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2部-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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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呀!刚才你见了,那个老农民进门来,见了我们多么害怕呀!真如惊弓之鸟,窥猫之鼠一般户
徐荫回想刚才的情景,笑笑说:“我正进门,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简直被他闹得不知所措了。”
谷新民又显出愤怒的表情接着说:“在农民这个阶层里,还有另一方面的情况,非常需要我们这些身为干部的同志们有所认识。即是,因为传统的旧意识、旧观念的遗毒影响,我们有一些本来素质不错的基层干部,一旦受了上级表扬、有了领导支持,得了势,就会无视政策法令,滥用职权,为他的自私自利的目的服务。上边指示反对违法乱纪和强迫命令的行为,就是针对这些现象的。”
徐萌最近正在搜集、整理这方面的材料,准备上报专署,因而也有所闻;听到县长用哲学观点,从人的意识和传统观念上分析其根源,倒觉得既高明,又新鲜,就微笑地点头。
谷新民停在徐萌跟前,郑重地说:“基于上述这两个原因,即农民的怯弱,基层干部的专横,所以对今天这个老农反映的情况,我倾向于相信。”
徐萌按照着公事条理给县长提了个问题:“还要取到有关人的证明材料才能处理吧?〃
谷新民说:“不要急于想到处理。我所说的,是指每一个国家干部的基本态度。我们采取了对劳动人民的相信的态度,这种相信又源于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和同情,,至于做法和处理就好胭里
办了。有了正确的态度,就会有正确的积极的做法。”徐萌觉得县长这些话的道理很深刻,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却使她感到很有启发,增加了对这位领导的尊敬。
谷新民继续着自己的话:“我们对处理这样问题的一贯做法是通过调查。就是你刚才说的,找到证明人和证明材料,用来分析和进一步印证老农民所反映的问题的真实程度。”他停顿了一下,从桌子上拿起那份文件稿,微微一笑说:“听说你一再要求到下边去实践,这回我给你一个机会,立刻带上你们起草的这个文件,到芳草地走一趟,进行一番调查。”
徐萌喜出望外地说:“哎呀,那太好啦。”
谷新民说:“这可是一件很严肃的工作。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后,立刻向我汇报,以便指示区里处理,同时把文件内容再充实一下,通报全县。”
徐萌激动地说:“我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谷新民将身子靠在椅子背上,说.“我相信你。要注意实事求是呀 〃
徐萌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谷新民,直奔办公室。这个二十二岁的新干部,是在北京城里一个堆满书籍的小屋子里长大的。父母亲都是小知识分子,从读书到教书,从青年到老年,他们也为自己的三个子女安排着同样的生活道路。革命的风暴使徐萌离开了父母牵引着的线索,迈入一条新的征途上。在女子师范里,她参加了反美蒋的大罢课.解放大军围困古城的时候,她又是护校队的一员。为了投身新的战斗生活,她没有等到领取毕业文凭,就投考了华北革命大学,一年后,她被分配到冀东这个小县里工作。她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称职的革命干部,成长为一个共产主义战士。她的小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大部头的
书册,努力想使理论联系实际。每当一件新的工作任务传下来,她都从理论中寻找根据和指导;在执行中,几乎每一天都进行一番检查总结,写在自己的日记里。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已经写了儿本子,回头看看,依然故我。她开始惶恐,担心自己停步不前。跟县委书记梁海山到燕山区开了一次汇报会,使她懂得了:理论联系实际,就是到火热的斗争生活中去,跟工农结合,光坐在机关里是办不到的。县长谷新民和许多县、区干部们丰富的生活经验,证明了她的新的认识,她最羡慕这些同志。现在她得到了跟群众联系的机会,而且执行一件跟群众利益直接关联的任务,心里边自然充满了幸福感。
徐萌绕过一个花池子,正要往前走,忽听有人招呼她,抬头一看,招呼她的是自己“革大”的同学小盛.小盛身边站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女同志,是县委委员、妇联主任赵大姐。她更高兴了。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她在县直机关中最喜欢接近的人。小盛出身在一个地下革命工作者的家庭,热情、勇敢,带着很浓重的男子汉的豪气,徐萌羡慕她。赵大姐是老革命。小时候是一个看坟人的女儿,当过童养媳妇,象《 白毛女》 里的喜儿那样,在盘山的山洞里当过一年多“野人”,赶上抗日战争爆发,被八路军救下了,到日本投降前,她已经是春水河两岸有名的女游击队长,到处传说着她的神话般的故事。徐萌非常崇拜她。小盛眼赵大姐一起在县妇联工作,三天两头上山下乡去搞工作,小盛进步快,徐萌更加羡慕。这会儿,她朝小盛笑笑,拉住了赵大姐的手.“赵大姐,我明天要下乡调查材料去了。”
赵大姐说:“调查材料是个复杂事儿,可得细心,要多依靠群众的耳朵、眼睛。”
“我决心很好地完成任务。”
“小徐,下了决心,还得靠立场正确,方法对头,要不决心就会落空。小盛,一会你给小徐介绍介绍下乡的经验吧。”小盛说.“我这学徒还没满师哪,有什么经验呀!〃 赵大姐说:“要论下乡工作满师呀,你,我,都差得远远的哪,干一辈子革命,就得联系一辈子群众,永远也不会满师!〃 徐萌觉着这句话说得非常带有哲理性,严肃地点点头。赵大姐又告诉徐萌,下个月初,县里要召开一次妇女代表会,总结、研究一下全县的妇女工作,还要表扬一批模范人物。赵大姐说,妇联人手不够,梁海山书记建议借徐萌帮助整理两份材料:一份是一个女互助组长推广新式步犁和农业技术革新的成就,一份是一位志愿军的未婚妻在深山峡谷带头开展爱国增产运动的先进事迹。这个任务要靠下乡访问和搜集。徐萌惊喜异常,又单独地跟小盛在大槐树荫下谈了一阵,才回到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一片紧张、繁忙的景象。为了组织领导生产自救运动,县里成立了联合办公室:以县委秘书室为基础,从县政府.青年团、供销社、运输部门抽了几个熟悉情况的干部组成的。除了两个领导是中年人,其余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小青年。这边哗啦哗啦地摇电话机,跟区里要数目字;那边醉嚼啪啪地打算盘,统计表格,另一边桌子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挥动笔杆写简报材料,一个“吱吱”地刻蜡版;还有几个人正跟来访的同志抽烟.喝茶、交谈工作。
徐萌非常习惯这样的环境。她能在乱中求静,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子前,从容不迫地搞起准备工作.重看了土改法,细读丫一系列有关文件,把许多政策条文抄写在本子上。这中间,她还象报喜似的,把下乡搞调查的事U 告诉了几位同事。
夜晚,徐萌回到宿舍里,收拾下乡用的东西,每往兜子里装一件,都让她犹豫许久。牙刷子和牙粉带不带呢?带上这些农民会不会笑话呢?还有,是带香皂还是带肥皂呢?几件日用的东西,她装进去,又拿出来。后来她索性把这些丢在一边,先写日记。
谷县长很关心我们青年干部的成长,特别象我这样的无知识的知识分子· · 一
明天,我如愿以偿.到乡下去,到农民中去,第一次单独作战… … 我要象赵大姐嘱咐的那样,立场坚定,方法对头,认真、严肃地工作,一丝一毫也不苟且,争取把这个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让同志们刮目相看。
门外有人喊:“小徐,小徐!〃
徐萌听出是警卫员小刘,就说。“进来吧。”
小刘说.“不啦。谷县长叫我把往天门去的大车找好了,明早在大佛寺门口等你。”
徐萌说:“下乡雇大车护送,这象啥样子?我们的老同志,在艰苦的战争岁月里,背着枪弹、文件,爬山涉水,多有气魄!我要、学他们的样子。”
小刘解释说:“不是专门给你雇辆车,是那边的人回去,顺便带上你。”
早晨起来,徐萌照计划换上了一身打着补丁的蓝制服。当她走在街上的时候,那些卖菜的小贩,吃豆腐脑的乡下人,全都好奇地看她,闹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大佛寺山门前边停着一辆黑骡子驾辕的大车。冯少怀带着李国柱正往车上搬豆饼。
韶石
昨天小算盘的事情挺顺手的办成了。玛少怀跟他因为不同的目的,都挺高兴。秦富破天荒地请冯少怀吃了一顿烙饼就素丸子汤;冯少怀陪着秦富到木厂看看大车,神掇他拴上一辆拉脚。秦富嘴上没说,心里打定了主意,怕耽误工夫,也怕夜间花店钱,就在下午走回芳草地了。冯少怀又一次在县政府大门外等上了警卫员小刘,不光摸到了谷新民处理小算盘告状这件事情的底细,还兜揽了捎脚的生意,实在得意。
这当儿,冯少怀一扭头,发现从远处走过来的徐萌,就用胳膊肘捅捅李国柱说:“那个女干部来了,你叫她。”
李国柱朝那边看一眼,犹豫地说:“要是叫借了呢?' ' 冯少怀说.“没错。一看就是城市人,没下过乡。你看她那身打扮,白净净的脸,穿一身补丁衣服;如今,咱农村里,这样年轻妇女出门的时候也没这样穿戴的呀!”他见徐萌快到跟前了,就赶忙打招呼:“您是县政府的徐同志吧?〃
徐萌看看人,又看看车,微笑地回答:“是呀,老大爷,您往天门区去的吗?〃
冯少怀说:“我们在这儿专门等候哪!您坐上我这车,稳稳当当,一直把您拉到芳草地啦。”
徐萌见车厢里堆着豆饼,就问:“再坐上人不沉吗了”冯少怀说:“这是新车,载的分量还差远着哪!别说您一位,就是再坐上十个人,也能跑快车。”他说着,把自己夜间披着的一件破棉袍子铺在豆饼上,用手拍拍,“同志,上车吧,坐在这儿软和。”
徐萌连忙推辞说:“别坐您的衣服哇。”
冯少怀说.“不要紧,您别嫌脏就行。”
徐萌求援似地看看李国柱。
李国柱挺不好意思,赶紧低下头,假装鼓捣套绳子。冯少怀先爬上车,坐在棉袍的大襟上,又说:“徐同志,咱们搭伙坐吧。您不要见外嘛!〃
徐萌对这位老大爷感动得不得了,觉得盛情难却,只好坐到车上去。她一面感谢冯少怀的好意,一面观察冯少怀的外貌,想起县妇联主任赵大姐关于“立场正确、方法对头”的嘱咐,就间冯少怀:“您是啥成份呀?〃
冯少怀笑笑说。“还用间,您还看不出来?穷人,过去是从山东选荒过来的… … 徐同志,咱们是初次见面,您还不知我的底儿。我呀,一见着政府干部,就算见到亲人了。昨个傍晚我在县政府门口,不,是在油坊门口,碰上小刘同志。他说有个女同志下乡要坐车。我说,正巧,坐我的。他问给多少脚钱,我跟他摇脑袋。这话说到哪儿去了?我这车,这牲口,都是政府给的。旧社会,我扑腾半辈子,都没混上个车枯辘。如今,政府有了那个发家致富的新政策,我才能使上牲口拴上车。政府给我谋了这么大的幸福,政府的同志下乡办公事,搭搭我的车,我还伸手要钱,那不成了财迷精啦里不瞒徐同志说,往后哇,我求政府的日子多着哪。我这车马都得靠政府给保护着哪。”
徐萌觉得这个老大爷很通情达理,想顺便摸一点情况,于是她顺口间.“芳草地这村子不错吧,' '
冯少怀说:“地方可是个难寻难找的好地方,一马平川,土肥水足,只要不遭天灾,保种保收。”
徐萌又问。“各项工作运动开展得怎么样呢?〃
冯少怀说.“要我看也不赖。河水靠流,人群靠头。我们有个好村长,可是个好样的啦。他从小扛大活,受尽了剥削。土改那阵儿,第一个挑头斗争,如今为贯彻谷县长传下来的发家致富
政策,不怕风,不怕险,只要是好人,没有不夸他的。”他用眼角瞄了徐萌一下,故意长叹一声,“唉,就是有人专拆他的台,闹得他不能把上级的指示顺顺当当地推行下去,政府的政策也执行不了。就因为这个,芳草地人心惶惶,没心过日子呀。”
“跟村长对立的这个人叫什么?〃
“这一片村子都是有名的,叫高大泉。”
“噢,高大泉。他是个坏人吗?〃
冯少怀没有马上回答,悄悄地看李国柱一眼,灵机一动,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子,说.“国往,到那边茶棚子里买盒烟咱爷俩抽。”
徐荫见李国柱阴沉着脸,朝着刚刚经过的小茶棚子走去,就对冯少怀说:“您不要有顾虑,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是为人民的利益服务的;凡是违法乱纪的坏人,都要受到制裁里”
冯少怀望着李国柱的背影叹口气:“您问高大泉这个人好坏?本来我不该多嘴,心里有又憋不住。一句话,他坏到家了,芳草地一霸。土改那阵,靠整别人起家,靠敢闯入党,没捞个村长当不顺气,勾引一伙人,专门对付一心按着政府指示闹发家致富的人,谁想发家打击谁。他有个一奶同胞的兄弟,就因为想好好过日子,不愿意跟他瞎闯,让他给赶出大门。您说,这个人坏不坏吧?〃
“有个叫秦富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呀,好人,大大的好人。他老实善道的,树叶掉了怕砸头,蚂蚁过路急抬脚。唉,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高大泉经常把他欺负得象皮球,踢来踢去。”
“您举举实际例子。”
“唉,多啦,说它管啥。”
“您还有顾虑呀?〃
“一见徐同志这举止,就是个念过大书、有大学问的人,对您我还有啥顾虑?就是高大泉这个人不好对付。他拉着一群一伙亲的近的,厉害着哪!我怕他知道风声又整治我。您问他怎么欺负秦富,远的不说,就说前天的一件事儿吧。人家秦富合理合法买了一块房基地,高大泉听到信,带上一伙人闯进秦家,就要动武;要不是有人拉着,秦富的脑袋就开瓢了。当时高大泉打不着人,嫌不出气,就砸家具,最后连一瓶酒也抢走了… … ”徐萌听着,印证着咋天秦富的控告,气恨的她脸色都变得苍自了。
冯少怀又说:“芳草地村不大,心眼不少,人头杂。您初来乍到,可得多保重。这伙人什么毒手都能下。您搞的工作要是沾上高大泉的边,最好秘密一点。”
徐萌觉得这个意见有道理。她想:高大泉既然这样厉害,又有很大的势力,知道政府派人来调查他的事,一定百般阻挠,将会影响调查的成效,如果来一次先秘密后公开,在高大泉还未发觉的时候,材料已经被抓到,那可就太好了,· · …
冯少怀刚把要紧的话说完,李国柱就转回来了。他马上变了话题,天南地北地扯开闲篇。过一会儿,他又假装打起磕睡来。大车上了西官道,黑骡子按照主人的指挥,绕道而行,把县里的这位女干部一直拉到张金发家。
徐萌下了车,迈上了村长张金发家的门楼台阶,见冯少怀的大车拐过墙角不见了,忽然记起小时候在戏曲里看到过一些官员微服私访的故事,今天要能够试上一试,那可就太有点“浪漫”味道了。她想到这儿,没有迈门槛,也没有喊一声,悄悄地拐个弯,顺着一条小道朝南走。
君
她走着,观察这个大平原上的陌生街道,不规则的院落房屋,不知名的粗细不等的树木,辨不洁是土是肥的堆堆;篱笆寨子上爬着各种植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