关系。
同样是塔那古拉的忠仆,也有‘这边’与‘那边’之分,差距历历可见。
为了更彰显这个差距,他不是透过萤幕往来,而是像前任负责人一样,每次都亲自来‘卡迪安’。
以贾德为首的血族,是塔那古拉的棋子。
从黑市派来的使者,是塔那古拉养的狗。
两者看似差别不大,其实却有一条明确界线,就是这么回事。
在这条界线上,‘卡迪安’的常识、亲昵、撒娇、辩解,通通无用武之地。
贾德?库垓心里有数。
不管Katze出身如何,只要立场一逆转,贾德就会主动采取卑躬屈膝的态度。正是凭借这般机灵和戒慎,他才能保住‘卡迪安’所长的宝座。
经过自我裁量的贾德,只想保住‘卡迪安’的价值,并不想向塔那古拉主张对等的立场。因为他知道,超越身份的欲望只会导致破灭。
但是——
‘外面世界的秩序、交际应酬的处世之道、一般社会常识’都还没学会的马侬,无从理解狡狯的社交术。难怪他会觉得父亲的态度太过卑屈而眼露凶光。
马侬瞧不起眼前这个曾是艾欧斯‘家具’的男人。
他不知道塔那古拉之所以是塔那古拉的意义,对黑市这个庞大组织的存在也不太有概念,甚至连‘法尼洽’是什么都不清楚。
‘他是从自家统治的这个世界被塔那古拉买走的男人。’
在马侬大脑中,只有这样的认知。
完全没察觉‘自己跟Katze同为第9区“克瑞斯”的族人’这个难以动摇的事实。
Katze从前任负责人手中接下这项工作时,对‘卡迪安’造成的冲击不可估量。
这也无可厚非。因为Katze知道所有克瑞斯的秘密,也是亲身遭遇库垓一族罪行的活生生证人。
Katze的出现令他们惊愕。
发现原以为是磐石的脚下地基不过是薄冰,令他们战栗。
视之为屈辱而反弹的人,说出了Katze的出身,令马侬激愤。
他无法忍受忘了在‘卡迪安’成长的恩惠,以高傲态度鄙视他们所有人的这个男人。
他觉得,这样岂不就像被驯养的狗反咬一口。
身为库垓一族之长的父亲,为什么要对法尼洽出身的人如此谦卑呢?
身为儿子的自己,为什么得退后一步,仰望这种不上不下的人呢?
该表示敬意的是眼前这个刀疤脸男人,绝不该是自己,而这个男人却仗恃塔那古拉的淫威,行为举止旁若无人,马侬无法接受他的存在。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疑问是不知人间疾苦的骄傲无知所致。或许他真的以为,所有造访‘卡迪安’的人,都应该俯跪在‘库垓’这个姓氏之前。
而这个来谈生意的Katze,却瞥都不瞥他一眼。
原本连并肩对谈资格都没有的男人,竟然不把特权阶级的自己放在眼里,马侬自是激愤不已。
对他来说,这是最无法忍受的屈辱。
‘哼,不过是个法尼洽,跩什么跩!’
马侬悄声咒骂。
他非但没有咽下这样的嘀咕,还故意说给Katze听,摆明了侮辱Katze。
Katze漠然以对,连瞥都不瞥他一眼的铁面模样,更僵化了他的身躯。
贾德已经吓得满脸苍白。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会说出这种话,脸上布满了惊愕。
“对不起。他是在温室成长的无知笨蛋,请原谅他说的蠢话。我会好好教训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这么说话。”
贾德低着头,语气诚恳。
他知道,自身家族的存亡掌握在谁中手;也清楚知道,自己儿子还是个井底之蛙。
首先得让他慢慢适应‘外面的世界’。
他们在这个‘卡迪安’该做些什么?跟谁是怎么样的关系?
要让他亲身体验这些大脑已然明白的事,只能好好把握为数极少的机会。基于这样的想法,贾德让儿子参与了这次会面。
没想到却造成了反效果。
不……
应该说他万万没想到,儿子虽然不像智商高到有‘卡迪安有史以来的秀才’之称的Katze那般出众,也不是什么博士,但绝不平庸,可是竟会蠢到这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