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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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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雅儿啧啧叹道:“这般大的花朵儿怕是难得,更舍得剪了簪花。”

    韩月娘此时也上前一步笑道:“簪花也挑人,似娘子这般好容貌,这姚黄魏紫自然也是簪的,只是可惜有些不知深浅的只配得上玉楼点翠那等寻常品种。”她口中说的再不是旁人,就是沈安青了。

    一时间众人都望着沈安青,玛雅儿也明白过了,有几分气恼,不想这魏、韩两家娘子借着自己的话暗骂了沈安青,杜秋娘眉头微皱,拉着沈安青的手,示意她不必与这二人动怒。

    沈安青却是将目光自不远处的牡丹花上收回,偏着头瞧了一眼魏萱娘与韩月娘,见她们一副挑衅的模样,却是噗嗤一笑:“好漂亮的牡丹。两位娘子可要吃茶汤?”全然不知先前二人所说的一般。

    众人都是一愣,韩月娘二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不想这沈安青竟然全不理会自己二人的话,叫她们如何能够发作,魏萱娘气的直跺脚,被韩月娘拉着转身便要走。

    沈安青却是不急不缓地轻笑道:“这姚黄分明是花魁,如何偏偏叫魏紫压得低了一头,只能甘居其后了。”魏萱娘的身子一僵,分明是听见了,又被韩月娘拉着走了。

    玛雅儿也气的撅嘴道:“好没礼貌的小娘,不过是簪了两朵花儿就敢说嘴!”她向沈安青愤愤道,“青娘你太好性子,居然也不说回去,就这么叫她们走了!”

    杜秋娘却是松了口气,笑着拉玛雅儿道:“罢了,罢了,难道非要闹起来,一并没了脸才好?”

    沈安青不在意地摇着手中团扇,笑道:“这苑里簪着玉楼点翠的人何其多,谁知道她们说的是哪一位,我只好问她们可要吃茶汤,也好消消火。”三人绷不住都笑了起来。

正文第四十六卷 一朝歌舞荣 夙昔诗书贱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是新科进士来了。”

    众人抬眼看时,一艘华丽的画舫自西岸缓缓靠过来,上有着御赐绿袍簪戴的进士郎官二十余位,个个凭栏远眺,负手而立着。曲江池畔游赏小坐的众人中起了一阵骚动,俱盯着那艘画舫。花丛中的娘子们也都拿团扇掩着脸,一双眼眸却是不肯移开半分。

    待进士们下了画舫登岸,这才得见,二十余人中不少已是年岁已长,更有须发皆白的老者,只得几位是年少郎君,却个个面带喜色,意气风发,快步上前来与诸位勋贵朝臣作揖见礼。

    玛雅儿笑了起来:“还有那么大年岁的老丈,却也来考进士,只怕已是儿孙满堂了。”

    杜秋娘笑道:“岂不闻‘褒衣博带满尘埃,独自都堂纳巷回。蓬巷几时闻吉语,棘篱何日免重来。’进士一科高中者哪有什么年轻郎君,大都是几经波折的饱读之士。”

    玛雅儿却是指着当先的一位进士道:“那不就是个翩翩少年郎,看年岁怕是还不曾婚配呢,那些个小娘子有想头了。”

    杜秋娘与沈安青被玛雅儿直白的话语逗得合不拢嘴,顺着她说的瞧去,果然当先而来的一位进士年纪颇轻,看来不过二十左右年岁,文雅清隽,一身御赐绿袍端方步子向首席而来。

    杜秋娘看了看,点头道:“原来是他,这一位可是河北道才名远播的少年郎君,不过二十岁已是进士榜上第三人,姓夏名世昭。”

    沈安青笑了起来,凑近她低低声道:“秋娘如何这般清楚,莫不是瞧上这位新科进士郎了?”

    杜秋娘轻笑道:“不过是昨日闻喜宴上献奏琵琶,见过几面罢了。”

    正说话间,新科进士已经入席,此时侍婢前来通禀:“信安公主殿下到了。”众人都起身相迎。

    信安公主今日却全不似在明光寺那日,一身宝蓝色广袖团花襦衫,高腰郁金裙,头上梳着望仙髻簪着一只飞凤吐珠钗,细碎的步摇规矩地垂在两鬓,只是脸色颇有几分难看,看也不看拜在地上的众人径直上了首席坐下。待侍婢们叫了起,沈安青才瞧见赵瑛娘却是跟在信安公主身后,淡淡侍立着。

    信安公主扫了一眼三位司使:“还不快些开宴。”

    玛雅儿暗暗向沈安青三人吐了吐舌头,低声吩咐侍婢去知会尚食局司膳娘子开席。沈安青也吩咐了茶女送上茶汤,又悄悄向赵瑛娘挤挤眼,打了个眼色。

    赵瑛娘脸色添了一分笑意,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

    “如何与她一处来?”沈安青压低声音轻轻道。

    赵瑛娘笑了笑,低声回应:“才到曲池坊,偏生就碰见她了。”

    二人说话时,信安公主已是开口道:“秋娘也在,这倒是巧了,瑛娘也是个擅琵琶的,不如你们比上一曲,也好叫席上诸位也都开开眼。”

    赵瑛娘低头不语,信安公主分明是有意羞辱她,杜秋娘是教坊歌伎,而瑛娘在曲江会后便要送入掖庭参选太子妃,如此一来,只怕众人皆知,她不过是与歌伎一般无二。

    还是杜秋娘起身笑道:“公主殿下抬爱,只是赵娘子琵琶技艺得圣人夸赞,秋娘一介歌伎岂敢相媲美,今日牡丹盛会,早已为殿下备了歌舞。”说着轻轻拍手,牡丹花丛后小径上转出数十位红装舞姬,身后是数位捧着琵琶、箜篌、芦笙和小鼓的乐师演奏起来。

    侍婢们奉了茶汤上来,信安公主吃了一口,向沈安青道:“青娘的茶艺出众,何时去我府上也为我做一回茶汤可好?”

    此言一出,席上的吴瑶娘忍不住笑出声来,向韩月娘道:“这青娘若是去府上做个茶女倒还妥当。”

    沈安青望了她二人一眼,不恼不气,只是起身笑道:“公主殿下过奖,奴见殿下所簪的玉楼点翠着实好看,很是敬仰呢。”

    众人目光朝着信安公主头上望去,只见她如云高髻上果然是簪着一朵一品红盛放的玉楼点翠牡丹,一时间魏萱娘和韩月娘都是白了脸,她们先前说的话如今可是大不敬之语,沈安青状似无意地点破了,叫她们如何不胆战心惊。

    信安公主也不再纠缠要沈安青登门献茶之事了,只是瞟了一眼沈安青头上:“你所簪的不也是玉楼点翠么?”

    沈安青笑着欠身:“奴岂敢与殿下相提而论,只是实在不识得牡丹花,先前听闻魏紫姚黄乃是名品,才取了这一朵。”魏、韩两位娘子脸色更是煞白,低着头再不敢都看,只恐信安公主瞧见她二人。

    席上新科进士颇有些拘束,还是姗姗来迟的贺兰临打破了僵局,只见他一袭沉香色大科蟒袍,头束玉冠,漫不经心地负手而来,见了信安公主却也不行礼,只是勾起一抹笑:“殿下也驾临这牡丹宴,无怪芳林苑中牡丹也失了颜色。”

    信安公主却似不怎么愿意与他多话,只是粗粗一点头:“周国公早些入席吧。”

    贺兰临笑着向三位司使道:“有劳青娘与秋娘了。”

    玛雅儿见他过来时已是笑容明亮,欢欢喜喜起身作礼道:“国公安好。”贺兰临与她笑了笑,便入席坐下。

    沈安青分明瞧见贺兰临在跟前时,非但只玛雅儿,连同杜秋娘都微微抬眼望着,目光中暗含希冀,待他离去,才飞快低下头来不言不语。她不禁一叹,连秋娘都动了心,这位风流倜傥的周国公身上只怕系着不知多少芳心。

    “如何不见世子?”沈安青扫了眼席上,并不见襄王世子与兰陵郡王,有几分惊讶地低声问赵瑛娘。

    赵瑛娘脸色泛红,低声回道:“怕是一会才会到。”

    沈安青这才点点头,待收回目光时,却见下席与窦家两位娘子一并坐着的睐娘,并不似旁人一般用茶汤果饼,却是痴痴望着牡丹花丛另一边的席上,那边坐着的却是一位身着墨绿双钏绫圆领袍服的年轻郎君,正眉宇飞扬地举杯与邻坐敬酒谈笑。

    沈安青有几分奇怪,低声问瑛娘:“哪一位却是谁?”

    赵瑛娘瞧了瞧,笑道:“你却不认识他?他可是诗名远播的翰林院直学士杜青莲是也。”

正文第四十七卷 将心托流水 终日渺无从

    想不到先前窦二娘子所说的杜翰林,竟然就是杜青莲!那位才名远播,十八岁中进士,人称诗中谪仙的杜青莲!沈安青大为震惊,只是瞧睐娘的神色,和那日二娘子说了半截的话头,只怕睐娘的一颗芳心已经系在洒脱不羁的杜翰林身上了。

    说来这曲江会颇有些意味,年轻娘子们各各都有自己的算计。沈安青想到此处不由地笑着摇摇头,抬眼时却不经意撞见一道直视自己的目光中,瞧着她的人竟然是那位年轻的进士郎夏世昭。

    见沈安青察觉了,他一时有几分慌乱,却又不曾挪开目光,只是微笑以对,倒是沈安青急忙别开脸去,只觉得此人颇有些唐突失礼。

    襄王世子李晟与兰陵郡王崔奕果真是姗姗来迟,待行到首席前,李晟才抱拳笑道:“某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信安公主满腹心思都不在他二人身上,摆摆手道:“都入席吧,不必如此多礼。”

    李晟与崔奕二人这才在贺兰临上首坐下,却听贺兰临不紧不慢地问道:“世子莫非又见了什么好书,一时撂不开手,才误了牡丹宴?”

    李晟笑道:“贺兰果然知我心意,才到东市书肆,便见新得几本字帖善本,着实舍不下,还向奕郎借了数百贯钱才足了数买下的。”说着自怀中宝贝似得掏出几本字帖亮了亮。

    席上众人不由地失笑,堂堂一位亲王世子居然向人借钱买字帖,不得不说是太“痴”了。

    沈安青也掩嘴笑了起来,暗暗拉拉赵瑛娘衣袖,拿目光比了比李晟。

    赵瑛娘却是望着对席位上的李晟,正色低声道:“他志向高远,胸怀广阔,如今不过是韬光养晦之举。”沈安青一怔,对李晟那状似和煦憨厚的模样多了几分打探思量之意。

    许久她才低声道:“你打算如何?”

    赵瑛娘微微一笑,极为坚定地道:“只待时机。”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也开始散漫起来,新科进士中一位年岁较长的老者与李晟论起前朝字画优劣来,多喝了几杯,竟然全不顾尊卑,当场争得脸红脖子粗,还是被人半拉半劝下去服了醒酒汤,也不知他清醒过来可会吓得没了魂。

    李晟倒还是那副和煦温厚的模样,不急不慢地与崔奕低声说上几句,又与一众朝臣勋贵饮上几杯。

    贺兰临却是酒意微醺,唤过带来的貌美侍婢为他斟酒,与邻座的鲁国公畅饮起来。

    不知席上谁人说起月灯马?乱皇拢?炙档角耙换岵涣肆酥?幕?拢?虐补?魈裘嘉氏率姿??亩撕涂ぶ鳎骸疤?徘按位?拢?撕湍?录即蟪ぃ?业故羌??爰?兑环?!?p》  端和郡主虽是不敢顶撞,却是不忿这位骄横跋扈的公主已久,不软不硬地欠身道:“殿下过奖,不过雕虫小技,怕污了殿下凤目。”

    信安公主大怒,待要发作,又思量起来时许皇后的叮嘱,只得按捺住,冷笑道:“既然是雕虫小技,那便不必拿出来说,此次月灯马?履阄冶愣纳弦痪郑?绾危俊?p》  端和郡主自来不服输,也不惧她的公主身份,扬眉道:“公主既有此雅兴,端和少不得奉陪。”一时间席上竟有几分僵持。

    撤了席,众人也都四下赏花,三三两两结对在芳林苑中游乐,也有留在席上饮酒谈笑的。

    赵瑛娘瞧着李晟起身向苑中林木茂密处而去,一时心跳不已,拉着沈安青低声道:“青娘你陪我过去可好?”

    沈安青一怔,此时她若也过去只怕不好,但见赵瑛娘那哀求地目光,只得轻轻颔首,向杜秋娘与玛雅儿道:“我与瑛娘去那一处赏花,一会便回来。”

    玛雅儿笑了起来:“快去,快去,看别家小娘个个都是在寻如意郎君,你也该着急了。”沈安青有几分羞意低着头,跟着赵瑛娘走了。

    赵瑛娘也知此时沈安青不能陪在一旁,待转过花径,她便松开手,轻声道:“多谢你,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沈安青看她脸色苍白,目光中透着坚定和热切,有几分怜悯之意,只能低声道:“小心谨慎些,若有什么不对的,快些回来。”赵瑛娘重重点点头,快步向花径深处去了。

    沈安青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瑛娘是她所见的娘子中最为坚强果敢的一位,聪颖慧质,偏偏又如此勇敢,叫她很是钦佩,只是若换做沈安青,未必敢如此不顾一切地去。

    正走着,却迎面碰见顺着花径独自而来的兰陵郡王崔奕,他正沿着路要向李晟与瑛娘所去的方向,这要是过去怕是就会撞见那二人。

    沈安青一时急了,不知该如何拦阻住他,慌乱中,她上前一步拜了拜:“郡王安好。”

    崔奕微微蹙眉望着眼前忽然自一旁出来拦住自己行礼的沈安青:“不必多礼。”

    沈安青见他不肯多言,忙强自镇定道:“上一回在卢府,多谢郡王提点,奴才能取回手钏。”

    崔奕更是有些狐疑,这位青娘不似是会有意套近乎之人,如何今日偏偏会寻了由头前来说话,他退了一步,欠身道:“不过顺手之举,娘子不必客气。”

    正说话间,花径深处却嘈杂闹将起来,二人都是一惊,崔奕深深望了沈安青一眼,大步向前而去,沈安青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顾不得许多,提起裙裾紧跟在崔奕之后。

    绕过几处花篱,只见高大的首案红花丛后正围着数人,当中端正而立的正是襄王世子李晟,他面色淡漠,负手而立,目光中满是冷意地望着眼前。

    他身旁围着数名侍婢,半跪在地低声唤着:“娘子,娘子……”

    崔奕与沈安青快步上前,这才发现侍婢之中有一人半倚半靠地坐在地上,不是旁人,正是赵瑛娘,她一脸苍白,半阖着眼软软依靠在侍婢怀中。

    沈安青低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她,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侍婢忙回道:“婢子们方才听世子唤人,这才过来,就看见娘子……”她没敢继续说下去,她们几个过来瞧见的便是赵瑛娘倒在了李晟怀中。

    崔奕皱眉望了一眼李晟,低声道:“可请了医官来?”

    侍婢急急忙忙道:“已经去请了。”

    崔奕几不可闻地低低叹了口气,只是看着李晟。

    李晟却是轻轻一笑,蹲下身来向赵瑛娘道:“瑛娘,你且宽心随她们去静养,待医官来瞧过,便会着人送你回府去。”他顿了顿,“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瑛娘阖上的眼睫微微一动,却并不睁开来,依旧闭着眼恍若未闻。

正文第四十八卷 顾步已相失 徘徊反自怜

    望着侍婢们用肩舆送了赵瑛娘登舟而去,沈安青心中百味陈杂,看方才李晟的模样,分明是对瑛娘并无什么情意,只不过隐忍不发,不知道瑛娘可否知道,却有会不会对自己的抉择有所悔意。

    回到席上,早有侍婢把方才的事传的人尽皆知了,众人都似笑非笑打量着席上的襄王世子,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此事。只是李晟丝毫不觉一般,依旧和煦地笑着,落落大方地与旁人谈笑饮酒。

    信安公主分明也听说了此事,挑眉笑望着沈安青:“青娘方才不是与瑛娘一道去赏花,如何会教她私会了晟郎去?”

    沈安青心头一紧,正待起身时,却见对席上崔奕欠身道:“方才是我唤住沈娘子有事相询。”

    信安公主笑得更是有些古怪:“想不到奕郎会有话要问青娘,却不知是何事?”

    沈安青忙起身笑道:“殿下,方才兰陵郡王所问的是奴在斗茶会上点茶所用的茶饼,奴直言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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