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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王者已逝-第7章

小说: 王者已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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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克斯特博士,」卡拉·本迪戈说,「我们都很少见到这个年轻人;今天是难得的荣幸。他在岛那边鼓捣那些危险的小原子,快把自己埋葬在实验室里了。」
  「鼓捣什么?」奎因警官问道。
  「本迪戈夫人一直认为阿克斯特博士是20世纪的炼金术士。」律师皮博迪说,面带微笑,「一个物理学家当然免不了要接触小原子,可那并没有什么危险,对不对,阿克斯特博士?」
  「说那是危险的,博士。」卡拉闹着玩似的说。可她瞥了律师一眼。埃勒里感觉那一瞥里好像有某种憎恶。
  「只是在做试验时。」皮博迪固执己见,「比如老是摆弄某种未知的东西。」
  「我们不能说点儿别的吗?」阿克斯特博士建议。他说话时带着很强的斯堪的纳维亚口音,语调比他的外貌还年轻。
  「本迪戈夫人的眼睛。」埃勒里提议,「这才是真正危险的话题。」
  众人大笑,等到埃勒里和警官的手上都有了鸡尾酒,皮博迪开始讲过去在英国进行的一次刑事审判的故事,庭审过程中就是一个女人眼睛的颜色救了被告一命。而埃勒里心里想的是,不知他父亲反应过来没有,这个说话毫无幽默感、带着斯堪的纳维亚口音的疲惫的年轻人,是当今世界最著名的核物理学家之一。他还觉察到伊曼纽尔·皮博迪试图掩饰阿克斯特在本迪戈岛上所从事工作的性质,而结果只能更唤起别人的注意。在当晚以后的时间,阿克斯特一直言行谨慎,极力淡化自己的存在,埃勒里也没再理他。
  卡拉·本迪戈也没再提起他。
  饭菜奢华,筵席似乎永远也结束不了似的。他们是在隔壁的一个房间里进餐,这里更是金碧辉煌,侍候他们的仆人多得数不请。一道菜一样酒,端上来又撤下去,好几道菜上来时盘子上还燃烧着蓝蓝的火苗。所以,整个的盛筵过程倒像是中世纪的一次火炬游行。  
  伊曼纽尔·皮博迪和矮胖短小的斯托姆博士唱对台戏,你讲一段可怖的刑事罪案,我讲一节外科手术般的黄色绯闻。位居末席的马克斯一号是最投入的听家,眼睛里一会儿闪出阴森的凶光,一会儿又色迷迷地眨个不停,想要纵声狂笑时就安排在两次吞咽之间,这样,什么也不耽误。马克斯一号把餐巾戴在脖子上,甩开腮帮子大吃时总是用双肘将菜盘固定住,只有一次,因为斯托姆的描述实在是太生动了,他用一个胳膊肘猛顶埃勒里的肋骨。
  令奎因父子失望的是,他们谁也没能坐在本迪戈大王或卡拉·本迪戈身边。警官被夹在过于健谈的律师和淫邪的小个子卫生局长之间,而埃勒里则成对角地坐在不苟言笑的物理学家阿克斯特和马克斯一号之间——父亲插不上话,儿子一边被拒之于千里之外,另一边的肋骨还要防备遭受重击。这种安排是有意为之,埃勒里心里情楚,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是偶然发生的。
  因为律师和医生的话大部分都是对着奎因父子说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机会与本迪戈夫妇搭上话。卡拉在长桌的尽头跟埃布尔低声说话,偶尔也提高声音讲一两个字或浅浅一笑,像是在表达某种歉意。坐在长桌另一头的本迪戈大王只是在听。只有一次,他突然转过头来,埃勒里发现男主人的黑眼睛正逗趣地看着她。那意思似乎是在说:要耐心,超码要做出耐心的样子来。
  这真是个奇怪的宴会,充满紧张和神秘的潜流,似乎只有朱达·本迪戈完全置身事外。这个瘦弱的人在他哥哥的左侧进入一种旁若无人的境界:马克斯一号的吃相嚼声(马克斯一号坐在朱达与埃勒里之间),斯托姆的浪言谑语,皮博迪关于法庭的奇闻漫谈,甚至包括他面前的美味佳肴,一切都在他的感官范围以内,但一切又都不在他的七情六欲之中……他的所有注意力只够得到餐碟旁的那瓶塞贡扎克的上等陈酿。没有仆人动那瓶酒,埃勒里注意到了,朱达一直在自斟自饮。整个晚上他都喝得很慢,但也喝得很扎实。
  大部分时间他眼盯着伊曼纽尔·皮博迪头顶上的某个点。
  侍者送上来的东西他只动过最后那一样:黑咖啡,而且还兑上了白兰地。头一瓶喝干后,侍者立刻又开一瓶,放在他的手边。
  这顿晚餐吃了三个小时;到10点45分的时候,本迪戈大王做了个微小的动作,皮博迪马上在几秒钟之内结束了他的故事。埃勒里像绝处逢生的人一样,真想为此大声道谢。坐在桌对面的父亲面色苍白,虚汗直冒,完全是精疲力竭的模样。
  那低沉宏亮的声音对奎因父子说:「先生们,我必须为埃布尔和我道声失陪了。我们今晚还有事情要办。我有理由表示遗憾,因为我还期待着听听你们的冒险故事呢。」
  那你为什么还命令皮博迪和斯托姆霸占所有的谈话时间呢?埃勒里心想。
  「不过,本迪戈夫人仍然会继续招待你们的。」
  他没有等卡拉说一句:我很乐意,亲爱的,就已把椅子推开站了起来。埃布尔,斯托姆博士,皮博迪,还有阿克斯特博士也立刻站了起来。埃布尔跟着他高大的哥哥从一扇门走了出去,医生、律师、物理学者则走的是另一扇门。奎因父子看着他们离去,根本没想起来自己也该动一动。完全可以说这顿长长晚餐只是一出大戏中的一幕,每个人都扮演一个角色,帷幕一落就下场,想怎么卸妆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埃勒里在为卡拉·本迪戈拉椅子的时候,目光越过她光滑的红头发与他父亲对视了一下。
  三个小时里,所有的主要人物都在场,但没有一句话触及到让奎因父子上岛的原因。
  「我们可以走了吗,先生们?」
  本迪戈大王的妻子扶住了两人的胳膊。
  到门口,埃勒里回头望去。
  杯盘狼藉的桌子两旁坐着马克斯一号和朱达·本迪戈。
  那位前摔跤手只顾往自己嘴里塞食物,而那位沉默的本迪戈兄弟,带着专注的神情用一只仍然很稳的手给自己又满满地斟了一杯白兰地上等陈酿。
  第五章
  卡拉的套房完全是另一种天地,一个有鸟有花的温柔乡。可以眺望花园的玻璃窗,小小的壁炉里烧的是气味芳香的短棍木柴。玻璃器皿反射着火光,在墙面上构成斑驳的色彩。
  一位女佣,不是穿号衣的待者,送上咖啡和白兰地;卡拉自己两样都不用,她小口抿尝的是一种加冰水的饮料。
  「咖啡让我难以入睡,而白兰地,」她耸耸肩,「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味了。」
  「这与你的小叔子不无关系吧?」警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朱达我们毫无办法。」
  「为什么朱达如此好饮呢?」埃勒里问。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爱喝酒呢?……把脚放在脚凳上吧,奎因警官。晚餐一定把你累坏了,这我知道。伊曼纽尔·皮博迪无疑是个超级故事大王,可遗憾的是他从不知道适可而止。斯托姆博士,一头猪而已。作为内科医生,他可能算是最好的一个,作为猪嘛,当属最等而下之的一类。我是不是太尖刻了?偶尔放纵自己,当一回碎嘴婆倒真是一种享受呢。」
  她眼神中的凄凉引起埃勒里的注意。他很想知道卡拉·本迪戈对她丈夫的人身安全受到的威胁了解多少,或许她全然无知。
  显然这也是警官的想法,因为他说道:「你丈夫让我感到困惑,本迪戈夫人。他是我见过的最动态的人之一。
  「你的概括非常准确,警官!」她高兴地说,「我是说,你对他的感觉。所有初见凯恩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你说初见谁?」埃勒里问。
  「凯恩。」
  「凯恩?」
  「噢,我忘了。」她出声地笑了,「凯恩才是丈夫的名字。凯恩,K…a…n…e。?」
  「可他的名字不是金,K…i…n…g吗」
  「那根本不是他的名字。咱们都被报纸媒体捉弄过,不是吗?一直以来,报纸总把凯恩称做「军火大王」或这个那个「大王」(King),这样称呼来称呼去,他也开始用这个『King』字做名了。开始还只是家人之间的戏称,慢慢也就相沿成习了。」
  「他弟弟朱达也管他哥哥叫大王吗?」埃勒里问,「我觉的这一整晚都没听朱达说一个字。」
  她耸耸肩:「朱达像接受别的任何东西一样接受这个。朱达的嗜杯常把他带入一种孩子气的别扭脾气中,他用『大王』这个称谓时只当它是一种——一种代号。就是埃布尔也从众随俗了。我是唯一称我丈夫本名的人。」
  埃勒里多少有些揣摩出她眼神里凄凉的出处。
  她把怎么与她丈夫相识的故事讲了一遍。
  那是在巴黎一间最时髦的餐馆里,从始至终都很有本迪戈特色。他们的桌子相邻,两拨人都声势不小。她在他那拨人进来时就注意到了一个高大、黑眼、留着拜伦式发型的男人;他那拨人里有两位法国政府内阁成员,一位级别不低的英国外交官,一位名气很大的美国将军,还有埃布尔·本迪戈——没有女人——也许这正是军火大王本人集所有目光于一身的原因。
  整个餐馆里引起的骚动令卡拉不得不探问此乃何人。
  她当然有所耳闻,但她一直以为关于他的故事被她自己也身处其中的那个只会传闲话的社交圈子夸大了。现在,目睹他的真身,不由她不信,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在她生活的圈子里,男人不是愤世嫉俗的身居高位的活化石,就是百无一用的口头革命派,往往还是一文不名。他站在这些人中间就像一座喷发出五彩火球的罗马焰火筒。他耀眼的光华和灼人的热力令他周围一切苍白的东西都激越、明亮起来。
  作为一个女人,卡拉立刻把的目光转向了别处。
  「我还记得我是多么庆幸,正把自己更好看些的侧影呈现给邻桌,」卡拉微笑着说,「心想有没有可能赢得这样一个男人的爱情。据说他很少与女人打交道。所以说,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种挑战,而我当时对我的朋友和我的生活都已厌倦到了极点。  
  「想必我的这些心思都挂在脸上被他看到了。不是一星半点,恐怕得说是暴露无遗,」她补上一句,「当时二战刚结束不久,我穿的是一件费克埃设计的特别不体面的衣服,所以,当埃尔布雷男爵夫人——人们背后都叫她『伦瑟夫人』,因为什么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举着她的长柄眼镜悄悄告诉我,那位大王先生不时用抱有某种希望的,最无礼的深情目光凝视我时(』无礼』是她选用的词汇)我大吃一惊。」
  男爵夫人看到卡拉惊异地挑起眉毛的样子解释说,「大王先生」是法国左翼报纸对本迪戈军火企业拥有者的称谓。
  「我转过头去,」卡拉小声说,「正碰上凯恩的目光。我的目光是冷冷的,意思是让他知道我可不是那种女服装模特,人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但是,我碰到的他的目光却是那么热烈……
  「我赶快把目光转开,觉得脸发烫。我不是那种老派守旧的女孩。但战争使我们大家都老了一千岁。可在当时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那样一种女孩。他是有那么……那么有独特吸引力的人……这时我像女佣似的嚎啕大哭起来,我想,这正是埃尔布雷男爵夫人追求的效果,因为她是那种最喜欢恶作剧的女人,她用像马刺似的高跟鞋后跟踢了一下我的脚踝。我抬起头时透过泪眼看到他已站在我的座位旁,那神情既有傲慢的屈尊俯就,也有逗趣的成分。
  「『如果是我吓着了你,那么请你原谅,』他用学生腔的法语说,『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当然,能听出美国英语的口音——你们是怎么说的——乡土味儿,」卡拉费劲地找出这么个字眼儿,「但这却使这句表情达意的法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魔力。不管多么尴尬,用凯恩那深沉、宏亮的美国口音说出来,就像第一次被人说一样新鲜。
  「我的表哥。克劳德尔王子,是我们这一桌的头儿。在我找到合适的话之前,克劳德尔起身直言,『我必须告诉你,先生,你太冒昧失礼了,你最好还是立刻打住。」
  「这下可不得了吧。」奎因警官笑道。
  「应该有一场决斗。」埃勒里说。
  「没有。」卡拉否认道。她把那颗高贵耀眼的头颅靠在椅背上,「这样当然会让男爵夫人失望。熟悉欧洲所有阴谋活动的埃尔布雷男爵,凑到克劳德尔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眼看着我表哥滑稽地变了脸色。正是本迪戈出钱维持着他的流亡生活,他一直念念不忘颠覆我们国家的革命政权,回到那里并最终得到他的王位。克劳德尔从没亲眼见过凯恩·本迪戈;这些都是不那么重要的事,都是通过本迪戈家族在巴黎的代理人和银行家经手的。
  「这其间,凯恩就站在我的旁边,根本没注意别人。这是一次非常冷静的求爱表示,整个餐馆都陷入一片寂静中——这种公共场合的可怕的寂静让人难堪到极点又无处可藏。
  「克劳德尔紧张地说:『先生,也许我说话太急了。但你应该理解,先生——并没有人替您引见……』
  「没有正眼看他,凯恩说:『现在有了。』
  「脸色苍白的克劳德尔就势作了介绍。
  「即然是如此浪漫,」埃勒里咧嘴一笑,「你想必是赏他一个耳光,然后夺门而出。」
  「不,」卡拉如梦如幻地说,「我没有,因为这是实实在在的浪漫。我知道我们这个家族得以维持的原因。战争期间我已受过太多的不恭敬的对待,以前享受的王室成员的礼遇早已荡然无存。何况他是那么英俊。而他的冒犯是伴着对我的恭维而来的……而但他接下来所做的事令我很难再保持受到奉承的高兴劲儿。」
  「他做了什么?」警官问。
  「他命令所有不是红头发的女人离开餐馆。」
  「什么?」
  「他颁布了一道法律,奎因警官。他用一种撼人心魄的语气发号施令,只有红头发的女人可以留下。他把领班唤来,让这个可怜的人送所有黑发、金发和灰发的女人出门。领班双手绞在一起,一溜烟跑掉了,而凯恩则安安静静地立在我的座椅旁。整个餐馆,不用说,吵闹成一片。
  「我真生了他的气。我想要站起来离开,可男爵夫人摸住了我的胳膊,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让我平静下来,然后又对王子耳语几句。我瞥了一眼我的表哥,看得出他是想不顾身家性命地逞英雄。可怜的克劳德尔!可以想象他该有多么为难。而我不得不装出感到很有趣的样子,所以我带着微笑抬头看了看制造这场混乱的巨人,好像我很欣赏面前的这一幕。说心里话,我心里是有点儿飘飘然。」
  卡拉又一次朗声笑了,笑的很开心。
  「领班陪着经理回来了。这位经理也同样把双手绞在一起。先生肯定是在说着玩的……那怎么可能的……这些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但被他称做先生的那个人却很平静地说他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这间屋子就是一个行星系,他说,只允许有一个太阳,最美丽的那一个,他提醒经理,太阳是红色的。所有头发不是红色的女人必须立刻离开。
  「经理急得手足无措,叫人把店主叫来。店主来了,他也坚持不能那么做,但说话的时候是非常恭敬的,同时也有不容商量的固执。还说那样做不仅是不道德的,而且也闻所未闻的,更何况从商业角度考虑,这等于是自杀行为。自刻会失去全巴黎最高尚的顾客群体。他会被控告、唾弃、毁灭……
  「这时凯恩朝他那一桌看了一眼,一直在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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