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 (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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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商会。一般的人当天就将要还的法币筹齐了,交给常天亮。像林大雨一样借钱
办厂的几家在稍费一些周折后,也在天黑之前,用借来的法币换回了存放在商会里
的借据。半年时间不到,大家就不再愿意使用法币了,那些手中还持有法币的人,
将上门借钱的林大雨等当成了救星。背着商会的人,常天亮又按时价用银元换了一
些法币,将连本带利正好四亿元法币凑齐了。望着一大堆不值钱的法币,吕团长的
亲信副官将手枪摔在桌面上,甚至从荷边怀里抢过不省人事的常稳,举在头顶上,
做出一副摔死不会偿命的样子。常天亮看不见,荷边吓得哇哇大哭,他在一旁故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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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静地揉着眼睛问出了什么事。
“假如贵军非要用强,废除协议,这事就不好办了。”
“那个协议是不公平的,早就应该废掉。”
“做生意如同用兵,赢了当然好,但也要输得起。”
“吕团长多年征战,没有败绩,这笔生意当然也要赢。”
吕团长的亲信副官忽软忽硬地威胁着常天亮,僵持到第二天下午,吕团长领着
几个参谋模样的人骑着马来到天门口,紧随其后的是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冯旅长属下的整个保安旅,接到国民政府的紧急命令,必须火速越过长江和淮
河的分水岭,往大别山东部一带开拔。自攻克宣化店后,这支在整整一年时间里没
有仗打的军队难免有些涣散。
军令难违,冯旅长只得让吕团长先行一步,作为前哨团开到天门口。
因为有冯旅长的命令,没人敢上雪家号房子,其余家家户户全被士兵们住满了。
住在常天亮家里的是吕团长的警卫班。与阻击小岛北以及后来攻击独立大队时的高
昂士气相反,那些以各种借口来警卫班打听消息的军官和士兵,没有一个不是牢骚
满腹,有人骂骂咧咧地说,等到了前线,非要找个机会亲手宰了那些克扣军饷的黑
心肠的家伙。
在里屋守着一大堆法币现钞的常天亮,闻听此言心想,应该将吕团长在天门口
放贷的事说给士兵们听。常天亮正在细想,这个风声由林大雨放出来最合适,林大
雨就来了。住在林大雨家里的士兵也在发着同样的牢骚。士兵们不清楚几个月来一
直扣着不发的军饷哪里去了,林大雨对他们说了真相,许多人当场将长枪短枪扔在
地上,捶胸顿足地要当逃兵。常天亮暗暗高兴了一阵,突然问心里一动,忍不住叫
了声:“不好!”他要林大雨丢下手中一切,赶快找个山沟躲上几天,等吕团长的
队伍全部开拔了再回来。
当天夜里,住在林大雨家里的士兵真的集体开了小差,刚刚逃过离下街口不远
的凉亭,就被如数抓回来。深夜里的鞭刑伴着士兵们凄惨的哭诉响彻天门口上空。
这边的声音刚落,那边又在派人去抓所谓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的林大雨。林大雨早已
带着细米和白送跑了,士兵们便从林大雨的几个徒弟中选了一个看着不顺眼的捆起
来顶罪。天还没亮,吕团长就下令,将那些逃兵连同林大雨的徒弟,乱枪打死在西
河左岸上。
早饭后,一阵军号将上千人的队伍风一样吹走了。走在最后的吕团长领着几个
亲信找到常天亮,按照协议的规定,将屋子里的法币现钞尽数拿走了。所有的话都
由亲信们来说,放贷之时,两亿法币可以兑换十万元银元,如今只值三万三千二百
五十元,加上利息折算的损失,仍然亏了三万三千元银元。
直到最后,吕团长才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追悔莫及的话:“是我瞎了眼睛,小看
了你!”
常天亮不敢接话。只听见雪家收音机的声音越来越响。吕团长他们走得一点动
静也听不见了,常天亮才敢转过身来。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并终于在心里确定
下来:与吕团长所做的这笔贷款生意,赚了一万多元银元。
一一六
元朝先人生蒙古,孛端异儿是远祖,阿兰乃是孛端母。夜梦白光入天窗,变一
神人入卧房,怀胎生下孛端郎,相传十代个个强。奇渥温氏占北方,才传世祖占南
方,传至顺帝有十代。天鼓咚咚民受害,山崩地裂出妖怪,金銮殿上忽震裂。死罪
田丰探地穴,放将出来逃湖北,一路走,一路说,四处反叛了不得。小儿谣言天下
传,石人长的一只眼,挖动黄河天下反。
黄河果然淤泥陷,新开黄河运粮船,要把白鹿庄挖断。出了刘福通,挖起石人
看,石人果然一只眼,烟尘陡然起于旦,占住黄河称后汉。一声反了刀兵动,芝麻
李,占山东,好似闯了一窝蜂。田丰西路也称王,江西反了陈友谅,张士诚,占武
昌,夺的夺,抢的抢,后归大明掌朝纲。
同日本人宣布无条件投降时遭雷击损毁的收音机比起来,柳子文送来的新收音
机的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哪怕有人用手指塞着耳朵不想听也不行。当年由傅朗
西参与指挥的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从大别山最南端一路打到陕西省北部,然后又
跑到山西、山东和河南三省交界处扎下根来。经过十几年的发展,集合第一、第二、
第三、第六等四个纵队共十二万兵力,组成一支继续由共产党统帅的反政府的精锐
大军,于一九四七年六月底在山东省濮县到东阿之间的三百里宽的地带南渡黄河。
在以后的近两个月时间里,一边与政府军硬打硬碰,一边设计迷惑那些从四面八方
合围而来的整整三十个旅的政府军,时机成熟后才出其不意地跨越黄泛区,在淮河
两岸同数倍于己的政府军血战,拼死杀出一条生路,于八月底成功进入到大别山区。
这时候,大家已习惯了将这支队伍叫做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这些消息通过雪家
的收音机,一点一滴地汇人大家的耳朵里,听得越清楚,心里越复杂。街上的气氛
又像前几年,有事没事人们都会一惊一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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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扎在三里畈的保安旅主力往六安一带增援时,冯旅长再次登上天门口的后山,
满怀信心地表示,想当年虽然在这里打赢了小岛北率领的日本军队,可自己想与工
农红军主力在天门口一决雌雄的愿望却没有实现。这一次,第三野战军送上门来,
说什么也要用这天门之口,将他们连毛带骨吃个干干净净,既为国民政府消除后患,
也让桂系第七军的那帮家伙看看,到底谁更会打仗。那些簇拥在冯旅长身边的作战
参谋,也一致看好冯旅长的谋划,挟当年击败日军小岛北旅团之勇,只要将第三野
战军主力引诱到天门口,这一仗打起来想不胜都难。为了确保这个毕其功于一役的
计划,冯旅长在小西山上新盖的关老爷庙里与马鹞子密谈了半个小时。冯旅长率领
队伍往东开拔后,作为县长的董重里和作为参议长的段三国也被他用劳军的名义一
路带到金寨县城。
当天夜里,在马鹞子的指挥下,县自卫队和各区乡自卫队的一千多人同时动手,
将已经自首多年的前独立大队队员和从宣化店一带逃回来的前新编第四军第五师的
各类人员,一个不漏地抓起来,集中关人小教堂。说是一个不漏,最重要的杭九枫
却漏网了。
从时间上看,杭九枫闻风而逃,正是马鹞子在关老爷庙里与冯旅长密谈之时。
“肯定是你报的信!”气急败坏的马鹞子将线线的头发揪掉一大把。
“杭九枫是什么人,你能当大王,他就能当皇帝!你身上一冒血腥气味他就闻
到了,要不是丝丝死命挽留,三天前人家就会跑过中界岭,找傅朗西去了。”线线
说着,用指甲在一省身上狠狠地掐几把。
一省的啼哭制约了马鹞子。腾出手的马鹞子威逼县参议会的几十名参议员集中
到白雀园,要他们通过一项“大敌当前必须严惩一切可疑分子”的决议。“这是滥
杀无辜!”汤铺的一位参议员公开抗议后,还没等到天黑就在圆表妹隔壁的屋子里
撞墙死了。“想不到他会那样苕,要用鸡蛋碰石头。人头哪里硬得过砖头,撞死了
还算有福,撞成了半死不活更加遭殃。”马鹞子此话一出,却再也没有人抗议了。
表示反对的参议员们用沉默对抗到第二天,马鹞子将对付杭九枫的办法又用了一次。
面对满屋的松毛虫,被单独领进来签署个人意见的参议员们,除了同意,不敢再有
别的选择。倒是马鹞子来了兴趣,非要最后进屋的三位参议员表示反对。“天下之
人从不会全部同意一件事,总得有人反对才行。”在三位参议员之后,马鹞子又添
上董重里和段三国的名字,并且还自鸣得意地表示,这才是国民政府提倡的民主政
治。
又有一批以其他罪名被抓的人押到了天门口,经过类似的审判,连同先前抓到
的,近二百人全部被判死刑。架在左岸上的机枪响了半天,才将他们杀死在河滩上。
死者的人头还被割下来,用棍子穿着,插在沿左岸往东而去的大路两旁。几天后,
在前线的冯旅长派人送信给马鹞子,让他从有人参加过共产党组织的家庭中,再挑
几百人关起来,第三野战军就算明白是圈套也得往里钻,否则,见死不救的坏名声
背在他们身上可是负担太重。马鹞子并不了解此时此刻傅朗西的真实情形,他同冯
旅长一样坚信,没有傅朗西那样的人出谋划策,第三野战军绝对不敢如此大胆地反
攻大别山。
被马鹞子关起来的人,说是几百,离上千差不了多少。董重里和段三国从冯旅
长那里完成劳军任务带着一些挑夫回来后,接二连三地下令放人,马鹞子左手放三
个,右手抓四个,被关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几天后,下街口外的凉亭里突然出现一条久违的标语,警告马鹞子等人死到临
头还不识时务,下场只会比受到他们摧残的人更惨。接下来类似的标语一天比一天
多,蹲在街边挖古的人纷纷传说,有人在天堂深处碰见傅朗西、杭九枫和阿彩,手
下有几百人,所用的武器全是冲锋枪。
一天早上,线线坐在椅子上描眉画眼时,新做的旗袍被冒起来的钉子剐出一个
小窟窿。线线着急地想补好它,手里又少了两样丝线,一路找到圆表妹那里,所要
的丝线找到了,人却吓得不轻:有人将黑板上的天气预报擦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
加醒目的一行字:解放天门口,将马鹞子斩草除根!用粉笔横着写的这些字又粗又
壮,压得线线有气出不来,回到家里,见马鹞子还在床上逗着一省,这才放声大哭。
马鹞子一点也不怕,反而说线线哭泣的样子太好看了,他将一省交给段三国的
妻子,关上门和线线亲热起来。从窗口里进来的阳光,将哺乳时期的乳头照得像两
枚罕见的红玉,马鹞子用手将它们挤到一起同时含在嘴里,唆出许多乳汁,吐在线
线的肚脐上。线线伸出双臂紧紧搂住马鹞子,水淋淋的眼泪加上滑溜溜的乳汁,让
两个人的身体变得更有弹性,起起伏伏地久久不能停歇。
“这么好的女人你舍得丢下吗?”
“能丢下你,我就不会将这个队长当得像是只管天门口!”
“可你这一阵杀人太凶,要给自己留后路。”
“傅朗西他们闹了一二十年也没成气候,换了别人来就能闹翻天?不信的话我
们打个赌,我若输了,就用屁眼吃饭,嘴巴屙屎。”
马鹞子越要线线放心,线线越是哭泣着搂着马鹞子不松手,那种娇弱无助的样
子最容易让男人心生爱怜。夫妻俩从未如此缠绵过,连早饭都是由丝丝从门缝里递
进来的。赤身裸体坐在床上吃完了,二人又翻倒在枕头上,从已经结束的地方重新
开始。“一省饿了!”丝丝在外面叫。线线也不出去:“你从粥里面滤些米汤喂喂
他!”太阳爬过窗口,翻到屋顶上去了。马鹞子趴在线线身上说是歇会儿,眼睛一
闭,竟然睡着了。线线也累了,可她睡不着,一阵阵地流着眼泪,直到马鹞子从睡
梦中舒舒服服地醒来。
马鹞子还在洗脸穿衣服,手下的人就来报信说,冯旅长带着他的人马原封未动
地回到天门口了。
一一七
保安旅赶到大别山东北部一带前线,总听说第三野战军就在前面,奔波了几个
月,连影子都没见着,反而在九月中旬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将湖北省这边的麻
城、黄安、罗田、浠水、广济、黄梅等七个县城拱手让给了远道而来的对手。就在
保安旅撤回到天门口的那几天,县城也曾短暂失守,所幸攻城的并非第三野战军主
力,弄清情况后,弃城而逃的政府军,立即杀了一个回马枪,使得董重里和段三国
可以继续当他们的县长和参议长。冯旅长本可以带着保安旅杀回罗田与麻城之间的
三里畈。“桂系那些狗卵子,以为自己是天兵天将。共产党也说桂系的主力第七师
和第四十八师很强,指名道姓要第三野战军先找软柿子捏,消灭我的保安旅。是我
主动向南京方面献计,软柿子不是说出来的,是捏出来的。共产党说我是软柿子,
老子就装一回软柿子。回头他们就明白老子不仅是硬钉子,还是大别山中的定海神
针。”奉命驻守天门口的保安旅是一只莫大的诱饵,政府军中属于桂系的第七师和
第四十八师表面上还在别处游动,暗地里却歪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天门口,只要第
三野战军主力一咬钩,他们就会猛扑过来。
急于在大别山区站稳脚跟的第三野战军,将全部主力化整为零分散在大别山的
崇山峻岭之中,既为躲避政府军主力的集中围剿,又为进行他们一向擅长的所谓发
动群众。从武汉飞来的飞机天天都在居高临下地搜寻,也无法向地面上的政府军说
出一个子日诗云。数不胜数的小股敌军大都懒得隐藏自己的踪迹,一向致力于会战
的政府军对此毫无办法。不管是政府军中的桂系主力,还是像保安旅这样的守土队
伍,以他们在大别山区与各种各样的共产党军队交手十几年的经验,决不敢以营团
为单位与对方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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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过来,以动辄就是一个旅或师的战术行动,面对一支以连营为单位的对手,
实在是太过笨拙了。心气甚高的冯旅长浮躁起来。
中秋节后的第二天,冯旅长口述一封电文,报请南京国民政府,批准自己将在
押的有充分证据表明是敌方地下成员的人,分批次就地正法,这样既可以消除后患,
又能够逼迫第三野战军将队伍收拢到一起,形成可以攻打天门口的主力阵容前来营
救。冯旅长的想法得到南京国民政府的允许,马鹞子的想法得到冯旅长的允许,他
从关押的人中挑出一个长相与杭九枫相似的男人,又从女人当中挑出一个长得最好
看的,绑到河滩上二话不说叭叭两枪就给毙了。开枪之前,男人曾对马鹞子说,关
起来的人有成百上千,为何单单要让他俩死在最前面。女人马上拦住,说马鹞子是
畜生,听不懂人话,不让他往下说。马鹞子很高兴,依照他的经验,凡是死到临头
还能有类似言语的人,百分之百是傅朗西教出来的,而将这样的人赶尽杀绝是天经
地义的事。此后,每隔两天,就会有人以这种方式死去。
段三国一家又回到原先的旧房子里。九枫楼被保安旅征用后,依照当初大败小
岛北旅团的战法,仍旧放了一个重机枪连在上面。段三国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