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亚那的树 作者:白色向日葵(晋江vip2012-7-27完结)-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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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先生，先生……我是来找我丈夫的，不是什么小偷……先生，放过我吧！呜呜呜……”
突然间，园子里传来了争吵的声音，从内容里听来应该是有人偷偷进了府里，但却被人捉住了。
安吉看了看吃得痴迷的小E，现在它就算吃得再嚣张也没有关系了。于是她从花丛后走了出来，顺着争吵的方向走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小偷？那这是什么！哼哼，贼赃在手还敢抵赖，走！带你见管家去！让你也见识一下，偷帕米尔顿府里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走！”
“不！那是我自己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月光下，家奴和女人的身影都出现了。
安吉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出面，可家奴手里抢来的东西却映入眼帘，生生刺痛了她的神经。
那是母亲的手镯！！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炸开了。
“住手！”她小跑着赶了过去，“出什么事了吗？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吵什么？”
年轻的家奴愣了好久也没有回话，看样子是被安吉怔住了，以为是仙子出现。等安吉重复地问了他几遍以后，家奴终于回过神来了。
“噢，小，小丨姐。”他有些紧张地磕绊着，“是这么回事，呃……这个女人鬼鬼祟祟出现在后院里，被我逮着了。她肯定一个小偷，见今晚我家举行宴会以为有机可乘就来了。她还真的偷了东西呢，就是这个黄金手镯，您，您看看！”
家奴忙不迭地将手镯递给了安吉。安吉比他还急，一把抢过手镯来，沉默地看看好久。然后她将视线投向了地上的女人，看着她哭泣的脸，嘴唇慢慢张开，惊讶。
“露西亚？”
她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而那个女人竟然也有反应，抬头望向她来一脸不可置信。
真的是她！
怎么会……
于是她转过身来，对着情绪激昂的家奴莞尔一笑。
“嗯，这位先生。”她尽量学着贵族们的语气，“其实刚才我也听到你们的争吵了，她并没有说谎，我认识她。我想她并不是像您想的那样是个小偷。所以这事就算了吧，当作从没有看见过，放她走，可以吗？。”
“啊？是嘛。可是镯子，镯子……”
“唉，这事还真有点棘手。你知道，老爷太太们的生活总是多姿多彩，里面的关系复杂得很呢。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丈夫跟某位太太好了，抛弃了她，所以才不得不到此来找自己的丈夫。可是那位太太也是有家室的人啊，养情人的事公开出去总归不好，而她又和德利沃克伯爵大人私交甚密，万一得罪了她，她可是会找伯爵大人诉苦的哟。好啦，我知道你一心为主，但你应该清楚，把这个女人交出去捅穿整件事情对谁都不好。所以这事你别管了，交给我处理吧。另外，这枚戒指请先收下，权当是今晚的辛苦费了，有劳。”
安吉呼啦啦地扯了一堆出来，也不知道那个毛利毛躁的家奴听懂没有。不过她有刻意强调此事不是件好差事，相信那小子对这一点中心思想还是抓住了的。
果然，那家奴脸上的得意劲不见了，转而变得吃惊，紧张，还有点畏惧。
而当他看到那枚亮闪闪的戒指时还是满眼欢喜的，于是伸手接过了它，一面唯唯诺诺地答应道：“噢，好的……那么谢谢了，谢谢小丨姐，谢谢……”
家奴带着戒指走了，安吉这才转过身来，扶起地上的女人到一旁坐下。
“谢谢，谢谢您……好心的小丨姐……”那女人还在不住地抽泣，“可是，可是您认识我吗？我们在哪里见过面？您是哪位……”
“不，我们没见过。”安吉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它，“刚刚的那席话都是胡诌的，我不认识你啊，怎么？”
“噢……是这样……我听您叫出了我的名字，所以以为我们见过面……不过我怎么可能见过您呢？高贵的小丨姐，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随意认识的……”
“是吗，你真的叫露西亚呀，好巧，只是随口说说的呢……”
安吉一面宽慰着她，一面静静打量眼前的女人，心情复杂。
露西亚，阿瑟夫家的女儿，那个曾经收养了她又抛弃她的家庭……
“我出身在一个贫寒家庭，父亲是铁匠，以绵薄地收入支撑着一整家子的生活。母亲总说要做贵族才好，所以拼命打扮我，期望能靠我改变家境。到了我17岁时，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以为生活就此好转，但可惜……并非如此。”
“我丈夫只是个没落贵族，没嫁给他以前看他过得不错，可嫁过去之后才发现那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几年后他去了城里，说是去谋求点职位，结果一走就是两年……”
“到最近，我终于打听到了他的消息。他和某个寡妇好上了，那寡妇很有钱，花钱给他去买职位，已经在子爵名下做了骑士。我一直找他们都找不到，今天才听说子爵府上有舞会，这才赶来，希望能让他给点钱。可怜我家里的三个孩子，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饿得比鼠崽子还瘦……唉……”
清冷的月光下，露西亚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已经把安吉当成亲人了，藉此一吐苦水。
安吉沉默地听了好久，最后一叹气，扭头看向身旁的憔悴女人：“你的家人呢。”
“家人？”露西亚抽泣几声，“我父亲在我出嫁那年出事故死了。他在工房里喝酒，结果不小心摔倒在一根钉耙上，铁钉刺穿了他的喉咙……我母亲病死了，就在前年，在我生老三的时候……哥哥不知到哪去了，才刚满16岁就跟一帮悍匪跑了。父亲因此骂了好久，也消沉了好久……啊！真对不起！居然给您讲了这么多。这些无聊又讨厌的事，想必您听来一定很烦的吧？”
“不不，不会啊，不会觉得烦……”
安吉还想说更多安慰的话，可是也找不出要说什么好了。于是只能讪讪地笑着，看着眼前的女人发呆，浮想联翩。
苍老，憔悴，绝望，苦难。
所有这些都是曾经同安吉生活过两年的露西亚的现实写照。她曾是安吉的榜样，阿道夫老婆无论说什么都要把她和安吉比一比，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女儿的优秀，安吉的愚蠢。露西亚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欺负过她，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安吉的责任，而她则是负责监督，看看这个赖在他家不走的拖油瓶有没有付出相应的价值了。
然后在那一天，当他们终于认定她的付出远远抵不了她的索取时，斩断拖累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但却如在她心中的那样，已经有些模糊了。
到如今，她其实一点也不恨阿道夫一家的所作所为。在那个贫瘠的时间和地方，能够分给她一杯羹，让她多活两年已经是感激。即使最后的结局是抛弃，也不过是换了时间和地点让安吉去走本应该走的路而已。
啊……不。
因为晚了两年让安吉自生自灭，所以才遇见了镯老巫碧姬，所以才去了隐都，遇见了威德，唤醒了花妖之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她的人生已经不一样了。
而如果他们没有抛弃她，而是一直带着她生活的话，那么现在，她是不是也和露西亚一样，嫁一个没落贵族，生几个孩子，为几口冷饭而疲劳奔波着，像普通人类一样生活呢？
安吉迷茫了。
“露西亚，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我很喜欢这个手镯，可不可以卖给我？”握着手里的黄金镯，安吉再也不想要松手。
“啊……可是，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明明是我母亲的遗物，是她最喜欢的手镯……
安吉当即想起对策来，摘下身上的首饰全都塞给她，并且说：“除了这些，我再出三倍的价钱。”
“啊？”
“四倍！”
她两眼放光地望着露西亚。
但接下来问题来了：钱呢？哪里有？
安吉第一个想到了李卜西斯。
“安吉！”
也在这个时候，钱包适时出现。
“李卜西斯，我……”
说到这里，安吉忽的怔了一下。
李卜西斯叫她安吉了，不知道露西亚有没有察觉到。
她扭头看向露西亚，果然，有异样的表情泛在那张过早苍老的脸上。
管他的！
“借我些钱，快点快点快点……”
“啊？”
“是这个东西的四倍价钱的样子，你看着办吧。”
“喂……”
李卜西斯很想借机收拾她一下，但见她一副急躁不已的样子，还是算了。惹她发火毕竟不是今晚的目的之所在。
“这个，可以了吧。”
他伸手递出一枚戒指来。璀璨的钻石在月光下颗颗生辉，宛若星辰坠落凡间，极为耀眼。
“你那不过是只做工粗糙的旧手镯而已，这个怎么也够买十几个的了吧。”
李卜西斯说的可能是实话，但在安吉的耳朵里听来却是极为刺耳。
把你卖了都买不到！
露西亚怯怯地接过了戒指，盯着戒指的眼睛里满是光芒，还有希望。
“够了，已经很够了……”她喃喃道，“这样我都不用去找皮耶里回家了，就这个已经够我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的……”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了戒指，然后抬起头望着安吉的眼睛里微闪异样，还有些疑惑。
“你……”
“好了，快回家去吧。那个男人也不值得你再留恋，好好去过日子，把孩子们养大。我去找刚才个那人带你出去，李卜西斯你在这里等等。”
安吉说完转身走了，她不想看露西亚眼中的惊讶，也觉得没有必要。
家奴将露西亚带到后面，打开院门，把她放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没入黑暗，安吉沉默良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李卜西斯总算有机会一泄心中的怨气了。
“到底在乱跑什么？！”他毫不客气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吼，“想一个人开溜吗？我告诉你，要你提前走的话，你的项链就永远也别想拿回来了！”
李卜西斯的此番怒意是源于自己的计划挫败。他对安吉今晚的表现很不满，又见她极其大方地将自己推向另一群女人，心生怨愤，便索性打算在小丨姐堆中呆得久点，让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一个人在陌生喧嚣的大厅里面徘徊好了。
可令人气愤的是，她居然不见了！
李卜西斯的
第一反应就她偷溜回旅店去了
第一反应就她偷溜回旅店去了。于是懊恼自己的失策，扔下一群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少丨女折回去找她，直到问了门口的侍从知道她没走心情才好了点。然后辗转多处地方，最终在花园里看到了她的身影，也不知应该高兴还是生气。
“喂！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给点反应啊！”
他愤愤然地扯下了安吉的面罩，希望能藉此唤醒这具冰冷的雕塑。
而这时，安吉终于说话了。
“你说……”
“啊？”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男爵府，那现在的你，又在哪里呢？”
……
“我怎么知道！”
*** *** ***
月亮的清辉撒向穹顶，穿透镂空的雕饰，照耀了露台上的青年男女。
“……所以，你就成了妖奴，然后脱离了人类世界，转而变成现在的妖孽？”
摇晃手中的红酒，李卜西斯半醉半醒地望着安吉，口吻里充满调侃和奚落。
“你才妖孽呢，没见过比你更妖孽的男人了……”安吉不甘心地白了他一眼，顺带扔了粒果核过去。
“干嘛不让她知道你是谁？是我的话就要这么做。狠狠地刺伤他，让他懊悔，知道谁才是王者……”他无意间已经在说自己的事了。微闭的眼睛里透出光芒来，映着杯中的红酒，泛出血色。
不过安吉已经微醉了，沉浸于自己的事情当中：“有必要吗？就让她当我死了好了，反正现在的我也不是她所认识的我，最初的安吉已经死了，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中……哎，在你和她的那段时间里她有没有问我的事情？都怪你，叫了我的名字……”
“有问。不过我说你是贵族小丨姐，并且就要和我结婚了，她没有再说什么。”
……
“你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就占我的便宜。虽然这实际上并没有损失什么，但听起来……”
安吉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对面。那个绝美男人也停住了饮酒，扬起骄傲的下巴望着她，眼里满是挑衅，在为这番讨厌的言论而极为不悦呢。
“好，随你吧，反正也没几天了……”
距离李卜西斯所说的死亡期限已经没几天了。这几天以来安吉是急着赶路的，可李卜西斯倒是不急，慢慢悠悠地四处乱晃，好像要死的那个人是安吉而不是他。令安吉无语之极，也再次肯定了对他的评语：
真是个亡命徒。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围着铁栏杆的天桥，装点花草和薄纱廊柱，还有身前摆放的美酒、佳肴，头顶上是镂空花纹的穹盖，月光便穿过它射了进来，星星点点的，很好看。于是笑看面具男，举起酒杯表示敬意：“子爵还真把你当自家人啊。府上的露台随你用，酒随你喝，要什么都随你。真是个了不起的贫苦吟游诗人啊。”
对于这番似挖苦又似赞美的评语，李卜西斯满不在乎：“这么点小要求算什么。我能看得起这个府邸，愿意纡尊降贵地到这里来，是他全家的荣幸啊……噢，对了，今天晚上我们就住这里了。”
他说着又往后靠去。精致的脸庞映着月光，长发撒满了整张靠椅，看上去极为享受。
但是安吉听完就来劲了：“啊？住这里？为什么要住这里？怎么之前没听你说啊？我们不是还要回去的吗？喂！李卜西斯……”
“难道贵客来了还要赶出去住旅店吗？他倒是有这个胆子……”见安吉还是吵个不停，李卜西斯终于受不了了，开口敷衍她，“好好好……随你，爱回去睡回去睡好了。我是要留下来的，那个臭烘烘的小旅店谁稀罕……”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思考着别的事情。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在今晚开口。
总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却又不甘心……
“李卜西斯，穹顶上挂着的那是什么？黑乎乎的一团，好像堆烂草……”
“槲寄生啊，没见过吗。”
“见过。只是……离得太远了，看着不像啊……”
安吉向后倒在靠椅里，宽大的靠椅几乎让她斜躺下去。于是便学着李卜西斯的样子，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面，让月光撒满了整张脸，真美。
“他们家是有恶灵吗？你帮我看看，有的话就顺便除了，算是对舞会的答谢……”
“切……又不是一定要有恶灵才能挂这个的，再说谢礼我也已经送过了。说起来这位置……挂得挺好啊。我想，我们会得到祝福吧……”
他从不相信神话，但在今晚，却愿意改变。
“李卜，你胸口上的那个印记是怎么回事？在给你注丨入血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它在发光呢……一闪一闪的，像有生命……那不是普通纹身吧，纹身不会那样……”
安吉没注意到他之前在说什么，反而提及了这个最避讳的话题，血腥黑特尔最讨厌别人问起的事。如果是在平时，只要有人对此表示出了兴趣，那么死亡就会对他表示出兴趣。
不过很显然，今夜不会有人死去。
相反，李卜西斯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还笑了起来，好像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