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丹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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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孟雄闻言,心有不甘地想追过去,却被史白都拦了下来:“帅将军,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要以德服人。虽说这两个小子是叛贼,但你既然答应了,就该让他们走。”说罢便将史红英带走了。
金逐流抱着厉南星钻出了隧道,面对这茫茫街市,却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觉怀中厉南星的身体越发冷得骇人,心知已是不能再拖。只是他们身为叛贼,大摇大摆地去客栈断是万万不能的,可是又该去往哪里?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现下这恐怕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金逐流将厉南星抱到床上,却觉得他身躯冷得微微发抖,面色雪白,虽然已经失去了意识,牙齿却紧紧咬着亦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显然是在隐忍极大的痛苦,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大约是先前不想在史白都面前示弱吧。想到这里,金逐流不禁觉得一阵心痛。
再探脉搏,却觉他体内一股至寒之气,犹如一柄冰剑,劈波斩浪般在他体内肆虐游走,横冲直撞。这股寒气之强,饶是金逐流他内力深厚,也不禁觉得微微发冷。
见厉南星如此痛苦,金逐流不知为何自己也如此难受,只觉这痛苦仿佛也加诸在自己身上一般,倒是宁愿此时受苦的是自己。
金逐流心急火燎间,便试着运功,想用自己的内力,将在厉南星体内肆虐的寒气压下去。却未曾想过,他的内功是承袭他父亲金世遗的,而金世遗自小跟随毒龙尊者生活在燥热的火山岛,为保心静,习的内功自然也是偏阴的。
这一下强行运功,不啻于雪上加霜,两道真气和为一体,骤然暴涨,也更为肆虐,在厉南星体内疯狂奔走。厉南星身躯一震,双手紧紧攥住金逐流的衣服,呻吟声再也压制不住,自唇齿间泄露出来。
金逐流吓了一跳,连忙收功,再也不敢乱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地搂住厉南星,靠着自己的体温来略微缓解他的痛苦。
却不想未过多久,厉南星浑身竟隐约有水气蒸腾,竟是遇冷所凝结,而原本为冷汗浸透的衣物,竟然也开始结起冰来。再一探厉南星额头,却是如火烧般炙热,金逐流心中越发焦急,但又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突然想到,自己以前感冒发寒之时,只须浸个热水澡,便无事了。只是不知这热水,是否可以助南星压制寒气,缓解他的痛苦。
如此关头,再也犹豫不得,只得试一试了。金逐流将厉南星用被子裹好,便去准备热水和澡桶。
当一切都备齐之后,金逐流却不由得又犹豫起来。南星这一身结冰的湿衣,自然不能再穿在身上,要将他放入这桶中,非为他除去全身衣物不可,只是……
厉南星破碎的呻吟声,催促着金逐流,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反正他们两个都是大男人,坦诚相见又能怎样?想到这里便为厉南星解下衣物。
已经变得又硬又脆的衣服已经难以解开脱下,金逐流不得已,索性只能把它们全撕了。
厉南星修长匀称的身体渐渐呈现在金逐流眼前,原本健康的肤色,因为寒毒的关系而发白发青,在灯光的映照下却有着一份别样的美丽。金逐流不由得用手轻轻抚了上去,只觉触手光滑如脂,不禁贪恋起这份舒适来,竟舍不得放开,一路往下抚去……
一个寒战把他激灵灵的打醒。天哪!疯了!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南星可是自己的兄弟啊!
金逐流不由得闭起眼睛,猛一下抱起厉南星,将他放于热水中,便想逃开,此时,他已是一刻都快待不下去了。
哪听“扑通”一声,金逐流骇得冲回桶边,却发现厉南星已经滑入了水中,不由一惊,连忙把他捞出来。原来,此刻厉南星身体如此虚弱,哪里还坐得住,不由自主地便向下滑去。
金逐流脸上阵红阵白……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自己也进桶去扶着他,可是,这实在……
咬咬牙,金逐流也“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将厉南星扶起,让他侧靠在自己胸前,一手扶着他的腰,防止他滑下去,另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怀中。
感觉到那滑如凝脂的肌肤紧紧地贴着自己,而鼻端充盈的,是自厉南星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药的清香,被打湿了的发丝贴在自己肩头,眼前却是那人清秀的侧脸和精巧的耳朵……
虽然从厉南星身上传来的寒气,一阵紧似一阵地袭击着自己,可金逐流却觉得,自己全身发烫,热得都快要烧起来了……
10
体内的寒气终于暂时偃旗息鼓了,厉南星从昏迷中悠悠地转醒过来,想试着动一动手脚,却觉得身体中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浑身虚软无力。
这一下厉南星才发现,自己竟然赤身裸体地躺在注满热水的木桶中,而身后软软的好像靠着个人,不由疑惑地回头。
整夜扶着厉南星,不断地烧水、换水,累极了的金逐流本已渐渐睡去,厉南星这一动,却一下子把他惊醒了。一睁开眼,却见厉南星正回过头来望向自己,想到他们目前的样子,当下脸通红,不由得浑身又燥热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南,南星……那个……你毒发……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你又老是滑下去,所以我就……”
虽然金逐流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含混不清,可厉南星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说金逐流是为了救自己,可这样和他人坦诚相见,赤裸相对,却是从未有过的,不免也羞地转过了头。
水气氤氲之下,厉南星原本苍白的肤色,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直看得金逐流转不过眼去,心跳如擂鼓,直欲跳将出去。
“逐流,谢谢你……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让我起来吧……”厉南星见金逐流呆着不动,提醒他道。
金逐流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将厉南星从水中扶起来,为他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两人之间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了,这里是哪里?”为了打破这僵硬的气氛,厉南星开口问道。
“这里只是普通的民宅,放心好了,他们找不到我们的,是丐帮的人给我们找的地方。”金逐流答道。
“丐帮?”
“这个……我之前无意中结识了丐帮长老仲长统的孙女仲燕燕,还帮了她点小忙,所以他们答应帮我……”金逐流解释道,“对了,南星,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怎么会染上的?有没有办法解?”
厉南星跟他解释了之后,说道:“这之前,秦兄弟已经用纯阳内功,帮我把毒暂时压了下去,只是并未根除。”
知道秦元浩曾经救过厉南星,金逐流心中不禁有些微微发酸,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根治吗?”
厉南星沉吟了一会儿,答道:“办法是有的,但若要解毒,就必须使用‘金针拔毒’的疗法,只是我自己却无法为自己治疗,这需要别人替我针灸的。”
“这……那我可以帮你吗?还是必须是大夫才行?”
“也不一定要大夫,只要认得|穴道就好。其实金针拔毒,更重要的是要靠腕力和内力,眼下也只有逐流你能帮我了。”
“那好,需要准备些什么呢?丐帮的人会帮我们的。”
“这样吧,我写个方子,你想办法帮我配齐了。还需要银针……”厉南星一面说,一面细细解释……
六合帮,京城分舵。
“那个金逐流,还有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子,不仅大闹魏府,还抢了我们的宝箫,简直是无法无天!帮主难道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怎么可能?哼!他们欠我的,我要他们百倍还来!对了,还不知道那个小子叫什么呢?红英醒了没?”史白都问道。
“回帮主,小姐已经醒了。”
“好。我现在就去问问她!” 史白都说罢,便朝史红英房内而去。
史红英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六合帮的分舵内,不由得暗自担心,不知道厉大哥和金大哥究竟逃走没有?还有,厉大哥被兄长打成重伤,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可有没有性命危险?想到这里,不禁焦虑万分。
史白都推门进去,发现史红英正靠着桌子发呆,眉头紧皱,显然是在担心什么,不由得怒从心起,训斥道:“你还是我妹妹吗?不帮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人来算计我!”
“哼!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妹妹看,我只不过是一棵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史红英不甘示弱地回道,“何况,我是帮理不帮亲!魏忠贤这个奸贼,人人得而诸之!大哥你跟他勾结,助纣为孽,早晚有一天会得报应的!”
“你……”史白都气急,转念却又说道:“真的只是这样吗?我看你对其中的一个小子,却关心得紧呢,甚至为了他对我以死相逼!只是不知我那一掌下去,他究竟还活不活得成,哼!”
史红英听了,惊得跳了起来:“你把厉大哥怎么样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哼!看来你还是很在意那个小子嘛。你放心,我那一掌只不过用了三成功力,还打不死他。不过,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魏公公,把你许配给了帅孟雄了,你还是乘早死了这份心吧!”史白都讪讪地说道,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刚刚说,那小子姓厉?”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厉大哥,我死都不会嫁给帅孟雄的!”史红英顶回去道。
史白都听罢,却是脸色大变,顾不得再与她多话,当即匆匆离去。史红英盯着他的背影,只觉好生奇怪。
才出了史红英的房门,青符便跟了上来,见史白都脸色极差,出言劝道:“帮主,别跟小姐一般计较,小姐年纪还轻,不懂事,慢慢劝会好的……”
史白都不耐烦地道:“不是这个。你可知道,今天大闹魏府的两个小子,其中一个,正是厉南星!”
“什么?小姐刚刚说的?”青符也大惊失色道:“属下已经加紧去打听了,却还一直没有得到消息。没想到竟然这样碰上!”
“可恶,早知道怎么也不能放过他!”史白都一拳击在廊柱上,恨恨地说道,“当时我就怀疑他跟天魔教有关,看他发针的手法,定是天魔教的人!我当时只是奇怪,他既是天魔教的人,为何又要与我作对,却未曾想到这一层!直到刚刚红英说到他姓厉,我才反应过来!”
“我们竟然就这样白白放过了那小子!帮主,现在该怎么办?再加派人手去搜捕吗?”
“搜捕那是自然的。不过,以那个小子的脾气,恐怕就是逮到了他,他也不会帮我们翻译百毒真经的。得想个主意让他肯乖乖跟我们合作……”史白都边走边思考。
“有了,青符,你过来!”史白都一击掌,道:“你帮我在江湖上放出话去,就说……”
11
厉南星醒来之后,便即默运玄功,把真气一点一滴的凝聚起来。可是这样也只能暂时压制住寒毒而已。
金逐流将煎好了的药端进屋,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便轻轻唤厉南星道:“南星,药已经好了,趁热喝吧。”
厉南星喝过药后,点了点头,对金逐流说,“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我让你准备的银针,可好了?”
金逐流从怀中掏出了个针盒,取出银针,只见那针比平时所用的要长出许多,约有三寸左右,不禁有些担忧,问道:“我照你说的找人打的,是这样的吗?需要这样长的针?”
“恩!这金针拔毒之法不同与于普通的针灸。你先用它刺我胸前的七处大|穴,用金针闭了我的真气,让后将我体内的寒毒吊出来,再用金针疏导排除。”厉南星跟他细细讲解金针拔毒的流程,末了解释道,“只是一旦闭了我的真气,这寒毒一下子发作起来,恐怕难以控制,可能一开始会有些凶险,你只须帮我护住我的心脉,怎么做到时听我吩咐就可以了。”
金逐流闻言点头,把厉南星扶起来坐好,替他解了上衣,自己也脱了靴子爬上床,坐在他身后,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放在其后心,护住其心脉,另一手则开了针盒,取出了银针。
刺|穴、拔毒,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的差错,金逐流虽然由厉南星教导,略略学会了“金针拔毒”之法,但想到自己要用这么长的针刺入厉南星|穴道之中,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没关系的,你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厉南星柔声安慰他道。
金逐流深吸一口气,静下心道:“好了,我可以开始了。”
“逐流,你下针闭我真气之时,我自身的真气必定会自觉反抗,你万万不可松懈,不论有什么异状,也要运功坚持下去!记住了吗?”金逐流轻轻颔首应承。“好,那你开始吧!”
金逐流一扬手,将数枚银针分别插入厉南星胸前膻中、期门、神阙、中极、关元、气海、章门七大死|穴内,银针入|穴之时,金逐流分明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真气,正冲击着这几大要|穴,阻止他将银针插入。
厉南星身子一震,却是一声未吭,只是剑眉紧颦,贝齿扣唇,想是在竭力忍住这痛楚。
金逐流虽然担心厉南星的状况,但也知道此时不容分心,当即深吸一口气,默默运起功来,将银针缓缓地旋转,慢慢地深入,直至三寸多长的银针整个深入|穴道之内,只留尾端的一小段在外,然后其他几枚银针也一一如此。
只见厉南星双眸紧闭,身子微微颤抖,浑身冷汗如雨而下,直将身下的被褥也渐渐打湿了,呼吸急促,深深浅浅,面色惨白,淡色的唇已被咬破,渗出丝丝的鲜血来。
金逐流正施针到关键的时候,无暇分心去看厉南星的情况,但是也感觉得到厉南星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连自己身上的衣衫也被他的汗水浸湿了。待最后一枚银针入|穴,金逐流突然感觉到,原先与他对抗的那股真气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厉害的至阴至寒之气。
这寒毒失了厉南星自身真气的抵抗,越发暴虐起来,犹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厉南星体内横冲直撞,左冲右突,直往心脉而去。金逐流只得将内功更运上一层,勉力和这股寒气对抗,不让它侵入厉南星的心脉,却觉得厉南星刚刚还在微微发抖的身子突然静了下来,竟然毫无动静,瘫软在自己身上,心中一寒,不由得惊呼道:“南星!南星!”
“我……没事……”厉南星的声音支离破碎,刚才他失去了一会儿意识,但却已被金逐流焦急的呼声唤醒,现在终是清醒的了,“别停……按我先前说的……继续……”
金逐流此时也是神情紧张,气喘吁吁了,却不敢犹豫,手起针落,将银针依次向上扎入神阕、巨阕、中庭、璇玑等|穴,只觉厉南星体内的寒毒,已慢慢跟随他银针的指引渐渐向上。最后猛一运功,将银针直直扎入天突|穴中,只见厉南星突地挣扎而起,喷出一大口带着剧毒的黑血,便昏了过去。
金逐流此时也早已是汗透衣重,但明白厉南星受的苦更多,好在这“金针拔毒”虽然凶险,但厉南星已然挺了过来,寒毒也已经顺利逼出,只要休息数日,便可痊愈了,不由得也放下了心头大石,便为厉南星换上干净的衣服,让他好好休息。
这一日,厉南星身体已近痊愈,正在院子里练功,动动筋骨,却见金逐流手里拿着什么,笑嘻嘻地跑了来。
“南星,这个,送给你!”
“你送给我?这个……”厉南星接过查看,却正是那支史白都欲送给魏忠贤作寿礼的可切金碎玉、削铁如泥的宝萧,饶是他赋性洒脱,也觉得这个礼物太过珍贵!推却道:“这礼物,太重了……”
金逐流哈哈笑道:“大哥,难道你也有了世俗之见了?那日你送我的焦尾古琴,我已收下,如今我投桃报李,你岂能不收?不错,这支宝箫的确是稀世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