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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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上,老夫人沉默望着地上拜倒不语的沈安青。许久才开口道:"青娘初到府中,叫人通禀所说的乃是楚州沈安青。不愧是青娘。我倒不曾看走眼。"
她抬头向大夫人道:"去打点起来,明日送青娘出府。"大夫人脸色很是不好看,低声应下。
晚间,大夫人拿着簿子过来北厢房,面上已是有了笑意:"明日青娘便要出府去,叫我很是放心不下。这外边不比府里,你一个女娘难保不受什么委屈,倒不如在府里,与慕娘姐妹一处,也能有个照应,岂不是甚好?"沈安青微微笑着,奉了紫苏饮与大夫人,并不答言。
大夫人见她不言语,只好叹道:"罢了,我知你必然是恼了婵娘,才会想出府去,她那性子怨不得你恼了,便是老夫人如今也气地不轻。我待她向赔个不是。"
沈安青不接话头,只是道:"明日出府之事,还要劳动大夫人多多帮衬。"
大夫人见这小娘当真铁了心,只好拿出名册与簿子来,道:"老夫人的意思是青娘来府里有些时日了,如今要出府去,自然不能叫你这般去了。要拨四个侍婢与八个仆妇与你带了去,另外再送一处田庄与你,也好有个进项。宅院原本也是要给的,但闻说你已自己置办了,便也不再另外拨给你了。"
沈安青欠身道:"奴不敢受,多谢夫人盛情。"
大夫人轻叹道:"青娘不必如此,这是府里的一点心意,当初慕娘与婵娘也多得你相助,我自然是感激的,这些也算是谢礼,日后有什么只管使人来府里说,我们还当你是府里人。"
沈安青却是知道这些俱是窦府做与人瞧的,为的就是不叫人信了那传言。她也不再推辞,拜谢了。
待一切交代清楚了,大夫人并无要走的意思,笑着道:"青娘也有十五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虽然你自立女户,不该我过问亲事,只是你与婵娘年岁相当,少不得多说一句,若有人才品貌相当的,便好好打算起来,莫要耽误了。"话里满是深意。
沈安青轻笑道:"是,多谢夫人费心。"
送与四个侍婢除了金玲与芳兰,还有两个都是畅园伺候的,一个唤做银瓶,另一个蕙香,当晚便被送过来。沈安青也不为难她们,只是教在下房歇下,第二日一起动身。
二夫人何氏也带了绿翘过来,还未进门,便阴阳怪气地道:"沈娘子好手段,竟然能得了诏谕自立女户,连我这表姑母都不曾知会,果然好算计。"
沈安青面色不改,只是请了她坐了上席,轻笑道:"二夫人这是怪我呢。"她奉了饮子与二夫人,"当初夫人担心我孤苦无依,才接了我来京都府里,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地,想来夫人也是一心期望我能得个好出路。如今得了诏谕自立门户,又是作了曲江会上司茶使,也算是不曾落了爷娘的脸面,说来二夫人也是替我欢喜的不是么?"
何氏冷哼一声:"瞧不出青娘这般伶牙俐齿,全不似从前那般敦厚老实。如今你已是得意了,以为再无人能制住你了?"她冷冷望着沈安青。
沈安青欠身道:"不敢。"
何氏推开她奉上的茶汤,起身冷笑道:"你以为暗地里与窦子邡互通款曲,便可以安然无事了?你当那他能护住你?"她桀桀怪笑道,"你别忘了,他再出息再本事也要叫我一声阿娘,我倒要瞧瞧你们有多大能耐。"
沈安青料到何氏是听到什么风声,误以为是自己有意要与窦子邡有牵扯,她也不多说,只是抬头直视何氏:"二夫人怕是误会了。邡郎如何与我并无半点关系,我也不懂夫人话里的意思。"何氏狠戾地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一直沉默的绿翘却并不立刻跟去,只是向沈安青拜了拜沉沉道:"贺喜娘子得偿心愿。"
沈安青看了看眼前死水无波的绿翘,额上还隐隐带伤,分明是阴沉绝望,不由低低一叹:"你莫要怪我,当日的情形已是你死我活,若是我差上半点,只怕今日这般情形的便该是我。"她看了看垂着眉眼的绿翘,又是轻轻一笑道:"看在你伺候过我一些时日的份上,我提点你一句,你平日照料昆郎好不辛苦,可要多加小心,若是伤得重了,养不好会留下病根的。"至于其中深意,要看她懂不懂了。
绿翘身子一震,愣了一会,却是欠身拜了拜告退走了。
待人都走,沈安青松了一口气,这下才算是大局已定,采容欢喜地合十念了句佛:"可是盼得云开见月了,娘子离了这府里就不必再时时提防,小心不叫人算计了去。"
连金玲芳兰都欢喜了起来,芳兰笑道:"婢子听闻已经吩咐了这些个随娘子出府的仆妇和婢女俱都是买进来的,都还算妥贴。"她的爷娘也都分到要与沈安青的田庄上去了,总算是彻底安心了。
金玲也有几分疑惑地道:"那几个仆妇都是往日在府里做些寻常差事的,倒不曾有什么不妥当。"却是有几分怀疑,不肯就这么信了。
沈安青轻轻一笑,以窦老夫人的行事作派,必然不屑于在这等细微之处动手脚,也不想叫外间人说出什么话来,所以才做的这般利落。想到明日便可离开这危机重重的囚笼,只觉得满心期望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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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六十二卷 自怜春色罢 团扇复迎秋
杜秋娘自宫中被送入泽王府为良媛,全礼之日定在五月初二。虽不是正妻,但因是圣人所赐,秋娘又是名闻京都的内教坊第一人,纳妾礼竟也办的十分热闹。
沈安青早在前两日便得了帖子,自然是要去的。自搬来洛遥坊,宅院先前的布置她一概未动,只是添置了少许家什,将匾额换做了沈宅。
“娘子,这宅院虽不大,但使唤的人手终究太少,只得几个仆妇守着也不妥当,怕是还需再去口市上再买几个部曲和身强力壮的僮仆才是。”金玲抱着衣料道。
采容却是瘪瘪嘴道:“快别提买人的事,如今钱匣子里只得不到一百金,若是再买了只怕是要没了用的。”
沈安青噗嗤笑出声来,一指头戳在她额上:“以后你就叫钱串子吧。你急什么,茶肆那边用了不少钱才把东西采买齐全,自然是要拮据些,不过不用多少时日就能好起来。”
采容咕哝道:“偏生这会子还要送那劳什子贺礼,可是费了不少钱。”主仆三人上了马车自去了新昌坊,今日杜秋娘自那一处的泽王别院抬入王府。
才到别院跟前,周国公府和赵府邸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前,见沈安青的马车近前,侍婢上前拜倒:“良媛请沈娘子进去说话。”
玛雅儿此时也快步出来,大声笑道:“沈青娘好不义气,先前立户出府那么大的事却也不与我们说,分明是不叫我们登门扰了你清静。”
沈安青一时失笑:“这是哪里话,我何尝吝啬到连置一桌酒席招待你们都不肯了?待过几日必然请你过去坐坐。”
玛雅儿这才心满意足拉了她向院子里去:“赵瑛娘都早早过来了,是秋娘请她来的,说是代为上冠。”
沈安青却是低低一叹:“如何会这般急着就抬去王府了,不是才下了诏谕?”
玛雅儿也是一叹:“听闻是泽王着钦天监挑出来的吉日,故而是这会子急慌慌地全礼。依我说。分明是那老王爷色迷心窍,急着想要秋娘过府去。”
沈安青想笑,却又觉得心酸,轻声道:“秋娘现在何处?可都准备妥当了?”
玛雅儿引着她到了房里,一身深绿广袖团花六品命妇朝服束银带高髻戴银凤冠的杜秋娘正笑盈盈望着她:“青娘来了。”
一旁为她簪花理冠的赵瑛娘也笑了起来:“这不是沈娘子么,可是稀客。”
沈安青上前拉着秋娘的手:“想不到这么快便要过王府去,我原想着过几日邀你们去新宅里小聚的。”
秋娘抿嘴一笑:“听闻你如今自立门户,更是置了一处宅院十分清静,我也想着要过去瞧一瞧,让玛雅儿闹一闹你的。”
沈安青看她谈笑自若。全然不曾有半点颓丧之色,更觉得沉重,轻声道:“待你去了王府。也是可以过去的。”
秋娘笑着拍拍她的手:“快别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我过不几日便去扰你,不叫你得了清闲。”
赵瑛娘偏头向沈安青道:“听闻你还在东市置了一处铺面,要开一处茶坊,可有此事?”
沈安青微微颔首。笑道:“我只会这么一门技艺,少不得要用将起来,不能荒废了。”
瑛娘满是兴味地道:“却不知你作何打算?要如何打理?”
沈安青也不瞒她们,一一说与她们知晓:“……先前东市一处茶肆少有宾客,那东家打算关门大吉,我知晓后出了低价将茶与茶具一并买了下来。还请了老丈做大掌柜,如此一来倒是都妥当了,只是还缺几个略同茶艺的茶女掌茶汤。这个却是有些为难,如今京都的茶女俱都在贵府中,哪里有愿意来茶坊抛头露面的。”
她话还未说完,玛雅儿最先嚷嚷起来:“青娘既然开茶坊,又是缺茶女。我倒有几个人可以用得上,只是看你收与不收了。”
沈安青忙问道:“却不知是何人?”
玛雅儿郑重地道:“她们如我先前一般都是平康里坊的胡姬女优。在坊里卖唱弹曲还要伺候茶水,倒也通一些茶道,若是青娘肯收下她们,想来会十分感激上进,必然不叫你失望。”此言一出,连杜秋娘与赵瑛娘也都愣住了。
沈安青不敢置信地问道:“玛雅儿当初也是……”
玛雅儿毫不避讳,昂着头笑道:“不错,我当初也是自波斯被贩来京都,八岁便在平康坊里做女优,后来是国公可怜我日日被假母打,逼着接客,这才替我赎身,带我回了国公府。”
她转头望向沈安青:“你可愿收下她们,她们只需每月一百钱,管吃管住便能过活。”目光里满是期望。
沈安青愣了会,笑了起来:“这么便宜的事我如何会不应,这可是说定了,你看什么时候叫她们来便是了。”
玛雅儿大喜过望,拉着沈安青连连道谢:“你竟然不嫌弃她们,再好没有了,她们必然再听话不过了,多谢你了。”
赵瑛娘与秋娘在旁也笑了起来:“是青娘该向你道谢才是,她可是得了便宜,一百钱上哪一处去请茶女去。”
赵瑛娘更是故作生气地道:“我也要沾点光,不能叫你一人独得了好去,那茶肆算我一份,我也出些钱帛,日后若是赚得多了可要与我一份。”她不由分说,自侍婢手中拿过一包沉甸甸的锦包与沈安青,“这是二百金,好生收下。”
秋娘也吩咐婢女送上早已准备好的锦囊:“这份是我的,可不能落下我。”二人都是笑语晏晏地望着她。
沈安青哪里不知她们是有意解囊相助,心里着实感动不已,有几分哽咽,好一会才定了定神,笑着接过:“既如此我便收了,若是不成可不怨我。”四人一起笑了。
“良媛,王府的马车已经到坊门前了。”侍婢进来通禀。
秋娘脸上的笑容一滞。微微苦笑道:“这般快便来了。”隐隐可闻宅院外的吹打嘈杂的声音。
赵瑛娘取了朱红宝相花蔽膝,向秋娘轻声道:“秋娘,该登车了。”杜秋娘宛然一笑,低头让她为自己蒙上蔽膝,端正地踞坐在房中。
“奉泽王之命,请良媛登车至王府全礼。”宫中尚礼局女史至门前朗声道。
侍婢扶了杜秋娘起身,款款向高挂红绸彩带的马车行去,沈安青三人遥遥随后,目送她登车缓缓而去,身后是数十位鼓瑟吹笙的乐倌和侍婢仆从。
待马车远远转过坊市街口。消失在天街上,赵瑛娘才低低叹口气:“走吧。秋娘她必然会平安顺遂的。”
玛雅儿不复平日的欢快,恹恹上了马。向沈安青道:“过几日我便送她们去你宅子里。”沈安青颔首,就此作别。
口市与东市的东胡巷紧邻,不同的是里面俱是一个个孔或是孔武有力的男奴,或是美貌动人的女奴,个个都用麻绳缚手。低着头挤在一处任人挑拣。
沈安青头戴帷帽,带着金玲采容二人向口市里慢慢走着,听着一旁的人奴贩子高声叫卖着:“郎君请过来瞧一瞧,这一处的小青衣乃是扬州人士,最是好容貌通曲艺,买回去必然不会错。”
“这位夫人请过来挑。这些个蛮婢都是前几日才送到京都的,听话老实,放在内宅里再合适没有了。”
“小郎君。我这昆仑奴可是打胡商手中买来的,个头力气都是上乘,带出去狩猎游宴不会掉面子,快来挑一个吧。”
沈安青小心地避过那些个热情招揽的商贩,也不去跟风挑选异族奴婢。只是信步转到口市最深处,却见有几处卖寻常私奴的商贩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不似旁人那般招揽。他们跟前挤挤挨挨缚坐着几个男奴,看面相都是本朝人,身材虽不及异族那般高大魁梧,但也是古铜肤色颇为强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地坐着任人打量。
沈安青起了兴致,指着那几个人与金玲耳语几句,只听金玲上前与那商贾道:“你这几个男奴是哪里的?价值几何?”
那商贾不想自己这处还有人光顾,惊喜地起身道:“娘子可是要买回去做部曲?那他们再合适不过了,都是高昌边境的战俘,通天朝话,又是老实勤力的,管保忠心。”
金玲打量了会那几个男奴,皱眉道:“战俘如何会在口市上卖?不会是诳人的吧?”话还未说完,那几个男奴中最为魁梧的一个猛地抬头狠狠盯着金玲,倒把金玲唬了一跳,倒退了几步。
商贾满陪笑道:“好教小娘子知晓,这几个都是高昌边邑候大将军府上转卖出来的战俘,候将军此次虏了上千人,着实留不下了,卖出许多来,我才买了这几个送到京都,先前还逃了两个去,不过都叫人拿了去,只可惜这口市里少有人问津,多是要买异族奴婢的,这才打算贱卖了。”
沈安青看那几个人虽是寻常模样,好在都是天朝人模样,不似异族奴婢那般惹眼,反倒合了她心意,开言道:“你开个价吧。”
商贾大喜过望,搓了搓手,却又不敢开得太高,只怕把这仅有的客人都吓跑了:“那就……那就一个五十贯吧。”
沈安青算了算,与她所想的倒也差不太多,这里六个人,一共只需一百余金便可买下。她又与商贾说了好一会,最终一百金买下这六个男奴。
待回去时,六个人都跟着马车一步步朝沈宅而去,沈安青坐在马车里,瞧见金玲气鼓鼓地撩了一角帘子瞪着后面的六人,不由问道:“你在瞧什么?”
金玲一惊,丢了帘子低头道:“婢子是在瞧他们可有躲懒乱走。”
沈安青失笑道:“后边有人跟着呢,再说没有文牒,他们几个又是贱奴能逃去哪里?一准是记恨人家方才瞪了你吧。”
金玲难得地红了脸,低声道:“好不讲理的凶人,不过是一问,偏似是要吃人一般。”
正文第六十三卷 骨肉且相薄 他人安得忠(加更)
买来的六个部曲俱是高昌人,领头的那一个姓张,唤作张灵宝,却是识文通字,不似是寻常贱民,起初在口市更是敢瞪金玲。
沈安青对他有些好奇,唤了到跟前问道:“你是高昌国人士?未知是何出身?”
张灵宝粗声粗气地道:“是何出身又有何相干?如今到