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重生之苍郁纪事 作者:糍粑鱼(晋江vip2015-02-12完结)-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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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杼哪里想得到民间祭扫有这样的规矩,毕竟皇陵是每位皇帝各占一处,不似民间坟地往往一个地方葬了许多人,新的要担心老的抢钱花。
“叶校尉,寻个就近的地方买笔墨。”姬杼对站在不远处的叶卿命令道。
叶卿骑着马,脚程快,不多时就赶回来了。元乐则寻人为帝后张罗了案几坐垫,好教苍郁有地方写字。
叶卿买了两支笔,原是想着陛下一定会帮皇后写字,否则那么多的往生钱,不知要写到何时去。
“阿爹老家有规矩,纸上字样须得亲生子女来写方显诚意。”苍郁却道。
“这样多的纸钱,阿郁要写到什么时候?”姬杼皱眉:“早知这样繁琐,朕便不该瞒着你。”
“陛下也是一片好心。”苍郁反倒安慰他:“约莫要写到午时,这里太阳晒人,陛下不若先寻个阴凉的地方歇着?”
“朕同阿郁一起吧。”姬杼想也没想:“不能帮阿郁写,替阿郁磨墨还是能的。”
“说的什么话!”苍郁看了一眼叶卿和元乐,嗔道:“陛下万乘之躯,岂能替臣妾磨墨,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他们敢说?”姬杼横了两人一眼。
元乐早就憋不住了,得了机会就开口:“当然不敢说,可臣下以为陛下和娘娘可以去那边树荫底下准备新香往生钱,干嘛要蹲在这边晒呢?”
叶卿还来不及阻止,元乐已经说完了,只好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偷觑帝后的反应。
他这话说得好像帝后两个很笨似的,元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太快。
苍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孤倒忘了,还需多谢元校尉提醒,既然如此,还有劳两位将几案搬去前头的树底下。”
姬杼则赞赏地点头:“朕只想着要帮皇后,倒没想到这个,还是元校尉心细。”
叶卿没想到他们两个会这样随和,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了。趁着挪动几案的时机,他对元乐嘀咕道:“在陛下和娘娘面前,嘴不要这么快啊,要是不小心说了刻薄的话,小命还要不要了?”
“看着他们两个死蠢地在那边狂晒忍不住啊,而且我一点也不想陪他们晒啊!我说话带了脑子的好吧,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元乐也跟他嘀咕。
叶卿一听他的话,知道他确实是客气了许多,也就懒得再纠结了——反正他也不会听。
苍郁一张张地剥下纸钱,写上新香字样,偶尔抬眼望一望姬杼。有时他正认真磨墨,有时停下来看苍郁写字,偶尔也会对上苍郁的目光,便对苍郁会心一笑;苍郁则故意移开眼,尔后偷看他恼羞的表情。
“我说,在坟地里不觉得这样很阴森吗?”元乐和叶卿两个蹲在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地方,一来方便查看周围,二来也方便交头接耳。
叶卿瞪了元乐一眼:“闭嘴!这么近,别叫他们听见了,晚上回营地了再贫能吗?”
“哦。”元乐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口:“其实我已经很客气了,我真正想说的是他们两个大白天的在坟地里秀恩爱不是太不顾那些孤魂野鬼的感受了吗?”
“闭嘴!”
一直写到午后,苍郁终于写完了全部的新香。用泥土压了一些在坟头,烧了一些在坟前,又烧了些没写字的往生钱给阿爹,苍郁抓了两把土洒在坟上,祭扫这才算完了。
“不用酒也不用祭肉?”姬杼的疑问有点多,整个祭扫仪式他都觉得很新鲜。同谒陵比起来,民间祭扫可轻松多了,也不用吃难吃的祭肉——虽说他那份是豆腐做的,可同真正的祭肉一样没有味道,实在是太可怕了。
“寻常我们祭祖才用酒,阿爹阿娘若是也用,就是逾越了。”苍郁极有耐心地同他解释,总算知道那食盒里装了些什么。
姬杼点点头,也学着苍郁的样子,抓了两把土。
苍郁见状连忙制止:“阿爹阿娘受不起陛下这样的大礼。”
“此时此刻,我只是阿郁的夫君,他们的女婿。”姬杼却道,将手中的土洒在了坟上。
苍郁望着他手中飞扬出去的黄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时既不宜也来不及去吃喝玩乐了,姬杼便吩咐叶卿与元乐驾车去白马寺。
“朝议郎将去伐吴,阿郁顺道去替他求个平安符吧,听闻最是灵验。”姬杼虽然心里十分在意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可不得不选择无视,省得叫苍郁觉得他小心眼。以前他曾听皇祖母说白马寺最灵,虽然他素来不信这些,但若能讨得苍郁欢心,暂且破例一回又何妨。
原本是想讨好苍郁,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方才在苍郁父母坟前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些好感,就因他提起了苍森,又顷刻失了大半。
平安符……若不是他执意叫苍森监军,又何须去求平安符。思及此,苍郁心里的怨愤难免又升了起来,难免情绪低落了些,面上也懒于再掩饰。
姬杼却以为她是刚祭扫过父母的墓,心里悲伤难抑。她是个爱哭的女人,虽说假哭居多,真哭也不在少数,方才在父母坟前却异常平静,并未落泪,必是心里过于悲痛才会如此。
可惜他只猜对了一半,另一半许久以后才有机会知道,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但凡牵涉到感情的事,是不宜叫第三个人干扰的,无论那人是好心还是坏心。
“这是什么?”苍森看着手里小巧精致的锦囊。原本他是没空再进宫的,但苍郁叫人去喊他,他再没空也须得挤出空来。
“里面是昨日在白马寺求的平安符,听闻很是灵验。此去吴国,不知路途艰险,但望你平安无事。外头的锦囊是我亲手缝的,好教佛祖知晓我的诚意。”有没有佛她不知道,可她曾亲历能干涉人之生死的力量,只望自己的诚心能护得他安好。
苍森捧着那只小小的锦囊,心里欢喜得很,嘴里却说着完全不同的话:“你们女人家就爱信这些,若是有用,战场上哪里还会有死人呢?”
“呸呸呸!不许再胡说!反正你给我戴着,无论如何也不许取下!”苍郁瞪他。
“你这真是……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苍森一边将锦囊塞进怀里,一边嘟囔着,心里想的却是一定要贴身藏着才好。
苍森回了府里,见程康在院子门口直打转。程康一看他回来了,立即迎上前去,小声道:“方才陈嬷嬷又来了,说是……那位叫您明日一定要过去见她。”
苍森便知自己作了监军的事被崔怜知道了。自从纤纤那件事之后,崔怜对他便愈加着紧起来,更不许他再碰别的女人,通房也不行。
明知苍成之过而袒护他,并不止因为她是苍成的母亲,更因为对纤纤的嫉妒——他竟这样看重纤纤,看重她以外的女人,哪怕那是他的通房,名正言顺。
“你眼里只能有我。”她对苍森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脉脉含情,却又狠厉异常:“除了我,不许你再护着别的女人,也不许你再碰别的女人。若谁敢再勾引你,我亦不会放过她。”
她眼眸里有着令人恐惧的癫狂,不能容忍任何别的女人在苍森眼底留下浅影。为此她比以前更加频繁地召苍森前去,无论他有空还是忙着,若是苍森不肯,便威胁说他将再也见不到她。
苍森不得不频繁地往返于京城与城郊之间,还得想法子隐瞒踪迹,不叫人发现任何异状。
这样的崔怜,一定不会阻止他随军伐吴。
第125章 大火
苍森又去了城郊的宅子。
与往时不同,崔怜并没有在内宅里,而是站在宅子门口等他。
“你怎么出来了?”苍森从马车上下来,见她站在门前,脸色立即有些阴沉。
崔怜原是满心欢喜,见他脸色变了,不由得疑惑:“阿森,你怎么了?”
“我们进去说。”苍森牵起她的手,向内宅走去。
“今日大伯忽然问起我,有没有听到一些关于你的风声,他说有人告诉他,你每回到白马寺都是为了私会情人。”卧房内,苍森紧闭了门窗,这才凝重地对崔怜说出缘由。“我今日前来,为防有人跟踪,已是万分小心,是以见着你在门前才甚是恐慌。若是未能防住别人跟踪,事情可就暴露了。”
崔怜双眸前一刻还柔情似水,瞬间仿佛凝了冰:“谁告诉他的?”
苍森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对大伯说这种道听途说不可信,旁敲侧击地问大伯是从哪里听到的,但大伯不肯说。他还说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在他找到切实证据之前,不要叫你知道。”
“多半又是他身边那些人。”崔怜眼神阴冷:“都是一群鸡鸣狗盗之辈,大事不见成一桩,整日只会旁门左道。这次竟敢盯着我,看来他们日子舒适久了,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
“无论是谁,近日我们都不宜再到这里来,且先解决那个向大伯告状的人。大伯素来要面子,他一定不会容忍这种事,我们还是避着些好,等风头过去再作打算。”苍森早已想好了说辞。
“暂时也只有这样了——那个人若叫我找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崔怜狠狠说道。
“何须阿怜出手。这些事情不该让女人费心,应当交给男人,否则要男人来做什么?”苍森轻抚着她的脸颊,声音同以往一般温柔:“不要说这些煞风景的事了,也许将来很有一阵子我们都不能在这里相聚,可不能辜负了此刻良辰美景。”他的手缓缓下滑,抚过她的身子,继而他拥紧了她,令两人紧紧相贴。
“看你急得像什么似的。”崔怜媚眼如丝,纤长白皙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更惨!”
披头散发的元千月张牙舞爪地诅咒她,却始终碰不到她,口中的诅咒也因而更加恶毒。苍郁不想听,然而无论她跑到哪里,元千月都跟着她。
“她已经死了。”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怎么去死?”
她死了?不是已经活过来了么?
苍郁想要找到这道声音的来处,然而四周俱是一片黑暗,连元千月都不见了。
“你是谁?”她惊恐地问。
甫一出声,苍郁就醒过来了。
姬杼素来睡得浅,她稍稍有点动静,他便也醒了过来。
“做噩梦了?”他侧过身子,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抚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苍郁疲惫地将头倚在他臂膀上——梦里她想尽了法子摆脱元千月,可元千月阴魂不散。明明自己并不怕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
“臣妾做了个梦……”她喃喃地说:“梦见元贵妃问我为什么不去死,然后有个声音告诉她,我已经死了,怎么去死……”
梦里那个人说她已经死了,令她莫名的觉得害怕,仿佛自己又死了一次似的。
她确实死过一次了,不是么?
为什么要对姬杼说这些话?苍郁也不知道,大概黑暗容易令人软弱,她想得到一些安慰,而除了面前这个人,此刻她没有别的人可以找。
此刻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怀抱,一个肩膀,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不……便是换了一个时刻,身边是其他的人,她也只能对他说。
“不要怕,只是个梦。”姬杼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在哄小孩子:“你还活着,还会好好地活很久,朕在你身边,没有人能伤害你。”
苍郁阖上眸子,将脸埋在他怀里。若是他知道她的打算,还会说这种话吗?依他的性子,怕是只想撕了她吧?
可那有什么关系?他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便是知道,那时他也快要死了。
“臣妾很怕,怕那不仅仅是一个梦。近来时常觉得头晕,可叫了太医来看,他们却都说臣妾身子很好,并没有事。”苍郁轻声说。
“是不是太累了?”姬杼皱眉道。元千月被废,她迟迟不肯归还给苍郁的一切自然也不得不还给苍郁——一整个后宫,那么多的事情,惯于懒散的苍郁一定累坏了。“你且休息一阵子,朕叫赵常侍寻些得力的人帮你。”
“臣妾不累,麻烦的事情都交给香识与何恢了,要累着也该是他们先累着。”
“你怎能与他们比?你素来并不是个身子强健的。明日叫刘太医给你好好看看,你也不要管别的事了,且全交给香识与何恢吧,若是他们做不好,随时去寻赵常侍便是。”
“嗯……”苍郁点了点头,继而挣了挣,从他怀里爬起来:“臣妾渴了,去倒杯水喝。”
姬杼按住她:“唤宫人来即可。”
“不要了,陛下现在的模样诱人得很,不想被她们看见。”苍郁俏皮地说道,暧昧地在他胸前摸了一把。
素来是姬杼调|戏她,鲜少被她调|戏,顿时目瞪口呆。
苍郁披了外衣,从床尾爬出去,推开床屏。“陛下渴不渴?”她回过头问。
姬杼起身,按住她的脑袋,便是一番恶狠狠的唇舌纠缠。
“现在不渴了。”他坏笑着说,看着发懵的苍郁,心情格外愉悦。
苍郁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苍郁走到外间。虽说她已很久不在外间的长榻上通宵看书,外间备着热茶却已成了习惯。她觉得屋里有点闷,便推开了窗子透透气。只是随意地向外看了一眼,她便呆愣在原地。
窗外本该是深蓝的星空,然而今夜的星空却是红色的。
要多么大的火,才能映红整个皇宫的夜空?
看不出火光的方向,一窗之隅,能看到的毕竟只是一小部分。
她站在那里看着夜空中的火光,浑然忘了该告诉姬杼一声。
苍郁才起身走出去,姬杼想起她才做了噩梦,虽说殿内亮着等,难免她仍会害怕,便也披了外衣随她而去。
到得外间,见苍郁空着双手看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他于是也走了过去。
苍郁看到的一切,顿时也映入他眼中。
“那里是长秋宫……”他毕竟比苍郁更熟悉皇宫的格局,立时辨认出起火的方向。
长秋宫?一张脸突地闯入苍郁脑中,她看着姬杼,吐出了那个名字:“元贵妃——”
元千月一把火烧了长秋宫,自己也葬身其间。在她曾经居住过的宫殿里,发现了两具尸身,烧得太厉害,已全然辨认不出哪一个是她。
最后是元故亲自来认的,他只看了一眼,便指着其中一个对处理后事的宫人道:“这一个……是我妹妹。”
他说完便仰起了脸,然而亦未能阻止泪水沿面颊落下。
听闻那天夜里,他一身酒气地冲进了文华殿,连玄甲军也阻不住他;但皇帝并没有惩罚他。
两天后,苍郁才去看长秋宫——曾经是长秋宫的废墟。
整个宫殿都烧毁了,数月之前,其中一部分才重新修缮完毕,这一次,大概连修缮的必要也没有了。一个被废掉的贵妃在这里自焚,便是重新建起了,宫里的人也会畏惧于她的怨气不敢靠近。
她想起那天夜里的梦,以及披头散发的元千月。她是要逼得元千月绝望,但并没有想到元千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灰飞烟灭。决绝而又不肯叫人遗忘。
她便是想方设法令姬杼追究以前的事,姬杼也未必会追究,因着这场大火,他心里一定会对元千月存有怜悯,不愿叫她在死后身败名裂。
狡猾的女人。她加诸于苍郁的痛苦,苍郁尚未令她尝到全部的滋味,她竟然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