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两周半-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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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啦!她这才摘下那些口罩面具,长嘘一口气。蕾蕾也从前边座位上转过头来,亲亲热热叫大姨。
蕾蕾说:大姨,我都没敢喊你,我爸爸嘱咐不让我喊。
旁边手扶方向盘等待着的蕾蕾爸爸说:那能喊吗?一喊不就露馅了?
梁丽茹爱抚地捏了捏蕾蕾的小脸。这孩子,长得象大妹,也很象大姨,都是小鸭蛋脸,弯弯细细的笑容,11岁了,长到了快一米五,也是豆芽菜一样细细瘦瘦的。她妈妈说她不好好吃饭,饭量象鸟食一样,“也不知道她一天究竟喜欢吃啥”,大妹为这事整天发愁。
豆豆还有大妹她们几个坐这辆车,爸妈和童童他们一家人坐后边一辆,一家人聚齐了,欢欢乐乐向郊区驶去。路上,大妹问蕾蕾,说蕾蕾,你们老师问你们没有,谁家回来了北京亲戚?蕾蕾小脖儿一梗,说,问啦!我连理都没理。
第二部分与社会对着干的微渺企图
大家就笑。说,你看人家蕾蕾就不说,不象童童那个傻小孩,问啥说啥。大孩子跟小孩子就是不一样,社会化程度高,已经知道趋利避害。
节日里的森林公园,人山人海。如果五·一正常休长假的话,现在可不正是属于节日当中嘛!人们都被在家里憋疯了,全都跑到这森林有氧的地方玩,根本没人戴口罩,非典的惶恐刹那间扔到脑后。北方高大的针叶林带,阳光透过缝隙挥洒下来,乔木和灌木绿油油到处丛生,花圃里面正是百花开放,姹紫嫣红。北国风光,春意盎然。这里不光有森林、有花圃,还设立了戏水乐园、过山车、浮桥索道等等儿童游乐项目,很有些向迪斯尼靠拢的意思。
小孩子们一进来就玩疯了,四处疯跑,以豆豆为首,三个年龄呈阶梯性递减、彼此相隔五六岁的孩子,竟然不分大小,立刻戏耍到了一块。豆豆饱受高考压抑的儿童天性这时也充分施展出来,不断给两个小孩出坏主意,诸如:我看你们谁能先把那朵蔷薇掐下来,谁先掐下来大姐姐有奖……之类的,仿佛内心充满破坏欲和故意与社会对着干的微渺企图。两个小的傻,让干还真去干,得逞了以后嗷嗷乱叫,追逐着围着大人跑圈儿。大人们对他们的行为表示了充分的理解,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明知故犯,也只是告诫一声:不要破坏公物!然后也就不去理他们。越理他们干得越欢。
家长和老人们悠闲地漫步,看风景,呼吸新鲜空气。孩子们坐过山车、戏水、打闹、吃冰激凌。公园中心还开辟出来一块大概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林间草地,四处坐满了悠闲的人群,有人在那里踢球,有人卧在草地晒太阳,有人来回跑着放风筝。大妹和妹夫带来了羽毛球和飞碟,让孩子们在那里打,在那里扔。父母大人们则坐在阳光下的长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玩耍。扔够了,蕾蕾将飞碟交给小姨,自己又拿出猴皮筋,让豆豆大姐姐和妈妈抻着给她跳。
豆豆大姐姐和妈妈将猴皮筋给她抻开,11岁的蕾蕾身手敏捷,轻捷得象个小燕子,在阳光下轻灵的飞舞,一边跳,一边嘴里还振振有辞:
高跟鞋,高跟袜,
我给高跟打电话,
一,三,五,
二,四,六
高跟说她不在家。
猴皮筋跟随着她欢快的舞步,上下弹跃。一旁的男孩子童童看得眼热,也扭咕扭咕的过来伸腿要拨弄,让小姐姐给打到一边去:去去去,男生不让跳。童童涎着脸继续绕圈跑,捣乱,让小姐姐抓不着他。童童爸爸吆喝他过去扔飞碟,他又一扭咕一扭咕的跑走。
驱退捣乱者,蕾蕾继续跳下一个:
我是一个K,
来到北京队,
七个大鸭梨,
八个香蕉皮,
米梭拉米梭,
拉多米梭来……
跳累了,又换成大姐姐豆豆上来跳,她在一边歇着,让大姨和妈妈给抻皮筋。
梁丽茹和大妹看着孩子们在跳,不由回忆起她们俩小时候跳猴皮筋玩的情景,一个说她那时能跳过“大举”(把手臂高举起来,越过头顶那么高),一个说她只能跳到“小举”(把猴皮筋抻到齐耳高)。她们那时唱的是跳皮筋歌谣是:“麦浪啊滚滚啊闪金光,棉田啊一片,白茫茫。丰收的喜讯啊到处传,社员心里喜洋洋啊喜洋洋。”如今,真是不一样啊,孩子唱的什么,她们莫名其妙。
豆豆跳出满身汗,又要换蕾蕾。蕾蕾却鼓励大姨和妈妈来跳两下。她们开始说不去,老胳臂老腿的了,怎能跳得起来。小蕾蕾不干,有点恳求她们一起玩的意思,一定要妈妈和大姨跳上一跳。她们就分别上去跳,换成豆豆和蕾蕾抻皮筋,蕾蕾在一边给她们数落着唱:
小豆豆,上学校,
老师讲课他睡觉,
左耳朵听,
右耳朵冒,
你说可笑不可笑……
没等她唱完,大妹就说,不行,跳不动了。
大姨跳了几下,也说,不行不行,裙子跳开线了。
第二部分突如其来的瘟疫
蕾蕾乐得笑弯了腰。豆豆也笑得站不住了。大姨让她们继续玩,自己走到旁边,在父母身边的长椅上坐下,喝着母亲递过来的水。
阳光下的森林草地,满木绿色,满眼春光。看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梁丽茹心里温暖无边,所有的坚冰、抑郁、恐惧、焦灼早已融化,只留无限温情荡漾在心间。她想她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她不管走到哪,不管怎么样,也可以绝对放心了。父母,子女,亲人,都很让她放心。只要他们好,她就放心,无论干什么,心里就有了底气,他们就是她心里最深的爱和最大的底气。
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呆在这个城里了。她可以走了。她得回去,回到自己所归属的那块地方去。
非典时期这一路走来,祖国大地从南到北处处挨打被逐的经历,让她痛感了自己“北京人”的身份。这是个以“痛”的方式而感觉到的身份,铭刻心底,终难抛弃。
在故乡里逃亡的经历,也让她明晓,故乡已经把她开除出去。她是北京城里的外乡人,又是故乡人眼里的北京人。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她明白了人世间的许多道理。
瘟疫让她明确身份。瘟疫让她失去故乡。
瘟疫也让她明白了,血浓于水。无论遇到什么,只有母亲最不嫌弃自己的孩子。只有亲人,才能无条件的接纳她,收留她。
有了他们,在身后,做强大的后盾,她还有什么可忧惧的?她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行了。一切都塌实、稳妥了。她的心塌实稳妥了。她现在可以走了。真正可以上路了。
决心已定,就提出要回去。
“看来自己这辈子,死也要死在北京喽”。这是她在心里的感叹和毒誓,却并没有说出口,怕惊吓着父母两位老人家。
父母坚决不同意她回去。
老头老太太每天都在为她和豆豆殷勤打看着北京非典人数发布消息。100多,100多,还是100多。每天公布的人数都是在100多上打转转,不见下去,也不见上来。这时候回去,他们不放心。
梁丽茹安慰他们说:爸,妈,没事,其实越是疫区中心,就越风平浪静。感染人数不上来,这就是喜讯,证明不再有新的病人增加。再说,豆豆也得提前些回去,适应一下环境。
见拗不过她,父母也只好放行。临走,妈妈要求她每天打电话来报平安。她说行。妈妈又无限怜爱的抚摸着豆豆,说孩儿呀,考试不用紧张,能考啥样考啥样。豆豆撒娇说放心吧姥姥。我能考好。
在父母亲忧心的泪眼中,梁丽茹领着女儿登上了返京的波音747飞机。
第三部分到网上谈情说爱
于珊珊这栋楼的隔离解除了。
消息宣布那天,众人一片欢腾。社区大妈的大喇叭筒子喊话一结束,楼里的人们全都窗户门大开,跑上跑下,在楼道里大喊大叫,那些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孩子,也把脑袋探出窗户下张望。隔离用的黄色警戒线被警卫们一点一点卷起来收回。环卫人员靠近楼下,在清理忍冬青树丛中覆盖的厚厚的灰尘和垃圾。突然间,三单元的一个楼门洞子,从四层的窗户上伸出一挂鞭炮,劈劈啪啪一连串炸开,是谁家春节时没放完的鞭炮,用在这里解决了。没有人阻拦,小区大妈也不管,众人随着鞭炮声欢呼喊叫着。
顾跃进听到宣布隔离解除以后,拾起衣服,兔子一样跑掉,连声“再见”都没扭回头来说。昨天晚上,还是于珊珊一边划着墙上的日历,一边提醒他说,今天就可以解除隔离了。于珊珊还替他早早收拾打点好了他自己的物品。其实也没什么物品,也就是二柱子给买的那几件家常衣服,带不带都没用,扔了也不可惜。于珊珊为了表现得象个会体贴人的小尤物,就假装忙忙叨叨给他拾掇起衣服。其实内心里还是盼望着他早点出去。
这一点,顾跃进也看出来了。他却假装不知。他明白他们两个人的忍耐都已经到了极限,
随着解除隔离时间的一分一秒临近,这种极限也越来越达到了冲顶阶段。如同一个膀胱里久憋一泡尿的人,眼见得厕所在前时会条件反射,只不定就要尿裤子,而若告诉前边距离厕所还很遥远,他反倒是还可以继续忍耐。顾跃进和她都已一分一秒的忍耐不下去了。所以在解放的那一刻来临之时,顾跃进拔腿起身走人,根本不回头。还再什么见呐再见,自欺欺人的话,不说也罢!
下楼,见他的宝马车早已经满面尘垢,灰蒙蒙的看不出个模样来了。本想拿出油掸子来掸掸灰,抬眼一打量,四周围的人很多,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也就顾不得了除尘掸灰那许多,
急忙钻进车去,打火,开着就走。这个让他莫名痛苦之地,让他莫名蒙羞之所,拜拜吧您呐!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来,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见!
他在心里无比憎恶地狂喊。
于珊珊也如蒙大赦,根本不曾在意顾跃进怎么告别不告别的。顾跃进前脚走,她后脚就跳起来,欢呼雀跃,狂蹦狂跳,嗷嗷叫,大喊几声:噢——解放喽!噢——解放喽!解放喽!原地转几个圈儿,接着又打开窗子,把脑袋探出窗外看下边的鞭炮炸雷,返回身来又蹦着高,蹿来蹿去,不知怎么乐才好。
她一蹿一跳地,打开录音机,放上爱尔兰“枪&玫瑰”乐队音乐,把音响开到最大。在金属的撞击声中,快乐地开始打扫房间。系上卡通图案的小围裙,头发一边一个扎起两只小辫,掐起小腰,先环顾一下屋子看了看从哪儿下手。思忖了一下,好吧,就从这儿开始吧!
于珊珊爬上床去,扯掉床单,枕套,被套,将凡是顾跃进沾过用过的东西,统统换掉,统统塞进洗衣机里。扯下沙发套,也扔了进去。还有什么?毛巾,擦手巾,也一同给塞进去。给洗衣机放水,开动按纽,工作。再给床上换上粉红色百合花图案的柔软床罩,将被套枕套换好。快乐地拖地板,擦窗台,擦桌子。把音乐换成孙燕姿《天黑黑》:“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时侯,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姥姥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歌曲结束。床单也已在阳光下的晾衣绳上悠然飘荡。屋子里吹进来槐花和紫丁香的馨香。一转眼,都夏天了。于珊珊眯缝着眼,晾完衣服,手搭凉棚往天空望了望。初夏的五月,五月的初夏,天空格外晴朗。白杨树的叶子也由嫩绿变成深绿了,正在五月的微风中沙沙沙响。多么美好的夏季!多么美好的天空!多么美好的自由生活!
于珊珊解下围裙,扎煞着手,看着里里外外清爽一新的劳动成果,恍然之间,在自由的快乐之中,不知为什么又显得颇有些迷茫。
她把CD碟又换过一张,听Vivaldi的《四季》,坐下来,铺上两张白纸,特别有写一点什么的冲动。拿一根铅笔敲打自己的脑袋,一会儿又仰起头来,咬着铅笔头想了一想,然后低下头,伏在桌前写起隔离14天的“个人总结”来:
鄙人在非典隔离的14天里,做过的事情如下:①,做爱五次半,平均每两天半一次。那半次是男方进去了,没射。(谁规定的只有男的射了才算完成一回?不懂。搞不懂。)
②,消耗掉的食物:烤鸭五只(最后都吃出了鸭屎味道),啤酒五件(一“件”即一箱,24瓶),羊腿五个(剩下一只锅里炖不下了),猪蹄十只。西瓜、火龙果、山竹、猕猴桃、苹果、草莓若干。③,前三天失眠疯掉;第四——五天,玩《帝国时代》,终于建立起一个信仰;第六——十二天,语聊室里骂人;第十二——十四天,到网上谈情说爱。
第三部分北京人的委屈报复心理
写完了,觉得有趣,索性贴到BBS上。立即有网友跟帖:我靠!这么丰富!把我也隔离了吧!
第二个网友说:你这是隔离呢还是养膘呢?
顾跃进出了隔离小区的大门,开着车,飞快地驶上大街。他先去路边的电子洗车房洗净了车,随后开着一辆锃光瓦亮的宝马出来。车洗干净了,人的心里也跟着爽,仿佛跟着一同沐浴了一般。街上的车辆很少,道路变得很宽,觉得前方视野扩大了,总象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头——这是他出来后的第一个感觉,那就是有什么事情象是不对头,因为道路视野的无限扩大,清晰,能看到很远处的房屋,立交桥,树木,在白云蓝天下悠然矗立。四周围的景致甚至一下子都有点陌生,不认识了,似乎以前没见过。这是他常走的那条路吗?怎么也象是没来过?这路上的空旷,寂寥,干净,都不象是北京,不象是北京的大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才刚刚半个月不到,就发生这么大变化?人哪去了?车都哪去了?怎么北京的大街一下子就空旷安静起来了?
他有些不习惯,有些不适应。路上没什么车,每辆车之间的间距加大,脚底下的油门不由得踩快了起来,刷刷刷的,宝马的四蹄也象是脚不沾地似的刷刷刷的开了过去。没有警察。没有障碍,超速起来也没人管,埋伏路口监视探头好象也关闭了。上了国贸桥,奔建国门桥方向开,时速甚至达到了90迈,也仍然跑得起来。往常,高峰时间这里的速度也就能开到10迈、20 迈。他都已经习惯了在北京三环以里的道路上经常以每小时10公里的速度蜗行。现在,怎么会这样?在城市的中心地带,最繁华的地区,前前后后,连个车影都不见?
北京啊北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摇下车窗玻璃,让北京大街上五月的微风吹拂进来,让建国门大街五月的花香飘袭入内。那红墙绿瓦,玉树繁花,美丽的长安大街驶入他的眼帘。那碑,那墙,那楼,那瓦,那随风而舞的旗帜,那仍有余香绕梁的玉兰花,那宽广的大道,快速的近了,近了。他由衷感叹:又看见你了!又回来了!又可以自由行驶这这条街上了!回来多么好!自由多么好!
重获自由多么好啊!
望着熟悉的街景,他的眼睛湿润了,突然有了大哭一场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内心很脆弱的人。岁数越大,越一天天脆弱。他控制不了自己。他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