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贤同人)犹有花枝俏 作者:皎月初斜(晋江vip2012-05-15完结,种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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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甚么好诗来,还不如让它空着。如此一来,反而有些‘欲辨已忘言’的意思了。”
墨陶细细观察了一下姑娘的面部表情——看不出来情绪如何,很没意思地自顾自叹口气,道:“唉,姑娘说话怎么越来越高深了?”
素怡望着池中央顽强站立的一颗莲蓬。今年夏天的时候,阿玛还带着自己与额娘去采荷花呢,如今不过几个月光景,这荷塘便呈现颓败之象,再不复往日风光。用手理了理袖口,素怡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今天的女红课还没有上呢。”
说着便转身而去,几个丫鬟忙收拾好东西跟着。
墨陶落后一步走在朱陶身边,道:“咱们姑娘还用得着做女红么?”在她看来,姑娘的女红已经是顶好的了,就连徐绣娘也满口子夸赞呢。
朱陶已是双十年华,最是稳重,道:“你没听姑娘说过么,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话毕也不理嘀嘀咕咕的墨陶,径自走了。姑娘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她们做丫鬟的哪能猜得到。
紫陶一路上咬着嘴唇不说话,无论碧陶怎么审问也不开口。她看了看姑娘挺直的背脊,又望了望满是晚霞的天空,想起已经订婚的喜庆和喜乐来。她已经十八岁,怕是没有几年时间留在姑娘身边啦。
一行人各怀心思,到达绮春院的时候俱都沉默得很。
素怡也不叫备嫁的二喜,让四陶伺候着换了舒适的衣物,坐在桌边喝茶。四陶如今俨然是素怡身边的四大丫鬟,跟她们同一时间来的几个略小些的丫鬟也升成了二等。喜枝的女儿二妞妞从后罩房里出来,给素怡见礼,道:“姑娘可回来了,今儿可还绣花?”
素怡道:“要绣的。你去准备一下,我歇息一会儿就来。”二妞妞是喜枝的女儿,素怡没有把她当丫鬟看待,也不可能把她当姐妹看待。因着喜枝是素怡的奶娘(名义上的),二妞妞在绮春院的地位如同曾经的喜枝一样尴尬。素怡没有为二妞妞改名,是不承认她是绮春院的丫鬟,却让二妞妞陪着读书绣花,是为了报答喜枝的一爱护之心。以后二妞妞何去何从,交由喜枝母女自己决定。但素怡是绝不会带着二妞妞离开富察府的。
素怡揉揉酸痛的肩膀,暗道:今年才入府的一批未留头的小丫鬟才是她要培养的心腹人选,这是为嫁人后带到婆家做准备的。下人嘛,不必有才华,不需太聪明,最重要的素质是忠心能干。
古代人习惯早睡早起,素怡在清朝待了八年时间,生物钟早已适应。今天晚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在思考白天紫陶探听到的消息。
最近一段时间,她去正房陪额娘吃晚饭的时候,很少见到阿玛的身影,这让她很是疑惑。自从她晓事起,阿玛基本上都会和额娘共进晚餐,如今这种规律忽然被打破。而额娘身边的丫鬟讳莫如深,和嬷嬷又一脸官司,额娘却像个没事人,只告诉儿女们阿玛在忙。
忙?李荣保很忙?忙得没有时间进行他曾经最爱的亲子活动,忙得没有时间检查宝贝女儿的功课了?是啊,他的确很忙!素怡想到这里,一口气憋在心口十分难受,自己抬手揉了揉,默念: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那么,李荣保在忙什么呢?根据“八卦女王”紫陶姑娘打探到的消息,结合现实加以分析,素怡很不情愿的得出一个结论:她那新好男人的阿玛忙着跟后院的某个漂亮小妾**呢!此小妾不是别人,正是钮钴禄氏要和嬷嬷重点注意?p》
耐跏稀?p》
俗话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那王氏本就占着侍妾的名分,只不过是在太太回娘家的时候去了正房给太太送衣裳。做了两年的衣裳,这份心意够了吧?她又只是个小小妾室,根本不知道太太回娘家了呀!也不知道老爷就在太太的书房里看书!
当她穿着粉红色的小一号旗装,娉娉婷婷的走到正院的时候,恰好站在书房的窗户下,恰好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管事丫鬟,恰好提起了自己两年来为老爷太太尽的心意。一切都是那么恰好,连天空都作美,一阵微风过处,那是花瓣漫天飞,那是人比花更娇呀。
妙就妙在“恰好”二字。那时候的李荣保也恰好对着一丛盛开的花树蕴量诗意,看见这一幕美景,老心肝一颤,文思如泉涌,作出了一年中最为满意的诗句来。提笔写下后,反复回味几番此情此景,只觉自己的新作甚好。顺势联想到花下未曾谋面的美人来。此时转身去看,哪里还有美人的踪迹?
心中不由怅惘,待询问了那个丫鬟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后院中还隐藏着一朵娇嫩欲滴的鲜花呢,顿时便上了心。不过,他还有几分文人的风骨,忍了几天没有去理王氏,不能被人当成急色鬼呀,他都一把年纪了。那丫鬟见老爷几日没有动静,自己便隐瞒下此事——她的失职导致王氏一个侍妾不管不顾的闯进了太太的院子,太太知道后必定要惩罚于她。
李荣保不急,可王氏急呀!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不多,万一老爷一个不注意,把自己忘在脑后了,自己的一番心思不是付诸东流了吗?她可是下了老本,当了两只金簪子呢。这样一来,她便要再次制造机会与李荣保偶遇。
花园偶遇老爷戏码十分圆满,中间却出了点小差错。钮钴禄氏从女儿院子里回来,突然想去花园里采几支鲜花回去。以前这些事情,她哪里会做?此次不过是听了女儿的话,要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兼之多锻炼身体罢了。所以,十分不和谐的三方人马一起偶遇了。然后,李荣保便被正房太太极大度的打发去了王氏的小院子。
回忆到此完毕。素怡躺平身体,缓缓的深呼吸几次,终于吐出心中的浊气。王氏这么简单拙劣的招数也只有男人才会信。不!以阿玛的精明,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王氏的算计,他怎么会不知道王氏的小心思,他只是在装糊涂而已。男人是猎手,他们总喜欢新奇的、美丽的东西,他们寻找的是刺激感。千篇一律的生活会让他们爆发或者灭亡。
额娘呢,她知道么?素怡扪心自问。额娘是一个难得通透的女子,她怎么会不知道李荣保的心思。相反,她心里清楚的很。当初额娘选择嫁给阿玛,事先肯定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一个已有嫡长子的家庭里,勾心斗角要少得多(上任主母已经斗完了);钮钴禄氏嫁妆丰富,娘家有实力,不需要肖想富察家的财产(她的钱够自己和儿女吃几辈子);李荣保年纪较大,花花心思少,钮钴禄氏也不会倾心爱上李荣保,烦恼自然少(不在乎,就不妒忌);等李荣保一去世,钮钴禄氏自然而然成为富察家的老太太,上有亲子女关心,下有继子孝敬,日子多么美好。
总而言之,从小读书的钮钴禄氏其实是看淡了这个时代的婚姻和男人。丈夫,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名词——夫妻相处的好呢,可以升级为朋友;相敬如冰呢,可以当陌生人。七出之条,一条不犯,富察家的当家主母她坐得稳稳当当。
素怡看着账顶。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是看到一片漆黑,而她却清晰的看见上面绣的花纹。她闭上眼,把自己的种种不同埋藏在心底那个角落。包括夜能视物、过目不忘、感官灵敏、四肢灵活、身有幽香,以及那本在梦中看过却印在脑海的医书。
“是老天对我枉死的补偿么?”素怡喃喃道。一个现代的理科生莫名其妙带着记忆投胎到清朝,真是可以写一本传奇小说(现在这类型的小说真的很多)。在寂静的夜里,素怡几乎要管不住自己的思绪往现代飘去。
相爱相疑的父母,聪明活泼的弟弟,温柔可人的表妹,慈祥美丽的外婆,严肃深沉的外公,和蔼可亲的爷爷,青梅竹马的丈夫,精明干练的朋友……无忧无虑的童年,奋发向上的青年,日渐沉稳的自己。一切欢乐悲伤都在那个海岸上搁浅,因为一双嫉妒的手,她的生命戛然而止。
易、叔、璟。素怡脑海里浮上这三个字。
夜,渐深。月,渐凉。人,入梦。
阿玛外放察哈尔
日子就在李荣保和钮钴禄氏的僵持中过去。即使富察府的两位主子一个云淡风轻,一个随心所欲,阖府的下人们也隐隐感到了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氛,说话做事更谨慎小心几分。倒是那办事不利的丫鬟见东窗事发,整日里战战兢兢,心神不宁。
直至年底,大家都稍微松懈了心情,准备欢度春节之时,府里忽然出了一件大事。富察家的掌上明珠——大姑娘出痘了!出痘,也称天花。天花是传染性最强的疾病之一,能在空气中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在医疗技术落后的清朝,天花的治愈率极低。目前成功治愈的例子有康熙皇帝,可他亲爹顺治皇帝也没有逃过天花这一生死大关。
皇家尚且如此,何论百姓家?钮钴禄氏听说宝贝女儿得了天花,此刻正在发高热且神志不清,心内一阵剧痛,用手扶着针扎似的额头就要晕过去。和嬷嬷也慌得六神无主,只得咬着嘴唇硬生生忍下,把钮钴禄氏扶到火炕躺下,道:“太太,这可不是害怕的时候呀!姑娘正在危急关头,太太可不能乱,您是府里的主心骨呀!”
钮钴禄氏用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疼痛唤回一丝清明,她撑起身子坐了,将背脊挺得笔直,一一吩咐下去:“即刻上报太医院,紧闭府门,所有人不得外出。姑娘院子里的人也不能出来,其他人也不得进去。让府里所有出过天花的人到正院集合。让人通知老爷,问问看能否请一位太医来为姑娘诊治。”
底下一干奴仆接了令,各自去办事不提。
见正房里只剩和嬷嬷陪着自己,钮钴禄氏一下子就失去主母气势,瘫在炕上。和嬷嬷忙端了杯滚热的茶给钮钴禄氏,劝道:“太太,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度过大难。”
钮钴禄氏一口饮尽热茶,揉着胸口喘气,道:“嬷嬷说的对,素怡那么聪明懂事,一定不会弃额娘而去,她肯定会好起来的。”想起女儿的一篇孝心,钮钴禄氏呜咽出声:“我做了什么孽呀,老天要这么对我的女儿!”
和嬷嬷老泪纵横,轻轻拍打着钮钴禄氏的背,道:“太太,姑娘自打出生都没生过病,没让您操一点心,可见姑娘的身体底子康健。俗话说,大难过后必有后福,姑娘挺过这次,尔后再无病无灾。”
钮钴禄氏挣扎着坐起来,道:“我要去照顾丫丫,丫丫那么痛,我要去陪着她,鼓励她。”
和嬷嬷连忙按住钮钴禄氏,道:“太太,您可是没有出过天花呀,被传染了如何是好?”
钮钴禄氏定了定神,冷静的拍拍和嬷嬷的手臂,道:“嬷嬷忘记了,我小时候可是接种过牛痘的,必不会被传染。”
和嬷嬷皱眉想了想,确实有那么回事儿,只不过当时她恰巧回家照顾重病的丈夫,对此事的印象很淡。她点点头,道:“那跟着太太来富察府的几个丫鬟也是种过痘的?”
钮钴禄氏道:“对,我的三个丫鬟是种过痘的,喜枝却是自己出过痘。我带着几个丫鬟照顾丫丫,和嬷嬷你就在这里等着老爷回来。另外,让人去请大奶奶和二奶奶主持府务,她们有经验。丫丫生病的这段日子,富察府就全靠你们了。”
和嬷嬷是从没有出过痘的,也就不去给钮钴禄氏添麻烦,郑重的应道:“奴才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等待姑娘康复。”
钮钴禄氏的四个陪嫁丫头有两个嫁给了铺子里的管事,钮钴禄氏身边只留下喜枝和喜叶两人。此时,她把喜叶招来,再带着府里出过痘的丫鬟婆子一起往女儿的院子而去。
绮春院。
素怡满面绯红的躺在床上,小扇子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因为高烧,她失水厉害,往日红润饱满的嘴唇已起了干皮。
喜枝舀了干净的棉球蘸水后一下一下的浸润着姑娘的嘴唇,紫陶不停的绞干帕子给姑娘换搭在额头上。炕桌上一盘水仙花耸拉着脑袋,毫无精神。
钮钴禄氏进来四下打量一番,立刻道:“把窗户打开。喜枝喜叶把姑娘抱上床去,小心别弄疼姑娘。”回首点了几个婆子,道:“你们去厨房烧开水,姑娘用的器具全部都要用滚水烫两遍。”见炕上无人打理的水仙碍眼,便让紫陶端出去。
如此安排一番,不过两刻钟,本应当值的李荣保风风火火的赶回家中,顺道带来两位太医。三人直接进了绮春院。
钮钴禄氏的药铺里已送来一大推药材可供使用,太医便舀出药方子让人照着煎药。两位太医一个姓周,一个姓吴,都是对天花比较有经验的老人。
周太医道:“那药煎好后,每人服用一碗,可以预防传染。至于姑娘的病,还需我们亲自诊断后,才能下方开药。”
钮钴禄氏也不回避了,行了个福礼,道:“有劳两位太医。”便带着周吴二人进了内室。
喜枝喜叶早已准备停当,只等太医过来。周太医年逾六十,先行一步诊治,认真问了喜枝几个问题方罢。吴太医也照例诊治一番。
钮钴禄氏带着二人出了女儿的卧室,商量病情。原本不安的走来走去的李荣保赶紧过来。
见周吴二人脸上并无多大忧色,夫妻俩都松口气。朱陶给几人上了热茶,周太医浅酌一口,迎着李荣保夫妻期待的眼神道:“幸而姑娘身体健康,此病虽凶险,若是没有意外,于姑娘却无生命危险。只要按着方子喝药,等痘子出尽,便能痊愈。”基本上是废话。“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姑娘的高热不降问题。”
李荣保急道:“还请两位太医开方子吧。”
周吴二人对视一眼。周太医叹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老臣奉圣上之命为姑娘诊治,本该尽心尽力。然而,实话告诉您,这散热方子未必有效,姑娘在昏迷中也未必喝得下。”
李荣保的眉心几乎打成死结,拱手道:“如此,还是请太医开方吧。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都要试一试。若是小女得以痊愈,我富察家都会感激二位的恩德。”
钮钴禄氏怔怔坐在一旁,并不插言。待周吴二人前去书房开方,钮钴禄氏才开口道:“老爷,我听说过一个法子可以降温。”
李荣保惊喜的回头,道:“贞儿知道?那赶快去!有什么需要吗?我立刻叫人去办。”
钮钴禄氏点点头,道:“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过,用烈酒擦拭身体可以帮助降温。我这就去试试看。”——估计这个时空有穿越前辈哦。
李荣保连忙道好,吩咐人去舀了几坛最烈的酒来。
钮钴禄氏将李荣保劝离,自己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为女儿擦拭,眼泪却成串的掉下来。她自责的喃喃道:“丫丫,额娘的宝贝儿,快醒来吧,是额娘对不起你。额娘没有照顾好你,让你生病。额娘早该想到为你种牛痘的,如今我的宝贝也不至于受这份罪。”女儿是她的命根子,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她舍不得女儿受一点苦,即使是种牛痘。当时的她也是熬了三天才好了。
昏睡中的素怡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努力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
钮钴禄氏连忙把耳朵凑过去,只听见女儿细细的说:“额娘,别哭。”她胡乱抹干泪水,道:“好闺女,额娘不哭,你也要早些好起来。”
素怡蹙着柳眉,抿抿嘴角,还是轻轻的“嗯”了声算是答应。
钮钴禄氏心花怒放。她的乖女儿神智是清醒的,表示女儿的求生意志强烈。她顿时骨头也不酸了,只一心一意的照顾女儿。
一边的喜枝喜叶二人才松口气,相携离开,把房间留给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