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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译林-2006年第6期-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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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是,我们的银行是这地方最后一个独自经营的银行,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被盘去,被吞并,这将改变我的现状。我倒乐意和杰蒂在一起,我也打算这样做。当我有能力的时候,只要她还在乎我。” 
  现在斯特雷格完全面对着格利森。“说实话,你来这里想干什么?是她让你来的吗?” 
  “不是。” 
  “出什么事了?你知道,她不会告诉我的。” 
  “是这样,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她有点心烦意乱。我以为你要甩掉她。我就是这样想的。你知道,自我母亲吸毒过度死后,一直就我们姐弟俩,是她养活了我。当时我只有11岁,她也刚21岁。我愿意为她去死。” 
  “当然,”斯特雷格说,“你当然会。让它成为我们的契约吧,格利森。我们俩都愿意为她而死。但情况是这样,我们俩只能有一个——就现在,无论如何——我们只能有一个为她做出牺牲。” 
  “我们怎么做?” 
  “我已经想出一个好办法。”斯特雷格说,“我有一个计划,你听了可能会感到吃惊。这听起来好像有点稀奇古怪,不过可以试一试。听我把话说完,格利森,我觉得可行,你说呢?” 
  格利森点点头。 
  “比如说你把我妻子绑架了。” 
  格利森不由发出一声仿佛要被人掐死的叫声。 
  “别这样,听我说。明天晚上你就像今晚一样到我家去,我让卡曼开门。你用枪胁迫她进屋。你要预先准备一把剪子和一些胶带。用枪威胁我,命令我把她捆起来。对付完她,你也把我捆上,然后大声对我说,叫她也能听见,就说明天之前不把60万现钞送去,你就杀了她。我恐怕你得这么说。然后你带她走,上你的车。不要用这辆车,再租一辆。不要让她看见车牌号。” 
  “我想不能这样,”格利森说,“我觉得你在描述一起绑架案。” 
  “是啊,”斯特雷格说,“但是如果什么意外也没发生的话,还是犯罪吗?这种事司空见惯了。我是说,你要真正对卡曼好。你把她弄到城外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比如说你家;蒙上她的眼睛,关在你放冰箱的后屋里,铺上褥垫,让她舒服些。也就一天的时间,我就把钱送到。然后在城另一边的什么地方把她放了。她可能要走好远的路,一定要让她穿好鞋和外套。我想这事最好不要告诉杰蒂。” 
  “反正她也不在。” 
  斯特雷格的心咯噔紧了一下。不知怎么,他好像有所预感。“去哪儿了?”他试着问道。 
  “她的朋友邦妮带她去俾斯麦了。只不过散散心,星期五就回来。” 
  “噢,那么正好。” 斯特雷格说。 
  怀着极大的兴趣,格利森默默地看着斯特雷格。斯特雷格心里想,他和杰蒂的眼睛太一样了。忽然他开始替格利森惋惜。他这么年轻,这么瘦弱,怎么对付得了卡曼呢?卡曼经常在健美骑士上锻炼身体,做自由举重。可能手腕有些累了,格利森把手枪换到另一只手里。 
  “顺便问一句,枪是从哪弄来的?”斯特雷格问。 
  “以前是我母亲男朋友的。” 
  “装子弹了吗?” 
  “当然装了。” 
  “你没有弹药,是吗?”斯特雷格说,“还好,我不想出什么事。” 
   
  第二天晚上格利森敲门时,约翰·斯特雷格假装睡着了。预料之中的事在过道上按部就班地发生着。斯特雷格的心怦怦直跳。卡曼进来了,两手放在胸前,一张惊恐的方脸吓得煞白。她向斯特雷格暗暗打手势,请求帮助,但此时斯特雷格正看着格利森,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把事情败露了。格利森身穿焦褐色的衣裤,头戴毛线编结的红褐色滑雪帽,在露出鼻子、嘴巴和眼睛的地方滚着花边。要不是手上戴着手术手套,他可真像个艳俗的发育不良的小男孩。 
  “我服输还不行吗。”当格利森命令斯特雷格把卡曼的双手绑起来时,卡曼呜咽着说。 
  “别这样,一切都会过去,” 斯特雷格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想把她捆结实点,但是他做不到,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滴在卡曼的手背上。这是一双细皮嫩肉的手,卡曼把它保养得光洁柔润,指甲上还涂着柔和的桃红色的指甲油。他心里默默祈祷说,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啊。 
  “看,他哭了,”卡曼冲着格利森叫道,这时丈夫在妻子嘴里勒上一条围巾,把结打在她的颈后。“唔唔唔唔!” 
  “没办法。”斯特雷格说。 
  “现在轮到你了。”格利森说。 
  他俩突然意识到,不管格利森使用什么办法,要制服斯特雷格都得把枪放下。两人一下子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坐到椅子上,”格利森终于说,“拿出胶带,把你的腿缠住。”接着他指使斯特雷格怎样做,割多长的胶带。斯特雷格心想,格利森这孩子太单纯太幼稚了。 
  一旦斯特雷格把自己捆到椅子上,格利森立即用胶带封住他的嘴,而后命令卡曼站起来。卡曼决不服从; 在地上滚来滚去; 像海豚一样又蹬又踢。这时斯特雷格既担心格利森制服不了卡曼,同时也从心底里暗暗佩服妻子的勇敢坚强。直到格利森把枪口顶在她的太阳穴上,卡曼才老实了点。格利森骑到她身上,从衣服兜里摸出两片药片,然后解开绑在她嘴上的围巾。 
  “你让我别无选择,”格利森说,“我不得不让你把这两片药干咽下去。” 
  “那是什么?”卡曼问。 
  “镇静药。”格利森说。接着他回过头来对斯特雷格大声说:“你把60万美元装到垃圾袋里,送到‘弗里克泰尔收容所’的路标牌下。记住:钞票上不许做标记,不许报警。否则我杀了你老婆。我会一直监视着你。” 
  斯特雷格很吃惊卡曼怎么会自己咽下那药片,心甘情愿地当“病人”,心甘情愿地做人质。格利森没有麻烦了,他把卡曼腿上的胶带割断,粘在她脚上,把外套给她披上,带上神志恍惚的卡曼出了房门,留下斯特雷格一人独自在屋里。格利森和卡曼走后,斯特雷格在椅子上前后左右地扭动,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才把捆在身上的胶带挣脱掉,绕到椅子上。接下来干什么呢?他迫不及待地想给杰蒂打电话,和她说说话,听听她温柔悦耳的声音。但他没那么做,有好几个钟头,他一直头枕着手,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后来,他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明天他要早点起来,先把退休金账上的钱过到普通账户上,然后把现金提出来装上车,送到那块路标牌下。这一切都要在上午9点之前办妥。接下来,格利森会把卡曼送到城西后放掉。她可能从那儿走回来,也可能找个代步的交通工具。再接下来是警察,是调查,是新闻媒体的报道,但保险公司不会介入。 
  退休金账上的钱不多,这一次差不多就取完了。不过问题不大,卡曼银行还有。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二天,下起了暴风雪。卡曼迷了路。要不是一个农民把她从水沟里拉出来,她早就冻死了。她把靴子弄掉了,侥幸的是又及时捡起来穿上。况且她的外套是那种长过膝盖的大衣,所以没有冻伤。卡曼回来后开始发高烧,在床上一躺就是6天。谢天谢地总算没有发展成肺炎。斯特雷格跟银行请了假,在家里悉心地照料她,殷勤地服侍她。使他震惊的是,这次绑架给她身心的伤害太大了。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她瘦了很多,说话也语无伦次。她向警察是这样描述绑架者的:他身材高大,体魄雄健,一双手力大无比。鼻子很大,说话声音厚重。长相英俊而富有魅力,像一尊天神。这样说也太离谱了,他差不多都想纠正她了。她这样的渲染使他不安。到了晚上,她不想看电视,也不想看她订的杂志,就想缠着他跟她说话。她的问题真多。 
 “你爱我吗?”她问。 
  “当然爱呀。” 
  “你真的爱我吗?我是说,如果绑匪让你选择,你会替我吗?绑匪说‘要不你,要不她’——他就是这么说的。你会站出来吗?” 
  “我当时被绑在椅子上了。”斯特雷格说。 
  “假定是。” 
  “当然,假定是这样的话,我会的。” 
  “我不信。” 
  她开始不无疑虑地盯着他,上下打量他。夜里,她要他说许多话安慰她。她引诱他,吓唬他,说“让我无依无靠”之类的话。 
  到了早上,她又说:“他让我无法脱身。可是他很厚道,对我也很好。” 
  斯特雷格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这是遭受创伤后精神失调引起的紧张症,用点儿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就会好的。可是药吃完了也不见效。 
  “抱紧我;抱到我透不过气为止。” 
  “睁开眼,看住我。” 
  “别尽说没用的话,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吓死人了。她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格利森是怎么搞的。 
  什么事也没发生,格利森在电话里强调。斯特雷格开始对妻子的要求感到无奈和反感。他承认,如果她以前是这样的话,他可能会答应她,他也可能就不用去求杰蒂了。现在,到了夜晚她爬到他身上,他也没信心。她也意识到了他的冷淡,她开始变得面容憔悴,头发花白,脾气古怪,意志消沉,常常用一种溺水者的目光看着他。 
   
  斯特雷格去康复医院看望老岳父。来这儿的人都感到有些压抑,但他却没这种感觉。老岳父正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休息,床上铺着印花涤纶床罩。斯特雷格进来时,老头把蓝绿色条纹的阿富汗披肩往上拉拉,盖好,那是卡曼给他织的。他听着收音机。 
  “是我,我是约翰。” 
  “啊。” 
  斯特雷格握住老人的手。老头白皙的皮肤干燥而软和。他曾经是一位残酷无情的银行家,金融战场的幸存者,而今瘦削而苍白的脸上仍不失高傲而神圣的气质。 
  “你来了我很高兴。”老岳父说,“我那宝贝女儿怎么样?” 
  “还好。”没有人把发生的事告诉他。“就是有点感冒。” 斯特雷格撒谎说,“今天待在床上,现在可能就着暖水袋睡着了。” 
  “我可怜的女儿。” 
  斯特雷格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像以前一样说“我会好好待她的”。这是多么大的委屈,又是多么大的讽刺啊!老人的手慢慢松开了。斯特雷格知道他睡着了,但他仍然捏着老人修长的手,坐在床前,这时他正可以好好想想事情。再过4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如今,杰蒂和格利森都在法戈,住在离特罗沃德公园不远的一所田园式房子里。他们可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格利森就要上大学了。斯特雷格最近一次去看杰蒂时,格利森只和他握了握手,一句话也没说。 
  至于杰蒂,她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待在家里。由于卡曼的原因,斯特雷格外出不能太久。这些,杰蒂明白。如今她容光焕发,满头的秀发长长地披在肩上。中午时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俩在她卧室里做爱。由于淫逸无度,他常常觉得头昏脑涨。但一旦睡在她身边,他的感觉就不同了,仿佛屋子里的一切也都鲜活起来,有了意识。杰蒂很普通,又很了不起。之后,他开车回新奥托。吃饭时刚好到家。 
  通常离开老岳父时,斯特雷格总是拍拍老人的胳膊,或者做个表示歉意的手势。这一回,由于心里想着杰蒂,他惶惑间弯下腰,梳捋一下老人的头发,而后在老头干扁的前额上亲吻一下,无意识地微微一笑。老人突然抽搐了一下,像只疯狂的鹰隼一样瞪着斯特雷格。 
  “你这杂种!”他吼道。 
   
  有一天吃午饭时,卡曼穿着睡衣,手里的刀叉轻轻磕着盘子里煮熟的鸡蛋。突然她说:“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就在新奥托。有一次高中生演出时,我见过他。” 
  斯特雷格的五脏六腑一下子变得冰凉。一有机会,他赶忙给格利森打电话证实此事。毋庸置疑,他在高中时经常参加演出。斯特雷格放下话筒,两眼盯着电话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卡曼正在市图书馆查阅历年高中毕业生年鉴。 
  这就是格利森背井离乡当兵入伍不上大学的原因。格利森乘船去了军训基地之后,杰蒂日夜啼哭,她说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斯特雷格来看她,她不想见他,也不让他碰她。六周之后,格利森寄回一张身着戎装的相片。从相片上看,他还不十分结实,扣在脑袋上的钢盔遮去了大半张脸,不过那双棕色的眼睛还是那样和善。他看上去有20岁。 
  一天下午,斯特雷格从杰蒂那儿回来后;把车钥匙丢到咖啡桌上,“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带上我的衣服,我的鞋。我去做三明治。一会就走。”他说。杰蒂的悲伤使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他会失去她。 
  斯特雷格进到厨房,做好三明治后把它装进塑料袋,出来站在客厅的地毯当中。卡曼只是看着他,一声不吭。忽然她将胳膊横空一抡,好像决心挺到底。斯特雷格转身出了门,穿过市区,沿着公路向法戈走去。微风习习,气温大概有45华氏度。地上到处都是积水,成群结队的鹅鸭在水沟里尽情地戏耍。天色暗下来时,他搭上一辆车。 
   
  约翰·斯特雷格住进法戈的家之后不久,孩子降生了。在孩子出生后非同寻常的那段时间里,斯特雷格去医院看望过一次。小家伙长得像格利森,一个勇敢的长着一双大脚的小格利森。值得一提的是他不胆小,好像还提不起一只空水壶。格利森是个软弱而有点勇气的家伙。还有比他高尚的人吗?斯特雷格知道,格利森像《新约全书》里的殉难者,只不过他是为了姐姐的幸福而被抛入狮群,是救世主式的人物。没想到,在新的生活中,他长大了,确确实实成了卡曼相信劫持她的人。斯特雷格还知道格利森把绑架的事告诉了姐姐。 
  小家伙的身世完全清楚后,斯特雷格和他更亲近了。有一回,他正要看看他怎么样时,小家伙忽然张开嘴巴,哇哇哭了起来,杰蒂赶忙把奶头塞进他嘴里。而斯特雷格也因肾上腺素分泌不足,一时头晕,跌坐到医用椅子上。好一会儿,他就那样看着他们母子俩。 
   
  斯特雷格只回过新奥托两次。头一次是他带一辆车回去拉卡曼还没处理掉的物件。她已经扔掉好多东西了。不过那些东西都和他没关系。现在,杰蒂每天都和他吵,还威胁说要去向警察告发他绑架的事。 
  “那样你会失去一切。”斯特雷格挥舞着胳膊。“包括这房子。格利森也要进大狱。你选择哪个?你会从这屋子里滚到大街上。还有小格利森,他会怎样呢?” 
  杰蒂以她弟弟的名字给孩子取名。以后,不管格利森在哪儿,这个留板寸头,穿军装,挎来福枪的家伙都会控制着这里。孩子出生几个月后,斯特雷格终于明白,由于他策划的那次绑架事件而导致格利森当兵,为此杰蒂将永远不会宽恕他。他失去了她的爱,被她扫地出门,住在车库里。晚上他钻进行军床上的睡袋,一个人蜷曲在汽车旁。杰蒂整天一个人照看孩子,打扫房间,不时也塞给他一张购物单,或者叫他帮着拿拿笨重的东西。除此之外,她再也不想让他靠近她和孩子。他常常像个幽灵一样在房子周围转悠,不知去哪儿歇脚。 
  他在一家以前常打交道的保险公司的代理处,找到一份地位低微的帮人打索赔官司的工作。有一天,一纸来自他旧住处房主的索赔单丢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这是卡曼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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