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之雪修改版 当局者-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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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希瑞有些不开心了,“你怎么什么都当作宝贝堆在家里啊?告诉你,扔东西我最拿手,你应该巴不得家里的东西越少越好——这也是男人本色嘛!”
“你那白菜歪理邪说对我来讲很没道理。”
“我讲的是真理呀!你这种凡夫俗子当然不懂了。我是天才嘛,哦~~呼呼呼呼,我无坚不摧!你来好了,福音战士是我的后盾,万一凌波丽不小心暴走……”
“少扯淡了。我的围巾呢?”
“什么围巾啊?”
“装傻啊?上次借你的那条啊。硬是从我脖子里抢走的。我可是第一次向你要债,你下次别忘了带过来。”
“黄世仁逼债啊!阿基你就算了吧,我们那什么关系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还分什么你我呢,对不?”
“我知道说不过你,但是那是她给我的你就不要……”
“但是她已经死了!”
“她没有!”
“她死了……”
“你听谁说的?”
“大街上不用问都知道了,那些三姑六婆的消息最灵通了,你还想瞒我吗?”
“我瞒你干什么?”
“呵,那最好。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答应过你什么?”
“你说我如果想碰你的话除非她死了,那我现在……”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你明明说过的,还想抵赖不成?你讲不讲信用啊?”
“好好好……是我忘了。对不起,做了一回不守信用的人。”事实上,黑罗基确实没说过那样的话,白希瑞只是利用他健忘而又视信用为生命的弱点来欺骗他。
“希望你不要再食言了。”
“什么意思?”黑罗基看到白希瑞眼角流露出的笑意,不禁皱起了眉头——自己的确对某些事情不太在意,也容易忘记,但是还不至于忘记答应了朋友的事情吧?为了他们,他可以赴汤蹈火,哪怕是要他帮忙找一根小小的绣花针他也会记得去做。答应过什么人什么事情,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怎么会独独没有这件事的印象呢?虽然知道是计,但空口无凭,既然白希瑞一口咬定,他也只好认了这个无中生有的“事实”。
“你不会不懂吧?”
“我是不懂,有话直说,别跟我打哑谜。”
“哼,”白希瑞抽过答卷把目光移到纸面上,一手支着桌子埋怨道:“滑头。”
忽然像想起什么事情,一把拉着黑罗基到客厅,斜视着酒柜提议道:“咱们喝酒吧?据我所知,你那酒柜里头都是好酒吧!”
黑罗基窝进沙发里瞟一眼柜子不冷不热地说:“喝不下。”
白希瑞转过身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噗嗤一下笑了,“嗳你这人可奇怪了,别人心情不好就猛灌,你居然说喝不下,行啊!只有你了!”说着就拾起茶几上的瑞士军刀准备开盖。
黑罗基把手掌盖到他运动中的拳头上,“你……别喝这个。我这柜子里的都不适合你我喝。”
“谁?你周围……应该是欧阳取越最嗜酒了,还特别爱抽烟。给他准备的?”
黑罗基仰面靠进沙发轻笑道:“你怎么什么都能知道啊?将来去情报局工作吧。”
“哈,你和他认识的比我早,我当然要仔细观察了。他现在一定又不准你和我见面吧?”
“嗯。”
“我爸妈也一样,今天是刚好有个正当理由才准我找你。咳咳……这酒好辣!”
“都是他买的,真的这么难喝吗?我倒是没喝过。”
“这不公平,我都够呛,你也得喝!”白希瑞看黑罗基懒散地摇了摇头,目光直勾勾地定在半空中,他讪笑道:“当天还是那么的蓝,云还是那么的潇洒,你就不应该难过,因为我的离开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别让死了的人带走活着的灵魂,因为那不是她的本意。”
看着说话者变了表情的严肃面孔,黑罗基因这种气氛感到不自然,强笑着说道:“你别装深沉了。”
“你认为我是在装深沉?我会伤心的。”
“你……”黑罗基有些手足无措了,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白希瑞是否有过嬉皮笑脸以外的像现在这样的神情……不记得……应该没有……
“是不是吃错药了啊?那这酒可真厉害呀!”
“不是!”白希瑞站到黑罗基面前一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低吼了一句,他的目光愈发呆滞,一副百年不遇的心事满腔的样子。许久,他才开口说:“我跟你讲正经的,你就认为我不正常。你怎么……怎么和其他人一样呢?难道我就不可以有严肃的时候吗?我就一定要嘻嘻哈哈吗?”
黑罗基觉得出来他是在埋怨自己在该正经谈话的时候却还故意岔开话题。白希瑞当然知道他其实可以理解——人的两面性。但是他竟然想在自己面前也装傻,把我白希瑞当弱智啊?
“不,当然可以。”黑罗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白希瑞粲然低头吻住他的嘴唇,舌尖在他的唇齿间试探。黑罗基没有给他回应,用手轻轻推开他。反引得白希瑞压趴到他身上乱啃一气。黑罗基借着另一侧的肘力只一个翻身便把他反压在下面。有些怨于他的欠妥当,黑罗基自己把嘴唇送上去。白希瑞的双手被他牢牢地攥着,只有消极抵抗的份儿。
正当两个人的唇舌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黑罗基松开双手警觉地抬起头聆听室外的动静。这恰好给白希瑞一个报复的机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就往下拽,黑罗基的头“咚”地摔到了白希瑞起伏异常的胸膛上,他反射性地支撑起来挣脱白希瑞的纠缠,正欲走去开门,白希瑞也呼地站了起来。
这时,门被第三个人打开了。黑罗基看见来者一脸疑云,忙指了指白希瑞吞吞吐吐地说道:“呃……他过来打份答卷。你怎么来了?”
秦皓瞥瞥衣衫凌乱不堪的白希瑞,淡淡地说道:“刚才你送我回家以后我就偷偷跟着你……”秦皓说到此便接不下去了,两眼死死地瞪着白希瑞愤恨地骂道:“贱人!连我的男朋友也要勾引!”
从来没有真正被人这样谩骂过,白希瑞的怒火顿时涌上头顶牵动着运动神经猛地将秦皓曳倒在地,他看他没能爬起来,脑瓜子一热,一不做二不休地从沙发里抓起一个靠垫直往秦皓头上蒙,情绪失控似的疯喊着:“死!死了就好了!你也去死吧!”
已经被白希瑞的行为惊呆的黑罗基看着零星的血迹忽然抓狂一般大叫着冲过去揪起坐在秦皓身上的疯子用劲将他推出门反锁在外面。他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朝门外大吼了一句:“你滚!”
白希瑞咯咯的笑声逐渐消隐,神志濒临崩溃的黑罗基这才拨通了110。
“啪!”医院的候诊厅里,欧阳取越狠狠地扇了黑罗基一巴掌,“明天琪月开丧,你给我安分点好不好!你在搞什么!打120不好非要打110!”
黑罗基默默地低着头看着地板一言不发。欧阳取越拿他没辙,叉起腰来只好跟正在盘问他的警察商量:“警察同志,我想这一定是误会了。他不可能打人,就算他真的打人了,也不可能打秦皓……”
“可是,他自己也承认是两个人起了冲突,他一时冲动才失手打人的。我们现在就等诊断书出来。他的态度不错,不会判太重。”
“我还是不相信——他会打伤秦皓?秦皓说一他可不敢说二啊。这样……警察同志,他是,过失伤人对吧?我可以请律师吧?”
“哦,那当然。”警察收起审讯记录从电梯上下去,欧阳取越回到黑罗基身边气冲冲地说:“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大家都麻烦!”
平常一有空闲就坐不住,欧阳取越此刻在医院内部四处奔走更是频繁,以获取最新消息。
只见他笑容满面地朝黑罗基跑过来激动地说:“出来了出来了,结果出来了!现在在207
病房,没事了!只是外伤,不用坐牢了!”
“牢不用坐,官司还得打的吧?”
“呃……那是。不过只要赔点钱就结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黑罗基的脸上毫无血色,却还微笑着问道:“你说他的父母还会放我进去看他吗?”
“哦!瞧我把这给忘了。那我们马上回去,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还要开丧。”欧阳说着,还把拳头拍得啪啪响。
开丧……今天的事情可真多——这是黑罗基在昏倒前唯一想说的话。
“心力衰竭引起的心源性休克,主要是心脏无法泵出足够的血液供应量。他的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你可以放心了。”杨翰森笑着拍拍欧阳取越的肩膀感慨道:“哎呀我说欧阳啊!你这个小朋友的毛病可是来势凶猛啊!心源性休克的死亡率颇高,大约半数人死于休克发生后的10小时之内。算他命大啦,哈哈!”
“呵,他说他是心脏肥大症,随时可能翘辫子。”
“他以前做过全面检查吗?”
“没有,总是怕麻烦。”
“被他说对了。肥厚型心肌呀。不能拖泥带水了,以后定期来检查。”
“那样就不会死了吗?”
“当心的话还是可以稳稳当当的。你也说了,今天是个意外,谁也想不到会有急性心衰的。”
两人站在楼顶向外眺望,万家灯火的月夜,凄凄的寒风挡在玻璃窗外,深蓝的背景上点缀着各色的亮彩,很清爽的氛围,很美。
“哦对了,他近期没用过强心剂吧?”
“好像是吧。”
“那就好。”
“怎么?”
“现在用正好。”
“杨医,他明天还能出去吧?”
“看情况,不出问题的话,明早护士查完病房你可以带他下床走走。”
正说着,只见楼下急诊部门口窜进一辆车,杨翰森笑着吞云吐雾道:“又有急诊病人了。”欧阳也笑了,“保不定又是指名要你主治呢。”
“我哪有这么厉害?”
“呵,你不是闵光的关门弟子,急诊部的招牌全靠你撑着的吗?”
杨翰森更是哈哈大笑起来:“我下去看看,你自便。”说完便留下欧阳一个人,自己匆匆赶下去了。
欧阳取越来到207
病房,“呃咳……”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借以引起别人的注意,等到有人如他所愿地看着他了,才必恭必敬地说道:“我……是秦皓的同事,可以进来看看他么?”
“啊,他已经睡着了,你还是改天吧。”
感觉自己极少这样好声好气,欧阳以为他们会立刻被自己的谦恭所打动,但马上为之幻灭,他憋住气,继续装乖着说道:“我保证不会吵醒他,行吗?”欧阳取越贼忒兮兮地猫腰进去,刚好进来一个值夜班的小护士,他就顺便探听到了秦皓出院的大概时间——比黑罗基还能早上那么一两天。
他的母亲打电话叫他回去,说是已经通知了黑罗基的母亲,而且有值班护士在不碍事。
“他出了……状况,现在……只有你回来给琪月……守灵了。”
“你告诉大姐了?这不太好吧?她很忙的。妈你别哭了,别哭了啊。你要是哭坏了身子可更坏了。你也想开点,你还有我嘛。”
“……好……妈不哭……我也是……不想黑罗基……你……回来吧……”
“哦,那好,我这就回去。”欧阳取越看了一眼高低不平七歪八扭的心电图,到护士长那里说了一声就动身回家。
累了一整天,跑得腿都发软了,欧阳取越此刻坐在欧阳琪月的尸体旁边恨不得在眼皮上画两个睁的溜圆的眼睛来蒙混过关,或者在两眼之中撑上两根茶叶梗子一了百了。想到茶叶梗子就好办,叫人给他一口气上了三杯老浓茶喝下去总够提神的了吧。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就特别浑,四周虽是鸦雀无声,却可以被莫名产生的唧唧织机声,轰隆隆的雷鸣声,倾泻直下哗哗的瀑布声,万马奔腾声,蜜蜂的嘤嘤嗡嗡声,肥猪的打鼾声……一应俱全地扰乱着神经,令人昏昏欲睡。
人之所以犯困那多是因为大脑缺氧,欧阳取越打开气窗通风,一连做了20个深呼吸。室外进入的冷气吹得他凉飕飕的,鼻涕都能变成冰条了。他有些担心自己的耳朵会掉下来,这一来,脑中倒豁然开朗了,只是一清醒,他就觉得自己的担心好滑稽。在屋子里,怎么会掉耳朵呢?至多也是毛巾变成了饼干。
时间终于一点点地过去了,已是冻得肥嘟嘟的麻雀争鸣的早晨。看厨子们里里外外忙乎着,发觉这个夜晚很长却又很短。家里没人安稳地睡着。从得到死讯以后起的十几个小时里,为了通知亲友参加丧礼就把手机的电板打爆了。还连夜快马加鞭地四下借桌椅搬柴火,就像赶着投胎,竟一刻也耽搁不得,可是却暴露出仓促之后的种种弊端,搞得人困马乏。
刚洗了把脸,还没来得及喝口稀饭,就被母亲推西房做账房先生。欧阳取越舔了舔毛笔头到处找墨水,其实他没练过这东西,哪来墨水呢?就连这笔也是有一回黑罗基买回来忘在他们家的。他在黑罗基家好像也没见过什么墨水。黑罗基因为嫌弃现成墨水的臭味儿,一直都用砚台现磨的。这种小东西叫他怎么找得到?
一瓶子水也花不了他一两块钱,可是父母俩一个说去买,一个又不要买地拿不定主意。眼看着快九点了,他迫于无奈只好舍近求远地去医院找黑罗基问话。
欧阳取越把床的前半部摇起一点,黑罗基看看悬在自己上方的盐水瓶平静地说道:“我总不可能带着它到处跑吧?你没磨过,现在磨也来不及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去小书架第三排右边应该可以看到一瓶墨水。记得摇匀了,我放着好几年都没有用,味道肯定消失了。”
“呃……早饭吃了吗?”
“不让我吃,你也没吃吧?”
“是啊,嗳,你妈呢?”
“她回去了。”
“嗯。那我走了。中午我来接你。”
“我大约到下午三点半才能自由。”
“那么久?几瓶药水啊?那我晚上来看你。”
临走时,欧阳取越把塑料皮管的开关拨快了一点,黑罗基觉得手背上变得很凉,那酸痛一直通到膀子里。幸好护士过来量体温的时候觉得太快就又给他调慢了。他仰面躺着,看管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单调乏味的运动让他沉沉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只剩下一个瓶底了,他急忙伸出空着的左手去按铃。护士的皮鞋声哒哒哒地近了,又挂上一大瓶透明的什么溶液。标签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只有继续环视所能见到的一切。他听见捷径上的铁楼梯咣咣地被踩响,而且频率不断加快,搅得他的心跳也快了起来。外面传来责备声,是一位母亲在责备她在楼梯上不停走动反复跳跃的小女儿打扰病人们的休息。
黑罗基没有生气,也没力气生气。却有一股想运动的冲动。他于是将开关稍稍调快一些,盼望欧阳取越能早些过来。
第五章
黑罗基出院后的第二天起,一切又恢复正常。仿佛毫无变化,只是在他的生命中少了一名女子。
八点三十分,他少有的一次懒觉终结了。时钟敲响的时候他便竖起身子,他以为还是七点半,打了个哈欠定睛一看才发现欧阳取越的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他通常六七点钟就已经起床了,但是这两天欧阳取越似乎真把他当作病人一样看待了,一有空就守着他,他反而要等欧阳取越上了班才从被窝里钻出来。虽然常听说欧阳的恶劣行径,但他从来不会揭掉黑罗基的被子以催他起床,所以黑罗基可以尽量睡。欧阳觉得他真奇怪,因为他说他就是不愿意在他出门之前起床。黑罗基有着不可救药的神经过敏,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起床时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