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2部-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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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对了,我有点宫僚主义,很多情况我都不了解。”
“这不是本质。如果仅仅是不了解情况的话,为什么高大泉写来反映贫雇农遇到灾难的信件,你表现得无动于衷,而富裕中农秦富找你来告状,你就立刻给了足够的信任和同情?〃
谷新民不作声。
梁海山大手一摆:' ‘一句话说透吧,你得在世界观上找原由!… … ”
谷新民吃了一惊:“世界观?我的世界观还有问题呀?〃 梁海山给谷新民倒满了酒,微微一笑说;“不要大惊小怪,当今的人都生在有阶级的社会,各种思想必然要打上阶级的烙印,你为什么要例外呢?〃
谷新民分辩说:“我的出身虽然不好,可是,我已经革命十几年哪!' '
梁海山说:“十几年的革命,也不一定就把世界观的问题解决了。即便所谓出身比较好的同志,也有个世界观的间题,因为共产主义世界观不能自然产生。比如说我吧,父母是贫农,我是矿工,出身够好的吧?这个‘好,只能是我在逐渐树立无产阶级 、曰.曰月甲州.卜一诵J 口! 一卜“甲卜月于口口匕J 甲一~暇闷口曰卜曰卜几p .月‘?
世界观的有利条件,不能代替。你大概听说过,我刚起来革命的时候,是因为受不了资本家的欺压,我跟一帮子穷哥们,就要赤手空拳地夺枪暴动,还以为这样无产阶级就能够坐天下。结果东扑西撞,一事无成,还做了许多错事。后来我找到了党,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来指导斗争实践,才明白了中国无产阶级革命要取得胜利必须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然后夺取城市,这刁‘懂得了,只有在正确的路线指导下,革命才能取得胜利。这正是理论联系实际的过程,也是改造世界观的过程。经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受到一些锻炼,大军一进关,我的脑袋里就闪过这样的念头:是无产阶级的天下了,太平了,我们大家可要过一过和平日子了。毛主席在七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又给我敲了警钟,到燕山区搞几个月实际工作,进一步明自了毛主席的英明预见少使我打消了和平享受的念头。这也是理论联系实际和世界观的改造。今天,就在我们的会议上,学文件、听发言、对照自己的思想认识,我还在联系实际,改造自己。慢说你革命了十几年,时代在前进着,就是再经过儿个十几年之后,我们都还得有这个自我改造的任务。”
谷新民品味着梁海山这些话,又转到今天夜晚会场上的情景之中。他颇有疑惑地说:“让你这么一分析,我的世界观还没有一个农村的党支部书记正确吗?〃
梁海山肯定地点点头;“在引导农民向何处去这个根本间题上,我认为是这样的。因为世界观和立场,决定他爱什么,恨什么,拥护什么,反对什么。他的世界观正确,依我看,有两个重要条件。第一条,他对贫苦农民的生活不象你只限于同情,而是把根子深深地扎在广大农民群众中间;他跟他们连心,所以才关心,才‘了解他们的真正要求和愿望。第二条,他诚心诚意地学习
毛泽东思想,对毛主席的指示,不光学,而且真正实践;理沦联系实际,实际促进了他对理论的理解。这些,就进一步地帮助他认清哪一条道路是贫雇农的活路,哪一条道路是贫雇农的死路,使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毛主席指出的道路,又不顾一切地带领群众猛打猛冲。他的世界观正确、立场正确,观点、方法就正确。老谷,你跟他恰恰是相反的,理论脱离实际,对农民只限于同情;凭着你的立场感情给他们开药方,结果没有治好病,反而害了人!我希望你在今天认识的基础上,不停留,不倒退,也来个猛打猛冲,彻底地把问题弄通它,来一个前进!要不然,你的前途是很危险的。因为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的斗争,一定更复杂更剧烈,我担心你跟不上队伍,甚至走向反面,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呀!〃
谷新民把胳膊搭在桌子边上,沉思了片刻,又说。“老梁,明天会上,我准备做一番检讨。”
梁海山说:“不急。先听听大家的意见,你自己也多思考思考;真的想通了,跟大家交换交换心得,也是互相帮助,对全县的互助合作运动会起到推动作用。同志,改造世界观是个长期的痛苦的过程,不是检讨一下就能万事大吉的! ”他说着,提起酒瓶子为谷新民满上了酒,又把自己那只茶杯里的水泼在地下也倒进一些酒,最后放下瓶子,举起茶杯。
谷新民问他:“你也喝酒啦?〃
梁海山说:“芳草地的高大泉曾经为刘祥初步地摆脱贫困喝喜酒,我呢,为你,― 不是为你要检讨,而是为你在先烈们用鲜血洒过的道路上又前进一步,喝一杯!〃
他们喝着,谈着,不觉中,红霞已经把那自色的窗帘染红了。
四十二改头换面
区公所的炊事员范克明好多日子没有回芳草地了。这是为啥呢?头一条,从打芳草地建立了党支部以后,区长田雨经常不断地住在村里,范克明怕露马脚,不敢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晃;第二条,芳草地的形势一个劲儿朝着不利于范克明的方向变化,范克明又恨又怕,又没有力量阻挡,也就不愿意怪难受地去看着。他强忍着.自烦,等待时机到来。
这一天,范克明正做晚饭,只见王友清、田雨,还有高大泉一块儿风尘仆仆地从县城回到区公所,进到里边;一会儿,又见到李培林和秘书里外地忙起来。他假装寻找被别人拿走的碗筷,到秘书室看看风向,发现了一本中央的文件,还有区里要马上召开区委扩大会的通知。他立刻感到脊背发凉,心里咚咚地乱跳。他原来以为搞互助合作是下边那些激进分子的行为,上边只是一个目标,何年何月实现还没准数,没想到从上边这样坚决地贯下来。他咬牙切齿地想:共产党一场大的进攻战又开始了;他们的事儿,上边一条线,下边就一大片,想搞个运功,哗啦一下子就能掀起来,我要拦挡互助组织的发展,肯定办不到了。他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张金发在芳草地如果总是扭着劲儿,对他的地位和权势的巩固极为不利,也许要垮台。他左思右想,觉得如今的上策是先顺着风走,设法让张金发捡起旗子扛起来,通过张金发在互助组织的里边拖住他们的腿,发展得慢一点,最好停滞起来,J
延长时间,等候朝鲜的战局变化和蒋介石反攻大陆的行动开始。范克明把主意拿定,提前吹哨子开饭。等人们刚把饭打走,他就急忙刷锅收摊,随后锁了屋门,匆匆忙忙地溜出区公所的大院。
将近黄昏,从远处来买东西、办事的人已经赶路,本镇的人都回家吃晚饭,一向热闹的街道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一片片杂乱的脚印、牲口的粪便底盘,还有烂菜叶子和碎纸片子在微风中滚动。
范克明东张西望地走着,一个担着豆腐脑挑于的小贩拦住他。
“老大爷,来一碗豆腐脑,热乎着哪t 又贱又好吃,来一碗吧!〃
范克明看小贩一眼,照直往前走,走出很远,他还能听到背后的叫卖声。这会儿,墙角出现一个锥鞋的小摊子,正掌钉子的鞋匠招呼他:
“范师傅,区里有什么缝缝补补的活儿,您可给我揽着点儿呀!〃
范克明朝鞋匠点点头,接着往前走。迎面碰见一挂小驴车。黑车、黑驴,拉的是黑煤块;赶车的人在一边拉帮套,身上、脸上也是一抹黑。
铁匠的小屋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凿打声,窗户纸上一红一闪的。
小杂货铺的柜台上已经早早地摆上了灯盏,店员在那里埋头打算盘。
聚仙楼上一片猜拳行令的呼喊,骡马店里一阵牲口的鸣叫
范克明走着看着,觉着黄昏时刻里见到的这一切人和情景才象个世界的样子。他想,在社会上有穷有富,有兴有衰,人们才会有争有竞,活着才有奔头;象共产党说的那样,人人的光景都过得一样了,那日子还有啥味道?他想,只有人们都象卖豆腐脑的、锥鞋的和拉煤块的这些人一样,都一心地为蝴口奔波不息,顾不上谈论政治、参加运动,才是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好条件,才是恢复过去那样花花世界的好土壤。他想,要是任凭共产党把农民,把各阶层的人都引到集体化的轨道上,都成了有组织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尝到社会主义的甜头,我范克明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小饭馆已经上了门板,板缝透出线似的光亮,一股香味从里边钻出来。
范克明压住悲哀的情绪,转身朝小饭馆走。他要给歪嘴子的儿子起山带一点吃的东西。他认为,起山是他们这号人的后代根苗,是他们未来的希望和依靠,必须从小时候起,就从肚子和头脑两方面把这孩子喂熟、驯服。同时,经常地看看起山,逗逗起山,也是对他那空虚的精神的一点安慰。
一个胖女人刚刚还是哭丧着脸坐在账桌旁边,见了范克明,立刻变得一脸笑容,跳起身来,连忙说.“范师傅哇,正盼您,您就到了。快里边请吧口”
范克明说:“不啦,我还得赶回芳草地去。”
胖女人说:“您多忙,也没有救命急呀!〃
范克明知道这个胖女人爱咋唬,就先让小伙计给包几个烧饼和二两熏肠,随后才用一种没有兴致的口气问.“啥事情这么严重啊?' ; '
胖女人见让不进去,就凑过来,小声地说:“我们那位掌勺的心
师傅,把我家掌柜的给告啦。他俩往工商联跑了两天啦。我怕把他打成老虎,其实我们连个小猫也不如。范师傅您看看,我这小门小户的,搞贿赂咱没本,也没门,偷税漏税吧,没那个胆子,顶多往酒里兑点水,往白面里掺点棒子面,这跟人家聚仙楼那个大饭庄比呀,算个啥呢?〃
范克明说:“我们的政府办事情,就是要相信工人师傅的,不管你是虎是猫,这回‘三反,运动,都得收拾 〃
胖女人说:“您也是工人师傅,在区里的领导面前,多给你兄弟美言几句,抬抬手,我们就过去了。范大哥,我这儿给您下跪了。”
范克明一把扯住胖女人,说:书别这样,别这样。我明天回来给你们说说看。唉,就怕咱们爵位低,说不进话去,你可别怪罪我不替你们使劲儿。”
胖女人一边往外送范克明,一边擦着眼睛说.“有了您这句话,我就踏实多了。先谢谢您啦!〃
范克明把烧讲和熏肠塞进挎包里,急步向前走,心想,明天到“三反”办公室串串,给这些小铺子、小馆子说几句坏话,让他们都挨上整,让这个运动搞乱一点,这对“反共”事业是有好处的。他想,对那些大饭庄、大粮店等等一些大字号的工商业,倒应当设法保护他们,让他们混下去;这些人,今天不会跟共产党完全一条心,将来倒能够成为变天的有用之材。
他出南关,想抄近过一道小石桥,右边一个高门楼的门扇“吱哑”一响,跳出一个人,“嘈嘈”地朝南跑了。接着,又有一个人出来。范克明立刻认出,后头这个人是沈义仁。
沈义仁想奔北走,发现一个人站在暗处,又想转身回家去。范克明小声地喊他:“喂,沈掌柜的,你慌慌张张的,要去干什么勾当呀?〃
沈义仁赶紧收住步,哆哆嗦嗦地凑过来:“噢,您呀,范师傅。家里坐坐吗?〃
范克明连说:“不去,不去,我怕你往我身上施放五毒! 〃 沈义仁叫苦说.“范师傅,您真会吓唬我。别说如今正搞运动,就是过去安定的时候,我也是两袖清风、一池静水… … ”范克明说:“你别抹粉了! 刚才从你家出来那个人是谁?〃 沈义仁故作镇静地说:“这个人哪,比您范师傅的牌子还硬哪,… … ”
范克明追问:“到底是谁?〃
沈义仁说:“是您的相好的、知心的,… … ”
范克明立刻联想起刚才逃走的那个人的神态,猜到了那个人,就说.“你要好好地参加运动,交代自己的问题,不应当还搞这些拉拉扯扯的勾当尸
“不敢,不敢… … ”
“您为啥大黑天往家勾人,还想拉人下水呀?〃
“他没进我的家,我们是在门口碰上的,他劝我好好交代间题,跟我宣传党的政策! 〃
“真话吗?〃
“不信您去间他户
范克明笑笑,摆摆手,用更小的声音说:“你快去开会吧。只要你不胡说八道,不瞎扯乱咬,我不会害你的;你要胡说八道,瞎扯乱咬,我可不饶你 〃
沈义仁明白这几句话也是一种“攻守同盟”的意思,就放心地点点头。
范克明赶快跟沈义仁分手,几乎小跑地往前猛追。他猜测了口口
到刚才跑掉的那个人是冯少怀。因为冯少怀一直跟沈义仁拉拉扯扯,如今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来订“攻守同盟”是必然的。范克明希望他们坚守“信用”,祈祷他们能够混过关去。范克明早已敏感地看清,城镇的沈义仁,乡村的冯少怀,将是共产党在天门区推广共产主义的极大障碍,也是他范克明眼前必须利用,今后必须依靠的中坚力量。他一直追到芳草地,也没有追到那个人,就直奔冯少怀的家里。
冯少怀正坐在屋里的热炕头上,搂着个炭火盆,自酌自饮,以酒浇愁。
翻身的农民拿到第一个丰收,交了第一次公粮,好象割了他的肉、摘了他的心!有一夭,他从碾棚前边经过,看见刘祥媳妇春禧妈,赶着黄牛轧棒子。他一时神不由己,从地下捧起一捧土,就要往碾盘子上扬。幸亏他猛然惊醒,把土撒在地下,仓皇地逃跑,要不然得惹下多大的祸呢?还有一次,他到小学校找儿子,看到邓久宽的儿子黑牛穿得干干净净,肩背书包,手拿着一张烙饼来上学。他又一时火起,上前去就要抢烙饼。幸亏他立刻警觉,做一个逗着玩的笑脸,把事情遮过去,要不然,得闹出多大的笑话呢?最可怕的一件事,是有一次他到天门赶集,碰到田雨正主 寺全镇“三反”的动员大会。“打骡子马惊”,把他吓掉了魂。回来以后,紫茄子说他病了,他也自认病了,就不再出大门,不再听外边的事,不再看外边的事,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养息精神。实际上,这是办不到的,别人虽然不能量出他的痛苦程度,但是仇恨的、失望的、无力改变现状的痛苦,已经把他那一脸肥肉折磨掉一半,剩下一层松松的脸皮,往下聋拉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范克明一迈门槛,一抬眼,一张嘴,就发觉自己认错了人,断错了事,顺水推舟,把话题改为“探病”
冯少怀很感激他的惦念。在芳草地的贫雇农里,他现在最喜欢这个范克明。于是,他硬拉范克明一起喝几盅,还让紫茄子再炒点菜。
范克明心里悬着那件事儿,不想在这儿等得太久,一边推辞,一边想:这回虽然没有抓住他的把柄,也就没有能够借机会拉住他,那么,既然来了,也要拉一把。范克明想到这儿,就说:“咱们哥们对劲,吃喝不能分,遭扰你的日子多得很。今个有个急事,不能陪你了。除了看看你的病,我还想给你透露个消息:最近共产党中央有个重要指示,要发展互助组,… … ”冯少怀问.“那个发家致富不算数了?〃
“我看还算。共产党总得偏向我们穷人,发家竞赛,也盼着穷人赛赢,搞互助组就是出于这份心意。”
“要是这样啊,那就试试吧。他们也想发财?哼,不是那个胎子。哪个人都是肩头上扛着一张嘴,为啥有混好的,有混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