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亚那的树 作者:白色向日葵(晋江vip2012-7-27完结)-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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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是极长时间的沉寂，静得好像时间都停止。
　　　　　威德默默地站了很久，回头。第一次发现黑沼泽后面的那片草野，原来这么空荡啊……
　　　　　离开安吉的第23天，威德在学徒楼吃早餐。突然发觉蜂蜜饼干比平时难吃，于是向加布雷抱怨。可加布雷说不是都一样吗，而且今天的还比往常要好吃不少。
　　　　　于是突然发现，他刚刚用来做对比的参照物，其实是安吉做的蜂蜜饼干。
　　　　　离开安吉的34天，大雨。站在图书馆的窗台前发呆，突然看到外面有人淋雨了，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可是等到走近时才发现认错人了。
　　　　　她已经离开了，怎么可能……在图书馆前呢。
　　　　　从此以后威德都不去图书馆了，有什么要看的书就让加布雷带回来，哪怕那家伙抱怨不断。
　　　　　离开安吉的37天至54天里，威德发现自己产生幻像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总是在安吉曾经呆过的地方看见她的身影，还有听到她说过的话，想起触摸她时的感觉……他开始躲避一切会出现幻象的地方，基本上只在学徒楼和试炼室里面呆，因为这里，安吉都没有来过。
　　　　　不过即便如此，要来的东西始终是躲不过的。有一次天赋者的病症又爆发了，他跪在试炼室里的冰冷石板之上，口吐鲜血。这时脑中突然浮现出安吉无数次为他疗伤时的情景，在北岸边，在枯木林里，在泽得殿……
　　　　　于是胸口猛然一阵剧痛，威德当场就晕了过去，血呛了满地。
　　　　　最后命当然还是捡了回来，只是需要更长时间的治疗和调养。由于现在已经没妖奴了，雪黎便担负起了照顾他的职责。那段时间威德的话很少，总是独自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一次雪黎帮他换药的时候，威德愣愣地看了她很久，最后吻了她。
　　　　　按说这时极为正常之事，或者说还是很甜蜜的。可是当时在威德眼里所看到的，却是北岸的荒野上，那个替他疗伤的妖奴。
　　　　　安吉面朝西方而跪，身后的阳光从发丝间透了出来。浓密睫毛下眼眸黑白分明，天使般的纯净盈满整张脸。
　　　　　于是在那一片令人眩晕的阳光中，威德终于做了他很想却又很久都不敢做的事情。
　　　　　极尽温柔地吻了上去，只是……那个名字也不甚从口中逸出。
　　　　　‘安……’
　　　　　那一次威德的伤花了很长时间才康复，而在他康复后的当天，雪黎就提出了分手。
　　　　　这个消息又轰动了整个伊哥斯帕，有人说雪黎为不少女生扬眉吐气了一次，也有人说威德终于遭报应了。
　　　　　但威德什么都不在乎，已经投入到更为疯狂的试炼中去了。
　　　　　离开安吉的55天至此后的更长时间里，威德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充斥着他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根本无处可逃，逃无可逃。
　　　　　所以也不再刻意回避那些有着他们记忆的场所，而是坦然接受之，并更为专注于自己的魔法。
　　　　　但也由于他的坦然，回忆开始如潮水一般的蜂拥而至，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他突然记起了有一次不不记得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小瀑布旁晚上会有飞鱼经过。那天加布雷不理他，他就逼着加布雷去找克里玛，再让克里玛去把安吉从床上叫起来。
　　　　　那是个萧瑟的冬夜啊。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人叫了起来，现在还要吹冷风，安吉心里那个火啊。
　　　　　不过威德不管这些，一心想着抓几条飞鱼回去，提炼它们的飞鳍玩玩。
　　　　　小瀑布旁冷风瑟瑟，安吉差点没给冻成了冰棍。幸好后来威德大发善心地借火裘披风给她披，不过由于只有一条，他们俩就扯着披。那天晚上等了好久没有见着飞鱼，可威德倔脾气又上来了，死活要等到，就不准她回去。于是安吉是在郁闷和抢披风中度过了那一夜的。等到天亮时，威德从寒冷中惊醒，才发现此番较量安吉小胜一筹，披风被她抢去的比较多。
　　　　　而当他看见晨曦之中和自己同披一件披风的安吉靠在他肩头熟睡的脸时，平生很难得的、也很奇怪的，没有为某项行动的失败而懊恼，反而……有点小高兴。
　　　　　他突然又记起某天在北岸试炼时，自己逞能地试了一种新魔法。结果就把整条右腿给炸了，伤势极重，吓得安吉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带你去泽得殿！’当她回过神来时便立即想带他瞬移。
　　　　　可是威德的伤太重，已经无法承受任何魔法加之于他身上，所以大声叫喊着让她住手。
　　　　　‘那……我去找人过来！你等着！’她当即准备去泽得殿，可是威德还是不肯。
　　　　　‘不准丢下我一个人！很疼哎！留下来陪我！’他毫不讲道理地拉住了安吉，不准她离开自己。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
　　　　　结果还是有人路过时看到了他们，把泽得殿的医士带来了才算了事。
　　　　　还有某个极为平常的日子里，自己在试炼室练习，由于太过专注完全忘记了时间，因此等他出来时，已经是午夜。
　　　　　那一天，外面正下着大雨，整个主堡里的人都走丶光了。可是等他出来时却发现安吉坐在大门外，这才记起同她是有约的。因为妖奴不可以进入主堡，所以她一直在那里等着，坐在石阶上。
　　　　　当时她已经睡着了，威德推了她才醒。她的身子已经淋湿了一半，并且很快开始打喷嚏，而且还有些发烧。
　　　　　安吉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发泄的机会，当即就对他大声谴责，说要替他换个药怎么就这么苦啊，做他的妖奴还真是很倒霉。如果是换在平时，他那时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来驳斥这个不安分的妖奴，说这是妖奴的天职，死了也是尽忠职守的之类。
　　　　　不过那一天，他当然不会再那么做了。于是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然后很安分地听她抱怨，并且还产生了想抱着她、为她取暖的想法，只是……当然不会这么做了。
　　　　　由于妖奴不如主人金贵，不是什么病都能去泽得殿治疗的，所以安吉就那么回妖奴楼了，说自己也搞得定。可她却不知道威德在妖奴楼下站了好久，直到她都回房睡下了才离开。
　　　　　感觉好心疼……
　　　　　还有那次她说她是怪物的时候，当看着树林之中安吉低下头去，楚楚动人的模样时，他不得不马上离开。因为当时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冲动，想要径直走过去，抱住她，告诉她即使她是魔鬼他也不在乎，只要她是安吉就好，他的安吉……
　　　　　还有当他看见祈愿鸟的时候……
　　　　　当她想要离开他的时候……
　　　　　……
　　　　　直到回想起那么多的往事时才看清，难怪艾力克总是嘲笑自己，原来，他果真早就已经在同安吉谈恋爱了，只是自己太笨，没发现。
　　　　　而现在发现了，又太晚了。
　　　　　已经再也回不去……
　　　　　三年前的慕兰德节威德是在占星塔里面度过的。整个伊哥斯帕的人们都去米榭萝大殿了，连妖奴们都去了，而加布雷也跑去和菲尔芮泽幽会。听说他和菲尔芮泽的关系又有了进展，威德很高兴，并希望他最后能够得偿所愿。如果有必要，他一定帮兄弟一把，不计代价。
　　　　　他在占星塔里呆了很久，一直到眼皮都要睁不开时才动身离开。回宿舍的路上突然被什么砸到了脑袋，低下头一看，原来是只祈愿鸟。
　　　　　每一年都有无数的祈愿鸟被放飞，也不知道它们最后都去了哪里，真的被慕兰德女神收了，还是被风刮跑，或是掉进河里了。
　　　　　没人知道。
　　　　　所以以前威德一直觉得放飞祈愿鸟这个行为其实挺傻的，反正终归是要掉回到地面，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和体力，还有心情。
　　　　　而威德是从来不干傻事的，自然不会浪费宝贵的魔法时间去雕一只算不上艺术品的鸟。另外也没有对象让他去浪费，也就冷眼旁观地嘲笑了这个行为好多年。
　　　　　只是今天，那只鄙陋的木鸟在他眼里已经不一样了。他拿着那只不知道是谁刻的祈愿鸟恍恍惚惚穿过了大半个伊哥斯帕，一直走到了月殿门口，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看了月殿很久，然后走进了曲折的长廊，穿过残缺楼梯，终于在最底层里停了下来，推门进入大殿。
　　　　　由于月殿已经被废弃了，所以今天，还是和一年前的时一模一样，没有人进来清理过。
　　　　　连血迹也不曾被清理。
　　　　　看着巨大石像上的安吉的血迹，威德静立良久。
　　　　　他跟着在大殿里面徘徊了一会儿，随后发现了某处地方，便走过去，慢慢地蹲下，最后向后坐到了地上。
　　　　　这里，就是在这里，他亲手捏碎了他们的感情，抑或是他以为存在过的他们的感情。因为现在他已经无法确定，那只祈愿鸟上所刻下的，到底是他的名字，还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安吉的爱人……
　　　　　爱人？
　　　　　想到这个名词，威德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安的爱人不是我吗？还以为她一直属于我的，就像我一直属于她一样。不管我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的心，从来都只属于她一个人。而我今生，也只会爱着她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
　　　　　但突然，又想起了别的事来，不由得讥讽地一笑。
　　　　　呵……只爱她一个人吗。
　　　　　即使她一直骗着你，她是一个宿主，一个祸害隐都、与你为敌的宿主，还是……
　　　　　只爱她一个人？
　　　　　忘不了？
　　　　　蠢……真蠢啊，蠢货！
　　　　　空荡的大殿里顿时回响起威德的笑声来，笑得那么响亮，凄凉，破碎。
　　　　　等他回过神来时大殿已经被冰雪包围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失控引燃了冰丶火，烧尽整片殿堂。
　　　　　手里那只别人的祈愿鸟自然也无法幸免。看着已经变成了冰屑的木鸟，过去的影像重叠，时光好像倒流。
　　　　　威德茫然失神，忽的惊慌握紧手来，想要它留住。
　　　　　可是冰屑只是如沙般流逝，从他的指缝中散开，滑落，消失……
　　　　　突然感觉到无止尽的绝望像潮水一样的汹涌而至，吞噬掉他的整个灵魂。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安，你走了，去迎接你崭新的幸福去了。而我，却永远被困在了这里，在我们的过去里，永远也逃不出来，永远……
　　　　　于是在离安吉开的第179天，威德崩溃了。
　　　　　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决堤爆发，泪水忍不住地狂涌而出。无数的情感化为洪流，疯狂地洗刷他的面颊。绝望，怨恨，思念，委屈……最终都转化为剧痛，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想不到当初理智到绝情的人是自己，现在懦弱到可耻的人……也是自己。
　　　　　或许安刚来时只不过一粒渺小种子，但在几年的时间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纷繁缠绕的根早已盘踞在他的整个心里，所以当今天被连根拔起时，便将他的心整个扯碎，每一根神经都被撕裂。
　　　　　已经被伤到支离破碎，再也好不起来了。
　　　　　已经将他的心都摧毁，他，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
　　　　　威德发疯似地冲回到了主堡的试炼室里，打算用魔法试炼度过这个可怕的夜晚。
　　　　　那一天他召唤了深渊恶魔。虽然之前试过好多次都无法成功的，虽然知道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魔法，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尝试。
　　　　　因为当深渊的力量传到他的身体上时，感觉便会被麻痹，痛楚就不再会折磨他。
　　　　　他在另一个世界的边缘徘徊、旋转，看到了无数魔光幻影，还有血与火，罪与恶。
　　　　　他最终被黑暗所吞噬，等他再度醒来时，已经过了七天。
　　　　　　　
　　　　　　　　　　　　　　　　　　
　第八章　尘封（下）
　第八章　尘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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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报刷分
　　　　　伊哥斯帕里的人都被他吓坏了，连康辛特也为之动容，居然破天荒地允许了家属探望。
　　　　　不过威德对那个前来探望的亲属倒是极其不满意的，心想祖父还真是不关心自己，居然叫他来。
　　　　　那天莱蒙特拎着一只白色的东西就扔到了他的脸上，然后毫不顾及伤者感受地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冒着生命的危险就为了召这么只小鸡仔？！！’
　　　　　小鸡仔？
　　　　　威德茫然。
　　　　　但随即发现枕头旁趴着毛茸茸的一团，就是刚刚被莱蒙特扔过来的东西。它浑身雪白，不过一只鸡蛋大小。红红的喙长在那片雪白中极为显眼，嘤嘤啼鸣，两只小脚在无力地乱蹬着，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而它的样子嘛……
　　　　　真的是一只小鸡仔！
　　　　　莱蒙特扔只鸡仔给我丶干什么？
　　　　　威德更茫然了。
　　　　　不过接下来，他很快就了解到了事情的真丶相。
　　　　　原来这就是他从深渊里面召来的恶魔。他成功了，成为了异人历史上成功召唤侍魔的最年轻一人。
　　　　　虽然……
　　　　　那只是一只小鸡仔，而且看上去好像什么力量也没有。
　　　　　好吧，总归也是一只深渊恶魔吧。只不过是长得有点像小鸡仔的深渊恶魔而已……
　　　　　总之威德就这样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只侍魔，阿尔法。但道尔顿祭士很生气，因为他在召唤过程中动了心性，于是恶魔和他发生了变化，彼此间产生了联丶系。
　　　　　一开始道尔顿祭士是想杀掉阿尔法的。但碍于伤害阿尔法也会伤害威德，也不知会不会产生其他未知的损害，也就作罢。于是送了自己的天狼给威德，并让天狼想办法封掉阿尔法。
　　　　　自从来到威德身边以后天狼倒是不予余力地想要封印阿尔法。只是威德百般阻止，加上那小鸡仔逃命的本事倒不错，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尔法还是活蹦乱跳的。
　　　　　从那以后，威德的心情平静了很多，没有那么痛苦了，就好像阿尔法将它们带走了。
　　　　　或许……真的带走了一部分吧。和阿尔法产生出联丶系时，不就是在想着她吗？
　　　　　说来阿尔法也在一天天成长，慢慢的能做很多事情。
　　　　　好像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嘛。而且在越长越高，越来越庞大，外形也变幻多端。
　　　　　说不定某一天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的吧，还是很奇特的庞然大恶魔。
　　　　　每次看到它有了变化时，威德就不禁这么想。
　　　　　但毕竟一开始，阿尔法的确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而威德也不打算让它去做那些危险、残忍的事情，况且自己的命还与它息息相关呢。于是就把阿尔法藏了起来，外面的人多以为他的第一只侍魔走了，或是死了。
　　　　　只是淘气的阿尔法会无聊，总是跑来找他，然后同天狼展开猫鼠游戏，引起天狼的抓狂、暴走。
　　　　　于是威德就给它找了点事情做：为自己建造一个秘密城堡，要世上任何人都找不到。
　　　　　对于之前辛贝雷克城堡一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明明可以成功的，莱蒙特也没有泄密，怎么就被祖父知道了？始终想不明白。
　　　　　后来威德试炼魔法，成为黑羽，掌管末日军团，攻打复仇者……一切都进行得如他所愿。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真的和那个爱人走了吗，脱离了琉璃岛，不再是奴隶。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心里有一部分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总觉得那封信里的内容好虚幻，虚幻得像是谎话。或许……她只是为了让他安心才撒的谎，说自己已经有归宿了，但实际上，她只是一个人而已。
　　　　　还有那个男人。因为不知道是谁，连名字都不知道，感觉完全没有真实感。也就让他总觉得安吉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