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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士兵 作者:兰晓龙-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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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个样子,不,他的嘴简直被老A锯掉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拿许三多说事,完全没有顾及许三多的心情。许三多确实一直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听他们这么一说,他终于向甘小宁伸出了右手,向马小帅伸出了左手,说:来,握一握。
  马小帅对班长突如其来的感情战术,有点防不胜防:搞什么?一招制敌?
  许三多虽然在笑,但嗓子已经有点哑了,他说不是,是见到你们……真的高兴。
  那两人就犹豫了,他们听出了嗓音里的那种怀念与情感。
  甘小宁虽然开车不便,还是腾出一只手,在许三多的手上狠狠地扣了一下。
  马小帅看看甘小宁,又看看许三多,根本没理那只伸向他的手,而是把许三多狠狠抱住,他说既然你的意志如此薄弱,那么我……,我的老班长啊,你想死我了!许三多挣扎着,他有点不习惯别人的拥抱。甘小宁的车因此开得歪向了一边,他气恼地对他们嚷道:
  再瞎搞就让你们徒步前进了!
  车继续地往前开着。
  一架直升机从空中飞过时,让许三多想起还是新兵时的一些情景,那时天上也飞过直升机,指导员的鼓动工作也做得忒好,一路告诉他们这是侦察营,那是全电脑化的炮团,那是我们亲爱的机步团。同志们骄傲不骄傲啊?自豪不自豪啊?
  你们还记得指导员的话吗?许三多问道。
  马小帅甘小宁和他心灵相通,齐声说:骄傲!自豪!跟俺们一样。
  是真骄傲,也是真自豪。可那时候知道什么是骄傲什么是自豪吗?只觉得莫名其妙的一股子燥动打哪儿升了起来,屁股下也起了火,坐不住,进了电影里似的,发海带似的一股子自我膨胀……
  现在知道什么叫骄傲,什么叫自豪了?甘小宁问。
  知道吧。骄傲就是有一种东西让你负起责任,你尽了心也尽了力,你觉得值得。自豪嘛?我们那边的队长说,飞机大炮,导弹航母,日新月异,一切都是昙花一现的玩具,最重要是你们自己的坚持。越来越多的人追逐浮华掠影,你坚持了,你自豪。
  难怪就你在老A留下来了,他说的是你的人生准则嘛。
  许三多神情中掠过一丝黯然,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准则。
  这时,车外的风景越来越荒凉了,像是在城镇与草原的边缘。
  许三多不禁问道:这是去侦察营吗?
  是侦察营啊。甘小宁回答。
  正说着马小帅把一个真空塑料袋扔给了许三多,他说师属独立单位就应该在师里呆着吗?副营长老说的话。对了,副营长说估计午饭时间咱们还在路上,让我们帮你多带了份午饭。许三多打开真空包装,那是他熟悉的野战口粮,他想都没想就往嘴里塞。
  一辆全副武装的装甲指挥车隐藏在天苍草黄的旱草地,车上的一个人正把一块压缩饼干嚼得嘎巴作响,然后又塞了一根香肠,再用军用水壶里的水冲服。很难想像一个人怎么能把这种干涩的食物嚼得如此之香。
  那就是高城。
  他扫视着在车上用餐的士兵,大喊大叫道:你们别跟我抢速度!趁热多喝点绿豆汤!下次再看见谁偷喝凉水,我就替你们爹娘管教了……话没喊完,他看见甘小宁的越野车回来了。
  ……报告连长。
  慢吞吞下车的许三多,慢慢地给了高城一个军礼。
  上来。
  高城朝许三多点点头,许三多便从打开了的舱门进去了,回头看时,甘小宁和马小帅已经将车开走。
  许三多很局促的站在指挥车的一个小角上,指挥车里边本是宽敞的空间,但加上了名目繁多的C4I设备后,车内显得拥挤。车里已经坐着的几名通讯兵和作战参谋,有人给他翻开一把折叠椅,让他坐下。周围的几个兵正在完成测绘和转接设备。
  高城依旧原样地站在车上,在对着通话器高声地嚷嚷着:……我是前哨二号,六号我要你机动行事,不要形成对战车的心理依赖!……我是前哨二号,你哪里?没事不要占用频道……啊,你是一号?营长我说的就是你,现在我是前沿指挥,你当然不该占用频道……
  这时,高城才从车舱里俯了下身子,拍了拍坐着的许三多。
  许三多说了声连长,然后想迎着高城站起来,高城却让他坐下,他说:好好看,回头要意见。说完,高城的那颗脑袋又个了上去了。
  许三多只好无可奈何地打开了旁边的周视镜,往外看着。
  后方猛地一声炮响,尖啸之后远处的高地上便炸开了。高城一声命令:发起冲击!战车便冲锋了起来。一队战车迅速从指挥车跟前掠过,冲下四十多度的山坡。指挥车震动着随后加入了冲击,车上的高机开始震响,弹壳四下飞溅。
  前方的车开始拉开了烟雾,再加上车上的自动抛射器,冲击队形很快被淹没在烟幕之中。车载的步兵从行驶的战车上跃下,并且在奔跑中保持着战斗的队形。
  装甲部队的这等独特景观,许三多已经久违了。
  枪炮声在周遭震响着,突然一个炸点几乎就在许三多坐着的车边炸开,黄土砰砰地直打在车体上,并就着打开的舱盖迸了进来。
  参谋紧急地拉着高城的裤腿喊道:副营长,快隐蔽。
  里边视野不好!
  高城喊了一声,依旧地站着。
  那名参谋只好看着目瞪口呆的许三多,苦笑着继续他的作业。
  外面依旧枪炮喧天,而最响的却是来自前舱口打得水泄不通的高机,那种武器从舱里听来足以把人震得热血沸腾。
  ……四号八号压制!六号七号迂回!三号五号正面冲击!……
  舱外的高城无视飞沙砾弹,镇定自若的进行着他的指挥。
  一发高机弹壳从前舱叮当作响地蹦了过来,许三多刚要去捡了,指挥车身车忽然间竖了起来,竖得几乎是直立着,车里人的,脚和头几乎收拾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这是障碍翻越,之后车又猛的倒回原位。
  许三多的手也被流弹壳炙了一下。
  参谋和通讯兵手忙脚乱地抢救着舱里那些未经固定的物品,猛烈震的撼中,那位参谋被甩得直撞到了后舱门上,把头上的钢盔撞得铿然大响。车里已经尽是车外飘来的烟尘和机枪射击的硝烟,参谋从烟雾弥漫中站了起来,气恼又无奈看着周围,通讯兵和他一样狼狈,车舱里只有两个人是好好的。许三多凑在周视镜旁边稳稳当当地看着,一只手捏着那弹壳,一只手调着周视镜,就是说他没有任何支点站在倾斜四五十度的车上却如履平地。
  参谋看着都惊讶了。
  许三多看到,山脚下的一个隐藏火力点,仍在喷射着火舌。
  车上的高城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高城伏下身对着驾驶舱说:四点钟漏掉了一个,清除它!
  可是,咱们没有炮了!副驾驶疑惑地看着高城。
  撞掉它!
  回答无比的坚定。
  车里的参谋和通讯兵很有先见之明地坐下,扣紧了头上钢盔。与此同时,指挥车疯狂地朝那个火力点撞了上去。火力点后的蓝军已经撑不住,开始四散奔逃,然后在机枪的扫射下一个个地冒起了白烟。
  砰的一声震响,几个垒工事的沙包腾空飞出。
  战车在崩溃的工事上四处转向,两条钢铁的履带深深地辗入了泥土里。
  车上的机枪手利用原地转向的工夫,打扫着周围仍在抵抗的假想敌,直至一个一个地冒起白烟。
  高城拖出自动步枪与那些化整为零的假想敌对射着,因为目标突出他显得甚是吃亏:
  重机枪!接手!
  高城喊道。他忘了机枪手已经牺牲。
  车上的参谋左顾右盼了一下,才发现他就是重机枪,于是对着高城解释道:我是参谋!
  你是军人!
  高城仍是毫不留情。
  舱口的重机枪忽然又开始鸣响了,高城惊讶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舱口冒出的许三多,他掌握着机枪,而且打得比原来的机枪手更有策略,他以足够的心理素质,判定威胁最大的目标,然后一一歼灭。对高城威胁最大的几个假想敌,在许三多的扫射下,纷纷躺倒。剩下的假想敌被逼出了自己的隐藏地点,在奔逃中被他们一一收拾干净。
  高城忽然狠狠拍了一下舱盖,对许三多说:
  这不成!
  怎么啦?
  你身上没激光接收器,没有有效击中,这算犯规……
  机枪手忽然探头有些不好意思对高城说:报告副营长,他刚才摘了我的钢盔。
  高城愣住了,因为许三多从冒头便戴着的钢盔上明显的有着激光接收器。
  这小子,算你有心。传我的命令,下车搜索残敌,注意协同。
  周围的枪炮声渐渐零落,那座山连土里都在冒着袅袅的白烟,刚才这一会儿它几乎被一个营的饱和打击给翻了一遍。残败的工事和壕沟之间,车上的枪炮仍保持着警戒,车下的步兵在休息。几个在冲击中真真负伤的士兵,正被军医包扎。
  这场短暂的演习终于降下帷幕。
  高城很有些内疚地看了看这片被自己摧残得不成样子的草皮。他于是捡起了一只断腿的蚱蜢,放在了自己的钢盔里。
  许三多的手里仍在玩着那个弹壳,高城回头看时,他已经把弹壳放进了口袋里。
  高城在一块好点的草皮上坐了下来,示意着让许三多坐到他的身边。
  怎么样?……
  高城很想听听自己带出的老A对这场演习的真实感受。
  协同、冲击速度、火力密集度又比以前高一大截了,真好。
  许三多真心为看到的一切进步感到高兴。
  高城听了这话,身子一挺坐了起来。
  屁话!这个军的速度和火力,在九十年代就世界拔尖了,这还用你说呀?我是说你怎么应付?我的假想敌是跟你们死老A……你以为我把你从团里拉过来是让你说这种屁话呀?我是问你在那个山头上会怎么应付?
  我们不守山头。避免阵地仗。许三多老实作答。
  两军相争,第一步是把敌军逼进一个不利于他的环境。
  我们擅长逃跑,队长说,先别忙拼命,咱们轻装占个便宜,挪窝方便。
  演习是个虚的,将军每五分钟换一个决定,营长得更快,因为更靠前。
  许三多琢磨了一会说:步兵下车太早,影响速度……不过我是个外行。
  高城乐了,说:成,有这句话今儿没白拉你过来。然后转头吩咐甘小宁:伙头军造饭!今儿要有特色菜!甘小宁远远应了一声,便乐呵呵地去了。
  高城回头看着许三多说:回头跟我的兵练练!
  演习结束他仍不想放过许三多。
  许三多说练什么?
  高城说:刀枪剑戟,马上骑射,你学了什么给我亮什么。
  许三多摇摇头,他不想。
  高城说我的命令。
  许三多还是摇头说不。
  高城奇怪了,他盯着许三多,不肯相信许三多怎么会拒绝他。
  他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打见你那张脸子就瞧出来了,你好大心事。
  许三多低着头,没有做声。
  高城忽然就同情起来了,他说那就不妨说说吧,说说。
  过了一会,许三多说道:我……想退伍。
  高城愣了,愣得一时无话,只剩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许三多。
  许三多说:这次出来是队长给特批了一月假,他说让先我好好想想。
  高城坐直了身子,他直直地盯着许三多那忧郁而憔悴的眼神。他感觉到,在许三多的身上大概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但他不愿意说,然而却要天天想着它。
  高城说:我见识过你的毅力和恒心,现在看你的样子,大概这种事情我也没有经历过。
  许三多说:其实以前我也消沉过,每次都有人帮了我,班长,连长,六一,都帮了我。这次我回来,还想有人帮我。可人都不在了。
  为什么事许三多?我能知道吗?高城看着眼前的许三多,心想好好的一个兵,怎么被那个死老A折磨成了这样了?他心里有点恨。
  许三多摇摇头,开口想说,最后又咽了回去了。
  高城说算了,你别说了。我相信说是不解决问题的,你是那种不需要廉价安慰的人,你自己想通了就一切都通了。你想不通,我可以陪你喝到吐。
  许三多却说真那样就好了,可我不喝酒的。
  高城坐了起来,拿起了自己的钢盔,看起来他好像有点烦了,他说许三多,你瞧这个。
  钢盔里那只断了腿的蚱蜢还在,高城轻轻一弹,那只蚱蜢蹬了一下那条独腿,发出一声类似榴弹掠过的强劲低啸,成弧线形没入足有四五十米开外的草丛之中。
  高城说:它可是断了腿的。你莫非还不如它。
  他说完这句走了。
  夕阳西下,士兵们就着最后的阳光正在草原上捕捉蚱蜢。硝烟散尽后这一切显得极为绚丽,几辆先行车已经绕开这小撮人群开始行路。
  草原上,军车摇晃着前行。高城不时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对面闷坐的许三多。
  参谋没感觉到气氛不对,问道:副营长,炊事车问在哪开饭?
  0463吧,正好也给那几个慰劳一下。咱不有特色菜吗?
  是。
  咱们营那几把好枪都来了吧?
  参谋愣了,他诧异的看着高城:怎么还要比呀?
  当然得比,我就不信这个邪。高城看看许三多问:许三多,你说比不比?
  不比。许三多的硬梆梆的,一点不给松动。
  你知道我说比什么吗?
  高城的脸上暗示地笑着什么,但许三多没注意到,他低着头,依旧没有做声。
  高城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说了一声上车,就把许三多拉走了。他把他一直拉到一个山岬的下边才停下车子。
  许三多,你不出去看看吗?高城在车上许三多说道。
  不看。许三多闭着眼睛在车里坐着,他什么也不想看。
  你居然连他,也不想见了吗?
  站在车上的高城,好像有点惊讶了。
  许三多好像听出了什么,不由睁开了眼睛。
  谁呀?
  成才!
  车里许三多忽然慌乱了起来,他没有爬到车外,他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周视镜。
  外边夜色渐沉的荒原,原来竟是五班的驻地。
  许三多很快就看到了地根旗杆,同时,也认出了旗杆下的那一个身影。
  那就是他的战友成才。
  高城仍在对着那几个寥寥几人的队列行注目礼,然后对着车里的许三多说:
  你们是老乡吧?他现在天天在这草原上。他已经把这个烂摊子给整好了。说实话,我以前最瞧不上的就是他了,可现在,你真觉得这王八羔子不含糊。许三多,军官喜欢让他敬重的士兵,哪怕是个将军。
  然而,许三多却没有下去,他有些乏力地将头靠在周视镜上。离队后,他最想见到成才,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比成才优秀,但看见五班的那个队列时,却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脸出去见他了。
  高城并不强求他,他自己下车去了。
  许三多后悔来错了地方。他默默地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所谓的丰盛晚餐开始了。辛苦一天的士兵们嘻嘻哈哈的。高城敲打着身边放着的钢盔让大家安静下来,他说:大家,喂,大家!酒是没有的,水是管够的,不过这0463在的话,不管是酒还是水……士兵们很有默契地接他的话茬:一定要敬的!
  五班那几人都被侦察营的兵从人群中给推搡了上来。他们都很腼腆地微笑着,只有成才这个当班长的,显得一脸的老成持重。高城指点着成才说:
  成才,就是从你开始吧!一、二、三、四……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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